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Phase 05 不屈于数字支配之人

  冰冷且黑暗的夜晚。

  两个人,以燃烧的教会作为背景,在紧张地持续厮杀。

  「住手啊,安德鲁神父!」

  我哭得很厉害,只是一心地哀求着。

  神父是个——白发的老人。身穿黑色的长袍,两手装备着中世纪骑士一样的护手,他就好像是参加葬礼时穿着丧服的老绅士。

  看来神父没有听进我的话。

  一直都是温柔地微笑着的表情,变得凶险。眼光中透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强意志。

  「你就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利兹」

  神父好像是警告我一样,看都不看我一样这样说。

  「鸦已经成为了灾厄之数,那么身为执行官的我,就必须抹消他的存在,我别无选择。这就是……执行官这种存在所应该担当的责任」

  神父握紧双拳,进入战斗状态,毫不大意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神父对面的,全身浴血的少年——穿着烧黑了的长袍,拿着匕首防备着神父。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

  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只是见证着两人的厮杀,我是如此的无力。

  少年对我来说,是和兄长一样的存在。

  无口,无表情,也有些迟钝。

  但是还是一直都想着我的事情,一直都二话不说帮助我的,温柔的兄长。

  这绝不是说我在偏袒少年。

  神父也是,对我来说犹如父亲一样的存在。

  将无依无靠的我,从那条地狱一般的街上生活着的我解救出来的恩人。而且还是第一个抚摸我的头,对我微笑的,我最喜欢的爷爷。

  我们都应该是家人。

  至少对我来说,这一点我现在还深信不疑。

  到底什么样的关系才能称之为家人,我并不清楚。

  我们也没有血缘联系,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只不过是一些陌生人居住在一起而已。

  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家人。

  我们分享快乐,分担痛苦。

  把别人当成自己一样重视的,『互相关爱的陌生人』。

  为什么,本应是这样的家人要互相憎恨呢。

  为什那么,本应是这样的家人,不得不互相伤害呢。

  我用哭肿了的眼睛,看着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和兄长之间的攻防战。

  神父的拳头,和少年的匕首,在暗夜之中闪着银白的光芒不断碰撞。

  这个攻防战,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结末,毫无征兆地到来了。

  少年的匕首,刺入了神父的胸膛。

  神父哑然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匕首,当场跪地。

  「不……不要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用我最大的声音发出惨叫,绝望和悲伤充斥在快要坏掉了的胸中。

  就算叫也叫不停的自己的痛苦心情,我的喉咙开始混杂出一些血的味道,但我还是继续地悲鸣着。

  将匕首刺入神父胸口的少年,还是原来那样无表情。

  也不哭泣,也不愤怒也不发狂。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眼前跪地的神父。

  神父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匕首,最后,嘴角流出一行血,他微笑着。

  「……比我见到你的时候要强很多了呢,鸦……看来……我是打不过你了……」

  「……」

  说完,神父趴在了地上。

  我冲到倒地的神父身旁,将他的身体抱起。

  在我的臂弯中,神父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芒。

  「利兹……超越血的羁绊……我所爱的孩子哦……」

  神父奄奄一息地,拼命动着自己的嘴唇说。

  「……就算神不容忍……你也要容忍你的哥哥…………」

  在神父断气之前,我听到的话只有这些。

  我哭了。

  我除了哭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就在我嚎啕大哭的时候,少年一直站在我的身旁。

  我将脸埋在神父被刺伤的胸口,那里全是血的味道。无力地垂着的大手,再也不能抚摸我的头,失去了光芒的双眸,从我懂事以来就从未见过。

  ……我,抬头望着站在身旁的兄长。

  最喜欢他了。

  但是最恨他了。

  不能容忍他。

  但是还是想原谅他。

  想杀了他。

  但是想紧紧地抱着他。

  乱七八糟的感情溢满了我的胸膛,我到底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呢,我自己都不清楚了。哥哥低头看着我说

  「呐,利兹」

  他的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平淡。

  「为什么人……都是要死的呢……」

  哥哥双肩无力地垂着,手中的匕首也从手上滑落。

  「为什么我想要珍视的东西,都会消失呢」

  说着,他望向被火烧得发黑的夜空。

  「我终于明白了,我并不是真正的『零』。我还有『我本身』这个存在,残留在世上」

  兄长只是继续淡淡地说话。

  「至今为止,从今往后,我也会继续失去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然后变得不存在与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一定你也是,总有一天要从我身旁消失的吧。如果是和这样的话,我根本不想有任何感觉,想要没有任何感情。如果还要我有这种悲伤的心情的话……还不如变成零」

  他说完这句话,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背对着我走开的兄长前方,能看到一个男子站在那里。因为太远所以看不到脸,不过可以辨别出他披着白色的大衣。

