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为作为转校生刚来到学校的女孩子带路。
这并不是我自己想干的。
因为我有班长的工作,所以就被班主任拜托了。
成为契机的,只是这样的原因。
我带着转校生的她,在午休的时候把学校逛了个遍。
最后,我将她代到了学校的屋顶上。
这并不是个有什么特别风景的,荒凉的场所。
只不过把她带来这里的原因是……能从这里,俯视渺小的乡下而已。据我所知,这是校内第一美丽的风景了。
「……相原同学,转校过来之前,是住在东京吧」
「是啊」
在楼顶,两人一边望着风景,一边开始了对话。
「东京,因为5年前的内战变得一片混乱了吧。还有随处可见的废墟,我在电视上也看到了哦。东京……现在变成了怎么样的一个城市呢?」
「怎么样,吗……黑枝君,对东京有兴趣吗?」
「怎么说呢,大概,不是这种感觉吧」
我抓住了眼前的栏杆,然后因为冰冷的触感而眯起眼睛。
「东京啊……都因为内战而被破坏了,但是还是担当着国家中枢的职能的大都市吧。内战刚刚结束,就听说是有『复兴特需』之类的事情,这个小镇很多大人都去关东寻找工作了。建筑业也急需人才,这件事你听说过吗?」
「原来是这样啊」
「关东的需求实在是太高涨了,电视上经常这样说啊。但是我却没有这种变得景气的感觉,而且『特需』这种情况,在大约两年前就收敛了。现在又回到了内战前的那种不景气吧,当我们变成大人,要就业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状况我也不知道呢……就算是引发了内战,结果这个国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也说不定呢」
「……说不定是这样啊」
「『特需』的情况收敛了。明明是这样,但是这个镇子里的大人们都没有回来。我也想过这样的原因,东京,是比生我们养我们的这片土地要好的地方……我只是这样想着。所以不知不觉,就会想问相原同学是怎么想的吧」
在我与她之间,吹过了寒冷的风。
我们并没有看对方的脸,而是悠闲地看着这田园风光。
她突然说。
「没什么大变化」
「诶?」
「东京」
「……」
「和这个城镇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风景不一样而已。人类存在于此,不管去到哪里,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啊,但是东京铁塔之类的我还是很喜欢的,夜景非常漂亮啊」
她,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着。
「我的父亲……杀了人」
「……什!」
她在聊天的时候,平淡的说出这种事情,我都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这是真的吗。
还是说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和她没有说过几句话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性格。
我也没有去确定真伪,只是无言地呆在原地,她对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说
「这是真的哦,并不是说谎」
「……」
「在东京内战的时候啊……还很小的我,被手持刀具的大人们袭击,这个左眼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她用之间轻轻触碰自己闭上的左眼。
她的左眼上,有一道从额头直接拉到脸颊上的鲜明的直线伤痕,看着被这个伤痕掩盖的左眼,就不难想象至今为止她都过着怎样悲壮的人生。
……今天早上在转校过来打招呼的时候,我被站在讲台上的她的外貌吓到了。
并不是我一个人,全班都无法不起骚动。
这样奇怪的她,对自己的惨烈的痛苦经验,就好像是琐屑的闲话一样继续说着。
「父亲他,从那些袭击我的人手中保护了我,但是结果,他就把人杀死了。其实本该是没有这样的打算的,只是没有预想中的顺利而已吧」
「……相原同学的父亲,怎么样了呢?」
「死了。被袭击我的其他人刺中,没有救了」
「……」
「所以现在我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了。也就是最近电视中经常批判的,适用内战孤儿救济法的,用税金生活的孤儿」
她用温暖的笑容,注视着我的脸。
这个安详的笑容,根本看不出受过这样的苦难。
「刚才,黑枝君说了,大人们没有回来是吧。我想,没有回来的原因,并不是喜欢或讨厌东京这个城市,并不是这样的原因哦」
「……那,是什么原因啊?」
「如果不留在那里就不行。大概,是这样的吧」
她继续说着。
「家,家人,工作,他们在那个地方创造出了太多不得不珍视的东西。但是我的话……在东京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所以才来到了这个乡下」
「……不得不珍视的东西么」
「黑枝君,在这个小镇没有这样的东西吗?」
「我吗?」
「嗯」
「……硬要说的话,我喜欢这个城镇。虽然这只不过是除了旁边的温泉街就毫无亮点的北国的乡下。但是我,喜欢这种宁静的乡下氛围。其实也不要什么原因,我只是单纯地非常热爱这里而已」
「这个城镇本身,就是黑枝君的珍视的东西呢。总觉得有点羡慕呢」
她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然后温柔地闭起右眼。
小小的手握紧了栏杆,相原有些害羞地说。
「我也是。从今往后……在这个城镇找到重要的东西就好了呢。我所珍视的东西,已经全部消失了。现在正是从零开始的时候啊」
她长长的头发,随风摇曳着。
我觉得这样将理着自己头发的相原——非常漂亮。
「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大概我觉得,黑枝君是个好人吧」
她有些困扰地笑了。
我被她的笑容所打动,脸颊开始发热。
在这之前……我都是平淡的过着每一天,宁静的日子。
铅色的天空,和深深的积雪。
只不过是被寒冷的景色包围的,寒冷的乡下。
在我居住着的,无聊的小镇上,有一天,一位奇妙的少女到来了。
想起来,从那时开始,我就在意起相原夕了。
■■■
我们在谜样的男子的诱导之下到达了的水渠,在温泉街小巷的尽头。
入口处的铁格子被打开,所以进入水渠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水渠大概只有人的高度,是用混凝土做的像隧道一样的通路。听男子说,这个水渠一般是用来给融化的积雪流走使用的。
我们赶忙蹲下身子,然后将入口处的铁格子的窗关上。
然后……一直等待着外面的百鬼夜行结束的那个瞬间。
偶尔,会听到怪物们的呻吟,还有响彻地面的脚步声,混杂其中的,还有不知是谁的悲鸣。
但是我们并没有去援救,只是默不作声,等待着虐杀的结束。
我感觉这就像是5年前的,东京内战的再现一样。
终于天空开始明亮,朝阳开始升起。
终于,外面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我警戒着周围的情况,外面的日光照亮了阴暗的水渠。
在炫目的天阳光的照耀下,我们终于有了在地狱般的夜晚存活下来的实感。
……周围怪物们的气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怪物们在早上到来的同时,都消失不见了。
「……弘树」
是不是因为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呢。
我终于,想起了变成巨大的怪物的友人,痛心疾首。
弘树被怪物攻击而受伤,然后化作了怪物们的同伴。这样一看,变成这样的原因,就只有被怪物攻击受伤这一个了吧。
但是这个推测,我马上又否定掉了。
如果这样的话,受伤的爱架也会变成怪物。
结果我也不知道怪物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弘树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到底被卷入了什么事件啊……!」
我的犬齿咬紧嘴唇,愤愤地说。
弘树变形的时候,我看到了受伤的红色的数的光辉。
像是细胞一样密集的,英文字母的i。
看到这些的雪名,不知为何只说了一句话。
————『虚数』
红色的数的光芒,还有出现在温泉街的执行官。
不论怎么想,这个状况和灾厄之数有关,这是肯定毫无疑问的。
这种时候,雪名和明津在身边的话,是多么的可靠啊。
那两个人不在,我一察觉到要自己保护自己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丢脸的感觉。
到底雪名和明津他们,平安逃跑了吗。
「……看来已经没事了呢」
在我之后,将我们领来水渠的男子,在水渠的阴暗面显现了自己的身影。
我走到他面前,低头感谢。
「你真是救了我们一命,那个……」
「我的名字叫黑枝,黑枝灯夜」
名叫黑枝的男子,爽朗地微笑着,朝我伸出了手。
我回握了他的手。
我对看上去比我年长的黑枝,决定使用敬语。(译注:但是考虑过后发现“先生”不合适,所以接下来还是叫黑枝同学)
「黑枝同学,到底是什么人呢?」
「什么人?才不是什么神秘的人呢,只不过是这个温泉街的旁边一个小镇的,一个居民而已」
黑枝苦笑着说。
明知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能笑得出来的。
但是我面对感觉很善良的黑枝的笑脸,不知不觉地回以一个微笑继续说
「是这样吗……旁边的城镇,是那个客机坠落的山旁边的城镇吗。我们在旅馆配备的免费观光指南书上面看到了」
「啊啊,就是这样。本来是直接横穿山的近路的,但是因为坠落事故被禁止通行了。所以我稍微绕了远路……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我也是没有想到啊」
「还真是卷入了糟糕的事件之中了呢……为什么你会来温泉街呢?」
「我是来找人的」
「人?」
「相原夕,是我的熟人」
「相原……」
我想起来。
这应该是在和水亭工作的,独眼的少女的名字。
「……难不成是,在和水亭工作的服务员」
「……你看到了她吗?」
黑枝的表情变得严肃,朝我眼前逼近过来。
我稍微有点被黑枝的气场所压制,开始说明事实。
「她和我的朋友一起去避难了,虽然我不知道她们会逃到哪里……」
「她状态如何?受伤或者是身体不适,没有这种情况吧?」
「啊,嗯,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
「是,是么……」
看到仔细打听相原的事的黑枝的态度,我自然而然地想到。
对黑枝来说,相原是个重要的人吧。
「……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哟」
「也是呢。但是,根据避难地点的不同,会不妙的啊……」
我非常在意黑枝说所的『不妙』是什么意思,开始想要追问。
但是就在这时。在水渠的深处,出现了背着爱架的雏木的身影。
「冴上君……」
雏木泫然欲泣的表情向我说
「爱架的情况不是很好啊,如果不快点带到医院的话,会很危险的哦……!」
「爱架……!」
我赶到雏木背着的爱架身边,观察她的脸色。
完全没有血色的爱架的脸是惨白的,也没有意识。因为只是用围巾来止血这种程度的处理,重伤的右脚并没有完全停止流血。
刻不容缓。
「如果不马上送去医院的话!」
慌忙的我毕竟黑枝,焦急地问他。
「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里,黑枝同学应该是很熟悉这里的吧」
面对焦急的我的话,黑枝用平淡地语气回答。
「我来到这里的途中,看到了温泉街的医院被怪物们袭击了。现在估计,已经没有医院的机能了吧,我认为比起大都市,我们镇上的医院会比较近啊。因为是徒步,应该要花上不少时间」
黑枝就好像是,司空见惯一样的冷淡态度。
明明眼前的爱架正在煎熬着,但是他的语气就好像是没什么兴趣。
虽然我不知道他内心怎么想的,但是我,对黑枝有一种不爽的感觉。
……现在不得不快点把爱架带到医院去,这一点我很清楚。
但是手机不能用,就不能叫急救车过来。
周围也没有可靠的大人的身影……那么果然,还是只有让熟悉这里的黑枝带领我们到那个医院去这一条路可走。
「我是不是可以麻烦你带路呢。距离医院,大概要走多久呢……!」
「我所走的远路花了80分钟……但是使用直接横穿大山的近路的话,大概是40分钟这样可以到吧」
「40分钟……」
我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这不是非常长的一段路么……!
