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5th STAGE

  每种考试都有出题倾向跟应考对策,这点大学入学中心考试也不例外。虽说大学入学中心考试比起其它各校的二次入学考试要来得简单,不过事实上出题的方向跟难易度,也不会永远维持在一个平均值上,因此针对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的应考策略相对必要。

  现在的我,正处于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的全力冲刺阶段。

  虽然我嘴上总是不时挂着可以轻松应付的说法,不过那也是在我能够维持自己一贯步调的前提下才算数。只要能依循自己的节奏、配合固定的背景音乐,这么一来就不会有问题了。这样的节奏一旦脱序,就只能相信它是偶发性的意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然而这很危险,我不是那种有着浪漫冒险精神的人。

  因此我小心翼翼地维持自己的步调,专心准备大学入学中心考试。

  但是

  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烦意乱?可恶!这般令人感到嫌恶的情绪,径自从试题集与笔记透过自动铅笔爬上我的手腕,蔓延到心窝。

  我是不是太紧张了?我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许多虑正是让我如此焦躁的主因。

  我意识到自己脑中某个区块,始终保留给其它杂项做思考演算之用。

  真是痲烦。

  现在的我完全不像自己。过去规律的处事步调,此时究竟扔到哪里去了?不见了吗?不,它依然存在,只是隐藏在我的节奏后面,另外有一道失序的高频无线电波,正无时无刻干扰着我。

  一阵脑鸣撕裂着我的思绪。

  总觉得现在的我,似乎无法做一个纯粹以考试为目标的考生。糟糕,这么说来,我并不承认自己有什么数不完的烦恼,仅愿意烟一率承认当下遇到的问题,比想象中来得多罢了?

  要将这些烦恼舍弃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却无法做到。到头来,甚至这个无法执行的命令,都成为我烦恼的原因。

  不过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竟然胆敢让我为它越变越神经质。

  真是麻烦的东西。

  沙奈歌每晚打手机给我的习惯始终没有停止。虽然通话时间不长(只有她睡前的一小段时间),已经足够维系我俩的羁绊至少对我而言真是如此。

  我们通话的内容几乎都是以沙奈歌独自叙述当天的行程为主,而我则根据她所提及的内容偶尔应答。沙奈歌总是用她沉稳纯净的音质,陈述每天公演团练的顺利进行;虽然偶尔被椎名严厉地说了两句,不过她都能积极地将这些当成周遭环境给自己的考验。

  由于大关的剧团原本就小有知名度,加上他们努力在秋叶原及新宿等地散发传单,使得造访公演布告网站的人数也逐渐攀升。这次的剧本以校园为舞台,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准备道具,除了学校用的桌椅、服装等等必须找相关单位租借,而这方面的准备事宜则由大关一肩扛下。这家伙不但要身兼导演、演员两项职务,还要负责打杂,让我觉得他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沙奈歌说,当舞台用的道具与衣饰全都到齐,演员们的干劲也跟着达到顶点;随着公演越来越近,大家的团体意识也变得更加强烈。虽然大考逼近的压力让我变得紧张,对她说的这些话题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现在我也习惯当个听众。

  《唉,平常心、平常心保持安定的情绪是很重要的。》

  黑麻糬这句话倒是说得中肯,不用说我也会照做。

  毕竟沙奈歌他们的公演似乎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直到我们彼此面对的重要课题即将到来的节骨眼上,距离大学入学中心考试还剩三天:换句话说,距离沙奈歌他们公演日期还有四天,这天我们的电话从彼此闷不吭声的沉默中展开。

  「喂?」

  「嗯。」

  「怎么了?」

  「我搞砸了。」

  「搞砸了?」

  「嗯也许不该这么形容,不过我被痛骂了一顿。大关学长说我的演技没有灵魂,虽然椎名学姊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人家还是第一次被大关学长这么说。他说我在演戏时没有把感情放进去,虽然我不是只想着把台词念出来可是好像还是不行。他说我诠释出来的角色,只需要用三行字就可以交代出来了。他说我的演技看起来就只有那么短短三行字而已,纵使我把这角色当成一般常见的那种沉静可爱的角色来演,不过人家以前就是这么演戏的,现在听到大关学长这么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提升妳的实力。」

  「什么?」

  「大关希望妳能够提升自己的实力。」

  「真的是这样吗?其实大关学长为了准备公演的事情看起来很累了。就算真如你所推测,那也可能只是大关学长不想搞砸自己的人际关系而已。」

  大关累积过多的疲劳也许是事实,不过这种迂回的说话方式,我实在不太喜欢。其实应该说,用这种方法看事情的沙奈歌,让我不太能接受。

  「广野好厉害喔。明明快要考试了,可是你还是这么冷静。」

  「没这回事。」

  对,我没这么冷静。面对这种大场面,就算是我,也会有难以压抑的紧张情绪,甚至连自己的步调都快把持不住了。无论是面对考试或面对沙奈歌,我的承受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我也许不适合这个剧团。」

  「没这回事。」

  不要这么轻易地妄下断语。

  「广野,人家想见你。」

  「什么?」

  「我想跟你见面直接跟你说话。」

  「不行。」

  我回绝沙奈歌的请求。理应如此不是?我们各自拥有自己的目标,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这样的我跟沙奈歌非得当个孤傲的战士,自己面对眼前的阻碍不可。

  「只需要一下下就好,碰个面一起喝个下午茶而已么。」

  「不行。」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不行。」

  然而我的决心却不断因为沙奈歌的言语而动摇。理应如此不是?沙奈歌正表达出她对我的渴望呀!比起她那些同伴,她觉得此刻更需要我。因此,我的决心出现动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可是我还是得要抗拒这种双重诱惑。不对,妳不应该这么做。沙奈歌,妳不是决定要努力向上了吗?妳不是决定要参与这个剧团演出吗?既然如此,就应该好好去做,应该要耐着性子,勇敢越过眼前的障碍才对!