  然后兄长就和那个白衣的男人一起走了。

  到底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

  到底在想什么我并不知道。

  我抱着被丢下的亡父的残骸,将眼泪哭干。

  最后,我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找到哥哥。

  这是单纯的愿望呢,还是愤怒所驱使呢。

  在不明正体的感情驱使下,我蓦地,将神父手上的护手取下。

  ■■■

  鸦进入临战状态,将手中的罗慕路斯的长枪刺入地面。

  擅长使用很多飞刀和匕首的鸦,比起长的武器,更喜欢自己惯用的武器吧。他静静地从怀中取出自己厚实的匕首摆好姿势。

  迪格和鸦,就这样……无言地对视了很久。

  最后,一开始发起动作的,是迪格。

  迪格提着自己手中的日本刀,慢慢地走向鸦。慢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朝鸦正面走来。

  然后,渐渐地两人接近到了能够一击必杀的距离。

  但是他们只是无言地瞪着对方,根本没有采取攻击行动。

  ——迪格的手开始动了。

  就像是将椚木的手斩断的时候那样,这个超高速的动作,我的肉眼根本看不清楚。但是迪格这个无形的一击——却被鸦用匕首挡住了

  「!」

  迪格看着火花飞溅相互碰撞的刀刃,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了。

  应该是没有想到他能反应过来吧。

  而且我和雪名,还有安德鲁也是一样。

  虽说都是接近到了对方的必杀距离,就行动速度考虑的话,迪格的攻击应该是压倒性地快。

  说实话,我还以为会瞬间分出胜负呢。

  还以为是鸦的败北。

  但是谁都这样想的天真的预测,再次被鸦颠覆。

  迪格又这样使出了第二击,第三击,用迅猛的速度从左右方向交互斩向鸦,而鸦就用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对应,将攻击悉数化解。

  ……这一定,不是单纯的偶然了。

  到底是什么道理呢,我根本无法理解。照迪格对椚木所说的话,人类都是按照,认知,判断,最后行动来应对对方的攻击的。既然能够挡住连最初的认知时间都不给的迅速攻击的迪格,这样的话,难道说是鸦从认知到行动的步骤所花时间是常人不可及的么。

  「原来如此……这个年纪就已经到达了能够感觉到『杀气』的境界了啊」

  自己的攻击被阻止的迪格,看着鸦的样子说到。

  「看来你,在我这边开始动作之间就已经行动了。预测了攻击到达的位置,然后在这段时间内就把刀刃挡在那个部位了吧。你应该感觉到了吧,我有想攻击你意识,还有攻击的目标」

  ……不得了的话。

  在迪格开始动之前,鸦就已经用匕首防御完毕了么。居然能够感知迪格放出的杀气,甚至能预测他攻击的部位……!

  「就连度过了成千上万回杀伐的战士,都很少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禁忌的杀人才能,杀人的天才……你确实是个『天才』啊」

  迪格有些佩服地说。

  而他的身影,又在我们面前消失了。

  就像是在解体阿德拉梅莱克那时一样,鸦的周围开始到处出现黑色的影子。

  然后鸦依次对攻击做出防御。

  鸦的周围,开始洒出刀与刀之前碰撞的花火,两者的攻防已经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在围观的我们,什么都无法理解。只是可以看出鸦和迪格的战斗真是不相上下,都是可怕的无法形容的怪物。

  在火花飞溅的战斗之中,我突然发现。

  虽然并不明显……但是鸦好像确实有点防不住迪格的攻击了。

  这就是靠预测迪格的攻击而防御的鸦的极限了么,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迪格的攻击变快了呢。一旁看着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鸦的衣服渐渐破损,被割破的衣服下也露出了肌肤。

  ——有胜算么!

  「……看来和你对战,不得不用全力了呢」

  鸦少见地主动说话。

  下一个瞬间,他的头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环。

  这个是鸦,在和雪名还有安德鲁战斗的时候,看到了数的光辉。

  「即死半径」

  鸦冷冷冰冰地说

  然后鸦头上的光环,开始以鸦为中心往外扩张,变成一个大概直径有10米的圆环,而鸦展开的这个闪着红光的圆环,将近处的迪格也包括在内。

  「——心跳数零」

  一句话。

  鸦只是说了这一句。

  只是这样的行为,就让在圈内的迪格按着自己的胸部倒地不起。

  迪格的日本刀从手中松开,那把刀在地上翻滚着,最后来到我的脚下。我低头看着眼前的刀,沉默了。

  ……鸦到底做了什么,我根本不能理解。

  光是这一句话,迪格就陷入了这种绝境,我想到了某个最坏的可能。

  这个能力就是说——

  「……难道是,能让各种数都变成零的能力么……!」

  鸦受到了雪名的地下水蒸气爆炸而毫发无损的——冲击力为零(译注:其实我觉得这里温度为零比较合适呢)

