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一章 我自己也没想到现在会用上这颗炸弹

  那里从早上就人潮汹涌,好不热闹。

  有人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寻找接下来要转车的月台。

  有人穿着西装仓促路过。

  有人似乎是忙到早上才要回家,正一脸想睡地打着呵欠穿过验票口。

  有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这个日本的中心地带。

  东京车站,东海道新干线乘车处……

  在学生们放暑假的头一天,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说不上有多大变化的关系,并没有任何异于平日之处,一如往常地热闹。

  ……还有,对这段场景叙述感到眼熟的【发现是从哪一集复制贴上】人,若能宽宏大量地放过小细节我会很感激。

  「哦~在那边在那边,回声×××号列车……所有座位都是自由入座,我们赶快去排队吧~」

  一大早,美智留那似乎在懒散与活泼之间产生了二律背反的直爽嗓音,不甘示弱地在喧嚣的新干线月台回荡开来。

  总算追着她的声音爬上楼梯以后,我们要搭的车辆已经停靠在月台了。

  然而,东海道新干线知名的特快列车内部似乎还没有打扫完毕,隔着玻璃往车厢里看,可以发现世界上动作最具效率的大婶们,正以傲人的速度在转眼间更换座位的头靠垫。

  「嗳~阿伦,前面的头头行吗~?我先过去排队喽~」

  「喂!时间够充裕,你不要用跑的啦!」

  「……呃,刚才那是在问要不要坐一号车前面的意思,对吧?」

  如同「笨○和铁路迷都爱搭前头车厢」这句格言所述,美智留抛下我们直往月台边缘走。

  被甩在后头的,则是行李数目明明跟打头阵的人差不多,却被东西重量累得团团转而迟迟追不上她的三个人。

  有我、惠、还有……

  「呜呜……本来应该是要去冲绳的说……这时候,我们应该是在羽田机场的说……」

  在南国梦灭后伤心透顶的出海。

  此外,伊织基于种种考虑【跟惠关系恶劣】,就隔了一段距离跟在我们后面。

  「……你该放弃了啦,出海。」

  「是、是啊是啊,惠说得对!买票的费用全部退回来了吧?光那样不就谢天谢地了吗!」

  ……唉,出海似乎从之前就一直很期待,不过同情归同情,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她要恨就去恨抢人男朋友的那个同学。

  「要说的话,我当然……我当然知道在这其中有很多无奈啊。这么多人要去冲绳,我也明白预算会有困难……唉,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有来宾毫无预警地出面搅局,还有外人带着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嘴脸来参加,还有捣蛋鬼想搞砸我们开心的集宿活动,问题简直不胜枚举……!」

  「……枚举到最后,其实也就只有一枚吧,出海。」

  「好、好了、好了,即使如此,地点近虽近,但我们还是找了能享受南国风情的度假行程,这样不就好了吗!」

  「学长,症结点就在那里!所以说,地点近虽近,但还是能享受南国风情的度假行程,为什么会是热川香蕉鳄鱼园嘛!」

  「咦~香蕉鳄鱼园不行吗~?」

  而且出海梦想破灭后的哀叹漫无止境,终于连这次要去的热○温泉※都被她抱怨到了。

  ※注:热川温泉

  呃,要说的话,她或许是在针对挑那里办集宿的我抱怨。

  「但是出海,伦也提的另一个候补地点可是伊豆仙人掌公园喔。相较之下,我想这大概算是比较象样的选择吧?」

  「惠学姐,我不懂耶,我一点也不懂那有什么差别……」

  「不过你想嘛,冷静思考的话,仙○掌公园与其说是南国,其实更接近南美风情……」

  哎哟,反正两边都位在伊○地方※,从距离上来讲也无法否定有可能重回候补名单就是了。

  ※注:伊豆地方

  「但是呢,出海……假如你小看热川香蕉鳄鱼园就伤脑筋喽……」

  「伦也学长……?」

  先不管那些了,出海到现在仍像这样对集宿提不起劲,我便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编织出诚恳的话语。

  「不会让设施名称蒙羞的丰富鳄鱼种类及数量!还有栖息规模大到让人莫名奇妙的小猫熊!而且朝植物园转眼看去,除了有同样不会让设施名称蒙羞的香蕉以外,更有可以赏玩丰富热带植物的温室!种种美景就算称之为○豆的南国也不为过!出海,你也这么觉得吧?」