爱架失去了右脚,已经过了30分钟以上了。根据应急处理手册上说的话,大量出血的情况下,过了30分钟,存活率就只剩下百分之五十了。
听说还要再要移动40分钟。如果是这么久的话处理也会来不及,那么爱架是不是能够活下来呢……!
「现在也不是犹豫的时候,我们只能选现在最好的办法做了……!」
如果没有其他的秒招的话,就不能再犹豫下去,我是这样判断的。
我代替雏木结果爱架。
让领路的黑枝走在前面,我们开始跟在他后面行动起来。
然后突然,我们行进方向的前方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诶,你们,想要走到邻近的小镇去啊」
背对着射入建筑物缝隙的朝阳,丧服少女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红色头发的少女——就是执行官安德鲁。
「就我来看,那个右脚受伤的孩子不能放很久的呢。如果要走道邻镇的医院去的话,就没有多少生还的可能了」
「……你说什么……!」
「不要摆出这么可怕的脸呐,我也没说没有其他救助她的方法了呢」
安德鲁背靠在墙壁上,露出了可以的笑容。
「我们到更近的地方去吧,我来处理这个孩子的伤」
■■■
跟在走在前头的安德鲁身后,我背着爱架往前走。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啊」
我下意识地抛出打心底里感到的疑问。
因为我不能理解。
一开始,这个少女根本就没有在意我和雪名的事。
那么现在又为什么,帮助了陷入窘境的我们,然后还担当了我们护卫一样的职责呢。
……这种态度的转变不得不让我觉得,这里面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安德鲁并没有回头看我,只是一边用高跟鞋踏着结冰的路面,一边回答我的话。
「你不觉得,对陌生的你,我没有必要什么事都亲切地回答么?」
安德鲁的口吻有点像是挖苦,我的不满和怀疑又加重了。
在不安定的空气中,我们朝着客机坠落的山顶前进。
这就是——最初出现怪物的山。
我现在还担心着,是不是怪物会从哪里冒出来。
但是幸运的是,我的担忧并没有应验。
可能是这些怪物都跑到温泉街去了吧。
证据就是,从我们入山以来,一只怪物都没见到。
「从那里过来,差不多也有15分钟了……」
我看着手表确认道。
我感觉背着的爱架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凉起来,这是不是错觉呢。
眼睁睁地看着渐渐变弱的妹妹什么都做不了,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又来了。
我又是,明明想守护重要的人,但是却无奈地很弱小。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将自己的右脚砍下来,给爱架装上。
应该是想快点到医院的心情占据了我吧,但是我还是忍住马上想奔出去的心境。我们走着的,是冻结的黑色路面,如果匆忙地跑起来的话,可能会摔跤,这可能会给爱架带来致命地撞击。
现在还是慎重点……但是还是要尽可能快。
「……哥哥」
突然爱架开口,我以为她恢复了意识,吃了一惊。
但是,爱架只是嗫嚅着。
「……死了……不要管我了,快逃吧……」
听到这个呻吟声,我不禁咬紧了牙关。
「爱架……我一定会救你的……!」
我只是一心想救唯一的家人,开始混乱起来。
看着表情变得险恶的我,非常担心的雏木说。
「……不要太悲观啊,冴上君。爱架酱,一定能得救的」
「啊啊,是这样呢……」
我同意了雏木乐观的话。
但是同时我的心中,并没有对这种微弱的可能性感到乐观。
——邻近的小镇会平安无事吗。
一直缠绕我的,就是这个疑问。
温泉街的怪物,都随着朝阳的出现而消失了。
也就是从温泉街离去了吧,但是这样的话就有去邻镇的可能性了吧。
安德鲁到底把我们带到哪里,我也不清楚。不过从方向来看正是邻近的城镇,换句话说,就是黑枝所居住的城镇吧。
虽然安德鲁说过有救爱架的方法。但如果是说要利用邻近的城镇的某些设备的话……那么那些设备也有被怪物袭击,不能使用的状况吧。
那么,爱架是不是……已经没有救了吗?
我考虑着最坏的可能性,然后就开始纠结跟在安德鲁后面走是不是真的好呢。快要被不安的心情压碎了。
「没问题的」
黑枝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对我微笑着说。
「不用担心的。我所居住的小镇没事哦,医院也在正常上班,你的妹妹不会有事的」
伴随微笑。和黑枝这样断言道。
但是我并不知道他这个自信满满的态度,到底有什么根据。
这样断言的黑枝的微笑……我有点不好的感觉。
但是我重新考虑。
黑枝该不会是,为了给我打气,明知道没有根据还这样断言的吧。毕竟,邻近的小镇上还有黑枝的家啊。所以,黑枝现在应该也是很焦急的。明明是这样,他还过来照顾我的心情。
如果无视他的心意,还去纠结这个话的根据在哪里,实在是太幼稚了。
我为了回报他的一份好意,强挤出一个笑容说
「也是呢,我也觉得,我们会没事的」
「就是这样啊,冴上君。不论是什么事情,信者必胜哦。不管现在现实是多么残酷,只要我们坚信着自己还能做到什么,就一定会有救的」
黑枝,看着我背着的爱架的侧脸。
「……只有我们相信了,才会有生命会得救哦」
这样说着黑枝又微笑了,但是从感觉他的表情有点寂寥。
…….北海道的积雪的山上,早上的冷气,毫不留情地刺激着我们。
就连是完全防备寒冷的我的衣服,也觉得抵挡不住。因为我的毛巾被用来给爱架止血,所以我感觉自己脖子的血都要冻结了。但是只要想到受伤的妹妹,我就觉得为这点小事抱怨实在是不对。
「咿呀!」
前面走着的安德鲁,突然发出了一声很有色气的悲鸣。
我定睛一看,安德鲁在前面被滑了一跤摔倒了。
这毕竟是冻结的路面。用不好走路的高跟鞋,并且还是快步走吧。摔倒的安德鲁,挣扎着慢慢站起来。
「……」
「……」
安德鲁的双颊绯红,突然回头看着背后的我们。
我对那样的安德鲁,毫不手软地问道。
「……难不成说,刚刚摔倒了吗?」
「我,我才没有摔倒啊!只不过是有点滑而已!」
「也就是说摔倒了啊」
「!」
她的耳朵变得通红,然后转过背去。
这次是注意着脚下的情况,慢慢地再次开始迈步。
看着安德鲁的背影,我反射性地说
「总觉得你……是个奇怪的执行官啊」
「你,你什么意思!」
这次她有转过身来追究我的这句话。
看到她火大的态度有点奇怪,我苦笑着说
「怎么说呢,和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人比起来……是不习惯大场面呢,还是天真可爱呢。总之,就是比其他的执行官更像普通人,感觉容易亲近一点呢」
「~!」
安德鲁本来就生气的眼睛,现在更加锐利地吊起来,力说道。
「不要因为我是新人,就把我当笨蛋耍啊!而且你好像有个巨大的误解啊,我一点都不普通!我和其他的执行官一样很奇怪的哦!」
「…………那个,你刚刚说的话有点奇怪哦?」
「所以说啦,我说我一点都不普通啊!」
「啊,那个,抱歉,你也不普通……是吧?」
「你知道就好,哼!」
看来她真的很想被和其他的执行官相提并论啊,我一承认她确实不寻常,她就得意地挺起胸部。
安德鲁又转向前方,一边扬起胸一边走。
跟她又走了一段时间,我再次向她发问。
「话说,你是新人的执行官么?」
「什!」
「我还真是不知道啊。不过果然,执行官也有新人和老手之分的啊。你又是怎么成为执行官的呢?」
「……姆咕咕!」
安德鲁的肩膀生气地颤抖了。
无视我的问题,安德鲁决定保持沉默。
但是……她一直保持着沉默,是不是就有一种闷得慌的感觉呢。她好像是有点想说话的样子,一直偷偷朝着这里瞥着,观察我的表情。
什么嘛……果然不是什么坏家伙啊。
安德鲁忍耐了一下,撅起嘴巴回答了。
「……我,我的『前任』安德鲁之位,已经空了」
「安德鲁之位?」
安德鲁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
「执行官的名字,是和位置的名字对应的。并且总数不论是什么时候都是13人。13人份的位置,不允许有空缺。所以如果位置空缺的话,就必须有新人进来填补,我被任命为新的执行官,所以被赐予了这个护手……『楔之手』」
「也就是说……」
「最近,我的前任安德鲁死了,所以我被选上填补空闲的位子」
默默朝山顶走去的安德鲁背后,看起来有点寂寞。
现任的安德鲁,和前任的安德鲁,到底又是什么关系呢。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眼前的少女,她的口气应该是为死去的安德鲁感到悲伤的。
我如果再去深究的话,就有一种不合适的感觉。
但是背后走着的雏木,代替我提出了疑问。
「……前任的安德鲁,是为什么死的呢?」
「被杀死的」
安德鲁并没有回头,只是不甘地咬紧了犬齿。
