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六年级的夏天,距今五年前,那是我要搬去东京的事项决定下来,距离开真昼之崎还剩下几天里其中一天的事情。
行李已经基本打包好,也做好了和主要的朋友们说明工作,想着“没有什么应该做的东西还没做吗”的时候,得出了“留下我在真昼之崎存在过的证明吧”这种感性的结论,将这件事起名为个人的时间胶囊,到当时附近经常到那里玩耍的一座山去了。
我紧握着当时当作宝物的PVC假面骑士人偶(那是那时最喜欢的特摄节目,是一个接受了改造手术的人造人为了取得摩托车的驾照而奋斗顺便与邪恶组织战斗的故事,平均收视率为百分之二),考虑着接下来要埋在什么地方的同时在山里到处走来走去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平时没看到过的女孩子。
那是一个麦杆帽子戴到眼眉上、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可爱孩子。这个孩子没有和哪个人一起玩,而是孤单一人坐在地面上用树枝似乎写着什么东西。
平常的话我大概只会想到“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呢”而已,但那天的我忧郁少年心大爆发,擅自把这次邂逅当成什么命运般的东西。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
我下决心向她搭话。女孩一看向我这边,马上身体一震,当场向后退了三步。明显提防着我。
“呃、那个,我叫做西村,你呢?”
那个孩子眼睛一眨一眨的,从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是个非常寡言的孩子。
“是吗,是个很好的名字呢。在这里干什么呢?”
与没有顾忌地走近她身边的我相对,那个孩子身体马上僵硬起来,然后立刻从原地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等、等等,等一下啊!”
我反射性地追着她。但是那个孩子与老实的外表不符,运动神经非常好,而以我这种万年赛跑垫底少年的脚步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不一会儿就跟丢了。
不仅如此,在起伏剧烈的山里奔跑的过程中,连本应放在口袋里的假面骑士人偶都丢了。那天我得到的东西,就只有世事大抵不如意这样的教训而已。
那是有点苦涩的少年时代的回忆。
◆
“啊,哥哥,早啊。”
早上,我左摇右摆拖着低血压的身体拉开了客厅的门,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的妹妹便以烂漫的笑容迎接我。
“……………………”
我用力擦了擦了眼睛,重新认识一遍眼前的景象。
“怎么了,哥哥?一大早样子怪怪的。”
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的妹妹露出惊讶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
果然不是错觉,扯了一下脸颊也确实感觉到痛感,这幅景象并不是梦境。我一瞬间从倦意中清醒过来,抱着有如与凶暴的肉食动物对峙的心情,战战兢兢地走近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的妹妹身边。
“……你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只是在做哥哥的那份饭而已,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啦,这点事一看就知道。我要问的是,为什么你会在做早饭这件事。”
“?”
小知呆然地把头斜侧三十度。似乎舍妹不具备正确理解日语的能力,没办法我只好换个方式来问。
“那两个家伙哪里去了啦?”
“那两个家伙是指?”
“……美言和铁郎。这种时间不会两个人都没起床吧。”
“哥哥,你没听说吗?爸爸和妈妈不是说过‘从今天起要去旅行一段时间所以不在家里’吗?”
“……………………哈?”
完完全全是第一次听说。
话说,工作怎么办啊你们俩。
“是说作为和好的证明而重新举行一次新婚旅行,这此而拿了有薪假期。似乎两个人很早之前就在计划了。”
“…………那还真是关系不错呢。”
无论是分开还是黏在一起,只顾自己方便这点还是毫无改变。其实干脆一去不返也不错呢。
“那么那两个家伙去哪里了?”
“说是去了巴西,期待手信呢。”
“不可能会买那种东西的吧,那俩家伙可是去旅行的事情都没跟我们说哦。”
嘛不过估计会给小知买的吧。
“才没这回事,我觉得妈妈也不过是有点事忘了说而已。”
“我们家的父母是有点事忘了说就跑到地球另一侧去的吗?”
那要多大的事才不会忘了说?跑去宇宙吗?
“……算了,这个了解了。好了,回到话题,为什么小知你在做早饭呢?”
“哥哥你头脑有这么差的吗?听不懂前后的逻辑吗?”
“不……所以说,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正好做好了哦。哪,在冷掉前吃吧,小知拿给你,哥哥坐在那边就可以了。”
小知把我推到饭桌上,麻利地拿来了餐具。虽然一反常态地在表现着能干的妹妹的样子,不过有些东西可是无法仅凭这一两点功夫掩盖的。
按顺序看看一盘接一盘摆到饭桌上的菜式吧。
颠覆了大米是白色的这一理所当然的常识,冒出代替热气的袅袅黑烟的饭。
接着是只是直接在食材上倒上盐(是倒,不是撒)的青花鱼。
再加上蛋白部分明明是正常的,却不知为何蛋黄部分却碳化了、和真的眼珠如出一辙的煎鸡蛋。(注:日文中煎鸡蛋一词是「目玉焼き」,目玉的意思就是“眼珠”)
旁边摆着的味噌汤飘荡着让人极不愉快的颜色,甚至如果和阴沟水放在一起的话,完全就无法分辨这两者。
小知满面笑容地向我宣告道:
“开动吧。”
在称其为理化实验或者黑魔术仪式更来得有说服力的凄惨的饭桌前,我以在这种场景下一百个人里一百个人都会说的话回应道:
“谁吃得下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难得早起为你做的。”
“你自己吃下这东西的话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这个呢,只是做了哥哥那份就已经用光食材了啦,所以小知就只吃白方包忍耐一下了。”
“那我也吃白方包就可以了……”
“里面蘸了叶噌汤的哦?”
“我是听错了吧!?”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让这家伙碰料理的事情的啊!
“……还有,小知,这是什么?”
“这个?是纳豆哦,哥哥喜欢吃的对吧。”
在肯定要打上马赛克的饭菜摆到狭小的饭桌上时,我指着其中一只释放着分外异常的怪味的小碗问了一下,小知则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那样回答道。
“哎呀不对吧,这只是单纯臭掉了的豆吧。”
“诶?纳豆就是臭掉的豆子吧?”
“你现在马上去给日本全国的纳豆低头道歉。”
“奇怪了,制作方法应该很完美才对的。”
而且还是手工做的啊……已经尽是不好的预感了……
“……姑且问一下,这个是怎么做出来的?”
“①准备大豆。”
“嗯。”
“②把大豆浸入牛奶中。”
“好停——————————!!”
嗯出现了——————————!!
“我觉得那样比较容易臭掉。”
“当然会臭掉啦!”
这家伙到底把纳豆当成什么了啦!?
“③为了让大豆臭得更快,找出潮湿阴暗不通风的地方。”
“这可不能理所当然地听过就算了哦。”
“④我们家里最符合③中的条件的地方自然让人想到了哥哥的房间,于是把浸在牛奶里的大豆放在里面。”
“犯人是你这东西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觉得最近房间里有股怪味!