  能强制停住迪格的心脏跳动,使他倒地的——心跳数为零。

  只要进入了鸦称为即死半径的所有东西,都会因为鸦的力量,全部变为零。

  涉足的那一刹那——就必定会迎来死亡。

  鸦将突然倒地的迪格用脚尖踢开。本来趴着的迪格仰面朝上,仔细一看,好像迪格还有一息尚存。但是他口吐白沫安按住自己胸口。

  鸦低头冷冷地看着这样那个的迪格,从怀中掏出了投掷用的匕首,然后将它举起,准备向迪格投出致命一击。

  「等等!」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叫出声了。

  鸦保持着举着刀的姿势,横目看向我。

  没有胜算,也没有什么计策,但是我还是将迪格的刀举起,对着鸦。

  雪名的小手抓住,并拉扯着我的衣角,说

  「……不要啊,诚一君……连你也会被杀掉的啊……!」

  雪名的小手因为恐怖而颤抖着。

  她失去了血色的脸,现在泫然欲泣。

  「不行啊,诚一君……这次是不行的……那个人『太强了』……!我们根本不能和他正面对抗……就连那个迪格也不行了」

  雪名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嗫嚅道,拼命劝阻我和鸦对抗。

  但是……如果让鸦为所欲为的话,迪格或许会被杀死的,因为雪名这样一说我也有些犹豫,但是我最后还是做出了结论。

  我不能对迪格见死不救。

  我拿着根本不习惯拿的日本刀,鸦看着我,最后收手了,将自己的匕首放回怀中。

  「……博士说最好不要尽快杀掉你」

  就这样说完,他朝罗慕路斯之枪的方向走去,将枪回收之后,他提着枪朝我们这边走来。

  ……鸦通过了我的身旁。

  我只是无言地架着刀,双脚因为害怕连动都动不了。

  因为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我低下了头。

  将枪回收的目的达成了的鸦,朝我们的远处走去。而趁此机会,雪名跑到迪格身边将他抱起来。虽然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被救活,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让他死去要好一些吧。

  我也去帮忙救助迪格,然后我突然察觉到。

  「……安德鲁?」

  和离开了的鸦一样,安德鲁的身影,也从这里消失了。

  ■■■

  要想从高空的戴森环那里离开的话,需要一架直升飞机。

  鸦穿过庭园,目标是前方的直升飞机的指定会合地点。

  他在大理石的道路上走了一段时间……最后静静地站住脚步。

  鸦的面前,挡住一位少女。

  红色头发的少女,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而上半身只是披着从诚一那里拿来的大衣而已。

  她张开双臂,想要阻止鸦的前行。

  「……我不会让你逃了的,鸦」

  「…………利兹」

  用尖锐的视线瞪过来的眼前的少女,鸦苦涩地从口中吐出她的名字。

  「……让开」

  「我才不让,如果你非要走,就先把我杀了」

  「……」

  鸦将自己的话吞回去,无表情地朝眼前这位少女问道。

  「……为什么,我有和你战斗的必要」

  「你是灾厄之数,我是执行官,所以这种事不是明摆着的么」

  「……只有这些么」

  「要说理由的话要多少有多少哦。要说最大的理由的话很简单,因为我无法原谅你」

  「……」

  「为什么啊」

  安德鲁哀伤地眯起双眼问道。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啊」

  鸦什么都没有回答。

  安德鲁对这种反应心生怨恨,用更大的声音发出疑问。

  「难道你其实是讨厌大家的么?难道你其实是讨厌我的么?我把你……真的是当做自己的亲哥哥来看的哦。我还在想我们应该能成为真正的家人。我曾经一样真实的东西都没有,但是你和安德鲁神父的羁绊……是我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的『真实』的东西了」

  「……」

  安德鲁说着,大滴大滴的泪珠开始往下落。

  她也不去擦拭眼角的泪珠,而是盯着鸦说道。

  「我很痛苦啊……因为自己太笨了……我现在还想着你是我重要的人啊…………!」

  鸦向流泪的安德鲁发问。

  「……你是想『原谅我』么」

  「毕竟,除了我以外,谁还会原谅你啊。你的『家人』,这个世上已经只剩我一个了啊……!」

  安德鲁将从最爱的神父那里继承的护手,握紧,做好临战姿势。

  「鸦……你那时候,对我这样说了吧。你憧憬着零。你想成为零。现在的我,终于知道你那时候的愿望是什么了」

  安德鲁奋力地对无言的鸦继续说。

  「你太强大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能能够战胜你。所以将你变成零——也就是将你的存在抹消的事,谁都没能做出来」