「执行官,是到死都要战斗的战斗机器。肯定迟早都会死的,所以位置空出来是没办法的。但是执行官被杀的事态,这恐怕是历史上头一遭吧」
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执行官被杀。
少女说,这就是前任安德鲁死亡的理由。
确实,像是迪格和赛迪斯那样,拥有强大的力量的执行官会败北的景象,我很难想象。那么能够杀死执行官的强大存在到底是……
安德鲁,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我们也理解到这个话题,已经到了极限。
于是我改变话题,问她一些其他的事情。
「既然说安德鲁是位置的名字,那么你的名字就不是安德鲁了?」
「是这样哦」
「那么你除开执行官这个身份,你又是谁呢」
「……你为什么这么好问啊?你算哪根葱啊」
安德鲁听完,不可理解地歪着眉毛问我
「就算是从我口中听出教团的情报也是没意义的啊,反正像你这样的普通人是理解不了的。并且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业界中大家都知道的一般事实而已。就算是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的情报哦,但是,如果你还想问的下去的话……灭了你哦」
「我也不是有什么恶意才去打听教团的情报啦,我觉得只是聊天而已啊」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不……我认为没有你奇怪呢」
安德鲁叹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回答了。
「……以前我只是一个,修女而已哦。原来的名字怎样都好啦」
安德鲁转身,再次朝前方迈进。
「那种名字,没有价值啊」
说着,安德鲁的侧脸显得异常冰冷。
■■■
安德鲁和我们,到达山顶的时候。
前方的道路突然断绝了。
铺好的汽车道路被完全截断,地面上就好像是被截取了一个半圆形一样。
被深深地挖出一大块的柏油路上,显现出茶褐色的土壤。
山面上被刻下了巨大的直线一样的伤痕。
那个伤痕周围的树木,一棵不剩,全部被砍倒了。
……这个地方被某样巨大的东西摩擦过而磨损了吧。
这种情景非常容易让人想到这样的推测。
黑枝,环顾着道路上被弃之不顾的消防车和救护者说。
「……看来这前方,就是坠落的客机了呢」
这些车看来,是为了赶往救援的,温泉街的大人们的车吧。
但是为什么,周围没有见到过来救援的大人们呢。
「……唔姆姆~果然,救援队的大人们,大家都被怪物给袭击了吧」
雏木马上将她自己这种不祥的推测说出口。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有一个一直在考虑的可能性。
杀也杀不死的,袭击人类的怪物,数量众多。
就算是全是大人,能够将半山腰的消防团全部歼灭,也不是很难想象的事。
面对还在警戒着周围是不是有怪物袭来的我们,安德鲁说。
「这应该是没错的吧。看这样的状况,全灭的可能性很高啊」
安德鲁一边平然肯定着这个残酷的猜想,一边蹲在破损的道路上。
「总之,说被怪物袭击的这个说法,可能不算正确吧。为了救援而赶来的温泉街的大人们——是被本该需要救治的,客机旅客袭击了」
「……?」
听到安德鲁的话,不光是我,所有人都惊讶了。
她朝着被砍倒的树木的方向,开始移动。
我急忙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等,你要去哪里啊。客机的坠落现场应该在这边不是么」
「我说过,我要去比邻镇的医院更加近的地方给你治疗吧。好了别管这么多,跟过来吧,来了你就知道了」
我和雏木面面相觑。
然后,看着不知有什么主意的安德鲁,开始追着她的背影行动起来。
安德鲁没有回头,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你自己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么?」
面对意义不明的问题,我有点困惑。
自己死了以后会怎么样?
尸体腐烂以后回归大地,魂魄归西么?
「……我不知道啊,我又没死过」
「也是呢,我也一样」
安德鲁苦笑着继续说
「客机的旅客们,也和我们一样吧」
「……哈」
「自己死后会变成什么样,因为谁都没有死过,所以谁都不知道。但是不同的人,会有魂魄啊、归于『无』啊,这些不同的对死的印象不是吗。所以啊,变成怪物的他们的姿态,也会各有不同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是说那些怪物的正体,正是坠落了以后死亡的乘客啊」
「……!」
坠落的客机的乘客……死之后变成了怪物?
这种事不可能。
给我等一下。
「为什么客机的乘客,死了以后会变成那样的怪物啊……!」
客机坠落,乘客死亡,这些还是合乎逻辑的。
但是,乘客死后会变成袭击人的怪物这倒是前所未闻。
看着目瞪口呆的我们,安德鲁嗤笑地说。
「这一点还是,你们自己过去看了,确认过以后会比较好呢」
「……」
我对不简单地回答问题的安德鲁感到焦躁,咬牙切齿。
但是,除了跟着她以外没有其他办法的我们,只有忍着这种心情,继续跟着她后面默默走着。
我知道一直朝着被破坏的树木方向走,前方就渐渐接近坠落的客机了。
还没有被扑灭火焰,在树上熊熊燃烧着,火焰的城墙,开始包围着我们。火势在我们越往前行的时候,越来越大了。
在早上的极寒的山中,这些火焰,将周围的大气都烤热了。
「…………好惨」
雏木一边前进,一边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下意识地将自己心中的积郁的感情吐出来了吧
这种心情我也能理解。
雪上到处都是,浓郁的血的颜色。
被保持着冷冻的血液,还显现出非常惨烈的红色,镌刻在雪白的大地上。
问题是,那个是客机乘客们的血吗,或者说是被变成怪物的乘客所袭击,被杀害的救援队的血呢。
我环顾着这些大量的血迹,总觉得有一种奇妙的违和
「怎么回事啊,这里也没有出现1个尸体……!」
现场各处存在着鲜血,但是周围并没有尸体,也没有救援队的身影,倒不如说,现场一个人都不存在。
这里只是留下了,数量众多的人被伤害的痕迹……
「不对,冴上君,不光是这里……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啊」
雏木不安地对我说。
「从温泉街来到这里的途中,我也没有发现尸体啊」
「……啊」
听到雏木的话,我也发现了。
因为我太在意爱架的情况,所以思考能力也变弱了。
在虐杀之夜过后——我们一个尸体都还没发现。(译注:所以说了,诚一你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一点么,作者又秀逗了)
我们再往前走,在被左右砍倒的树木对面,终于看到了坠落的客机的机影。看到那个客机的我,更加混乱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坠落的客机,居然……毫发无伤!」
坠落现场留下的,是面目全非的被破坏的客机,还有它随处可见的残骸。
本来是这样预想的。
但是……实际上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客机毫发无损,并且还闪着漂亮的光泽。
这个样子,只要再从跑道上起飞的话,就能再次飞上蓝天一样的漂亮流线型。
但是因为机体前端插进了丛林之中,并不是马上就可以起飞,但是……
机体上被喷涂的『JNA246』的番号,连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
「看到这个你就明白了吧?坠落什么的,其实是假象」
「……假象?」
我不能马上理解安德鲁的话,我重复着她的话反问道。
「这里是灾厄之数用『虚数i』创造出来的虚假的世界,所有东西都是i,所有东西都是虚假的」
「虚数i……」
看着我还是无法理解的表情,安德鲁叹了一口气说。
「虚数——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理论上的数。曾是米兰的数学家的卡尔达诺,在1545年出版的《大术》(译注:这是正式的中文译名,原名为 Art magna,或者有人称为《论代数法则》)中,首次提到了平方为负值的,认为是不可能存在的想象中的数」(译注:虚数这个词被认为是笛卡尔发明的,但是实际上笛卡尔时代之后,因为发现虚数可以对应平面坐标轴的Y轴,所以虚数也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根据欧拉恒等式的复数对应……某C在卖弄数学知识。某润:别卖了,知道你是数学帝)
实际上不存在的数……这就是虚数?