“⑤哥哥十天里都没有发觉,最后结果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个鬼啊!我这几天一直都在为自己的体臭默默地烦恼着的啊!?”
“啊哈哈,讨厌啦,本来就臭的吧。”
“开玩笑的吧?开玩笑的吧!?”
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即使美言和铁郎不在,今天西村家的早餐还是很热闹。一早开始头就很痛。
而且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久违地聊了一下过去的事,还做起了不太希望想起来的梦。
“啊、对了,忘记说了,和希同学说很想和哥哥见面哦。”
“……………………哈?”
小知一边把白方包撕成小块送进口里,一边说出那样突然的话。
“……和希?那难道是指中瀬和希?”
“是啊。”
“为什么突然提到和希了?你和那家伙有交集吗?”
“因为是同一社团的前辈啊。”
“……………………真的假的。”
中瀬和希,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听过了。往昔的回忆在我脑海里渐渐苏醒。
“……咹?是谁批准你在我的秘密基地里玩了?胆子不小嘛?几岁了?哪里人?哦?”
“呼嗯,是叫拓实吗。不过你也太瘦弱了吧,像根豆芽啊豆芽。真拿你没办法,让我来从头锻炼一下你吧,特例让你当我的跟班,好好感激我哦?”
“阿拓!上完课的话马上去玩吧!不想被揍飞的话数十下内下来!十!不等九了零!阿拓!这小子揍飞你的哦!”
“好,今天的特训是退治秃子。啊?秃子就是秃子啊秃子。我很早就注意到我们的校长那个完全是假发。好了阿拓,清楚了的话就马上去吧那假发抢过来,你的话可以做到的。好、去吧!取回这个地球的光辉吧!”
……嘛,形象点来说就是个怪物一样的家伙。顺便一提校长是柔道黑带,而我挂了。
名叫中瀬和希的少年虽然是在旁边学区的南浦浜小学上学,但总是会出现在我面前,每次都强行让我陪他做些非常胡闹的玩耍。以此为契机,南浦浜的孩子王的名字没花多少时间就在我们的小学传播开来,不知不觉间和希就把我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拉到自己手下,最后发展到南浦浜和真昼之崎的小学生集结起来组成一个大团体。
当时对我们来说,和希这个孩子王是绝对的存在,所以没有一个人能反抗他。毕竟这家伙可是找初中生吵架,在对手有多人、而这边只有单枪匹马的情况下无伤地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不用说,作为把那个魔物引入真昼之崎第一人的我后来没少被人嫌弃。
“……那家伙,在我们学校上学的吗……”
老实说并不是太主动想遇到的对象,不过既然在同一所高中上学已是事实,恐怕回避再次碰面是行不通的。
“和希同学看起来非常高兴的哦,毕竟以前和哥哥关系很好呢。”
“……啊啊……这样吗……”
顺便一提,从那个时候开始小知就是和希的信徒。和希会一直以孩子王的身份君临我们学校,并不只有打架厉害这个理由,很会照顾仰慕自己的手下或者年纪较小的人这一点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嘛总而言之,好的地方坏的地方都是所谓的首领气质。
所以,他与容易和年纪比自己大的人相处的小知相性很好,两个人不一会儿就建立起信赖关系。别一方面,就像理所当然地提和希的双肩包的任务就落到我身上,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连小知的书包也由我拿,冷静想想的话真的是莫名其妙。
◆
“…………好恶心……要吐了……”
“……怎么了,西村君?”
教室里,我抱着吃了胃药还是不止地惨叫的肚子,心里发誓决不再让小知碰做菜的事情。
……因为吃剩的话那家伙真的会生气的。因为怕麻烦所以给它吃了啊。真的吃了哦。全吃光了哦。谁来夸奖一下我嘛。
“哎呀,早上就被强迫吃了点很糟糕的东西啦……咦,泽渡同学,你拿着的是什么?”
“这个吗?”
泽渡同学蹲在完全趴在桌子上的我身旁,其中一只手里有一张纸片哗啦哗啦地随风飘扬,看了一下发现似乎是什么《社团活动申请表》。
“欸,泽渡同学在这种时候办社团啊。”
“是的,我打算创立暗号部。”
“…………暗号部?”
那是什么?
“所以说,西村君也一起参加如何?”
“哎呀,什么‘所以说’啊?我可没听说过这么可疑的社团哦。”
“就是因为没听说过才要挑战它,是向未知发出的挑战,仅仅是这句话就已经兴奋不已了。看,难道西村君没有感觉到心情在跃动吗?”
“回答我的问题啊。”
这女孩子听不懂日语吗?
“……嘛,一言以蔽之就是做类似于至今和西村君起做过的事情的社团。”
泽渡同学以那么一点不满的口气低声说道。
“……呃,也就是说,弄弄暗号解解暗号,以这种方式玩耍的社团吗?”
“说白了就是这种感觉。”
“……为了这种东西有必要成立社团吗?”
“哎呀因为,说白了提到学园首先就会想到社团,这点不是定式了吗?像SOS啊古典啊邻人啊侍奉之类的。”(注:分别捏它《凉宫春日系列》,《古典部系列》即我大冰果,《我的朋友很少》,以及较新的《我的青春恋爱喜剧果然有问题》)
“说得太白了啦!!”
说白了不等于就可以被允许啊。
“这个只是开玩笑了,创立一个社团从以前开始就是我的梦想哦。到现在为止会响应我的爱好的人除了西村君就没有其他人了。”
“哎呀,该说是响应呢还是说被迫响应呢……”
“…………西村君,你讨厌暗号吗?”
泽渡同学维持着下蹲的姿势,突然抬眼望过来问了这样的问题。在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上接上了视线,一瞬间心跳稍稍急剧起来。
“……哎呀、嘛,也不是说讨厌啦,而且最近也有试着自己设计一下。”
“真的吗?”
泽渡同学马上双眼发光站了起来。
“不、不是啦,真的是骗孩子等级的暗号啦?不是足够让泽渡同学看的水平了。”
“不要这么说,告诉我嘛,是怎样的暗号?是怎样的暗号?”
那份魄力之盛让我有点退缩,不过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无法说不告诉她。我一边反省自己一不留神说漏了嘴,一边忍受着羞耻心把自己设计的暗号写到笔记本上。
“……呃,就是这个样子了。”
『HeBArFeBMgFScK』
短短的一行字母的堆砌。暗号映入眼中的瞬间,泽渡同学的表情唰地露出了光芒,马上说中了我的意图。
“原来如此,换字式的暗号呢。”
……果然这种程度一眼就会被看穿吗。
我在后悔着这种东西没有说出来就好,而泽渡同学对我如此的内心想法浑然不知,而是一脸非常认真的表情地盯着眼前的暗号不放。
泽渡同学在解我设计的暗号,总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该说是心痒痒的呢,还是说有点害臊呢。
泽渡同学一直以来也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注视我解暗号的吗?