  「……」

  「你一直在寻找吧,所谓的断罪者。曾经充当了这个职责的是神父。然后现在,将你变成零的人……是我」

  尖锐的眼光中潜藏着不屈的意志,安德鲁断言道。

  「你尽管放马过来,鸦。我会如你所愿,将你解决掉」

  「……靠你是不行的」

  鸦平淡地说。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安德鲁的左手被鸦投来的匕首贯穿了。

  「……!」

  但是因为这个痛楚而发出惨叫这种事,安德鲁的自尊没能容许。

  安德鲁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无言地抱住自己被刺伤的左肩。

  因为鸦迅速过头的攻击,现在安德鲁的左手也不能战斗了吧。

  右手和左手。两手都被刀刺伤的,满身疮痍的安德鲁,已经连战斗的姿势都摆不出来了,只是垂着两手,垂着头。

  确认到安德鲁已经没有战斗能力,鸦再次开始往前走。

  曾经是家人的人通过自己的身边,朝着对面的直升飞机的停靠地点走去。

  但是安德鲁还是尽力张开了受伤的双臂,阻止了鸦的动作。

  「……让开」

  「不让」

  「让开」

  「我不让!」

  安德鲁哭喊着。

  「你要去哪里啊,哥哥!」

  「……!」

  鸦开始害怕起,眼前正在嚎啕大哭的安德鲁。

  他隐藏不住对安德鲁的话的动摇,稍稍往后退了。但是,鸦还是静静地咬紧嘴唇,从怀中取出投掷用的匕首,朝安德鲁恶狠狠地命令道。

  「我都说了给我让开了。你又要碍我什么事么」

  「我也说了我不会让开了吧!」

  「——看来有在这里把你杀了的必要呢」

  鸦为了将自己动摇的心情蒙混过去,朝安德鲁投去了匕首,这次的匕首是直接追着安德鲁的喉咙飞来的,看来已经有终结一切的觉悟了吧,安德鲁静静闭上了眼睛,等待数秒后到来的自己的终焉。

  但是——刀并没有刺中安德鲁。

  「……别开玩笑啊!」

  安德鲁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是一个背影。

  挡在安德鲁和鸦之间出现的少年,用自己的手掌,挡住了鸦投掷过来的匕首。

  「……你……!」

  安德鲁呆立着,用一脸哭腔,看着他。

  鸦的匕首,贯穿了眼前的冴上诚一的左手手掌。

  诚一没有理会从左手流出的血液,也没有理会左手被贯穿的剧痛,盯着鸦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是一点都不能理解啊……!」

  鸦还是无言,诚一继续说。

  「你到底是疯狂到了什么地步,居然想杀害自己的妹妹啊!」

  「……!」

  安德鲁也被愤怒得发狂的诚一的态度吓了一跳。

  平常也是一脸平静的诚一,现在他的表情,是安德鲁从未见过的狂怒的表情。他开始愤怒地对鸦发出抗议。

  「安德鲁和你是家人吧,而且好像还有一些芥蒂。所以我才会在一旁默默听了一下事情的缘由,但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诚一身旁的草丛中,雪名支撑着奄奄一息的迪格走了出来。

  压住胸部拼命呼吸着的迪格,还有看到诚一的手上的伤脸色铁青的雪名。这些见惯了的脸又悉数登场,安德鲁理解了。

  ————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在听着自己和鸦的对话了。

  诚一已经是毫无畏惧地正面与鸦对峙。

  就好像是要保护安德鲁一样,诚一张开自己的双手,堵在鸦的面前。

  「我再也不能,容忍你的所作所为了……」

  诚一打心底发出了怒吼。

  「我绝对不会让你再!伤害安德鲁了!」

  ■■■

  「……你给我让开,我要杀的,只是你背后的那个女人。」

  「被喊到让开的时候,安德鲁有让开过么?」

  「……」

  鸦将手中的罗慕路斯之枪高举,枪尖对准我。

  「诚一君……!」

  应该是很担心我吧,雪名脸色惨白地劝告着。

  但是我已经无法忍受了,更本不可能在此屈服。

  鸦有些厌烦地吐出一句话。

  「……真是麻烦啊,博士都说了不要马上把你杀掉的」

  「那,你就放弃杀安德鲁吧」

  鸦的表情中,很少见地混杂着困惑和矛盾。

  「……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自己挺身而出来保护这个女的,明明不可能从我手下保护她的,这只不是白白吃苦头哦」

  「白白?不巧的是我不这么认为」

  我咬牙切齿地说

  「概率为零的未来,试图埋没社会的主从关系的映射,被谎言支配的世界……至今为止,我都成功抵抗下来了,虽然你要说我无谋,或许也没错。但是在反抗之前就说不行,然后放弃的事情我可是一次都没有做过。虽然就结果来说我可能是一直凭幸运赢到了现在,但是重要的并不是胜利本身」