听到安德鲁的说明的我的脑子里,开始做出各种各样的联想。
「这里是灾厄之数创造的虚数i的世界……这难道就是说!」
「——引起这些异常事态的,是『虚数』的灾厄之数」
「!」
「敌人通过操纵虚数,拥有了能够操纵这个『高斯的迷宫』这个异世界的能力。这个空间也是由敌人的想象力所创造的,是一个无限接近真实的,但又绝不是真实的世界」
「你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是异世界么……!」
我一边手捂着头,一边从口中吐出『这种事可能么』这样的话。
我们……真的是在异世界中迷茫着么?
面对困惑的我们,安德鲁只是冷冰冰地继续说。
「这个客机坠落了居然毫发无损,看着就知道不可能了。你认为这种事在现实世界会发生么?恐怕敌人没有见过,真正的客机坠落现场吧,所以现实世界中的坠机事故,在这个世界无法被『真实地再现』啊」
安德鲁走向毫发无损的客机的舱门。
她将舱门打开,然后进入了飞机内部。
我们呆在原地好一段时间,最后才慌慌忙忙地跟上。
进入机体之后,就发现和外饰一样,内部也是和新的一样。
客机坠毁什么的……在这个纤尘不染的机舱里徘徊的我是一点都想象不出来。
安德鲁在经济舱的座位区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向我们。
「这个世界不论是什么都是i。时间的流逝,生存,死亡都是」
「就连生死都是虚假的……这到底又要怎么解释啊?」
安德鲁眯起了冰冷的眼睛,直面这样发问的雏木。
「现实之中我们的肉体,并不在现在这个地方」
我接着雏木的问题,继续追问。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吧?」
「不,不在。这只不过是虚假的我们而已」
「……抱歉,完全不可理解,请用好懂的语言解释一下」
「现在,我们所认为的自己的身体,其实是伪造的。是呢,你可以想象我们是在幽体脱离吧。(译注:幽体脱离,相当于梦周公,这个日本对这一系列心理现象的专门称呼,有时也会和濒死体验相似)我们现在,在异世界中,就好像是没有实体的魂魄一样,只是我们自己创造出了自己的形态,我们只是个思念体而已」
「我们现在和鬼魂类似……?那就是说,现在就像是在黄泉一样的世界吗?」
「嘛,也差不多吧。但是,只不过是灾厄之数创造出来的架空的世界而已」
「不要开玩笑了!」
我愤怒得咬牙切齿。
「你说不知什么时候坠入这种奇怪的世界……但是其实我也没有什么遭遇什么特别的事情啊!我们只不过是来这边的旅馆度假的而已啊……!」
说到了这里,我也突然愕然地想起了一件事。
在下巴士的时候——我曾遭遇了激烈的头痛。
……怎么会。
难道说就是那个时候……我们陷入了这个世界之中么……?
那也就是说,我们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来到这个异世界的么。
对一脸凝重,沉默不语的我们,安德鲁毫不留情地说。
「在这个世界肉体上的死亡是不存在的。不论是受到多么残酷的致命伤,谁都不会真正死去,毕竟这个世界,和我们生活着的现实世界是不同的」
听到安德鲁的话,我又更加混乱了。
「但是刚才,你不是说这些客机上的旅客『死了』以后变成怪物了吗。也就是说这些乘客都『死了』吧?然后袭击了救援队……被袭击的救援队也『死去』,然后变成了同样的怪物不是么」
「你有一个误解」
「……误解?」
「并不是死了才变成怪物的,而是他们都『一心认为自己死了』,所以才变成怪物的啊」
「那个……什么意思」
「刚刚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们都不知道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么」
安德鲁看向周围的座位说。
「坠落的时候,乘客们都强烈地认为自己会死掉,但是实际上并没有死,这个矛盾就和最终变成怪物有关了。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的他们,并不能明确地描绘出自己死后是什么样子。所以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想象出自己死亡以后的形状了。所以才没有保全住自己原来的形状。攻击人们的怪物,都是对死抱有残酷印象的人,不是么」
安德鲁的话,让我们震惊了。
要混乱也要有个限度啊。
我为了理解安德鲁的话,在脑袋之中反复地进行思考。
「……让乘客们误以为自己死亡,让他们无法保持原型,变成袭击人的怪物。但是这是虚假的世界,所以实际上谁都没有死,是这样吧?」
「你理解得不算快啊,嘛,就是这样」
「我还没有理解啊,就算我自己把这个话再复述一遍,也还没有搞清楚啊……!」
安德鲁苦笑着。
「这个高斯的迷宫发生的事情,都是敌人的想象力所决定的,虽然这一切都不是现实,而是i,但是根据他的想象力所企及的范围,就能将物理现象和真实世界一样再现出来吧」
「怎么会……就像神一样的事情」
「就是这样。但是如果超出敌人的想象力的话,就什么都发生不了。就像本该是死亡了的旅客,还有这个本该损毁的客机一样,只是变成了无秩序的i而已。敌人无法预料的i,就由能够想象出这个的人来控制」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是最强的i会变成现实,对么……」
「正解」
说着好像开玩笑一样的话的安德鲁,双眸眯起,放出警告的光芒。
「……在高斯的迷宫中死亡,在现实世界中并不会死去,但是也要小心啊。如果我们也死的话,也会变成像其他的人那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怪物。并且最后如果我们没能逃出这个迷宫的话,就会在这个高斯的迷宫中半永久性地徘徊」
发出警告的安德鲁的眼神,我第一次感觉不寒而栗。
乍一看,只不过是普通的少女。
但是,锐利的安德鲁的双眸,好像在说,只要有理由的话,就能够毫不犹豫地将我们杀死。
我和雏木都陷入沉默,这次,黑枝开口了。
「那么也就是说……冴上君的妹妹现在这么痛苦,也不是现实么?所以实际上也不会死是吗?」
「……是这样呢」
「如果这是真的话……从某种一样上来讲,这不是让人放心不少么」
「……!」
我听到实在是太不合理的黑枝的发言,感觉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惊讶。
明明爱架还在被痛苦煎熬,我完全不能理解黑枝这种不负责任的发言。安德鲁所说的事情全部是真实的可能性也不是绝对的,就算这里是虚幻的世界,现在爱架受伤,痛苦着的事也绝非虚假。
「怎么可能让人放心啊……!」
「……也是,对不起」
面对狠狠瞪过来的我,黑枝坦率地道歉了。
我也不想,再去责备他的失言了。
我完全不惧怕安德鲁的眼神,将自己很久以来的疑问问出口。
「……虚数的灾厄之数,为什么要创造出这个世界将我们关起来呢」
「……我怎么知道,这个你还是问本人会比较好啊」
对我的疑问,安德鲁有些嘲讽地回答,耸耸肩膀。
安德鲁转过背去,朝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抗生素之类的医疗物品。这里应该还是会准备齐全的,别看我这样子,还是见惯了人类千疮百孔的身体的哦」
她又回了一次头,苦笑着说。
「你把你背着的那个孩子,带到这里来吧,还没有变成怪物,也就是说心还没死啊,真是有毅力呢」
■■■
雪名,对抛下诚一他们,自己离开温泉街这件事还念念不忘。
她很想马上回头,去帮助诚一他们。
但是……就算是现在回去了,也不一定能和他们顺利会合。
并且,现在的雪名,不知为何陷入了无法使用数秘术,没有用处的状况。
就算是赶过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一边强忍住即将溢出的泪水,雪名她们坐在卡车里,已经一路颠簸了大约15分钟了。
卡车到达了,距离温泉街隔了一个山头的,一个小小的城镇。
从明津在旅馆大堂里拿出来的地图来看,这个小镇的对面,就是自卫队的驻地。雪名正在去往自卫队寻求保护的路上。
和相对来讲人比较多的温泉街不同,这个城镇,到处存在着并没有完全除雪的道路。
沿着道路继续前进,卡车就来到了小镇上的车站。
这是一个零星建着几栋小楼的,闲散的地方。
车站周围的景物并不是很多。
和拥有观光设施的温泉街不同,这个城镇显得非常寂寞。
不光是找不到便利店,就连快餐店都没有,车站也是,通过小小的检票口,就可以望到月台了。
——被雪堆积的,寒冷的小镇。
在车站面前的街上,雪名她们发现了当地居民的身影。
在建筑周围快乐地跑着的小孩们,还有上班途中的工薪阶级。看着这些莫名宁静的,连鸟叫声都听不到的人们的风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头……雪名她们为了确认这个城镇的情况,停下了卡车,开始实地考察。