  我是孤傲的计算机黑客,总是选择孤军奋战,无论计算机方面或是大学升学考试,都会独自撑过去。

  所以妳也应该独自面对妳所面临的挑战。

  然而,在这个理所当然的道理背后,我的心灵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充满郁闷、沉痛的情绪。

  比起沙奈歌,我不但小她一岁,更是个面临升学考试压力的考生,怎么想我都应该比她脆弱。

  不过这是我真正的想法吗?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吗?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冠冕堂皇的逃避借口?

  握着手机的手渗出汗水,过去在我心里始终无法摆脱的纠葛,此时也浮现在我的外在表现上。

  撑不下去的人不是沙奈歌,其实是我。如此带有侵略性的对话内容,非得让它就此打住不可。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我心里压抑的情绪就要整个崩溃宣泄出来了。

  「睡吧!」

  「嗯,对不起。」

  沙奈歌的声音今天也在宁静夜里消失无踪,留在我内心的万般悔恨没有被一并带走。

  呼我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使出我一贯排解压力的瑜伽呼吸法。OK,没问题了。

  我今天算得上是全然走样。不过这也难免,毕竟再过两天就是大学应试资格考试,我只不过是被突如其来的紧张情绪袭击乱了方寸而已。这种趁人之危的紧张情绪,真是可怕的敌人。我必须保持自己的步调、维持一贯处事的节奏。

  在我取回往常的自己之后便安然入睡。第二天,经过一整个白天,来到距离大考剩下不到三十六小时的星期四夜晚,我跟沙奈歌之间的电话,回归到平日水平。

  「我今天去了剧团。」

  「嗯。」

  「本来以为又会被骂结果没有,虽然稍微有被叮嘱了一下,不过我很努力。」

  「嗯。」

  「虽然我很努力,不过可能没什么进步。其实我很清楚,照这样下去,真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公演的演出工作。」

  「没问题的。」

  「是吗?我看我干脆再到舞台上摔它个一次好了。」

  沙奈歌随着一句自我解嘲发出干笑。

  「既然今天可以这么努力,明天也要继续下去。」

  「是啊,能继续的话当然好了。广野就不一样,你真的很厉害呢!」

  「睡吧!」

  「嗯。」

  当电话挂上的瞬间,那颗黑麻糬猛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它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双眼直直盯着我看。

  《唉唉唉,沙奈歌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搞得好像在走钢索一样?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呢!危险喔、危险喔。这么下去真的行吗?》

  「处在这种情况的人不是只有沙奈歌。」

  「这样啊」

  我的处境也一样危险。我甚王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双脚不断地摇晃颤抖。我才不是什么孤傲的计算机黑客,根本没资格用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模样对沙奈歌说教。

  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会一起完蛋。

  沙奈歌的想法我完全无法理解,我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做。

  到了这个关头却说想要见面,这么做不就跟普通的情侣没什么两样了吗?

  其实我心里清楚,如果按照恋爱常识检定的题目作答,现在当然要跟她碰面;不过就一名孤傲的计算机黑客来说,这时候应该有所取舍才是正确的恋爱观吧?

  撰写那种常识检定的家伙,肯定在恋爱方面比我要来得经验丰富。他肯定经历过各种恋爱经验之后,才能写下这样的常识检定。我当然知道,依循这种恋爱常识发展会轻松许多,只是我不认为这种平庸的建议能够带来救赎。

  孤傲的计算机黑客绝对不会渴求一般情侣平庸的恋爱关系。

  我所期望的,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恋人,我要更崇高、更特别的恋爱关系。我所要求的只有这点。

  虽然我又重新确立一次自己内心的渴望,却无法止住我心里的迷惘。

  我的心灵不断嘶吼,张开手掌衡量黑麻糬时,却发现它又比昨天大了一圈。

  「黑麻糬,你变胖了。」

  《唉呀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毕竟沙奈歌现在处在那种状况下呀!》

  黑麻糬所言甚是。人只要活着便会不断累积各种情绪,人的心理在面对这种人、事、物时总得磨去自己不够圆滑的部分,在这些齿轮嘎嘎作响的过程中,那些被削去的棱角便像是残渣般不断累积,成为污垢囤积在心里。

  不过这不会构成问题,因为那些污垢只要整理起来一起丢掉便罢。

  我将黑麻糬用力抓住、重重甩了一圈后将它扔出去。它撞在墙上弹了回来,然后在房子里面到处活蹦乱跳。它没有被我摔破,也没有整个爆炸开来,径自带着恼人的笑容,一点一点不断增加它的体积。

  话虽如此,它的体积增幅应该也有个限度吧?

  面对我的问题,黑麻糬只是笑而不答。

  黑麻糬,拜托你将自己里面那些黑色的陈迹翻开让我看看好吗?

