天空,黑暗渐渐蔓延的时候。
仿佛像是鞠躬一样垂着脖子的路灯被点亮。
淡淡的暖色调的灯光,照亮了寂静无人的学校。
在都市内的混凝土森林之中,坐落着我现在上学的这所大学。
大学的正门到校舍这一段,形成了开阔的广场。广场上的树木的叶子开始染红。这个时间,平时也会打起照明。
在静无一人的夜晚的广场上,我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
目的地是,位于学校最里面的实验楼。
老师们的研究室还有实验设施集中的地方。
奔跑了一段时间以后,总算看到了已经很熟悉了的建筑物。总共有5层的,长方形建筑物。那里的3楼,就是我目的地的实验室。
抬头望向建筑物。好像实验室的窗子并没有透出灯光。
「……果然很奇怪!……」
用颤抖的语调低声说着。
今天本该是因为毕业课题,4年纪的学生和老师一起都在实验室过夜的才对。
明明应该不会没人的实验室,不知为何没有亮起灯光。首先想到的是大家都出去买夜宵吃这种可能性。或者,实验突然中止的可能性也有。
照平常来说,这种乐观的猜测也能被接受吧。
但是……只有这次,这种猜测是不可能的了。
充满焦躁的我,开始绕过建筑物的周围,向着研究所的正面玄关跑去。刻不容缓地,想去确认实验室的情况,这种想法非常强烈。不这样做不行,就好像是使命感一样的东西在驱动着我。
「要不快点的话……」
在这么晚的时间,还来到大学的原因是……实验室的前辈打来的一个电话。因为我那时刚好在洗澡,所以并没有能接听这个电话。所以前辈在我的电话上,留下了语音信息。
播放录下来的语音信息——前辈好像『临死前的惨叫』一样的悲鸣响彻。
将听筒挨着耳朵的我,没办法不被意想不到的惨叫吓到。
恐怕前辈在话筒拼命地呼喊了吧,惨叫的声音都嘶声竭力断断续续。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前辈为了吓我才开了个玩笑……但是回想起来,打电话给我的前辈,是个连喝醉酒以后都不会做恶作剧的正经人。
并且……这种惨叫已经完全听不出是在开玩笑,感觉一股凶险的气氛扑面而来。
「前辈,今晚应该是在这里过夜的吧……!」
自我开导。
我用学生证,通过研究大楼玄关旁边的读卡器。
随着自动锁打开门扉,我朝着电梯间的方向在走廊上奔走。
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就好了。
就算这次所有的行动都是自己瞎操心,白费功夫,我也就满足了。
抱着这个愿望,我在微暗的电灯照亮的长廊上一路冲刺。
在到达了的电梯间,坐上电梯,在3F那个按键上连击了几次。
关上门以后,马上有一种超重的感觉,然后,很快到达了3楼。
电梯门刚刚打开,自己就皱起了脸。
「……什么啊,这么臭」
我察觉到走廊上充满着异臭,就好像是浓郁的铁锈的臭味。
这种味道在被刮伤的伤口上也能闻到——是血的臭味。
走廊上的异味,让我不禁脚都打颤了。
并不光光是因为气味,周围的氛围,感觉异常的沉重。
3楼的走廊,并没有像1楼那样天花板有照明的灯光,就算是按开了在附近墙壁上的开关,也没有亮灯。是不是停电了呢。
我怀着满是不安的心情,迈开了脚步。
用手机的LED屏当做照明,阴暗的走廊便闪出了白色的光点。
然后,自己的面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实验室的大门。
用手握着门把手回转,从手感来看,并没有锁门。如果是外出了的话,就是忘记锁门了么……我把门拉开。
「……!」
眼前的光景实在是太过脱离现实,我目瞪口呆了。
因手机的屏幕而照亮的实验室内部,在入口附近的墙壁沾满了血迹。不光是这样,灰色的天花板和书柜还有书桌上,只要是能看到的地方,都没鲜血染红了。
这到底是谁的血。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脑中立马被无数的疑问所淹没。
但是,被眼前的凄惨状况震住了的我,完全不能好好思考。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发现了。在化为黑暗的血海的室内,有一个人影在蠢动。