  我这样断言道。

  「什么事都放弃,要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的话——我还不如『在战斗中死去』!」

  我的眼神灌入了无法动摇的意志,正面盯着鸦。

  阴冷和黑暗。

  明明本该感到很恐怖的鸦的眼神,现在在我看来完全都不可怕。

  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现在自己从这里逃跑,眼睁睁地让安德鲁被鸦杀死的这种可能性。

  安德鲁,肯定一直以来,都在独自烦恼着吧。

  受到伤害,感到悲伤,感到寂寞。

  明明只不过是想要追求兄长的关怀,而这个心情又不能好好表达。

  安德鲁希望自己的兄长幸福,而结果,却变成了不得不要杀死兄长。

  ——我绝对,不能让两个人残杀。

  身为局外人的我,想要修复安德鲁和鸦的关系应该是不可能的吧。没有什么异能的我,无法成为两个人的力量,无法帮助两人。但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希望两人在这里自相残杀。光是不自相残杀这一点,就是我现在想到的最好结果了。

  鸦从怀中掏出匕首投掷出来。

  然后那个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入我的肩膀。

  「……让开,碍眼」

  「……这是我的台词啊,我都说了我不会让你伤害她了吧……!」

  匕首刺入了肩膀,火热的痛苦开始往上涌。但是我还是尽力忍住,还是毅然而然地站在原地。

  「不要啊,诚一君!你会死的哦!」

  听到了雪名的悲鸣,但是,我还是无法退让。

  鸦将另外一把匕首投出,这次贯穿的是我的大腿。我无法忍住疼痛单膝跪地,但是我还是颤抖着挣扎起来。

  「……不要这样做了啊」

  背后站着的安德鲁,一边哭着一边请求我。

  「为什么你要,对和你无关的我做到这种地步啊……我被鸦杀了就好了。你没有必要保护我到这种地步。所以,你从我面前让开吧……这样的话,你就能平安地回到妹妹那里去了……!」

  「你……不是在哭么」

  「……诶」

  我回头,对继续哭着的安德鲁说。

  「看到正在哭泣的人,就必须要伸出援手,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哦」

  「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看到哭着的家伙,就绝对要去救她啊!」

  「……!」

  「你就不要纠结些什么义理,纠结死亡了!别想这么多,就躲在我背后吧!弄哭妹妹的可恶的家伙,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在我这样喊着的时候,我的胸口感到了一阵剧痛。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站着将距离缩短到我跟前的鸦。

  鸦用他手中的罗慕路斯之枪。将我的胸膛——深深贯穿。

  「……嘎!」

  连呼吸都做不到,心脏被贯穿了的我忍受不住痛楚当场跪地。

  「不……」

  听到了雪名仿佛是嗫嚅一样的声音。

  就好像是全身脱力一样,雪名纤细的双肩垂下了。

  「不……不要……是骗人……的吧……?」

  空气被凝固冻结住了。

  我胸口被刺入罗慕路斯之枪,就这样倒地了。

  在我意识朦胧的时候,眼前的风景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这就是现实,你白白死去了,冴上,诚一」

  在我身边站着的鸦,低头看着我通告道。

  听到这句话的我,终于了解到自己受到的是致命伤。

  ——啊啊,要死了么。

  理解了死亡的自己的心境,就好像是在一旁冷眼旁观我的终末。

  让自己无法呼吸下去的胸中的疼痛,消散得比我想象的要快,现在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朦胧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消失,我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

  我感到自己被秒杀的这个事实,重新地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什么都没能做到。

  老爸,在死去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么。想着还留在世上的人的事情,这种感觉太过痛苦了。

  可以的话,我想活到妹妹进大学以后,好不容易得到了打工的工作,能够给妹妹赚学费了。终于拿到了勉勉强强能够支撑私立学校一年的学费的金额。就算自己没可能,也要让妹妹过上幸福的人生,这也已经,无法实现了吧。想到以后要孤身一人的妹妹,就感觉悲伤难耐。

  还有——雪名。

  背负着不老不死的雪名,自己的未来将在无限的绝望中持续下去,被逼到尽头的飘渺的少女。我想要成为哭泣着的雪名的助力,才会和她许下『我来将你杀死』这个诺言,或许这是个自己迫于形势定下的诺言。但是开始面向未来的雪名,已经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最近也开始和熟悉的同学们打好关系了。

  无法完成约定,我感到非常对不起她。

  但是,我想雪名就算没有我,她的明天也能明亮起来了吧

  「…………雪名」

  我的话,不知道说没说出来,意识完全消失了。

  ……………………………………………………………………………

  …………………………………………………

  ………………被贯穿了的心脏深处,好像听到了谁的声音

  『——不屈于数字支配之人,确认』

  『系统状况确认…………全技能没有异常』

  『系统开始启动,第一阶段启动准备时间,剩余30秒,29,28,27……』(某润:看到这里必须要说一句了,展开的主角光环怎么还要读秒啊)