  我想看看沙奈歌吐出来的这些污垢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啊,等等,我还是更正不要看了。要是现在看了那些东西,我的情绪可能崩溃。

  所以如果可以,我得请你先帮我过滤我想要的答案。

  不过如果真这么做,我是不是可以更贴近沙奈歌的想法呢?每个疑问随后又衍生出更多的疑问。

  黑麻糬,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脑袋不断渴求着答案,双手同时不自觉地伸到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抓住无形的物体。这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我一直在做徒劳无功的事情。这样的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晚上过去,周五白天老爹来了电话。

  「广野,姬野今天没来参加预演。」

  老爹以负责这次公演剧本工作的血腥莓果代理身分,始终参与着路边小栈剧团的团练工作。若是在练习中发现剧本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就请老爹担任沟通的传声筒。

  「我不知道。」

  「我有打电话给姬野,可是她没有接,我在想她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据我所知的部分没有。」

  「姬野住在家里,所以如果有发生什么意外或生了什么病,会有家人照顾,这点还可以放心。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她如果需要休息,也事先跟我们联络一下,不然在她忽然病倒的状况下,我们根本无法请她的家人帮忙:加上现在马上就要公演了,这状况让大家很担心。」

  「这件事去问她的家人比较快。」

  「也对啦。嗯,我知道了。如果她傍晚还是没有跟我们联络,我们这边会打电话到她家里去问问看。你知道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不知道。」

  「这样啊那我们还是问问看学校这边,有没有办法取得她的资料好了。如果透过大关应该有办法吧?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

  「不会。」

  虽然我很担心她是不是生病、受伤,或是发生什么其它意外,若真是如此,那还有她的家人会帮忙处理,倒是不用太操心。虽然沙奈歌的家人不会打电话告诉我沙奈歌的状况,却不表示我们之间的交情不够。以现在的时代来说,一对恋人在完全不知道对方家里电话便开始交往的情况,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现在我担心的是另外一种情况:沙奈歌可能放弃继续努力下去的念头了。她的体内不断溢出那些黑色的污垢,使她放弃努力、放弃剧团或成为声优,甚至也放弃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我所乐见的,我绝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过了傍晚,老爹传了一封电子邮件给我。他说打电话到沙奈歌的家里,对方告诉他沙奈歌身体不适躺在床上休息。老爹说她的病情好像不至于严重到需要就医,明天应该可以恢复正常作息,下过她的家人说她正在休息,没有让她起来接电话。

  OK。

  虽然我曾经觉得,把沙奈歌当作远足前一天兴奋到生病的小学生是过于乐观的想法,不过晚上沙奈歌来过电话后,我才知道自己真的把这件事想得太过简单了。

  今晚的电话起初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广野,你今天复习的进度掌握得还好吗?」

  「Y。」

  「真好。」

  「妳的身体没问题吧?」

  「嗯其实人家今天是刻意跷掉的。我没有发烧、头痛或肚子痛,食欲正常,也有好好吃饭。不过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就觉得意兴阑珊,什么事也不想做,才没有参加团练。我知道今天有预演,也知道今天如果不去会给大家带来麻烦。可是我就是不想动。我整个人缩在自己的房里总觉得身体变得很僵硬、很痛。」

  「今天老爹有来过电话。」

  「大关学长也有打电话到我家里来虽然我没有接。我果然给大家添麻烦了。广野,我该怎么办才好?」

  「在公演的时候弥补。」

  「我真的行吗?我总觉得即便到了公演的时候,我可能也会像今天这样没有干劲。我已经可以想像,自己僵在舞台上完全动弹不得的样子;我可以想象到其它舞台上的团员,还有台下观众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我脑中,自己却无法改变现况。」

  「妳想太多了。」

  「我果然是个演技很差劲的人。我只能模拟出一个肤浅的角色、用很肤浅的声音说话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想即便是站在舞台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没这回事。」

  「事实上就是这样。因为我只是个一年级学生,不像椎名学姊跟大关学长,是领学校奖学金的人。我没有实力,想当声优纯粹是因为自己是个腐女这种不纯的动机,怎么办,广野?我很糟糕,我受不了了」

  果然如此。我早先那种不祥的预感成真了,这家伙打算放弃努力、打算逃避自己所需面对的阻碍。

  「广野,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这种时候,我能给的建议只有一个。

  「努力面对。」

  「咦?」

  「战斗、孤独地孤军奋战。这是人生在世唯一种生活方式。」

  「你是认真的吗?」

  「Y。」

  「你真的是认真这么说的吗?」

  「我是认真的。我认真在面对我所面临的所有阻碍,妳也必须让我见识妳认真面对一切的模样。」

  我们两人的对话在此之后,陷入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广野,你一天到晚说这种话难道不会觉得疲惫吗?要是一年到头全都维持这种一板一眼的模样,普通人早就受不了了。」

  「说是这么说没错。」

  「唉对呀,广野你当然不用操心了。升学没有问题,又精通计算机。虽然那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世界,不过你很了不起吧?」

  「N。」

  我只是普通的计算机黑客。

  「什么N?N到底是什么意思啦!我之前就想问你,又是Y又是N的,你不觉得这种说话方式很奇怪吗?难道你就不能用『是』、『对』这种普通人的说话方式说话吗?你就是这样,所以才会完全不了解普通人的心情。其实你心里对我们的剧团很不以为然,在嘲笑我们这种业余剧团根本成不了大器吧?」