“解开了。”
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泽渡同学已经解读完毕了,所需时间不足十秒。
“这个是把字母替换成元素符号对吧,一号元素H(氢)是A,二号元素He(氦)是B,按照这个规律把各种文字换回来之后就是‘BERZELIUS’,答案是贝采利乌斯。呵呵,以元素符号提出者的名字作为答案,想出了一个相当有趣的问题呢。”(科普:琼斯·雅可布·贝采利乌斯 Jos Jacob Berzelius(1779~1848),瑞典化学家,一生在化学的很多领域都有重大贡献。1818年,首次发表原子量表,后经修订,使他的原子量测定达到相当准确的程度。在对溶液的研究中,首次提出了二元电化学理论。贝采里乌斯的杰出成就还包括现代化学符号的发明,元素铈、硒和钍的发现,同分异构现象及化学催化研究等。)
“……是吗?就算这么说不是一下子就被解开了吗,一点手感都没有吧?”
“没有这种事喔,我觉得这是个单纯但有趣的构思。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西村君也对暗号有兴趣,这点让人很高兴。”
泽渡同学一边这样说,一边露出满面晴空万里般的笑容。这份笑容实在过于天真烂漫,让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庞情不自禁地烫起来。
……连情不自禁都是情不自禁的,因为在这个瞬间我只是单纯想到了“咦?暗号部似乎也不那么差吧?”这种想法。
泽渡同学一直露着愉快而可爱的笑容,手里握着社团活动申请表。
我正要把这种待遇(?)的好坏说出口的时候,就在那前一瞬间。(注:问号处原文如此,不过YJ也是想了半天没想懂是什么意思,先保留原文直译了。)
“阿拓——————————————————————————!!”
教室中响起响亮的声音,咚哒哒哒哒哒哒的、完全没有顾忌的猛烈的脚步声。连掌握事态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我——我的脖子突然就被没见过的女子学生勒住了。
“阿拓你丫这小子!很久没见了嘛这豆芽!回来了的话至少跟我说一声嘛你这混蛋!”
谜之女生一边用惊人的臂力勒紧我的脖子,一边一句接一句地说着那样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无比混乱中抬头望向突然出现的人物。
小麦色的小腿肌肤触感有如羚羊那般紧致,却同时不失女性的圆润。眼睛细长清秀,容貌则带有男孩子气。及腰的金色长发在后脑勺束成一条马尾,再加上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仍出于男人天性无法不望过去的丰满胸部从制服的里侧高调地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虽然和我记忆中的那副身姿相比实在有太多部分相悖,但是看到那副和从前一样没有改变的爽朗的笑容的那一刻,名字很自然地从我的口中滑落。
“………………和希…………?”
“哟!一直想见你呢,阿拓!”
眼前咧嘴大笑的金发马尾少女——中瀬和希用着和以前一样的称呼叫着我。
……不不、给我等一等,整理一下状况。和希在这间高中上学这件事和早上从小知那里听来的一样,这并不是应该惊讶的地方。
头发比以前长长了不少,也染了发。全年都穿着的短袖加短裤的随便的服装,现在换成了我们学校指定的水手服。以前完全平板的胸部现在非常丰满。
……………………这家伙是女的?
…………………………………………真的假的?
“还想着有没有变得多那么一丁点男子气概,完全还是老样子呢。这副前景惨淡的面容也好弱不禁风的体格也好都和那个时候一个样喔。真是的,所以才说阿拓你啊。”
“……这、这么说来,和希倒是变了不少呢?”
像胸部啊,胸部啊,以及胸部啊。
“是这样吗?母亲说‘你过多久都还是和以前一样呢’,经常对我无话可说。啊啊可恶,真、的很能久没见了啊阿拓。过得还好吗喂?”
和希这样说完,又再次紧紧勒住我的脖子,把我的头夹在腋下。这种强行的身体接触是和希以前就有的习惯,这也反映着这个旧友确实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改变。
…………可是,与过去压倒性地不同的柔软触感正抵着我的太阳穴,这个事实叫我该如何去接受?应该心满意足地接受下去吗?和希的胸部柔软得让我认真地考虑起这种事情。
“……喂喂,那算什么啊”“难道拉链村真的有情妇吗?”“话说那个女生,不就是我们年级里很出名的中濑吗?”“似乎初中的时候已经是相当横冲直撞呢,听说是个比她大男生都赢不了她的打架狂。”“有传闻说高中入学三天就一个人歼灭了三年级的不良团伙了耶。”“在这种人和泽渡同学之间脚踏两船,拉链村有多厉害啊。”“不简单……”
原本安静下来了的教室现在慢慢升起了聒噪声。四面八方传来的细语声让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我为了解开周围的误会,在和希的胸膛里使劲扭着身子,想要推开压住自己脖子的手臂。
“……唔、等等、阿拓,别碰奇怪的地方啦,虽然我知道你对久别的重逢很能高兴啦。”
情况恶化了!
仅凭我这点抵抗和希的手臂一动也不动,更严重的是演变成脸的方向改变了、鼻尖都要抵到和希的胸部上这种非常不应该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姿势。
“唔嗯!唔、唔、唔、唔嗯!(和希!放手!我的名声要!还有呼吸!)”
“嗯?你说什么了阿拓?”
我越是挣扎,我的脸就越往和希丰满的胸部里埋进去。哎呀不对,我才没有屈服在乳房的魔力下。心中拼命说给自己听的话非常虚无,恶梦般的柔软触感和无以比拟的甘甜芳香不断夺走我的更改和呼吸。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在社会层面上和物理层面上都要死掉吗?
“那个,西村君看上去很辛苦哦?”
现实意味上地变得意识朦胧的时候,这把救世主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怎么啦,突然从旁边插嘴。难得心情那么那你丫别来碍事啊,这边可是久别的重逢哦。话说你是谁啊?”
“我吗?我叫泽渡遥。比起这个,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放开西村君了吧。”
“…………啊啊?说啥啊你丫,想命令我吗?胆子不小嘛喂,想找打吗你这家伙。”
“我觉得这个姿势西村君会无法呼吸的哦?”
和希像是突然改变主意一样放松了勒着我的脖子的手腕。看到她一边按摩着当场“咳咳”地咳嗽起来的我的后背、一边“对、对不起”的坦率地反省起来的样子,我感觉到与以前相比给人的印象更平和了一点。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面对着举止稳重的泽渡同学,和希露出看上去很烦躁的表情说道:
“……你在笑什么啊?看到别人的糗事就有这么开心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这副笑盈盈的脸孔是怎么回事啊?有话想说就清楚点说出来,是在当我傻瓜耍吗?”
“都说了不是这个意思啦。我的脸本来就是这样,如果看起来给你这种感觉的话我会道歉。”
“我说了看起来就是那样子。真是个表情也好说话方式也好什么都叫人不爽的女人。是叫泽渡吗,喂,到外面来一下。”
…………呃、哎呀、等等,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气氛一下子变得这么险恶的?