  ■■■

  「骗人……这是骗人的吧,诚一君……!」

  想要冲到诚一身边的雪名,被身旁的迪格制止了。

  他应该是冷静地判断了鸦的威胁还没有消失,才采取这种行动的吧。他大喘着粗气,还是粗鲁地抓住雪名的手。

  「放开我!快把我放开!」

  「不行了,冴上已经死了……你还是不要看了比较好」

  「!」

  雪名双眸睁大了,双膝跪在地上,听到迪格非常笃定的判断,雪名再次认清了现实,暂时回过神来。

  她远远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诚一的身影。大滴的眼泪开始溢出。

  「怎么会……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啊……!」

  雪名低着头,垂着双肩开始哭起来。

  「诚一君,你不是这样对我说了么……自己没有一个能喜欢的人,这样才叫真正的孤独……!我已经不要孤独了……!变成『零』实在是太痛苦了啊……!明明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孤独了的。但是……本该是这样的!……本该是这样的!」

  雪名哭泣的脸渐渐扭曲,最后,她盯着鸦。

  「…………为什么……!」

  雪名将自己的书翻开,面对鸦大喊道

  「为什么要把诚一君…………!」

  「……」

  将诚一杀死的鸦,还是无表情地回望着雪名。

  然后静静地开口说。

  「……如果有人要和我对立的话,我就尽全力排除,我只知道这样的方法」

  「不对!你是杀了人,但是并没有管是否和你对立!所以你连家人都能轻松虐杀!就是这样吧!」

  「……你说的一点不错,将教会里面住着的那些人的『真正的家人』杀死的就是我,所以我在哪一天……遭到复仇也是正常的」

  「!」

  鸦的告白,让安德鲁惊讶了。

  但是,他并没有看着安德鲁,而是继续盯着雪名。

  雪名对鸦说道

  「听你这个口气,像是被杀了也毫无怨言呢,你……想死么」

  「只是认为没办法啊,因为我们是敌人。没错,就连我第一个家人,都不过是我的敌人。所以我可以确信,在这个世上,对我来说,没有除了敌人以外的他人存在了」

  鸦低头说着。

  「……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在战斗,我只是厌倦了战斗了。所以我想变成『零』。这样的话,就能从这毫无尽头的没有救赎的日子里逃出来……你也是,之前我从博士那里听说了,你和我一样」

  「……」

  理解了鸦所说的话以后,雪名陷入了沉默。

  想成为零的冲动。这是曾经,雪名和鸦同样拥有的感情。

  对自己不老不死的生命力感到绝望,开始重复无意义的自残行为。

  雪名终于理解了鸦这个人物的心情。

  「你就像是……没有和诚一君相遇的我一样啊」

  放弃了未来,放弃了希望,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在和诚一君相遇之前的雪名,完全感觉不到活着的意义,每天都犹如拷问般痛苦,想要从这份痛苦中逃离,每天都许愿自己能够消失的无影无踪。

  ——憧憬着零的鸦。

  ——畏惧着零的雪名。

  两者惊人地相似,但是又有决定性的不同。

  一边怜悯着鸦的遭遇,雪名的眼神深处一边燃起了熊熊的业火,他宣告道。

  「我不认为你很可怜……我只是已经……绝对不会原谅你了!」

  鸦分析了因为愤怒而忘我的雪名的状态,判断『如果耗下去的话可能会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他迅速要将枪从诚一的胸口拔出,打算回收。

  「…………?」

  但是这时,发生了鸦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本该刺入诚一胸口的罗慕路斯之枪……消失了。

  「……不可能」

  就在刚才,这把枪应该还插在诚一胸口的。

  但是现在消失了的话,只能认为是有谁从这里拿走了。

  鸦环顾着诚一的尸体,注意确认周围的人。但是周围只有安德鲁和迪格,还有狂怒的雪名,并没有看到谁拿着枪。

  枪……消失到哪里去了。

  「…………等等,这不可能吧……?」

  瘫坐在地面上的安德鲁,脸色发青地说。

  鸦察觉到的时候,与安德鲁的视线相同,迪格和雪名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一点上。

  那一点——就是诚一的尸体所在的位置。

  鸦慢慢地转身,确认状况。

  ——冴上诚一站了起来。

  「诚一……君………………?」

  「……冴上应该是受到了致命伤,这不可能……!」

  雪名和迪格都目瞪口呆。

  诚一低着头,然后左右摇晃着身体站起来。

  果然遇上这种情况,鸦也吃惊不少吧。

  ……不论怎么想,他都应该被一击毙命了。

  就算留下一条命,受到那种伤,也不可能马上站起来,伤口不可能浅到那种程度。但是事实就是,诚一站起来了。

  仔细一看,诚一胸前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伤口……好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鸦从怀中抽出那把厚厚的军刀,摆好架势。

  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诚一的气氛非常诡异。这种状况完全无法理解。但是鸦自己敏锐的感觉,正在给自己全身敲响警钟。

  被填满鸦胸中的预感,只有一个。

  ————会被杀掉?