  这家伙没头没脑到底在说些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在我脑海中扩散开来。

  「你不只觉得剧团可笑,就连我也让你觉得滑稽吧?所以就算现在我跟你说我想见你,你也不愿意答应。什么孤军奋战、什么孤傲,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啦!因为你是计算机黑客?开什么玩笑!就连自己的女朋友要求见面都不肯妥协,这种人连普通的恋爱都搞不定,纯粹就只是个笨蛋而已!那些你不愿意听、不愿意接受的话,就连伊葛雷司的社长都愿意听我说呢!」

  连普通的恋爱也搞不定?什么伊葛雷司?沙奈歌脱口而出的言词让我整个人愣住了,紧握着电话的手不断发出颤抖,此时我拚命压抑的情绪,几乎就要崩溃。

  「我知道你为了准备考试很忙,不过如果你不帮我,那我到底该找谁帮忙?你把我唯一的出口给堵住了。拜托你多少也体谅我一下好吗?比起考试,你难道不能多重视我一点吗?」

  什么!

  这家伙,竟然用这么干脆的口吻,就把我一直忍着不愿脱口而出的言词吐了出来。

  如此迂腐且令人感到不快的言词,沙奈歌竟然如此轻易就脱口而出。

  难道我的处事方法跟她的理想背其道而驰?难道我不是她所期望的另一半?难道平庸的关系才符合她的渴望?难道平庸的同伴才是她想要一起奋斗的对象?

  我差点忍不住对沙奈歌咆哮,不过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虽然我并非想要装模作样当个讲道理的男人,不过我更不想当个无法沟通的对象。

  不、不对,现在不是讲究这种期许的时候。

  「广野,其实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吧?因为在你心中,永远只关心自己的事。我讨厌这样的人,如果你真是这种人那我会比较想眼剧团的团员在一起。」

  剧团?妳还是比较喜欢那些人吗?比起我,妳更渴望那些平庸的伙伴吗?

  我的思绪不断地随处乱窜。

  不过我除了这么做以外,难道还有其它方法吗?我们虽然是一对恋人,却各自拥有自己的目标,因此我们终究只能自己面对自己的问题不是?这就是我的处事方式呀!

  「我的?」

  如果说这是我所期望的生存方式,那是否也意味着我是以自我为中心观点,处理我跟沙奈歌之间的关系呢?不过站在我的立场,我不觉得声优这种职业可以成群结队合作无间,因为椎名也在孤军奋战。

  为什么沙奈歌无法理解呢?

  不行,我的忍耐已达极限,我无法再继续把持自己。我的情绪即将窜出喉咙,整个爆炸开来。

  「妳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想做什么?」

  「妳到底想做什么?想成为一个平庸的人吗?难道妳所想的不是要成为一个声优?不是想要变得与众不同吗?妳不想成为翱翔天空的沙鸥?飞行是需要一对翅膀的,我们可以成为那一对翅膀一人一边,一起飞翔。」

  「可是我没办法成为你另一边的翅膀是吗?哼,你果然把我当成傻瓜。」

  「不对!」

  不是这么回事!绝对不是妳想的那样!为什么妳无法了解呢?对于想要离开天空的那一只翅膀,我究竟该说什么好呢?

  「我说错什么了吗?飞行不是只有一种方法,大家一起乘坐气球飞行也是其中一种不是?我有说错吗?」

  「不对,那样不成。这种方法会让妳变得平庸,无法成为与众不同的人。妳到底在做什么?竟然说要在那群外行人剧团中练习演技,最后却说妳连这点都办不到。这难道是妳朝着梦想前进的方法吗?这是妳成为声优的方法吗?妳这种想法是赢不了的!这么想的妳不会成功的!」

  看看椎名!妳用这种处事方式真的可以赢她吗?可以赢过她成为职业声优吗?

  「有什么关系!不会成功又怎么样?什么孤军奋战、什么赢家输家,这种事情就让那些了不起的人去做好了!就好像伊葛雷司的佐佐木社长跟我说的,不论是工作还是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方式。我应该要选择适合自己的那种。像我这种平庸的人,只要选择普通工作做得开心就好了。反正我又不是属于实力派的那种,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偶像型声优好了!」

  「不对!我不许妳这么做!」

  「要说教的话请你省省吧!」

  「我没有要说教!」

  「啰唆、啰唆!明明就是个小我一岁的猪头御宅族,能说什么大道理?像你说的那种冠冕堂皇、高高在上的大道理我已经听够了!什么孤军奋战?什么与众不同?我受不了了!讨厌!所有的一切都这么讨厌!我们分手算了!我讨厌再继续努力下去!讨厌面对什么阻凝!我以后会怎么样都没关系啦!我要加盟伊葛雷司,我要在伊葛雷司旗下成为萌系的偶像声优。你不要管我!」

  「等一下」

  电话唐突地挂上。

  「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实在不愿相信,这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至少我相信的处事方式并没有错。OK,我应该肯定自己这种信念:换句话说,这种生存方式的歧异是最糟糕的冲突典型,根本就像是小孩子一样。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努力克服挑战的成年人们,他们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典范,一直以来也都以他们作为榜样,构筑我的生存方式,也一样努力面对自己眼前一道接一道的难关。即便孤独,也一样持续努力不懈。不论升学考试也好,恋爱也罢,我都不会轻易屈服。

  这种生存方式难道错了吗?不论父亲或是老爹,都会肯定我这种想法吧?即便我们无法符合一般时下情侣的恋爱常识检定,我始终深信,我们能够构筑与众不同的恋爱关系。我是真的深信不疑呀