“等、那个,你们两个——”
正要慌忙挡在两人中间的时候,响亮的铃声“叮当叮当”地响了起来。
和希沉默地瞪了泽渡同学一会儿之后,用勉强听得到的声音咂了一下嘴,然后猛地转过身来。
“等会我再过来,一起吃午饭吧,阿拓。”
“……呃、唔、嗯……”
说完这句话后,和希就啪嗒啪嗒地离开了我们的教室。
……事情有如一阵狂风。
我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阵子后,突然回想过来,向身边的泽渡同学说道:
“对、对不起,泽渡同学,你帮大忙了。对不起和希给你添麻烦了,那家伙以前就已经是很容易和人吵起来的。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也是那个样子,不需要太放在以上的,那家伙本性也不那么坏。要不我去跟她说一下之后要来道歉吧。”
旧友的过失就是我的过失——虽然还说不上这种程度,不过在和希和泽渡同学之间留下了下愉快的回忆这点也是事实。作为中间人,做这点后事应该是比较妥当的吧。
……虽然我是这么打算。
“…………………………”
泽渡同学却没有回应我的话,突然扭过脸去,无言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诶?为什么?
◆
◆
发个呆之后上午的课就上完了,到了午休时间。
经过今早的那件事之后泽渡同学不知为何心情似乎不好,从那时到现在还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完全没有头绪原因到底是什么,只能束手无策。
不过至少一起吃个午饭吧,我拿起勇气正要再次向她搭话的瞬间——
“哟阿拓,我按照约好的来了啦。”
“和、和希?”
“什么意思啊这表情?我说过一起吃午饭的吧。喂啊,去吃饭吧、吃饭。”
和希甩动着金色的马尾,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强行用力抓住我的手臂,不容分说就把我拉出了教室。
“等、等一下和希,你想去哪里?”
“安静点跟我来啦,有个好地方哦。”
走廊上擦身而过的同学都目不转睛地向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但和希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一个劲地往前走。这份强硬真的和以前一样。
就这样,和希来到的地方是学校的最上层。大开沉重的铁门,任由头发随着灌进来的风飘扬的同时,和希咧开嘴提起嘴角说道:
“你看,是个好地方吧、这里。”
这里是午休的楼顶,对我来说是各种意味上难忘的地方。
“……实际上是禁止进入的吧、这里?”
“知道得挺清楚的嘛。不过嘛,这种事我才不管。景色这么好的地方,不好好利用的话会遭报应的。”
和希一边这么说一边扑通一下坐到地上。
……虽然说也是有点挂心泽渡同学的情况,不过和希应该不像是强行把我带到这种地方了却还轻易放我走的人吧。没有办法我也只好跟她一样坐下,打开了好不容易才确保下来的调理面包袋子。
“搞什么啊,阿拓的午饭就只有这点吗?一如既往地饭量少的家伙呢。”
“……这么说来和希也一样依旧很能吃嘛,那个像是漫画里便当箱算什么啊?”
挑剔着我的和希的午饭装在一个差不多相当于三个普通便当盒的份量的巨大盒子里。虽然以前就是个很能吃的家伙,但这种份量仅仅是看着觉得倒胃口了。
“我说过肚子饿了就没办法战斗了的吧,因为长身体首先就是要吃饭。就是因为这样,阿拓你才从以前开始就是弱不禁风啦——呐,给你,吃吧吃吧,给我吃下去长点力气。”
和希一边这样说,一边从自己的便当盒里夹起一块炸鸡送到我的嘴边。虽然是做着以前完全一样的事情,但是由无论怎么看都是和希做出的这个行为,怎么说呢,果然还是有点抗拒感。
“不、不用啦,和希的份会少掉的。”
“…………咹?什么嘛阿拓你丫,不听老大的话吗?”
和希一下子眯起了眼,用低沉的声音威吓道。
“不、不是。我感激地接下了。”
“噢。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好了嘛。”
与其说些轻率的话而被骂,还不如老老实实按她说的去做,这是知道中瀬和希这个人的人们的共识。我慌忙嚼起了炸鸡。
用劲地咀嚼了一下相当大块的炸鸡后,咕咚地吞了下去。
…………嗯?这块炸鸡……
“味道怎么样,阿拓?”
“……好吃,不是奉承,真不知道和希的妈妈这么擅长做菜。”
“你在说什么啊,这是我做的哦?”
“——————哈?”
我情不自禁地发出冒失的声音出来。看到和希对我的反应不满的样子,我懵懂摇了摇头。
“啊、抱、抱歉。哎呀,那个、因为很意外啦,和希还会做料理。”
“说是会做,其实也是阿拓转学之后学会的啦。呐,以前阿拓说过的吧?说到喜欢什么料理的时候,你说是炸鸡。”
“……是说过呢,确实是说过。不过为了这种事情特地去学会的吗?”
“嘛,因为那个时候也给阿拓你添很多麻烦了。刚想着要不偶尔也听一下阿拓的话的时候你就转学了,我也是相当后悔的啊。……所以就想啊,至少阿拓回来之后让你吃一道料理。”
这么说着,和希的脸脸轻轻红了起来。
毫无疑问是个让人震惊的画面。
…………这家伙真的是我熟知的中瀬和希吗?那个目中无人的孩子王竟然也会露出这么温驯的一面。
“喂阿拓,也吃点其他吧,这个煎蛋卷(注)也是自信作哦。”(注:原文だし巻き卵,根据维基其实和煎蛋卷(卵焼き)是有些许差异的,但鉴于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译名,而且后方又用了卵焼き这个词,故暂且用这个相近的食品代替。)
“唔、嗯……”
和希再次把筷子伸到我面前。我照她说的张开了嘴,一口咬住煎鸡蛋。嫩滑的煎过的外皮在口中起舞,越是嚼汤汁越是渗出来,让人说不出话来的幸福感在口中扩散充溢开来。这道菜也做得很出色,甚至连吞下去都觉得有点可惜。
“好厉害啊和希,真的很美味……那个,可以再给我一个吗?”
“对吧?噢,你觉得好的话就随便听吧…………嘿嘿,太好了,合阿拓的口味。”
和希露出害羞似的笑容。这个瞬间,我感觉到自己心跳一下子加速。
……不得了了……
……和希好可爱…………!
和希本来长着一副眉清目秀的女子面容(既然是女生那是当然的)。一直以来都无意识地忽视了这点,因为这一件小事而彻底察觉到了,正所谓有如晴天霹雳。
在受到这一事实的巨大冲击的同时,我也对五年岁月之长产生了一种伴随着感动的实感。人是会不断改变的生物。
“……呃、那个,顺便问一下和希,为什么今天早上要和泽渡同学顶撞得那么厉害呢?”
咕咚地吞下煎蛋卷之后,我察觉到空气似乎变得有点微妙,于是强行改变了话题。对于这个话题的转换,和希明显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啊啊,那家伙吗。怎么说呢,看到那副脸就来火了。”
“……这点倒是没变呢。”
“不是啦,那个女人不就是那副样子嘛。虽然由自己来说有点那啥,但我最近也是成熟了不少的啦,打架也从高一夏天毕业之后就没有做过了。”
“……咦?真的吗?”