  焦躁的鸦头上,出现了红色的天使的环。

  「即死半径!」

  鸦头上的圆形迅速展开,将诚一包围在其中。

  这个圆就是鸦的必杀区域,只要鸦有那个意思,圆之中的任何数值,都会变为零。

  「心跳数零」

  与此同时,诚一的胸前,浮现了一个红色的数字0。和迪格战斗的时候一样,鸦让诚一的心脏跳动强制停止了。

  「……?」

  在诚一胸前出现的数字零,渐渐雾化,然后模糊了。

  红色的数值慢慢变成了青白色——最后终于完全消失。

  「……没有效果……!?」

  诚一还是无言地,伫立在原地,鸦战栗起来。

  慌乱的鸦,开始胡乱使用自己的异能,一次接一次地对诚一发出攻击。

  「体温零!」

  鸦打算将周围的气温,包括诚一的体温在内都变成零。

  周围的气温开始变冷,大地开始结霜,诚一应该连体温都也变成零,最后血液被冻住死去吧,但是他还是毫发无损地站在。

  「氧气含量零!」

  圆内的氧气浓度降到了零,在鸦的周围,现在连呼吸都做不到了。但是对诚一还是毫无效果,他只是无言地站着。

  「原子力为零!」

  和雪名的数秘术中的将物质分解到原子水平同样,鸦周围的各种事物已经开始渐渐瓦解,草木和地板岩石,圆内所有的事物都开始变成粉末状消散,随风吹的形迹全无。剩下的,只有一块像是弹坑一样被挖走了的地面……和无伤的诚一。

  「为什么!」

  鸦第一次发出了明显的慌乱的声音。

  和鸦不同,迪格则是冒着冷汗说。

  「……觉醒了」

  迪格用显现出焦虑的表情说着。

  「支配这个世界上森罗万象的数的法则。换句话说,也就是数的支配。面对这样数的支配,毫不屈服、反抗、战斗的人是存在的。我们经常赞赏那些勇士,将成功打破了数的支配的人们,称为不屈于数字支配之人(アンチリテラル)。但是……但是本来的アンチリテラル,指的并不是这个意思,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不同的存在」

  「正如字面意思所说的,不会被数的支配所束缚,从数的支配下完全解放的,奇迹般的存在。能够无视各种各样的法则,在这个世界,就相当于拥有『完全的自由』的神一样的力量」

  迪格吞了一口唾沫,凝视着在死亡之圆中站立着的诚一。

  「……这就是……传说中的『法则无视(アンチリテラル)』么……!」

  一直沉默着的诚一开始有了动作。

  诚一垂下的右手掌上,闪耀着青白的数的光辉,而光辉开始收束。

  最后变成了剑的形状。

  就好像是中世纪骑士所拿着的剑。诚一从虚空中取出来的剑的剑身,是罗慕路斯之枪构成,但是剑身是美丽而透明的,发出薄薄的微光。

  诚一举起无名的剑——消失了

  「!」

  突然架起了匕首的鸦,在被诚一攻击前一秒格挡住。

  不知何时,他就已经站到了鸦的背后,朝鸦挥下了自己的剑,鸦惊愕地看着自己头上被挡住的剑,慌忙地和诚一拉开距离。

  而就像是要追击鸦一样,诚一无声地冲过来。

  虽然没有迪格那种熟练程度,但是诚一现在的攻击,快得可以和鸦不相上下地。

  像是青白的粒子一样的残像刻在空中,接二连三使出迅猛的攻击的诚一,让鸦不禁咋舌。虽然他的动作就是一个外行人,但是接下他的攻击的鸦,感觉自己的手臂因为沉重感而麻痹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用刀刃挡开诚一从上往下的一击,鸦发现诚一的腹部有空档,便毫不犹豫地朝那里放出必杀的一击。

  鸦的刀刃,深深贯穿了诚一的腹部。

  但是……鸦自己一点手感都没有。

  他察觉到了,诚一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像是雾一样,离散化成了青白的粒子(译注:@高达00升降翼),因为被鸦的匕首刺中了的他的腹部,光之粒子只是在那里摇曳着,他的实体并不存在。