  我紧握着手机的右手,不能自已地注入更强的握力。一股混浊的力量从体内涌泄而出,参杂着怒气与悔恨的情绪,在我仅存的理性下拚命地压抑着。

  炙热的血潮涌入脑内的每一个细胞。

  然而对照脑中澎湃的情绪,周围所有的温度彷佛瞬间全降到冰点。

  时间顿时停止流逝。

  我所深信的正确人生观,竟然连一名少女也无法拯救。

  即便如此,我却不知道除了相信自己之外的其它处事方式。

  礼拜六是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的第一天,冬季稀薄水气的彼方呈现出蔚蓝天空。在这个绝佳的天色中吹起季节风,刺骨寒意宣示着冬天的尊贵气质。

  我面对自己的父母道出我的决心:「我上战场去了。」他们也适切地给我一个响应。

  虽然我没把大学应试资格考试放在眼里,不过既然来了,就要加以克服。我会孤军奋战,也会赢得最后的胜利,因此我独自走出家门。

  虽然心里还挂念着沙奈歌,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事先拜托老爹,把沙奈歌有没有到剧团练习的消息用电子邮件通知我。

  我的资格检定考场在住家附近的公立高中举行,不习惯的校舍跟桌椅让我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但是我还是要尽力一搏。

  我不知道考试跟演戏产生的紧张情绪是否相同,不过我还是用一贯缓和情绪的方法加以应付:不可以被当下的气氛牵着走,应该要反过来用自己的步调征服环境带来的压迫感。我将周遭环境散发出来的气势吸入胸口,然后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OK

  考试开始。

  第一天考文科,上午是两科社会科测验。

  我从记忆抽屉里取出每一道题目的答案填入答案卡上,这是一种简单的机械性解题系统,以最明确的方式针对试题做出解答。

  不过我的脑中时而响起沙奈歌的声音、时而浮现出她气愤的表情,使得这套解题系统偶尔出现中断;不过我仍旧死命地从记忆中掏出问题的答案,继续推动手中的铅笔往答案卡终点移动。

  试题我都能答得出来;换句话说,我的解题系统运作正常,没什么好担心的。

  即便如此,我的手心却在结束上午两堂学科测验后,沾满湿热的汗水。

  眼见监考人员走出考场,我随即取出PDA确认手机邮件。老爹捎来讯息:

  「姬野有来参加练习。虽然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不过还是跟着大家一起排演。所以广野你可以安心了,专心考试吧。拜」

  内容简洁明了,不过比起将这句话用在形容这封手机邮件上,倒不如放在我的心情上来得贴切。

  我终于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很快地解决掉中午的三明治后,也用迅速而果断的方式解决掉下午的国文与英文考试。

  这天晚上,沙奈歌没有打电话给我。自从我没有去看她们团练开始,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不过我也没有打电话给她。

  我既没有打算改变孤军奋战的人生态度也不可能改变跟我该不该主动打电话给她,有非常密切的关系。不过,尽管觉得自己或许根本没必要如此固执,终究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拨出沙奈歌的手机号码。

  也许我只是纯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修补我跟沙奈歌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对我来说是怎么也无法克服的难题,我到底是个连恋爱常识也没有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吵架之后主动和好的方法呢?

  我坐在床上,那颗黑麻糬不断在我身旁跳来跳去。它显然比之前又大了一圈,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为扭曲。

  「她已经到极限了吗?」

  《谁知道呢?如果就普通人来说.她的忍耐力其实大得令人感到意外呢!竟然能累积这么多东西。不地现在她面临的也许不是能不能承受的问题吧?》

  面对这般棘手的问题,这家伙的脸上依旧露出笑容。虽说人在面对各种令人讨厌的问题时都不得不一笑置之。不过沙奈歌办不到,所以原本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此时才会出现在这颗黑麻糬睑上。

  它会出现想必是一种必然结果,不过它既然能跳脱沙奈歌的身体独自存在,这恐怕是偶发状态。既然如此,担任外接式缓冲存储器就非黑麻糬莫属。

  我希望它之所以会跑到我身边来的原因是,基于某种无法动摇的必然因素。

  我试着将黑麻糬抱在胸前,胸口传来一阵怱冷怱热,变换不定的温热触感,这种说不上舒服的感受在我怀里扩散开来。

  我并非对它的存在持否定态度,甚王我觉得它的出现反而能够带来正面意义。不过我的想法是能否传达给沙奈歌知道呢?

  我抚摸黑麻糬的表面,却听到它传来诡异的声音,于是一脚又把它踹到墙角。看到它就这么仰头对着天花板倒在那儿,我才忽然想起,自己还得确认明天考试的准备事项,因而专心回去处理我该做的事。

  我打从心底期望这一切赶快结束。

  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的第二天是星期日,也是剧团公演的当日。今天的天色跟昨天一样,是带有薄薄水气的晴天。蔚蓝的天空彷佛要我一鼓作气面对剩下半天的考试般,真是一记足以振奋人心的声援。

  剧团公演是晚上七点,所以考试结束之后即便不用赶时问也来得及。不过事实上我没有出席的打算,纵使我说这个决定与日前我跟沙奈歌之间的争执没有关系,大概谁也不会相信。这就如同沙奈歌不会出现在我的战场上一般,我也不能成为她战场上的牵绊。也许旁人看了会说,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不过我没打算改变处事方针,也不可能改变。因为我若是轻率地在这个时刻做出轻率的决定,那我的人格肯定会出现问题,我深信如此。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于是我带着果断的心情迈开脚步。