  在我抛出趣味横生的旅游信息以后,出海与惠逐渐受了感染,她们的目光都被我话中的魔力吸引住了。

  「大家走吧!跟我一起到香蕉鳄鱼园的水果餐厅大啖木瓜,然后买芒果干还有椰子脆片回来当伴手礼!」

  「呃,那、那个……」

  「话说你怎么会那么清楚啊,伦也?」

  ……我本来以为出海与惠的反应会跟我想的一样,但她们似乎都不太感兴趣,真令人在意。

  我好不容易把榴莲的存在巧妙隐瞒住的说。

  「拜托啦,出海!最适合这次取景的集宿地点肯定就是○川温泉了!再说,那里离海滩也很近嘛。」

  「倒不如说,那里跟冲绳类似的地方,其实只有离海滩近这一点。」

  「唔咕……」

  我想用肺腑之言说服出海,却莫名惨遭惠辛辣地吐槽。

  但我总不能退让。

  毕竟,这是从暑假头一天开始的四天三夜旅行,还在假期前夕才报名。

  因此,连在邻近东京的观光景点订旅馆都吃了不少苦头。

  具体来说就是苦苦拜托惠的姐夫(任职于旅行社),硬是请他帮忙订房间,使我在加藤家亲戚间被贴上「做事毫无计划又不负责任,什么都要靠小惠的糟糕男友」这种标签的苦头……

  「哎呀~取景地点没顺着自己的意就画不出来,你身为原画家的能力是不是有问题啊,波岛出海小姐?」

  「什……?」

  紧接着,就在我费尽心思仍想说服出海时……

  从后面突然传来了让人有些怀……也还不到怀念的程度,在教室已经听得很熟的声音。

  「英梨梨……」

  「现在还算集合时间前吧,伦也,还有惠?」

  「是啊,你一向只有在时间这方面规规矩矩,英梨梨。」

  「什么『只有』……惠,你说得很过分耶,啊哈哈。」

  转过头去,就看到有别于日本人的耀眼金发双马尾与白净肌肤。

  个头娇小,外加许多部位都小巧玲珑,与欧美人大异其趣的体型。

  总是对人挑衅,甚至不惜发生摩擦,自然本色就是呛辣的言行。

  从今年春天退出我们社团「blessing software」,如今在家用电玩大厂的RPG巨作中名列为角色设计负责人,年少气盛的新锐插画家「柏木英理」。

  丰之崎学园三年F班,泽村·史宾瑟·英梨梨。

  「泽村学姐,你说能力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于是,英梨梨那种挑衅的言行,身为同业者的出海当然无法忽视……

  这一年来已经看惯的光景,在今天再度上演了。

  不过……

  「景色、天候、时间……再怎么做,都会有不合印象的部分。我认为要设法用自己的想象力弥补差距,以最少的资源获得最高的效果,才算得上是『真正有用的插画家』,难道不是吗?」

  「那是理想论啦。没有把确实吻合的情景先烙在眼底,对自己画出来的成品就无法抱有信心了嘛。」

  「会吗?自己的头脑要超越现实,才会有画成图像的乐趣或带给读者惊奇吧?将照片之类忠实重现的图,并不能带来超乎想象的惊奇或喜悦吧?」

  「有那种能耐的,只有获天遴选的人……我又不是柏木英理。跟我一样缺乏那种能耐的人占绝大多数啊。」

  「可是,为了获天遴选,总不能怠于努力吧?」

  「咦……」

  「像我们这种人,谁都不会想输谁,不是吗?」

  「这、这个嘛,呃……」

  「不过,反正我根本还没到那种境界,跟你说这些也有自我警惕的意思,啊哈哈。」

  「泽村学姐……」

  「哦、哦哦……?」

  「唔哇……」

  此刻,在出海眼前笑得满是苦涩与温柔的英梨梨,感觉跟我们认识的英梨梨不太一样。

  不,何止如此,她跟几天前才在LINE上面叫得像条败犬的英梨梨也不一样。

  「所以喽,其实我一直在期待集宿……我想,这是彼此都还不成气候的绘师可以切磋琢磨的大好机会。」

  「呃,你说的那些……是、是真的吗……?」

  应该说,太令人意外了。感觉英梨梨很帅气耶……?