「怎么会…………前辈……?」
房间的中心,在到处是血的地板上,发现了给我留语音信息的前辈。
那一沓纸应该是被打翻了吧,前辈在地板上散落的A4打印纸上,忘我地写着什么。他到底在写什么从这里看不清楚……但是被当做墨水地使用的,好像是地板上扩散开来的某人的血。
前辈用血染的指尖,一张一张地,在纸上奋笔疾书。
「前辈……不要开玩笑了啊……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在这种地方……?」
我战战兢兢地走近前辈。
靠近了前辈以后,手机的LED屏幕照亮了前辈的侧脸。
他的脸正在咯咯地阴森地笑着,唾液从嘴角垂下,仿佛狂人一样的脸。
「咿!」
我被前辈的表情吓得背后发凉,漏出小小的悲鸣,当场吓得瘫坐在地上。
撑在底板上的手掌上,有种温暖的液体的感触。想要用衬衣擦去手上这种恶心的触感,衬衣也被染红了。
「咿咿咿!!」
不论是什么东西都感觉很恐怖,混乱的我血开始往头上涌。
心跳开始剧烈,眼球开始充血,然后,在我摸爬滚打地退后时,发现了一样奇妙的东西。
——尸体。
下颚以上的头部,还有手脚,尸体失去了这些东西。只有变成达摩雕像(译注:可以想象一下口袋妖怪里面的小达摩,雕像形态的时候是没有手脚的)一样的胴体部分靠在书桌配套的椅子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黑土老师……?」
看到一幅凄惨至极的样子的恩师,我无力地叫着他的名字。
尸体的胴体部分,到处都被截取了U字型的肉块,仿佛就像是狼啃食过的痕迹一样。但是,伤口上一个牙齿印都没有发现,头部和手脚的断裂处都有同样的伤口,让人不禁遐想是不是这里有一头能够生吞整个人类的大小的狼存在,鲜明的U字型损伤。但是,尸体的周围,并没有发现头部和手脚散落。
这种特别的伤口。
我知道。
这一周以来,每天新闻都在报道地,引起社会恐慌的事件。
U字型连续杀人事件——现在的情况惊人地类似。
被害者的尸体,都留下了U字型的伤口,就好像是被野兽疯狂啃食过一样凄惨。在网上还有别的称呼。
「……连续食人事件……!」
自己会出现在事发的现场,之前想都没有想过。
不像样地哭出来了。
好可怕。好像逃出这里。
渐渐地,理性开始丧失,思考开始混沌。
要是不来就好了。现在开始后悔起来。
不,没有在后悔?在后悔么?没有后悔?后悔了?
已经迟了。已经迟了。已经迟了。已经迟了。已经迟了。已经迟了。已经迟了。
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迟了。
「……咿咿咿咿」
流泪和扭曲的视野,恐怖而狰狞的表情。
但是,自己的嘴角却弯出一个笑容,笑声开始从自己喉中响起。
自己也吓了一跳。为什么毫无办法地笑起来,变得不笑不行的状态了。
突如其来的,自己变得兴奋起来,有种不明正体的高扬感。
因为恐怖而陷入停机状态的我的大脑,好像是被灌进了冰水一样,虽然并没有感觉澄澈冷静。不过现在,就好像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他人的一样。
——不记下来不行。
感到了强烈的使命感。
软瘫在地上的我,开始在染血的地面上爬动。
看着死命在A4纸上写着血书的前辈。
啊啊,为什么他会看起来这么高兴呢。我排在他旁边,拾起一张打印纸,用地上的血液,开始在纸上写起。
「嘿嘿……嘿嘿嘿……不写不行……不写不行……不写不行不写不行不写不行」
写下了。
写下了。
连续写了多少张多少张。
「嘿嘿嘿嘿……嘿嘿嘿」
就好像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电波刺入脑髓,罗列着文字,我无心地写下。
————我是尼古拉斯•布尔巴基。人人期望着的,无形的威胁。
我和前辈,在浸透了鲜血的实验室内,反复持续着写着这串文字。
用温暖的老师的血,罗列出冰冷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