  今天我的父母也跟昨天一样,站在门口送我出门。迎面吹拂过来的寒风,与外套底下的温暖也跟昨天如出一辙。

  这是我的节奏,是我一贯的处事步调。

  OK,我这就出门。

  我朝着那间不再陌生的校舍走去。今天上午考第一部分的数学,轻而易举。

  我在毫无窒凝的情况下流畅作答,目前情况一切顺利。

  考试的第二天上午,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结束掉了。午休时间,我跟昨天一样取出三明治跟PDA,一边确认手机里的邮件一边吃午饭。

  老爹捎来一封邮件:

  「姬野没有来。我们打电话到她家里去,不过她的家人说她已经出门了。打她的手机也没有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沙奈歌逃走了吗?看老爹邮件里的内容,脑中浮现出最初的一个念头之后,我竞也想自己是否该就此撒手不管的想法我真是差劲透顶!

  不过现在不是用几近自虐反省方式折磨自己的时候,我还是先回了一封信给老爹我没听说任何关于沙奈歌没有到剧团去的消息。

  现在的我受制于眼前的考试而无法动弹,要是现在拿沙奈歌当借口离开这里,我想我大概也会就此一去不回,永远逃避我该负的责任。

  下午的第二部分数学考试开始,我依旧在毫不停顿的情况下持续解题。然而,过程中我却不免怀疑起自己手中的自动铅笔,是否变得比往常来得迟钝?

  沙奈歌真的选择了逃避吗?果真如此,那我该对她发飙吗?

  要发脾气是一件恼人的事情。对,这种行为让人觉得厌烦我从愤怒的束缚中逃了出来。

  沙沙沙沙沙沙

  在铅笔笔蕊不断书写在答案卡上的声音中,我确认自己应该面对的敌人微积分考题不是愤怒这种情绪,现在我不该将注意力放在其它杂事上。

  可恶,这是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考卷答到一半左右的地方,我放下铅笔平常我碰到怒不可遏的情况时,究竟是如何压抑这种情绪的呢?是瑜伽呼吸法?还是ARM7的助忆码呢?这些东西此刻全都从我脑中消失无踪。

  我想一把抓住沙奈歌对她大声斥责,我想将此刻心里所有的愤怒之情全部发泄到她身上为什么妳选择逃避?为什么妳可以做出这种令人羡慕的事情!

  对,此刻的我非常羡慕沙奈歌。现在她肯定已经躲在什么地方,让自己背负的压力得以完全释放开来。她这种行为让我打从心底感到羡慕,羡慕得让我想要对她大吼一顿。

  也许我这么做会让她反过来对我咆哮,说我明明是个猪头御宅族对她嚣张什么的,不过我才不在乎呢!现在的我只想痛骂她一顿。

  只是这一切得在考试结束之后。

  我微抬起右脚有韵律地轻踏着地板,然后配合脚上的节奏调整呼吸。

  顺着这个轻盈的步调,将剩下的另一半考题一口气全部处理掉。

  趁着考试中间的休息时间再次确认手机里的邮件,老爹又回了一封信过来:

  「刚刚伊葛雷司的社长来过,他说姬野现在是伊葛雷司旗下的声优,在没有经过公司允许的情况下,姬野不会参加公演。」

  什么?

  过于简洁的内容让我完全摸不着头绪。我慌慌张张地将一封只写了「详细」两字的信件,在监考人员进场时传了出去。现在除了靠老爹帮忙以外别无他法。

  物理科的考试即将开始。

  我记得前天晚上沙奈歌好像有提到,她要加盟伊葛雷司什么的。不过前天才说,今天就已经是伊葛雷司旗下的声优是怎么回事?

  几种可能的原因在我脑中到处乱窜,考卷上的力学问题完全无法排入我的思考顺位。

  广野,你是白痴呀?怎么经过上一堂数学考试之后还学不乖?要生气不是应该等到考完试之后再说吗?

  咦?我是要生气吗?我应该生气吗?

  成为伊葛雷司旗下的声优,等于加盟经纪公司?只要她不像椎名一样那么讨厌伊葛雷司,我不是应该要向沙奈歌说声恭喜吗?

  果真如此,那我这么生气是不是有问题呀?

  那我该怎么做呢?我又该如何对沙奈歌开口呢?

  我陷入迷惑,现在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过我不能忘记自己的处事步调。我试图压抑脑中漫无目的的紊乱思绪,脚下开始轻踩出有韵律的节奏。

  「这位同学,现在是考试时间,请你安静。」

  「抱歉。」

  猪头。

  这种时候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如果现在的我换成是特摄电影里面的假面超人,是不是可以在变身之后,利用超能力把时间冻结下来呢?又或者我是什么爱情故事里的男主角,是不是该丢下考试直接去找沙奈歌呢?

  老爹,换成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我既不是特摄片里的假面超人,也不是什么爱情故事里的男主角。虽然我有PDA当变身道具,也只能装模作样而已。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计算机黑客。在这个时候如果换成一个计算机黑客,他又会怎么做?老爹,拜托你告诉我吧!

  即便如此,我还是试着想象那个奔出考场,试图寻找沙奈歌的自己。我在街上不断奔跑,在浪漫的背景音乐下找到沙奈歌,将她拥入怀中。

  这种情节对我来说太过沉重。我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种爱情故事的男主角这样的我究竟该怎么办呢?就这么当一头丧家之犬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什么也不能做我无法从考场中逃开。

  对、对呀!事实上到头来就是这么一回事!OK,问题出在考试上,我被考试牵绊住了。这是我现在不能冲出去找沙奈歌的原因,全都出在这个大学入学中心的考试上,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哈哈哈,这真是太遗憾了!