■■■
进入了咖啡店以后,雪名和相原,明津和稻濑4个人围坐在桌边。
雪名将拿来的A4大小的纸张,放在桌面上。
在空白的纸上,雪名画上一个横着的箭头。
「本来我们居住的现实世界的时间流动,就好像是这条横轴。横轴从开始到结束表示着时间的流动」
看着雪名画上一条线,明津和相原都很有兴趣地洗耳恭听。
面对认真听讲的两个人,雪名继续解释。
「与现实世界的时间轴相对,虚数世界的时间流动是——这样的」
说着,雪名在纸上又加了一条竖线。
新的竖线是从下往上延伸的。
这个纵轴和现实时间的横向的时间轴呈直角。
看着纸张上的十字架型的图案,相原说。
「……那个,也就是说,是怎么一回事呢?」
「对不起大师,我一点都搞不清楚」
明津已经两眼打转,而相原过了一会儿也说了一句『搞不懂』而认输了。
雪名指着两个轴交叉的点,对两人说。
「我们平常,都是在这个横轴的世界上的。但是现在我们到了虚数的世界……就是说变成到了这个纵轴上的世界。这里是现实世界的时间并没有产生流动的虚构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永恒的现在』吧。现实世界中,我们的时间并没有流动,而是这个世界的i的时间在流动而已,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
「…………永恒的现在,吗」
听了这句话的相原,纠结地在将手握在自己胸口,反刍着。
就算是相原对这个话抱有疑问,雪名也还是一边指着纵轴,一边继续说。
「横轴所存在的数,实数。纵轴所存在的就是虚假的数,虚数。这两个坐标轴叠加,就称为高斯平面了」
「咕咕,实数?虚数?高斯平面?不行了,我实在是搞不清楚……!」
「虚数么……总觉得是不可思议的数字呢。虽然说是不存在的虚假的数字啊……为什么还会有专门解释这个数字的理论存在与世呢。这个……虚数什么的,还有高斯平面什么的」
「人类需要向前迈进,是需要i的」
对相原的话,雪名简短地回答。
「比如说,因为虚数的i,欧拉的公式还有傅里叶变换就不能实现(译注:大学微积分……)。量子力学也是,如果不导入虚数的思想,这个学科就不能成立了。如果没有虚数i的话,可以说就没有吸纳带科学技术和工业的发展,我们的日常生活使用的手机还有电脑也不会被发明,我们的日常处处存在着i」
雪名眼镜后方的双眸,眯起来。
「也就是说,我们无意识地在日常生活中需要这看不见的i,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
「i是必要的……吗」
「在不知不觉中i就拯救了某人,在不知不觉中某人就依靠着i来生活。这个高斯的迷宫,就是本该没有实体的i,全部拥有了实体的世界」
然后,雪名向另一个方向询问。
「不论是怎么样的i,都只能在高斯平面上才能被表示出来……所以稻濑才称这个,存在着i的时空,利用高斯平面的比喻,说是『高斯的迷宫』吧」
雪名看着的方向上,有一个少女优雅地靠在座位上
少女坏笑着,至今为止一直默默听着雪名的发言。
穿和服的少女——稻濑果穗,将手上的咖啡杯悠闲的拿起来,对着雪名。
「果然是非同凡响的洞察力呢,羽鹭小姐的推测非常正确」
稻濑将自己手上的咖啡杯靠上嘴唇。
……雪名他们都用一种看着异物的眼神注视着稻濑。
稻濑果穗。在温泉街的时候帮助了明津他们的,正体不明的少女。
乍一看好像是同伴,但是稻濑带来的熊布偶们,在温泉街的时候冷酷地丢下了诚一他们自己跑路,这种行动雪名的心中绝对不能容忍。
实际上是同伴么,难道说只是装作同伴的敌人呢。
就连她和雪名他们一起行动的目的,都完全是不明的。
站在这样的稻濑的身旁的,是沾满了怪物们的血的熊布偶装的人。
——稻濑称呼为『爸爸』的庞大身躯的人物。
雪名并没有畏惧熊布偶的魄力,明津和雪名都毫不害怕地仰望着熊布偶。
「羽鹭小姐真是头脑好呢。没想到只说了一个高斯的迷宫就能够推测到这种地步。就和事先听说的一样,显得有点恐怖呢」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事么?」
「知道呢。身为始祖之高贵的血族的公主,羽鹭雪名是吧?」
听到稻濑的这句话,雪名的表情突然变得危险。
「为……为什么会连这种事……!」
「大概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哦,羽鹭小姐,在东京内战开始之前,一直都在尖端科学机构的地下试验室里面生活是吧」
「……!」
被这个见都没有见过的人,掌握了自己的生命轨迹。
知道这个可怕的事实,雪名背上开始冒冷汗。
感到有些畏惧的雪名,还是犹豫着肯定了稻濑的话。
「……确实我是在,尖端科学机构的地下试验室生活的,并且是在那里长大」
「那个实验室,到底在哪呢?」
「……新宿地下的巨大空间,现在被称为新宿巨坑的地方」
「诶,这个,是真的么?」
「…………?」
雪名没有明白稻濑的提问的意义,一脸惊讶地看着稻濑。
「羽鹭小姐,真的是在新宿的地下生活的么?」
「是……是这样哦?」
「但是记得羽鹭小姐,你是一次都没有能去到陆地上吧,那么为什么羽鹭小姐,会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新宿的地下』呢?」
「!」
雪名睁大了双眼,无言以对。
对内心惊愕着的雪名微微一下,稻濑又问道。
「新宿的地下,真的有尖端科学机构的实验室吗?除了羽鹭小姐以外,就没有见到过这个地方的人了呢?你要怎么证明呢?」
「这……这个……!」
……面对稻濑的这个问题,雪名并没有答案。
新宿的地下有实验设施。雪名从出生开始就住在那里。
这是至今为止,雪名从他人那里『听来的』。
但是,雪名到达地面的时候,她是昏过去的。
被没有见过的刑警救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里是地上。
被稻濑这样一问,雪名脑中也出现了一个正体不明的疑问。
那个刑警——到底是从哪里把自己救出来的。
连事实都不清楚的雪名,根本没办法回答稻濑的问题。
「稻濑……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呢……?」
「呵呵,你怎么想呢?唔呵呵」
稻濑看着雪名的脸,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她好像是要小瞧雪名一样,并不想再告诉雪名更多的情报了。
雪名脸色变得严肃,然后一边警戒着稻濑一边询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炼金咒术师」
「炼金咒术师?」
「炼金术和咒术组合而成的,独立的术式体系」
「你这家伙,原来是使用合成术式的么」
明津不吐不快地,对稻濑说。
「我和明津先生是同行,用钱来雇佣,有好处,也有坏处呢」
「啊?不要把我和你这种家伙相提并论啊,臭小鬼」
明津一脸不爽的表情,正要和稻濑吵起来。
但是雪名制止了明津,继续问稻濑。
「……也就是说你有雇主呢,那个雇主是谁呢?」
稻濑嘻嘻地,仰面笑出了声。
「这次并不是有人雇我哦。我只是,和一些有趣的人是朋友呢。然后是在帮这些人办事而已」
「有趣的人……你在说谁呢?」
「很遗憾,我不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不过这样叫我们的话应该会比较方便吧」
一瞬间,稻濑的眼眸深处闪烁出邪恶的光芒。
「——『克里夫特』」
稻濑说着,抬头看到自己身旁站着的染血的布偶。
「说起来,我忘记介绍爸爸和妈妈了呢」
她用半眯着的眼睛,来回看着雪名一行人。
「……生命能够存活的时间,都是由数这种看不见的能量来表示的,大家知道么?如果庞大数量的数被击中起来的话,这时候就会产生自我,就会产生魂魄。这就是炼金术士的想法。生命,就是在肉体这个容器中,装入大量的数,才能获得诞生的,就是这种理论吧」
稻濑再次嘴唇贴近咖啡杯,喝了一口以后,继续说。
「炼金术士追究不老不死的肉体,反复研究怎样才能创造出理想的肉体和理想的灵魂。但是能够进展顺利的只有前者。光是数的聚集的话,也无法产生自我。这时候我盯上的,就是咒术。在东洋的法术之中,出现了咒术这种让非生物也持有自我的术式。用炼金术来创造肉体,再用咒术来给予肉体灵魂,这个的产物就是爸爸和妈妈」
「骨骼,神经和脏器什么的,收集这些东西耗费了我不少功夫。材料大概花了8个人份的肉体吧。结果做出来的东西,只能维持低智能的自我,不过能按照我的指示来活动。他们持有常人数倍的力量,是我可爱的杀人玩偶哦」
「怎么会……那人类做材料制造的么,这两个熊……!」
「就是这样呢」
平淡地说出这些猎奇的事情的稻濑,相原的脸色惨白了。
一边回望着和相原不同,死死盯着自己的雪名和明津,稻濑微笑了。
「从古至今,炼金术都没能创造出这么完全的人造人呢。最近各种术式混合在一起,这个世上才会多了很多新奇的术式真是方便呢。我是使用炼金术和咒术的合成术式的炼金咒术师。所以我认为我有资格成为克里夫特的一员哦」