那个和希竟然会?
“嘛,我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啦。……不过,那个女人,不可能,看不顺眼,应该说连其存在都不能原谅。”
“…………为什么?我觉得泽渡同学又没做过什么非得要说到这种程度的事情。”
“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不过,看到那副脸的瞬间我就觉得和这家伙绝对搞不好关系。一言蔽之就是女人的直觉吧。——嘛,无关紧要吧这种话题,比起这个,阿拓接下来想吃什么?这个蘑菇包烧也做得很不错的哦。”
“唔、嗯……那么可以让我试一点吗?”
和希说了些不太懂的话之后让话题结束。但是,看着这副笑容我无法再提起那件事,结果如对方所愿,满足于来自和希的喂食中。
之后度过了一小段详和的时间。和希把筷子伸向我,我吃掉夹过来的菜,我说出感想,和希报以满面笑容——这种让人非常害羞的情景无限重放。不过就我来说心情没有坏,倒不如说认为只有我与和希两人的午休是预料之外地充实也不为过。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唔!?”
在我视线的另一端,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飘扬。
堆满了莞尔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的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看着我们,泽渡同学在我们完全没有察觉到情况下出现在楼顶上。
“……………………………………”
然后,泽渡同学一边紧紧盯着被一下又一下地喂食的我,
一边慢慢地抽起了自己的短裙。
“噗————————————————呜!?”
“呜哇!突然间搞什么啊阿拓!?”
对着突然把口里的东西全喷出来的我,和希理所当然地皱起了眉头。虽然对难得为我而做的饭菜感到抱歉,哎呀不过那可完全是我要说的台词。
突然间在搞什么啊这个人!?
“……………………………………”
泽渡同学盯着我不放的同时一直向我展示短裙里的物体。真是完全意味不明,这个可是报警的话就会被抓走的程度了喔。
这位泽渡同学穿着的还是非常花哨的红色蕾丝内裤。如果是绅士的话大概就应该移开视线,不过进了眼的东西就是进了眼。会有女高中生毫无先兆地突然给别人看内裤什么的,谁能预先想得到呢。
…………不对,但是,这样一来。
泽渡同学会采取了意味不明的行动这件事,肯定就是有着一贯以来的目的。在从一直以来的经验理解这件事的我看来,这一行动的含义或多或少可以想像得到。
至少内裤的颜色是与只有外表给人端庄的印象的她并不相称的——红色。
一般来说,红色是一种会让观看者产生“激情”、“愤怒”的联想的颜色。
…………也就是说,可能泽渡同学是想向我说这个意思吧。
“我很生气”、这个意思。
虽然这个联想比较牵强,但回想起她今天早上之后的态度感觉就似乎可以接受了。但实际上,在做着这种事情的同时,我所看到的泽渡同学依然是顶着那副能面(注)般的笑容。直接了当地说的话这非常恐怖,这都不叫生气的话到底还能叫什么呢?(注:能面,指能乐用的面具。)
可能看到我因恐惧而颤抖的表情而暂且感到满意吧,泽渡同学总算松开了裙子上的手,接着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不客气地往这边走来。看到我抽起眉头的样子,和希似乎总算也察觉到她的存在。
“哎哟,在这种地方碰面真是巧合呢。我可以打扰一下吗?”
“…………又是你吗。”
泽渡同学一边露出莞然笑容,一边说着有如毫不知情的台词。对着也不等这边的回答就就地坐下的那,和希也不加掩饰地在语气中渗出敌意。
“……今天早上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是中瀬和希。让我单刀直入地问一句吧,你、是阿拓的什么人?”
“西村和我的关系吗?是朋友哦?”
“……哼嗯,朋友、呢。”
和希以锐利的眼光瞪着泽渡同学,但是泽渡同学仍旧以一副笑脸逆来顺受。
之后两人沉默的对峙持续了好一阵子,楼顶的空气不断变得有如刀刃般锋利,暴露于其正中心处的我难受得想死。为什么演变成这样的?
“话说回来西村君,你肚子饿吗?”
泽渡同学毫不介意这份空气,唐突地转向我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很高兴由她开声向我说话这件事,但是她的心境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啊,我今天已经吃很饱了。”
“西村君,你肚子饿吗?”
“…………欸?不、那个,泽渡同学。”
“西村君,你肚子饿吗?”
泽渡同学一直展露着和蔼的微笑,以完全一样的抑扬顿挫重复念着完全一样的台词。这让我联想到某个国民级RPG的里不允许说“不”的强制会话事件。(注:YJ对勇者斗恶龙系列不太了解,google回来的结果推测是指勇者斗恶龙9中,地下校舍最后有一个强制剧情,选“不”会陷入无限轮回,只能选“是”,而选“是”之后会有剧情战斗强制必败。)
……嗯,泽渡同学果然在生气,非常地生气。
记得到今天早上为止——更具体来说是到我与和希重逢为止,泽渡同学仍然是平常的那个泽渡同学的,心情不好是在那之后的事情。虽然我认为时间点肯定是这个,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生气了呢?
“……是、是的,肚子正饿着。”
“就是说吧,太好了。”
泽渡同学一点都不知道我现在的内心,打开了一个比和希的小很多的便当盒。盒中的物体让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漆黑一团。
所有角落都是漆黑的。虽然还能看得出是一团……饭,但黑得非常不自然,足够作为视觉上让我想起了今天早晨的心理创伤(妹妹带来的恐怖早餐)的物体。
“…………等、等一下泽渡同学,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是吃了之后才知道乐趣,猜中具体食材的话每个得一分, 是泽渡遥特制的暗号便当。”
“……………………”
……到底有多生气啊这个人……。这不是完全是冲着杀了我而来吗……?
“真有趣。阿拓,吃吃看吧。”
“和、和希?”
“谁做菜的功夫更高,不来比比看吗?嘛,虽然这出品看起来没必要去确认就是了。”
中瀬家的和希小姐一边哼了一下鼻子一边说出这样的话。
……哎呀……那个……叫我吃这种东西…………?
“来,西村君,啊—嗯。”
泽渡同学一边露出愉快的微笑,一边用勺子挖起一匙凝聚着黑暗气息的物体伸到我的嘴边,而和希以锐利的视线注视着这一状况,身后隔着围栏便是广阔天空。已经没有退路了。
南无三。
下定决心后,我把那料理(?)放进口中。
虽然打算尽量不咀嚼而直接吞下去,不过这种小手段完全是白费工夫,味觉的洪水压倒性地在我口中扩散开来。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的味道的不和谐音色眨眼间就迫使我与告别现世————世、…………嗯?…………咦?
“…………好、好味道……?”