  啊我又再度逃避了!

  这种行为真是笨得让人笑掉大牙!

  我必须再度拉回到问题核心。

  纵使我不断压抑脑中某处想要冲出考场寻找沙奈歌的渴望,也知道这样的情绪让我心烦意乱,但眼前仍必须着重在大学入学中心考试上,这同时将我逃避沙奈歌的理由正当化;这段期间,我处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名为「考场」的牢笼它带给我一种极为稳固的安适感,同时也带给我一种早已料到的罪恶感。

  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所苦,偏偏还是在钟响之前,完成物理科考试的作答作业。

  交卷之后,旋即取出背包内的PDA,查看老爹有没有再回信给我。

  信箱里头空空如也。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带着有些恍惚的神色,接下最后一堂测验的试卷,也在恍惚的神色中交出答案卡。

  我还是无法从任何事情中抽身逃跑。

  结束了。

  如果要问结果,我想考试方面我应该是胜利者;反之,若要将检讨的内容摆在「我没有勇气冲出考场」这一点,无疑就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总之大学入学中心考试总算告一段落,我重获自由;在获得自由之后,则要面对另一道现实中令人感到恐惧的难题。

  首先,我得让自己面对现实,因此我掏出PDA,确认手机里的邮件信箱。老爹寄来一封内容冗长的邮件:

  「我们听了佐佐木社长针对沙奈歌所做的说明,前天大关经由学校老师询问姬野家里电话的消息,也传入佐佐木社长耳中,于是佐佐木社长打电话到姬野家里,却听到姬野好像为了什么事情正烦恼着。他听过姬野的解释,问姬野是否要进入伊葛雷司经纪公司转换心情。昨天姬野回复了。虽然不是以正式签约的声优身分加盟伊葛雷司,不过也是以约聘人员的身分,在伊葛雷司公司旗下打工。虽然他强调这是姬野本人的意愿,但是我不晓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向佐佐木社长要求让我们

  「这样啊。既然你说没问题,那一定是很顺利了。再来是有关姬野的事情。你问我她今天做出来的事情是不是认真的,如果你不知道,那我也不晓得。也许因为我是个成年人所以才会这么想,不过,虽然我会要求她要担负起公演当日缺席的责任,但是基本上我还是希望可以尊重姬野的想法。」

  「其它人呢?」

  「大关现在一团乱,椎名则是情绪糟到极点。」

  「请椎名听。」

  既然这件事情跟伊葛雷司有关,那对椎名来说可就不光只是别人的事了。老爹将电话交到椎名手上。

  「什么事?」

  「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还需要说明吗?现场当然是乱成一团了。大关整个人快要崩溃,什么事情也不能做。我们当然知道要找人代替姬野上场,不过事到临头,你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好?我真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大关会变成这副德行。」

  这下子大关在椎名心里的形象肯定整个幻灭了。

  「伊葛雷司那边呢?」

  「没见过比那家伙更烦人的了。明明我跟姬野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那家伙却一直要我加盟他们公司,我再怎么选也绝对不会到那间公司去。说到姬野,我能不能拜托你帮帮忙呀!你是她男朋友跟姬野对话,对方却说现在姬野已经有工作了,所以不可能。我们试着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姬野,却怎么打也打不通。现在剧团这边已经开始考虑,要找另一位团员代替姬野的角色。大关几乎快要疯掉了。事情变得非常棘手至于那个叫做佐佐木的社长,给人非常讨厌的感觉,他明知道我们陷入麻烦,却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在旁边观看。在我们跟他说完话之后,他马上缠着椎名,一直不晓得在说些什么。真不晓得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总而言之,剧团这边我们自己会去处理,还是请你专心考试。关于姬野的事情,我会等你考完试之后再找你商量。」

  我将整封信的内容看过一遍。

  内容复杂得让我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之后,依旧无法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混乱之余,我便直接将脑子里那般渴望了解事情真相的冲动,直接转换成文字回信给老爹。

  「考试结束。沙奈歌是认真的吗?老爹你怎么看?」

  在等待回音的时间里,我也试着打电话给沙奈歌,结果跟老爹说的一样,沙奈歌的手机完全打不通。如果只有一通,那还有可能是沙奈歌的手机收讯不良。不过我们打了这么多通手机给她都没办法接通,沙奈歌肯定是关机了。

  不久,老爹来了电话。

  「我是广野。」

  「辛苦了。考试还顺利吗?」

  「没问题。」吧?」

  「帮忙」

  「是啊,你想想办法吧!我是不知道你那个小女朋友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我们大家也都一起一路练习过来了。现在我们可是抱着要跟她一起站上舞台的心情在等她呢!如果这件事情没办法解决,我们的心情可是会烂到极点。拜托你负责去把她给我找回来。然后帮我们把话带到:告诉她,我们所有人都在等她回来。你听到没有?」

  椎名将她想说的话全吐出来后,便将手机丢还给老爹。此时手机的喇叭里传来大关在远处咆哮的声音。

  「广野,是我。我没打算干涉姬野的选择,对于姬野的选择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我也没资格过问。所以拜托你们好好想想,请你们做出正确的决定。」

  老爹说完之后便挂上电话。

  我想他是说随便我们吧?