  「嗯,真的。我还想和你聊这方面的事,而且,我也想看你作画的样子。」

  现在的英梨梨,已经不像以前在我们社团时有实力却缺乏自信,还受到廉价的自尊心支配,对任何事都要争一口气的她了。

  「我想我看了你的图肯定会跺脚,肯定又会找你斗嘴……不过到时候就请你陪我喽,一下下就好了。」

  「我、我很乐意!」

  没错,英梨梨现在得到了经实力保证的自信,还有跟自尊心好好相处的技巧,已经是个能让强大及谦虚共存的成熟创作者了。

  英梨梨成长的模样让我觉得倍为可靠,同时,也有一丝丝的落寞……

  「是吗?那是非常好的倾向呢,泽村。」

  「什……」

  「唔哇!」

  ……我刚这么想,那阵声音,还有那种触感,就突然从我的背后传到上臂一带。

  「这次的集宿,确实是让泽村和身为劲敌的波岛好好谈一谈创作的绝佳机会。希望你们务必在活动中从早论战到晚。」

  「你、你你你……霞、霞霞霞霞……!」

  「手、手手手手手臂哇哇哇哇……」

  没错,那是能在深沉黑暗中让人感到温暖,而且情感既复杂又丰富的嗓音。

  再加上让我忍不住从喉咙里冒出怪声的柔软触感……

  「而且对泽村来说,更是可以跟总算和好的加藤,让友情变得比现在更深的好机会吧?你们大可一块儿在海边游泳,一块儿洗澡,一块儿聊女生间的秘密话题到天亮。」

  「什、什、什什什什……!」

  「好、好好好好近、好用力、好柔软!」

  即使不转头也可以晓得,我的背后有一头好似会把人吸进去的漆黑长发。

  朝着我的右臂使劲贴上来,让人感觉再柔软也该有个限度的丰满胸……体型。

  对别人时而厚黑,时而娇媚,应对方式多变而灵活的言行。

  从今年春天离开我们社团「blessing software」,如今在家用电玩大厂的RPG巨作中名列为剧作家,美少女轻小说与游戏剧本写手的「霞诗子」。

  「趁那段期间,我会跟伦理同学在炎热沙滩上聊天,并肩走过傍晚的岸边,一块儿在深夜的露天浴池仰望星星,到了黎明在被窝里互道早安。哎,真令人期待,能不能早点抵达旅馆呢?」

  「霞之丘诗羽~~~~!」

  「诗羽学姐~!」

  早应大学文学部一年级,霞之丘诗羽。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你们在做什么,给我分开~!」

  「喂,英梨梨!不要把我拖下水啦~!」

  英梨梨朝我跟诗羽学姐的结合处※使足腰力,把纵转的回旋双马尾甩了过来。

  ※注:手臂一带

  「久等了,看来我似乎有勉强赶上集合时间。」

  「早安,霞之丘学姐。」

  「啊、啊哈、啊哈……」

  ……英梨梨那幼稚也该有限度的捣蛋行为,让刚才对她稍微刮目相看的我感到由衷惭愧。对此显得丝毫不以为意的诗羽学姐依然紧紧地搂着我,并且匆匆向旁人问候了事。

  面对那样的诗羽学姐,惠就像平常一样稳稳当当地回以问候,出海却板起脸孔僵住了。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出海的反应肯定比较符合常识,不过现在提那些也无济于事。

  「你现在……现在还搬出整套年长型女角的卖肉老把戏是想怎样啦~!」

  「毕竟在这次集宿中,我就会接在加藤还有你之后,出道成为二次元女主角啦。」

  「又没有人答应你!说到底,就算采用那种既阴沉又病娇的地雷女主角,也不会让任何人幸福啦!」

  「……话说回来,试着重新审视以后,我还是觉得你的二次元定型化反应实在太自然,似乎很难和你相抗衡呢。」

  关于「二次元定型化反应做得很自然」这种让人有点搞不懂在说什么的词,暂且就不予纠正了,诗羽学姐好像终于有意把戏弄的对象从我换成别人,她一放开原本搂着的我那条手臂以后,就改抓英梨梨的头,将对方的动作固定住。