与其说这意外地可以普通地下口,倒不如说无妨说这料理做得味道很好,至少是小知制造出来的剧毒物质无法相提并论的。
“猛火炒过的洋葱,连壳一起蒸熟的蛤肉,还有切片乌贼肉……原来如此,这样吗。难道说这黑色的东西是乌贼汗?”
“呵呵,正确,乌贼汗意外地适合西班牙海鲜饭对吧?”
“嗯、嗯,很好吃哦这个,吃一惊了。”
我老实地说出感想,泽渡同学便向我露出满足的笑容。终于看到了她那自然的笑容,似乎她心情有点好转了。
“……切。……我说阿拓,谁的料理比较好吃啊?”
“…………呃、哎呀、呃呃……这个……”
我顶着明显心情不爽的和希投来的视线,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有部分原因是不能说些拙劣的话,但实际的问题是,两个人分给我的便当很难分出个高低。
让人感觉到有些家庭味道的和希的料理,和出人意表同时给予我未知的冲击的泽渡同学的料理,两者的所走的路径方向上完全相反,但毫无疑问均给予我感动。
“……两、两边都非常好吃。”
“喂阿拓,我才不是要听这种话啊。别小瞧我啊你丫,揍飞你的哦你这小子。”
“真、真的选不了啦……而且老实说,肚子很饱了,所以也没办法那么仔细去口味……”
……这句话也是发自真心的。今天早上已经被强行塞了非常大量的工业废料,我那渺小的胃袋早已眼看着要倒流了。
和希眯起眼睛好一会儿,嘴上“……啧”地咂了不知道今天第几次舌头,之后把筷子慢慢地伸向泽渡同学的便当盒。
“喂,是叫泽渡吗,让我吃一口咯。”
“那么也让我尝一块中瀬同学的炸鸡吧。”
挤掉帮不上忙的评判(我),两人互相交换了便当。仅仅从表面上看的话这不过是美少女同学之间交换点心之类的详和景象,但两人之间绷紧的空气并不是那种不温不火的东西。
“………………”
“………………”
两名女生脸带认真的表情互相确认着料理的味道,盯着对方不放的同时不断咀嚼着,几乎同时“咕”的一下发出吞咽的声音。
“……这不是很蠢吗,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食材费。用了不少上等乌贼嘛,这便当简直像是专门为了今天而准备的嘛,喂。”
“这么说来中瀬同学才是,你的便当花了太多功夫了吧?这份炸鸡,算上腌制的准备功夫的话相当花时间对吧?如果是平常每天都做这种功夫的话倒是别人佩服呢。”
“…………切,真是个让人不爽的女人呢。”
扔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和希一副话已经说完的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扒起自己的便当起来,泽渡同学也端正地坐着礼貌地吃起便当来。……虽然不太清楚,不过似乎连两位当事人也无法分出之间的胜负。
不过,这样一来凶险的空气也多少平静了一些。离午休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左右,之后就随便聊点闲话过掉吧。
“话、话说回来,和希是和小知同一社团对吧?也就是说你参加了田径部啊。”
“嗯,参加了短距离跑。不过去年是止步于进全国大赛的前一轮。”
“欸……以一年级生做到那种程度不是很厉害吗?不过是和希的话可以理解,以前就已经跑得快得离谱。”
“没什么大不了啦,到头来还是在地方大赛止步了。就算是我也体验得到井底之蛙的痛感的喔。”
“……这、这样子啊。”
“所以今年我要进全国大赛,然后全国大赛上也是剑指独尊。因为既然去做了不当第一就没有意义了。”
很久没听到和希的口头禅了。这家伙不会只把“既然做了就要做第一”这样的理想论放在嘴上,而是一定会实行下去。嘛,不过这份热情基本上是用在打架或者对着大人开玩笑等等这种淘气的地方上而已。
但是从听起来的语气看来,似乎她现在是相当认真地投入到田径活动里去的。不再打架的原因肯定是这个吧,包含坚强意志的双眼比任何都东西都更能诉说着这一点。
“这么说来阿拓是参加什么社团的?”
“哎呀,我还是回家部,毕竟才刚刚转学过来。”
“哼嗯。既然这样啊,要和我一起参加田径部吗?”
“……………………诶?”
和希突然提出这样的提议。面对着眼睛睁得通圆的我,和希咧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是个好东西耶、田径。我来像那个时一样给你从头重新锻炼过吧。我觉得像阿拓你这种家伙啊,不找个人好好照看着就会一辈子都是条豆芽了呢。嗯嗯,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和希一边这样说一边过来抱着我的脖子,戳着我的脑袋,强加着语言之外的压力。
“呐,来参加田径吧、田径。好吧,来参加吧,阿拓?”
“哎……哎呀、那个、我……”
“请问可以不要只顾说自己的话吗?”
从旁插口的是刚才为止一直表面上安静地听着我们话说的泽渡同学。
“……啊啊?什么啊你丫,现在是我和阿拓在说话的吧,无关的家伙就闭上嘴吃乌贼汁便当去啦。”
“不是无关的喔,因为西村君要我一起创立暗号部的。”
“………………啊咹?暗号部?这种莫名其妙的社团是啥啊?”
“又不是非得要中瀬同学理解这是什么,不过他是和我有约在先的,所以可以放弃西村君吗?”
“……………………她是这么说的,这是真的吗,阿拓?”
“…………哎、哎呀,还没说好要参”
“暗号部,会创立的吧,西村君。”
泽渡同学马上用强硬的口吻挡住了我的话。明明表情保持着笑容,那双眼里却毫无笑意。好可怕。
“喂,阿拓说不记得有这种约定喔。从刚才开始算什么意思啊你丫?”
“这么说来中瀬同学才是,不是总借着西村君优柔寡断的性格强行拉拢他吗?你是想着强硬地坚持到底的话他就会向你点头的吧?”
“啊啊?你丫知道阿拓些什么啊?再扯些太瞧不起我的东西的话,揍飞你丫的哦。”
“你敢做的话何妨试试呢?不过,我是不会简单地交出西村君的产权证的。”
“…………挺大的胆子嘛,娘们。”
“……那、那个……你们两位……?”
不知道已经是今天第几次了,两个人又互相较劲起来。啪哧啪哧地飞溅的火花里,我可以插嘴的余地连一微米都没有。
“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理由退缩了————彻底来分个好歹吧。你丫给我做好觉悟吧。”
“求之不得。”
就是这样。
无视作为当事人的我本人的意愿,两们劲敌互不相让,打起了谜之战争。
◆
下午七点半。在这个时刻校内活动时间规定为到下午六点为止的初中部学生已经全部离校了,而高中部的学生也结束了社团活动开始一批批地离开学校。
在这些人当中,我与泽渡同学一起来到了夜幕开始降临的操场上。
“……呼,居然没有逃掉而是来了啊。这份胆量我就称赞一下吧,泽渡。”
穿着运动服的和希迎接我们,大量从额头上倾泻下来的汗水和短促的呼吸告诉我们就在刚刚才结束的田径部训练有多激烈。
……哎呀,真的是相当刻苦的练习。虽然正如从小知那里听说的一样,我们学校的田径部在县内也是相当有实力的,但其中和希的练习明显超出周围的人。
四点半社团活动开始到现在三个小时里,一刻不停地反复进行着激烈的练习,和希那剑指全国的决心让我们看了个饱。那练习的激烈情况,足以让只是远处参观着的我全身汗流浃背。而泽渡同学似乎到底也被景象压倒,参观练习的过程中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我是勉强拜托了顾问空下这场地的,不能逗留太久,尽快开始吧。”
“……我是没问题的,不过稍事休息不是更好吗?”