终于说完的稻濑,将自己手中的咖啡杯倒过来。
黑色而温暖的液体,洒在地面上冒出热气。
稻濑,将自己的手静静地举起。
然后察觉到了举起手的稻濑了吧,咖啡店的收银台那里,有一个在擦着杯子的服务生男子走了过来。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吗?」
并没有追问将咖啡杯故意倒干净的稻濑的无理,服务生平然地询问稻濑。稻濑用半眯着的眼光看着走过来的服务生。
她看了看空着的杯子,然后告诉他『再来一杯』
「你也要来一杯么?」
一边看着走向收银台的服务员,稻濑问雪名。
雪名无言以对,只是额头浮出冷汗,看着走到了收银台的店员。
「你说你叫稻濑什么的吧,臭小鬼?」
明津恶狠狠问着稻濑。
「我才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完全没有兴趣。如果你敢妨碍大师和我们的话,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哦?」
「啊啦,还真是可怕的表情啊,明津先生?」
然后服务员终于端着满满一杯稻濑点的咖啡,走到了雪名他们的座位。
「这是您点的咖啡,请慢用」
一边说着,服务员一边将咖啡摆到稻濑面前。
朝着服务员伸出的手——明津用刀子刺出去。
「!」
看到意料之外的明津的行动,相原发出了惨叫。
但是在那之前,明津就拿着小刀,砍下了服务生手掌,被切断了手掌的服务生的手上的伤口,喷出了鲜血。
鲜红的血,混进了桌子上放着的稻濑的咖啡杯中,变成了一副惨状。
但是——手掌被切下来的服务生,若无其事地微笑着问明津。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呢?」
「和这个臭小鬼一样咖啡就好」
明津这样一说,服务生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再次朝收银台走去。桌子上,还留着服务员的手。
「……总之就是说」
明津叹了一口气,看着走去的服务员说。
「现在是很多事还不明了的状况呢,不过,这个城镇的居民,不论是谁都是『假货』吧」
「就是这样」
对明津的话,雪名冷淡地同意了。明津觉得很麻烦似地挠挠头。
「真是的,和谁说话都是,相似的回答,只会说同样的话。就好像RPG游戏里面的村人一样(译注:一本书村人2 hit!。某润:我是有代号的好吧,这连代号都没有)只会做一样的事情,说一样的话还真是恶心啊」
「我觉得这个城镇上……应该没有真正的人了吧。剩下的只是虚数的灾厄之数创造出来的架空的『人物』而已」
「真正的人类,都像幸村那样被杀掉,变成怪物了吧,大师」
一边说着,明津一边看向店外冷清的小镇。
看着冰冷而残酷的风景的雪名,稻濑突然站起来说。
「那么,我也不想多说废话了,我想,我应该差不多和大家说再见了吧」
「说再见……你要去哪里啊?」
对稻濑这个发言,相原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逃离这个高斯的迷宫哦」
稻濑继续地说
「虽然我们现在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吧,但是既然大家都不能信得过对方,也不喜欢对方,我们还是分开的比较好呢」
「也没什么哦,我也不管你究竟是克里默特还是克里奇特,不能相信对方这一点我还是同意的哦。一起行动根本不可能」
明津吐出这句话,恶狠狠地盯着稻濑
「要逃离这里……怎么逃离呢?」
对正要离开的稻濑,相原问道。
回答相原的不是稻濑,而是雪名。
「……在高斯平面上,现实世界和虚数世界只有一个交点。要说联系现实世界的地方的话——就是原点了。也就是虚数i的灾厄之数的所在之处」
「不愧是羽鹭小姐,就是这样」
稻濑有点嘲讽地拍起自己的小手。
不管冷嘲热讽的稻濑,雪名对相原和明津说。
「要逃离这个高斯的迷宫,有两个办法」
明津和相原都侧耳倾听雪名的话。
「第一个是,创造出这个世界的灾厄之数,自愿地将我们放出高斯的迷宫。或者是说……杀死灾厄之数。如果要救出变成怪物的人们的话,可能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听到雪名的宣告,相原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
雪名一行人一脸沉默地,从没有客人的咖啡店离开了。
一离开咖啡店,本来应该天晴的天空,又慢慢被铅灰色的乌云所覆盖。看来很快就要……下雨了吧。
带着熊布偶的稻濑,轻松地跟雪名他们挥着手,然后离去了。
留下的,就是雪名和明津还有相原三个人。
明津说『要去找找附近是不是有能用的车』然后单独行动了。
在明津没有回来的这段时间,只有雪名和相原两个人望着这个虚构的小镇。
——这里是虚构的居民们走过的道路。
在车站月台前等着电车的学生。
走出车站大楼的工薪人士。
明明附近的山上发生了客机坠毁事故,但是这个虚假的城镇中,虚假的人们正在持续着自己的日常。
去和他们搭话的话,在自己眼前走过的人们都会给出一样的回答,都会做出一样的动作,只不过是个人偶一样的东西。
看着这个遍布了i的虚假的平和风景。雪名低声说
「……这是为什么呢」
雪名的话,被身旁相原听到了。
「本来这个小镇,应该也和温泉街一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卷入了高斯的迷宫,而这里的人们都应该是一无所知地过着正常生活才对,但是灾厄之数……造出了异性的怪物,将温泉街和这个小镇的人类都虐杀了。本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这个城镇要假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呢。现在这些假人在这里扮演日常生活,就好像是在表现这里有多么和平一样。为什么,会有做这种事的必要呢。这是……要『给某人看到』的表演吧」
「…….」
「毕竟灾厄之数将大家都杀掉了吧,但是这个虐杀的行为,和这个和平的演出,让人不得不觉得这很矛盾啊」
「……不如己愿的事情,不是经常发生的么」
「……诶?」
一边悲伤地仰望着天上的灰云,相原,呼出了白色的吐息。
「明明想做正确的事情,但是不得不因此而做坏事。本该想要温柔一点,但是不知不觉伤害了他人,想要变得坦率一点……就一不小心说了谎话」
「……」
相原意味深长的话使雪名沉默了。
然后她突然发现。
还是和水亭的服务生打扮的相原,好像很冷一样,搓着自己的手,想必是要使自己暖和起来。雪名走道相原身边,然后将自己的围巾挂在她脖子上。
「谢……谢谢。这样好吗?」
「嗯,不用在意」
雪名对相原微笑着。
说完,她站到相原身旁,然后一起看向天空。
「……这个i的世界会降雪,我想,应该也是灾厄之数的意志吧」
「……『灯夜』的意志,吗?」
「……!」
感到不对劲的雪名,转而看向相原。
一被雪名盯着,相原就有点困扰地微笑道
「虽然羽鹭同学说着什么灾厄什么的,我不是很了解。但是,创造出这个高斯的迷宫的人是谁……我大概还是,心里有数的」
「相原同学对……灾厄之数的正体,有所了解吗」
听到这个问题,相原稍稍点点头。
就好像是想要将自己心中的积郁慢慢说出一样,相原开始了她的故事
「黑枝灯夜。他是这个城镇土生土长的人呢。另一方面,我是从东京搬到这个地方来的。我们两个人,以前在这里的高中一起上过学」
「……上过学?」
「嗯,我已经从高中退学了,所以我才用过去式」
相原在雪地上伸了伸懒腰。
「这个车站前的风景,其实我非常熟悉。那个大厦,是去年才建成的。那家店,是藤泽家的婆婆一个人开的饭馆,刚刚我们进入的那家咖啡店,也是一个帅气的店长在经营的……只不过进去的话,今天是第一次呢」
相原到处指着这个小镇,好像非常高兴地说。
「虽然我知道这些全部都是i,但是因为太像真的了,所以我还是吓了一跳」
「黑枝这个人,也很清楚这个风景,所以还原度很高吧。但是,黑枝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是糟糕的造型吧,毕竟这个世界,只是黑枝的想象力创造的而已」
轻轻地叹息停顿,相原又开始说。
「我刚来到这里的学校的时候,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同级生就是灯夜,身为班长的灯夜,带着初来乍到连方向都搞不清楚的我参观了校园。然后我们的距离就一点一点地拉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一起回家」
温柔的口吻,还有脸颊上些许的绯红。
看到这个态度的雪名,大概猜到了端倪。
「相原同学和黑枝……到底是什么关系么?」
「关系第一好的,『朋友』吧。虽然也有被告白的事,不过我拒绝了」
「告,告白……!」
听到告白这个词的雪名,开始慌张起来。