  「唔……放、放手啦!霞之丘诗羽~!」

  于是,英梨梨的金发双马尾顿时失去回转力,垂直地往下垂了。

  原来如此,对付那种攻势不是从发梢下手,只要让作为动力来源的头停住就行了……理所当然嘛。

  「泽村,你该改掉在公众场所给人添麻烦的毛病了。真是的,明明画图功力有惊人的成长,在做人方面却不长进到让我傻眼的地步。」

  「说归说,你在私生活方面还不是到处给人添麻烦!像今天早上,你以为我打了几次电话叫你起床!还不是因为你都不接电话,约碰面的时间才变得这么吃紧!」

  「没办法啊。我为了参加集宿就连续熬夜三天,到两小时前才把剧本写完。让我小睡一下也不至于遭天谴嘛。」

  「熬完三天再过两小时就要出门还敢睡,你这具行尸的脑子根本已经烂掉了!」

  到最后,英梨梨和诗羽学姐大吵特吵的老样子还是在公众场所给人添了麻烦,更把我们这些原本的集宿班底晾在一旁越吵越凶。

  假如放着不管,感觉她们就会像那样一路吵到目的地。

  所以,我只好闯进两人之间大喊:「你们俩都够了!」并打算设法收拾这样的事态……

  「哈哈……」

  ……我根本就办不到。连阻止的意愿都没有。

  毕竟,睽违半年了。

  能用这双眼睛看着她们生龙活虎地吵架……

  在去年,这是我看都看腻了的景象。

  视听教室、咖啡厅、路上、电车当中,还有我的房间。

  英梨梨的发飙绝活是鸡,诗羽学姐的毒舌绝活是蛋。

  那种让人分不清谁先谁后的口角,不挑时间及场合就会突然发生,还总是将我卷进风暴中。

  ……呃,虽然说扯来扯去,倒也不是没有导火线往往都是我的感觉啦。

  而且,这是在今年戛然而止的景象。

  我们不再到视听教室集合,两人的身影都从我房间消失了。

  新社团、新成员、新作品、新挑战,确实让我感到刺激、开心而充实。

  然而,即使在与大家合力制作游戏的瞬间,我难免还是会想起她们两人。

  不是只想英梨梨。不是只想诗羽学姐。

  我想起的是她们俩待在同一个地方,朝着同一个方向,却抱持全然不同的意见,针锋相对的那一刻……

  「给你。」

  「咦?」

  ……结果细细思考这些事的我并没有阻止她们,还茫茫然地杵在原地,有只手就轻轻地放到我的肩膀上。

  转头望去,有惠用另一只手递出手帕的身影。

  「你在这种情况下摆那种表情会很奇怪喔……伦也。」

  「啊……」

  我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不小心吸了鼻子,以男生而言这或许是致命败笔。

  不过,此时此刻,从那种害臊中都能感到有些欣慰的我既软弱又自豪。

  所以我还是没有掩饰自己现在的表情,自豪地收下惠的手帕,用力擦了擦眼角。

  于是,惠也温柔地望着那样的我,然后将怀念的目光转到眼前继续闹翻天的两人身上。

  「等一下,泽村,刚才那些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我到底哪里像行尸了?」

  「你明明就是行尸嘛!血压低,动作又慢。再说你早就被甩掉了,还一直不死心地纠缠……你果然就是行尸,恋爱行尸!」

  「啊,原来如此,听你一说确实有道理……」

  「……咦,你承认喔?」

  「是啊,你想嘛,只要考虑到我是行尸,上次我吸收伦理同学的精气就说得通了。」

  「喏啊啊啊啊啊啊~!」

  「没错,那是在半年前……我吸了伦理同学年轻有力的茎……呃,精气,当时也是在这座新干线月台呢。如此一想,这次集宿活动不是处处都能嗅到崭新开端的预感吗?你说是吧,泽村?」

  「住口,住口,住口~~!绝对,绝对不要,绝对不要让我想起那件事!呜哇啊啊啊~!」

  「…………哦~」

  「…………咦?」

  接着,惠就用像是看到垃圾的眼光凝视着我,然后匆匆地收回手帕,走到美智留正在等着的月台边缘。

  那一连串动作简直快得像电光石火,因此那时候,我没办法解开惠的误会并告诉她真相。

  是的,我来不及说明「行尸型的不死族怪物根本不会吸取精气」,这在西洋奇幻RPG中属于基本铁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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