禁止暴力,以这绝对的最低限度条件为基准,两人分胜负的方法定为双方主张的“田径”和“暗号”。现在是准备开始其第一战——田径比赛的情景,泽渡同学和和希一样也换上了运动服。
不过,如果是正经地较量起来的话双方都能预见得到结果,所以作为让步比赛定在和希练习之后进行。
“别小瞧我,这种程度连让步都算不上。你才是,这种一眼就分得出胜负的比赛也有兴致接受啊。有言在先我可不会放水的哦?”
话虽如此,和希看起来身体还是相当疲惫的。虽然说把比赛放到社团活动之后,但我很清楚她不是会因为是练习就放水的人……这种状态下真的能跑起来吗?
“好,那么阿拓,号令就拜托你了。”
但是,站到起跑线上瞬间,和希周围的空气就发生剧变。
不知不觉中汗水已经从额头开始消失,从挺拔的脊梁到腿部画出一条直线。有如证明我的担心是杞人忧天似的,一种运动员特有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充满全身。
“……呼……”
站在旁边的泽渡同学也调整着呼吸,看样子并没有被这气氛淹没,还看得到和平时一样的放松神情。
“那么,各就各位————预备…………”
和希和泽渡同学互相盯了对方一眼的时候,我举起了一只手——
“————跑!”
几乎在我发出号令的同时作出反应的和希开始之后马上一口气跑到泽渡同学前面。然后和希保持着这种势头迅速加快步伐,没一会儿就把速度提升到最高。
大步向前的野性姿势让人不禁联想到草原上奔驰的猎豹。虽然她也应该有计算着前面的路程而维持着一定的速度,但这速度也已经非同寻常地快了。这奔跑的样子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练习的疲劳,只能说果然名不虚传。
“……………………嗯!”
另一方面,泽渡同学在如此奔跑着的和希身后数米拼命追赶着。明明起跑的时候落后了,之后却保持着漂亮的跑姿,在外行人看来也是跑得相当出色。
眨眼工夫和希就在一圈二百米的跑道上转了一圈,数秒后泽渡同学也从我的眼前通过,脸上是平常从未出现过的严肃表情。虽然距离被一点点地拉开,但就现在这时点来说还不是致命的差距。
……虽然知道泽渡同学运动神经很好,但老实说并没有想到她可以跑到这种程度。以那个和希为对手还能够紧追到这个程度,看来每天早上跑步这点并非吹牛。
尽管已经对预料之外的发展感到惊讶,但在第二圈结束进入第三圈的时候,之前一直平稳的比赛中却开始出现一些变化。
“……呼…………咳……呜…………唔!”
与面不改色保持着一定速度的和希相比,在我眼前跑过去的泽渡同学露出了明显苦闷的神色,一直坚持着的姿势的细微紊乱也开始明显起来。
超速……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她大概从一开始就以接近全速的状态奔跑吧。就算泽渡同学再厉害,不做到这种程度是跟不上和希的脚步的。
和希轻轻回头瞥了泽渡同学那边一眼,然后严肃地收紧表情,想要一口气分出胜负似的进一步提高速度。
好家伙,那么剧烈的练习之后还有这种余力吗。
“哈啊…………哈啊…………哈啊…………!!”
…………不,不对,和希也是相当辛苦。她咬紧着牙关,基本上只靠意志力维持着有力的步伐。
不是仅仅要赢,而是要把对方打败得体无完肤,这就是中瀬和希从前下来没有改变过的处事态度。就算体力透支也靠气势和毅力撑下去,这种天生的性格与和希赌在田径上的尊严带来了这种压倒式的奔跑。
距离逐渐被拉开,和希保持着这种状态跑完第四圈进入最后一圈。
胜负已分了吗?我望向跑在后面的泽渡同学。
“……………………”
她便向着我这边重复眨了好几次眼——然后轻轻一笑。
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飞扬的同时,泽渡同学使尽剩下的力气做出拼命的冲刺。在带着拼命的表情的泽渡同学从我眼前通过之后,我马上注意到她在眼前做给我看的行为的意义。
短促的眨眼与缓慢的眨眼,其组合顺序包含着意义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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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斯电码中表示『负(ま)けませんから』(我不会输的)。(注:为了方便阅读与查询,电码部分在原文基础上加入顿号。日文的摩尔斯电码表可参考这个网址:
http://www.google.co.jp/ime/.html,这里则不详细列出)
实际上,在剩下的最后一圈里,泽渡同学展现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跑法。与到刚才为止的比赛进程相反,泽渡同学一米、两米地缩小着差距,和希则是好几次回过头看向她。
然后,两个人终于跑完了漫长的一千米。
首先通过终点的——是和希。
“哈啊…………哈啊…………哈啊………………!”
“………………………………”
和希借助肩膀的上下活动反复喘着大气。迟几秒冲过终点的泽渡同学大概连深呼吸的余力都没有吧,当场蹲了下去直直地盯着地面。
考虑到和希在体力上的让步,这应该算是以应有的结果结束了吧。……只看结果的话是这样,但站在拼命奔跑完的两人的前面,我胸中萦绕着无法用一两句话说清楚的感情。
和希果然很厉害,但是泽渡同学也很厉害,竟然以那个和希为对手还能给到这种程度的比试。
…………而且,最后一圈,她在我眼前投过来的暗号。
……那个是…………
“…………哈啊……哈啊……该死的,这努力不是白费了吗,混账。”
总算喘过气来的和希转向还在原地不动的泽渡同学,伸出了右手。泽渡同学握上伸过来的手,总算抬起了头。
“……谢谢,名不虚传呢,中瀬同学。我彻底输了。”
即使脸色透出疲累与不甘,但泽渡同学仍以平静的口吻回应。
“……我倒没什么赢了的感觉,竟然被田径部之外的人逼紧到这种程度。”
脸色不快的和希这么称道,言外之意大概是称赞泽渡同学的顽强吧。脾气别扭的和希会说到这种地步在我看来也很吃惊。
“不过,赢了就是赢了。机会难得,就让我再增加一条规则吧——泽渡,下场比赛我衷心了的话,你就加入田径部吧。”
和希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
“……我、吗?”