  黑麻糬,你说呢?

  《广野,你想怎么做呢?》

  它砰砰地不断跳着。

  我想怎么做?当然跟他们一起演这出闹剧不在选择范围内既然大学入学中心考试已经结束,就该回家倒头睡觉

  不过脑中另外一道声音告诉我,现在的我应该去救沙奈歌。毕竟她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吧?我不是很重视自己看待沙奈歌的这份情感吗?

  该做个了断。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是依循过去我仰赖的价值观,继续过生活;再不就是找到沙奈歌,跟她那些剧团伙伴们共同构筑以往在我身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际关系。

  广野,你怎么办?

  我在迷惘中迈开脚步.走出校舍的同时,我驻足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水气在呵出来之后,缓缓散在眼前的冷空气中。

  我稍微冷静之后仔细思考。伊葛雷司社长的企图相当明显,他为了得到椎名找剧团里最脆弱的部分下手,实在是相当漂亮的作法。只要笼络沙奈歌,剧团的公演就会功亏一篑。即便是大关他们努力想办法撑过去,大家肯定也会因此留下疙瘩。

  对我来说,社长他们的想法很好理解,只要顺着一般人的心理抽丝剥茧,便可以轻松掌握。

  问题出在沙奈歌的想法,我怎么也无法理解她是认真的吗?她为了进入伊葛雷司而舍弃剧团,舍弃重要的伙伴,这么做是否出自于她冷静思考过后的决定呢?当然,加盟经纪公司对沙奈歌来说,是她一直以来的期望,所以当她面对长毛社长布下的诱饵,会心生动摇是一定的。

  不过话说回来,前天晚上沙奈歌在电话里面表明,要进入伊葛雷司公司当萌系的偶像声优,要我不要管她。

  这么想起来,她大概那时候就听到社长要她进入伊葛雷司的事情了。这对沙奈歌来说,是充满诱惑、难以逃避的选择呢!

  黑麻糬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它平常一贯的笑容此时看来有些诡异,仿佛嗑药般地露出恍惚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个毒瘾发作的家伙。拜托你不要用这种表情在我的周围到处乱晃,更别说又比昨天大了一围

  「沙奈歌这么做是认真的吗?」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谁都不会晓得的。我想大概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嘿嘿嘿》

  「这算是好事吗?」

  「不知道耶。我完全不晓得。在我变成黑色之后,也一起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我还是找不出结果。我想这种事情还是要看人吧!不过碰到这种时候,大概谁都不会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好是坏,只是一味闭着眼睛向前冲而已。」

  「这样啊」

  《是呀!其实就我所感觉到的善来说来说,沙奈歌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这么做。你想想看,如果你被卷入龙卷风之中,你的眼睛一定也是处于天旋地转的状态吧?在这种情况下,你能够清楚地看见龙卷风的中心吗?反过来说,站在龙卷风中心点人,虽然可以不受周围的风暴影响,不过他肯定也没办法清楚了解到.周图到底受到多严重的损害不是?因为风速实在太快了。现在沙奈歌就好像处在龙卷风的中心,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实际上到底是不是这个善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家伙的比喻还真是犀利,它明确指出了回旋运动中各种角度之问的关系。

  离开校舍的考生人数逐渐减少。如果没有意外,我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走进这座校园。然而此时我在夕阳的照映之下,落在操场上的影子却莫名地充满离去时的惆怅感。

  忽然间,一阵冷风拂过我袒露在衣服外头的手背与脸庞。冰冷的触觉彷佛针刺一般,一并灌入我瞇成线状的眼皮之中。刺骨的寒意透过视神经攻进大脑,蛮横地浇醒我的每一吋神经细胞。

  我想起老爹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要我不要徒劳无功地一个人在原地打转,要跟沙奈歌一起旋转。这么一来,我想要的答案,就会自然地出现在我俩环抱的圆心之中。

  现在我当然不会知道沙奈歌这次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出自她的真意,因为我们早已松开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目前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我不可能晓得因为我们没有一起努力寻找。

  到头来,结果非常简单。

  我得好好跟沙奈歌说话才行,当我们交换过彼此心中的想法之后,一切才会开始。

  也许我们的对话又会产生歧异,甚至争吵,不过这样也好。

  「答案在携手回旋的两人之间,你们得要不断沟通,藉此一起去把答案找出来。」大家始终不停地叮咛嘱咐我们。

  虽然我无法告诉沙奈歌怎么做才是正确答案,不过我可以将我所看到的事实传达给她,让她做出正确的选择,这项工作非我不可,毕竟只有我才知道长毛社长跟山野边老师的计划。

  也许这么做会使得沙奈歌离我远去,甚至会让她一起远离那些剧团的伙伴们,不过我还是得这么做。

  我体内的温度仿佛跟当下逐渐降温的天气呈现反比,不断涌出炙热的决心。

  我的眼前有一道选择题。

  方才一个名为考试的绊脚石或者说是借口此时已不复存在。现在我再也无法逃避面对这道选择题。

  用跑的吧?

  我双手用力抓住不断旋转的黑麻糬,狠狠敲了它两、三下之后,它那一张彷佛嗑药的表情才终于恢复正常。

  要往前进?还是要后退?现在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你要怎么做呢?》

  怎么办?我是惜言如金的计算机黑客,只在精简的字句中诠释语言的生命。

  「上吧!」

  我对自己下达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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