  「居然没有实体……!」

  鸦慌忙地拉开距离。

  然后诚一重新摆回上段持剑,呼吸一口气。

  在稍微吐气以后,诚一再次使出浑身力气将剑斩下。

  切裂了虚空的诚一的剑,发出了巨大的光芒的冲击波。鸦回转着身体,总算是躲过了攻击。

  虽然光芒的冲击波没有命中鸦——但是直到遥远的地平线那边,大地都被切裂,从远处传来了爆炸的轰鸣。

  「……难以置信……!」

  这样低语着的鸦面前,不知何时诚一已经接近。

  诚一横砍一刀。

  这一刀——毫不留情地将鸦的左边手肘以下的部分斩落。

  被斩落的鸦的伤口的断面喷出大量的血,鸦开始踉跄起来。

  他慌乱地从诚一那里退后,隔开距离。

  ——这时候听到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音。

  打扰了诚一和鸦对峙的声音,慢慢朝这边逼近,在上空显现了影子。

  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出了强风吹拂着地面,在强风之中,所有人都抬头望向直升机。

  上空出现的直升机的舱门打开,一条绳索降了下来。

  而绳索垂到了鸦的身边。

  「辛苦了,现在就接你上来吧」

  从舱门口扔出绳索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和服的幼女。

  雪名对这个少女有印象,叫到了她的名字。

  「……稻濑果穗小姐」

  「克里夫特的增援么」

  抓住了全员都注目着直升机的空当,鸦攥紧了眼前垂下来的绳索。

  「鸦!」

  安德鲁使出全身力气,对就要这样撤退了的鸦喊道。

  「真的么……真的是你杀死了教会里住着的大家的家人么……!」

  「……是事实,他们全部都是,我杀的」

  鸦攥紧了绳索,直升机就开始回收绳索了。

  「你只要像原来一样恨我就好了,这就是——你能对我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安德鲁的泪珠流淌在脸颊上。

  在教会燃烧的那一天,失去了家人的少女,等于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东西。

  少女为了活下去,就必须要打破绝望的源动力,这就是对兄长的憎恨。光是靠着这一点,少女活到了现在。

  但是她终于还是察觉到了——自己不善于表达感情的兄长的,温柔。

  鸦对安德鲁放出这句话,马上就进入直升机中撤退了。

  诚一将剑放下,然后突然向上挥,朝直升机放出了强力无比的冲击波。

  但是鸦说道。

  「——冲击力为零」

  鸦展开了红色的圆范围内,诚一的冲击波消散了。

  躲过了诚一的攻击以后,直升机从上空飞走了。

  大家都交互看着渐渐远离的直升机和诚一,暂时都呆在了原地。最后飞机的声音也听不到的时候。

  ……从紧张之中解放的诚一,倒在了地上。

  手上的剑也消失,留下的,只有陷入像是沉睡一样昏过去的诚一。

  雪名急忙赶到倒地的诚一身边。

  「诚一君!振作一点!你没事么!」

  雪名紧紧抱着毫无意识的诚一,默默地哭泣着。

  ■■■

  坐进了直升机的鸦,马上取出了应急处理的急救箱,

  然后坐在座位上,开始包扎自己已经没有了肘部一下部位的左手。

  「总觉得冴上先生的样子有些奇怪啊,看来和博士希望的那样,终于觉醒了,真是好事呢」

  「……好像是这样」

  鸦简短地肯定完稻濑的话,然后继续默默地处理着自己的手。

  稻濑对鸦的报告感到满足,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然后继续说。

  「话说回来,既然没有成功回收枪的话,算是任务失败吧」

  「也不算吧」

  「诶?是怎么回事呢?」

  否定了稻濑指出的这一点,鸦淡淡地说。

  「博士所说的,是枪的回收,或是他的觉醒。既然他都说了这两种可能的指示,那么现在应该算是第二种吧」

  「原来如此,是这样么。这样就放心了。因为椚木不是也死了么,落到这步田地还没有达成任务目标的话,还真是丢脸到家了啊,我都想砍自己了」

  「……」

  「话说,鸦君被打到这个份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有些感动了」

  「我也是,被谁伤到这个份上,是出生以来的第一次啊」

  稻濑察觉到了一些奇妙的违和感。

  平常都是非常无口的鸦,不知为何话非常多。

  而且,鸦的状态,有一个决定性的不同。

  稻濑,向鸦询问了这个违和感的原因。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在笑一样啊?」

  明明他的左手已经失去了,但是别说是痛苦的表情了,现在鸦可是满脸的笑容。

  他回答的声音小到能够被直升机的螺旋桨声掩盖,他说出了那个名字。

  「…………冴上诚一……么……」

  他说着这个名字,眼神中沉淀着不祥的光芒。

  「……我终于找到了,能够将我引向零之陌路的,最强之敌……!」

  简短而欢喜的话。

  只是鸦等待着这样的存在,已经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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