「拒,拒绝告白,这,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就算是关系很好,我也不想将他当做男孩子来喜欢,我直接这样说了」
「那个那个……也就是说,你讨厌黑枝吗……?」
「不,我很喜欢他。但是,正因为如此不能和他交往」
「……?」
「我很喜欢灯夜。和灯夜成为恋人,一直是我的憧憬。虽然这种想法有点小孩子气你不要笑我呢。我想,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我连结婚都愿意,就是这种程度的喜欢哦」
感觉到了相原的话有所矛盾而困惑的雪名,稍稍侧过了脑袋。
相原挠挠自己的脸颊,有些害羞地说
「有点奇怪的话呢。明明我最喜欢他了,但是还是跟他说了『不喜欢』。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一直,对他都是一个i呢」
明明喜欢黑枝,但是相原却对他说了『不喜欢』。
这个理由,雪名并不清楚。
所以,雪名不得不问。
「……为什么?」
很在意原因的雪名,小心翼翼地往上看着相原问道。
「为什么是喜欢的……偏要说不喜欢呢?」
「羽鹭同学,有喜欢的人吗?」
相原这样一说,雪名马上想到了一个少年的脸庞。
对这件事感到莫名的害羞,雪名红着脸低下了头。
看到撇开视线想要瞒过去的雪名的这种天真烂漫的态度,相原苦笑着说。
「是么,你也有呢,喜欢的人」
「那个,这个……我有点不清楚这种心情,是不是喜欢」
「那么,你要快点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意哦。不要像我现在这样,变得无所作为可是很痛苦的」
伴随着白色的吐息,相原的嘴唇中溢出了寂寥的话。
「我现在已经,没有喜欢上任何人的资格了。并且我已经,不能和灯夜在一起了……」
相原发出的吐息,飘散在乌云笼罩的天空之中。
「不论是谁,都背负着i,我觉得羽鹭同学说的对。真正的心意可能会让一些人受到伤害,所以我决定一直用i来掩盖自己。我不想让自己自作主张的想法伤害重要的人,我祈祷着……灯夜能够更加幸福」
雪名根本理解不了相原的真心,只是惊讶着。
相原将手放到胸口,低下头。
就好像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一样拼命克制着。
「这个i的世界,因为我说的谎话而诞生的世界。所以……对不起,将羽鹭同学你们卷入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会尽力说服灯夜的……所以,千万不要恨他,错的,都是我」
她眯起唯一的一只眼睛,痛苦地告白。
相原的心,不是雪名能够了解的。
黑枝的事情说讨厌实际上喜欢,想让黑枝获得幸福,但是却用i来掩盖自己。
想法和行动,充满了矛盾。
相原和黑枝的关系,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这是在谈话过程中,雪名不知不觉就了解到了的。但是具体又是什么关系。雪名完全没有头绪。
相原眼中深藏着的悲伤为何物,现在还是不明的。
——背后传来了玻璃被打破的巨大响声。
「大师,危险!」
雪名的思考被明津的警告打断了。
刚刚雪名他们还停留过的咖啡店的玻璃被打坏——怪物从中出现。
全场有三米的,巨大的像老虎一样的怪物。
「咕!」
雪名摆起架势,随手伸向路边的道路指示牌。
在温泉街的时候没有顺利用出来,但是现在是不是能够成功试用数秘术呢。
但是雪名的想法落空了——果然数秘术没有发动。
「骗人……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没有放过状态奇怪的雪名,老虎形状的怪物立起了前足袭向雪名。
雪名痛切的声音,被站在身旁尖叫的相原的声音所掩盖。
但是——悲鸣又被枪声覆盖了。
「爆!」
老虎型的怪物,从内部开始爆裂,肉块飞溅。
明津用子弹打中怪物,在内部引爆了禁字刻印。
从中间被吹飞的怪物,还没有死彻底,在原地挣扎着。
「可恶!在发现车之前就先被这些怪物发现了啊!大师,你没事吧!」
狂奔过来的明津,要保护雪名和相原一样,站在她们面前,用枪口对准怪物。
嗡嗡……
嗡嗡嗡嗡……
这时,旁边听到了无数的低吟声。
在街道的对面,在建筑物的阴暗角落。
和温泉街被袭击的时候一样,异形的怪物开始出现了。
「可恶……和那么多怪物打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明津用自己的爱枪回击。
在雪名她们和怪物之间间隔的位置,明津的子弹击中了地面。
「阵!」
明津一咏唱,他手上拿着的胸牌就发出了青白色的光辉。
击中地面的子弹,在虚空中连接起青白的线条,然后青白的线条喷出了烈火,这就像是,截断了道路的,火炎防护墙一样。
迅速展开防御的明津,马上转身对雪名和相原说。
「他们还怕受到火焰的伤害!趁现在火炎还有效果的时候,快点转移吧!」
明津的表情极为严峻。
但是看到失去血色的雪名的脸,他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发生了什么啊,大师……!」
因为无法使用数秘术而备受打击的雪名,明津恳求着她快点逃跑。
「振作一点啊大师!」
明津单手拉起雪名的手,往上一拽。
「被干掉的幸村也是,只有破坏了这个高斯的迷宫才能得救!我们要逃出这个虚假的世界,然后回到现实,救活大家啊!」
明津摇着雪名的肩膀,但是没有能站起来的雪名越发地悲伤,她的脸扭曲了。
但是……雪名忍住了继续哭泣,将自己的泪水擦干
「……嗯。说的也是啊」
雪名拼命催促自己站起来,往双脚注入力气。
站起来的雪名,明津指着和怪物袭击过来的方向的反面说
「去那边!那边的话,还没有出现怪物!」
在明津的指导之下,雪名他们和怪物开始了生死追逐。
在大路上拐弯,然后从大路进入了一条窄窄的小路。
因为进入了不怎么除雪的道路,所以积雪的量一下子增加,很容易滑倒。
在一刻都不能放松的撤退之中,跑在前面的明津对雪名说。
「大师,其实刚刚,我在寻找可以开动的车的时候发现了某些东西,可能过一会儿我们就能看到了吧」
明津说着,指着前方。
穿过了车站前的小路,出现的是周围被积雪染上白色的,一望无际的田野。
在远处的对面,田野的中心……一个没有看过的红色的影子。
「那个是……!」
察觉到了的相原说着,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在一望无际的雪景之中,雪名和相原一样停下了脚步,呆若木鸡。
「好奇怪啊……这里居然会有『东京铁塔』啊!」
「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如果存在的话,那种,奇葩的东西也会出现的吧」
明津说着,抬头望着走错片场的东京铁塔。
在北海道的乡下小镇,耸立的着的铁塔。
抬头看着这个不可能出现的建筑物,天空中就开始降下了雪花。
在越发寒冷的环境之中,雪名的双眸出现了坚定的一直。
「我一定要,从这个高斯的迷宫中出去……!」
雪名的这句话,直面着越发强劲的风。
■■■
我,并不是对医疗技术有多么熟悉。
但是就我来看,治疗着爱架的安德鲁的技术,非同一般。应该并不是医院那种正规的治疗手法吧,直到止血缝合之前,她的手段真是让人感叹。
正如自己所说的『习惯了』那样,安德鲁只用一些药品和器材,漂亮地处理完毕了面目全非的爱架的脚。
或许在成为执行官之前,她很熟悉这种医疗技术吧。
既然是孤身一人走上战场的她,就必须学会应急处理也说不定。但是安德鲁的技术,说是正规的医疗知识,倒不如说是实践出来的成果,她的手法可以看出干脆和果断。
——并不是医生的安德鲁,为什么会这么精通医术呢。
就算是我想破了脑子,也不会知道真实情况是怎么样吧。
比起那种事,现在我只是单纯地相对救助了爱架的安德鲁表示感谢。
……爱架的状况,稍微向乐观的方向转变了。
安德鲁告诉我们,爱架有输血的必要。
大概是为了救活爱架,需要大量的血袋。
根据商量的结果……我和黑枝还有安德鲁3个人,将前往本该去的小镇的医院。如果到那里的话,应该就有输血的血袋和工具了吧。
我们将需要安静的爱架留在客机中,然后让雏木陪在她身边。
在雏木的目送下,我们将舱门关闭走了出去。
虽然我非常担心爱架,但是还是和黑枝还有安德鲁下山朝小镇进发。
山下开始展现出山间小镇的风景。
一望无际的田野,现在已经被积雪所覆盖。看到的是一片雪原,看到了星星点点的本地人的房子,但是现在可没有去调查是不是有人的余裕。
熟悉地形的黑枝带头,我们朝医院走去。
虽然是姑且,但是爱架的性命还是保住了,这件事让我放心不少,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的思考回路再次开始工作了。原来保留的几个疑问,开始一下子从脑里涌出。
这个高斯的迷宫,到底是为什么产生的呢?
为什么,温泉街有被怪物袭击的必要呢?
虚数i的灾厄之数,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疑问数也数不清,但是最优先考虑的事,非常简单。
——雪名和明津,还有相原那个少女,平安无事吗。
我默默地走着,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思考。
「虽然和雪名他们会合就好了……但是很难啊」
雪名他们乘着的卡车的驾驶员……是那个谜样的熊布偶。
根据雏木的话,是那个叫稻濑果穗的少女帮助了她们。熊布偶貌似是跟着名叫稻濑的谜样人物。
——那个熊布偶,对我见死不救。
这一点应该是不会错的。
在要被巨大的怪物袭击的时候,抛下我们,卡车自己逃跑了。
是敌人,还是同伴呢。
正体不明。
……雪名她们被那个熊布偶开着的卡车带走了。现在到底在哪,我都无法想象。这也是担心的一方面。
最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小镇上的市民医院。
有3层高,大小差不多和我的校舍一样大。
并不是什么大规模的医院。
站在这个建筑物面前停下脚步,黑枝说。
「……就是这了」
黑枝一转身,看着背后的我。
「这就是,一开始我提议将爱架妹妹带过来的医院,对不起……看来这里,也已经被怪物们袭击了呢」
黑枝看着医院周围遍地的血迹,对我道歉。
「如果将爱架带来这里的话……可能已经没有救了吧」
「……爱架已经得救了,事到如今,黑枝同学也不用在意什么了」
「冴上君……」
我和黑枝的对话结束,安德鲁抱着双臂走出来。
「正合我意。我本来就是打算来这个医院的哦」
「?」
我有点在意安德鲁的话,开始问她。
「来这个医院……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你真烦啊,和你没什么关系啊」
安德鲁将我的问题压回去。
仔细一想,安德鲁的行动意图,根本不清不楚。
要说到教团的目的的话,马上想到的,就是『灾厄之数的抹杀』
恐怕,安德鲁是为了杀害虚数i的灾厄之数才行动的吧。
虽然只明确她的这个目的……但是说到为了这个目的她做了什么的话,只不过是为了救爱架,去了坠落的客机。然后再来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乡下医院而已。
是在采取有某种意义的行动么,还是说并不是这样呢,真是一点都搞不懂。
「进去啊」
向我和黑枝这样宣告,安德鲁率先进入了医院里面
……还是原来那样,安德鲁说话真是大咧咧的呢。
但是她又经常会大吵大闹的,从本质上看应该是个好家伙吧。
「果然,是个奇怪的家伙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和黑枝一起,跟在安德鲁后面进了医院。
看来电源已经被切断了,正面的自动门并没有反应。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绕道后门去进入医院
「……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啊」
「看来我们是在这里的人都变成了怪物以后才来的啊」
回答了我的自言自语的是安德鲁。
终于到达的大厅显得非常凌乱。
沙发躺倒在地上,到处都飞溅着血迹。
安德鲁目光锐利地扫着周围的光景,然后向背后的我们忠告道
「这里不知道还有没有藏有怪物,所以你们也要小心」
「你能担心我们,真是谢谢了」
「什,什么!才,才不是啊!」
她非常粗鲁地回答了,和我所想的一样,她十分慌张。
真是……普通到令人惊讶的,有点笨笨的女孩子在当执行官呢。
「那个,305号病房在……」
将自己的所想说出来,安德鲁在医院大厅的指示牌上认真观察着……站在旁边的我们问她在干嘛,是不是合适呢。
最后安德鲁找到了目标的305号病房,表情开始高兴起来。
「在3楼的西边楼梯口是吧」
安德鲁迅速离开指示牌,然后冲上了楼梯
「喂,等一下啊」
我想都没想,就想叫住安德鲁。
「我们不是来找血袋的么,那么你还要去哪里啊」
「啊啊,那个就由你来找吧。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我和黑枝决定追着安德鲁。
好像是不想被丢下不管一样,我和黑枝赶忙冲上楼梯。
……医院里面,响彻了我们的脚步声。
上到第三层,拐角处就出现了长长的走廊。
记得安德鲁的目的地,是西边尽头的那个病房吧。
我们刚想要走进去,但是马上又停下了脚步。
「……果然有么」
「嗯」
在询问了安德鲁的意见以后,她马上给了答复。
从窗户之中射入了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走廊。
在微微阴暗的通道中,有一个影子在蠢动着。
怪物的形状是人型,但是并不是人。眼睛和鼻子都不见了,只有脸像个食蚁兽一样,有着细长的嘴巴,异性的怪物坐在轮椅之上,奇妙的是,明明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但是它并没有攻过来。
「……什么啊,那家伙。不打算袭击我们么」
「……可能,那个不会攻过来吧。应该并不是对死亡拥有残酷印象的人,一定是在这里,安详地死去了吧」
对着警戒着的我们,安德鲁这样说。
「在这个医院的3楼,只有快要老死的老人,和被判明已经身患不治之症的人哦。这个怪物,应该也是3楼病人的其中一个吧……」
安德鲁这样说着,朝怪物走去。
因为判断了没有危险,所以安德鲁若无其事地通过了坐在轮椅上的怪物。和安德鲁所说的一样,怪物并没有袭击她。
我和黑枝,也鼓起勇气学安德鲁,走过怪物的身旁。
看到近距离的怪物的样子是何等的可怕。我们吞了一口口水。
「虽说原来是人类……不过靠近了看果然是觉得接受不了啊……」
「恐怖谷理论呢」
安德鲁说。
「恐怖谷现象,这是一个机器人心理学上的现象呢,人在一些条件下,对机械或是非人的什么东西有一种嫌恶感」
「……嫌恶感?」
「比如说,有一个非常接近人类容貌,但是绝对不是人类的机器人,我们看到就会觉得『恶心』,我们就会对和自己很相似的东西感到厌恶哦。有时,这种理论还会被套用到同类厌恶之类的人与人之间中的交往关系中呢」
「……」
「据说,神将人创造成和神自己很相近。那么……对神来说,我们就是嫌恶的对象了吧,我们在对神来说的恐怖谷之中,互相厌恶对方。这些怪物对我来说也是类似的呢」
不知为何,安德鲁低着头,有些寂寞地说
「接下来就有点危险了,我没有回来之前,你们千万不要靠近」
「……这前方到底有什么东西」
「……305号病房。对他来说重要的人所在的地方」
「对他来说……难道说是在说灾厄之数的事么」
「……别过来,不要过来,懂了么」
安德鲁对我和黑枝再度发出警告,然后转过身去。
然后她朝着走廊尽头的那个病房走去,背影渐渐变小。
一边听着渐渐远去的高跟鞋的声音,我一边思考着。
「对灾厄之数来说重要的人……在305号房么」
我说着,不知不觉地看向身边的医生的休息室。
我试着将手搭在门上,然后就了解到这个门没有锁。我是在想,是不是在能去到305室之前,先了解一下305室的病人的履历之类的。
目送着安德鲁的身影消失在305之中以后,我开始转进休息室。
「啊,等等,冴上君……!」
跟在我身后,黑枝慌慌忙忙地跟我走进休息室。
虽然我心中在担心,是不是会有怪物在室内埋伏,但看来是白担心一场了。
休息室之中并没有怪物,一个人都没有。
「履历这种东西,在哪里会有呢」
我自言自语着,在室内仔细观察起来。
突然我注意到,室内有个地方很令我在意。
日历。
「……诶?」
我发出了惊呆了的声音。
日历上的时间是12月。
虽然现在情况很奇怪……但这不是2021年么。
今年是2020年。日历上的数字,变成了明年的年份。
「……这是什么啊,怎么回事啊?」
我觉得这很奇妙,越发地纠结着。
这里是虚数的灾厄之数,通过想象创造出来的高斯的迷宫。
如果灾厄之数本人搞错时间的话,就会发生这种错误也说不定。
我转念这样一想,便回到了找履历的工作之中。
虽然我有了会找很久的这种心理准备……但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找到了大量的病历一样的东西。
我从柜子中随便抽出一本,然后和我想的一样,这就是患者的病历,上面写着病状和就诊结果之类的事情,我觉得如果这些东西电子化的话,可能就会被上密码,我就读不到了。但还是乡下的医院,管理技术也比较低端呢。
这个书柜的病历是按房间来排顺序的呢。
有几本病历的标签,上面写着病房号,在书柜中极为显眼。
我寻找着305号的病房。
「……305,305号房……这个么」
我从书柜中拿出病历,然后阅读起来。
「……入院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性……这,这个是……!」
我看到病历上贴着的一张患者照片,震惊了。
左眼有一条长长的伤疤的,独眼的少女。
虽然只是见过一两次的脸,但是这种特征不可能轻易忘记。
说是昨天开始在和水亭工作的,服务生少女。只可能是她。
「这个医院,灾厄之数的珍重之人入院了……并且还是进入了晚期病人专门居住的3楼的患者……?那么,就是说,相原这个女孩是……!」
「————没错,她就是在这个医院305号房,只是等着死亡降临的,患者」
「……?」
面对我的自言自语,刚刚一直沉默着的背后的黑枝,突然发言了。
我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向黑枝。
在室内阴暗的角落,黑枝将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墙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黑枝同学」
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温柔微笑着的表情完全消失,黑枝脸上有种不祥的气息。
黑枝并没有笑,而是用冰冷的口吻对我说了。
「我们终于可以单独说话了呢,冴上诚一。其实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想和你对立呢」
「对立,是怎么一回事」
「————我就是虚数的灾厄之数,黑枝灯夜」
「!」
太过唐突的黑枝的自白,令我呆若木鸡。
黑枝的脸上一点都找不到温柔的样子,只是苦笑着
「你把『集合』的灾厄之数葬送了呢。我从『克里夫特』的那帮人那里听说了」
黑枝所说的话意义不明。
他根本不在意我是否理解了,只是用淡淡的语气宣告着。
「他们只是说让我小心你一个人,因为你很擅长打破『数的支配』,这令我……很困扰啊。所以我尽量避免和你的冲突,才这样和你一起行动寻找机会。2个人安静说话的话,这里是最好的场所了,你不这样认为么——不屈服于数字支配之人(アンチリテラ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