“嗯,我们社团接力上人手不够啦,不过如果有你这种能跑的家伙在的话四人接力也可以瞄准好名次了。让这种脚力闲着实在是太浪费了吧。”
规则的追加只是嘴上说说的单方面提案,但是面对着并非开玩笑而是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的和希,泽渡同学一时间露出了思考的样子,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不过,接受这个提案的话我有一个条件。”
“嘛,说的也是呢。是那个吗?我输了的话就加入那个什么暗号部可以吗?”
“不,是关于下次暗号比赛的比赛方式。因为设计暗号当然是由我来负责,所以我本身是不可以回到解读一方的。因此这场比赛希望能够承认我的替代者啦。”
“……也没什么所谓拉。是谁啦,代替你的那个人?”
和希说完,泽渡同学就慢慢看向我这边,以严肃的表情继续说下去:
“西村君,可以代替我与中濑同学完成比赛吗?”
“……………………诶?”
完全是抱着旁观者的心情注视着两人胜负的走向的我,在这句突然的发言下猛然吃惊了一下。
……我来比赛?跟和希?
“我所设计的暗号由西村君和中濑同学两人中谁先解出来这一点来分胜负,这种分胜负的方法更容易明白吧?”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作出这种提案的当事人泽渡同学,始终以一副认真的表情等待着我的回答。
……总觉得问题变复杂了。本来这场比赛是决定我加入田径部还是暗号部,而且还彻底无视了当事人我自己的意愿而进行的。嘛,虽然我也觉得没有阻止两人而让事态一直发展到这种地步的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但是,不能只听凭事态随意发展呢。这是关系到我以后的学校生活的事情,我自己想怎么做,再认真思考一次吧。
我试着这样面对自己的真心,然后脑海中浮现的情景是从东京转学来真昼之崎之后浓郁的几个星期。
做到假表白的程度来告诉我链子没拉好的泽渡同学。
做到捏造出“HUIWEN大人的诅咒”事件的程度来跟我说想要和我一起玩的泽渡同学。
作为无法如约约会的补偿,给我解开长时间分开生活的小知的真心以契机的泽渡同学。
……不知为何,接踵而来的回忆基本上都与泽渡同学有关的片段,而且是以被高度美化了的回忆出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至少每件事的当时的我应该都对泽渡同学的行动没有什么好印象才对。
尽管礼仪端正脑子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以优等生来说又相当随心所欲,让我好不折腾,每次都让我动摇,不知为何最喜欢暗号,在这所学校里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创作了暗号之后就非常欢喜地去解读,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可爱得没有其它任何东西可以媲美。
————想到这里,我自己的脸也突然烫了起来。
…………我、我在想什么啊?
“……喂、阿拓,别一声不吭啊,说句话总行吧?”
和希焦躁的视线扎在我身上,我猛然回过神来,几乎是反射似地说出回答:
“明、明白了,我接受替代请求。”
“…………是吗。”
和希倏然低下眼睛,只简短地说了这么点话。为什么和希会做出这种表情,以及为什么我自己会作出这样的回答,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谢谢你,西村君。”
“……不、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无法负起责任的哦,事后不要怨我哦。”
“没关系,因为我相信西村君。”
“…………唔……”
额头上汗珠闪耀着光芒的同时,泽渡同学满面笑容地向我这样说道,我慌忙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怎么了?今天为什么无法直视泽渡同学的脸了?
……原因暂且不管。
这样一来就变成坐上同一条船的我和泽渡同学赌上各自的命运,共同面对与和希的第二回合的战斗。
◆
那周的星期六,下午一时许。
与和希的比赛更改了日期,地点定在位于真昼之崎与南浦浜的正中间的小山——三枝竹山。
“这里真让人怀念啊,想起和阿拓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了。”
“……也是呢。”
不知道是什么因缘,泽渡同学指定的叫做三枝竹山的地方,也是我和和希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当然已经有五年没来过这里了,以那语气听来,和希似乎也是很久没来这里了。
一直到中午的社团活动结束后,和希回了一趟家换上了便服,身上穿着胸口大开的T恤和裤脚很短的短裤,赤脚穿着凉鞋,这样一副对眼睛不好的打扮。
很久没看到和希的便服打扮。短袖短裤这样的选择和以前一样,但这样一种穿法竟然会产生如此不同的印象吗?人类,真是种会逐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生物啊。
之后跟和希两个人一起等了几分钟,在让不禁想起了某个深夜潜入学校的日子的时机里泽渡同学出现在我们眼前。白色长袖男式恤衫上套着单肩的工作服,这样一种男式风格服装应该是针对蚊虫的对策吧。与外向的打扮相照应地,发型也少见地两边各束起一小撮发,即使是这种搭配方式也让人觉得很合衬,这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质素只能让人说出一句“果然厉害”。
“真慢啊,想让别人等多久啊泽渡你丫。以为我会等不下去然后回去吗?这边可是拿出了贵重的周六半天休息时间过来的哦。”
“因为做了很多准备哦。不过中濑同学,在这种地方还穿这种肌肤露出面积那么大的衣服啊,胸口的地方会被虫叮的哦?”
啊、这个我也很在意。因为让人视线不知往哪来放而很困扰的缘故,没法跟她面对面直接说,总觉得就像是吻痕一样产生无形中的色色的感觉呢。不过倒觉得在这种方面不留心眼这点很有和希的风格。
“哼,想叮就尽管叮吧。还是小鬼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打扮长时间呆在这座山了,我才不是在这种地方担心衣服问题的女人气性格。”
“是这样啊。说起来那双凉鞋很适合中濑同学呢,在哪里买的吗?”
“…………在哪买都无所谓吧。又不会去把店名一个一个都记住啦,在附近看到有特价就随便买了双回来而已。”
“是这样吗?话说回来我不久前在车站前的鞋店里看到了一双非常相似的凉鞋,之后就一直想买了。不过那是牌子货,价钱不便宜,所以一直都下不了手。”
“……关我什么事啦。只是偶然吧,这样又怎么着了啊?”
“昨天,我好不容易攒够钱了去到鞋店的时候,店员却告知我库存都摆在店面上,而且刚好卖完了。据说买到这双鞋的人是喊着‘明天没鞋子好穿’带着一副拼了命的样子冲进店里,让店员把商品一字排开,‘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地让店员陪了几个小时,结果现金没带够,说着什么‘帮我垫付吧我一定会还的!这次就放过我吧!’,甚至做出下跪这种时代错误的行径来做。店员也实在没办法按要价给那个人了,说白了就是影响到正常营业所以希望快点让那个人走。”
“…………呃、诶,这世界上有些人还真会添麻烦呢。”
“就是说呢。不过回家时在电车里,看到一边把拼了命挑选的凉鞋抱在胸前、一边低声自言自语着‘阿拓会对我说很相称吗’、一边红着脸露出微笑的中濑同学,我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为什么你丫会看到的啊————————————!?”
“阿拓会对你说很相称吗?”
“不不不不——————————!!不要重复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希脸涨得通红,像头斗牛一样逼近泽渡同学身边。敏锐地感觉到暴力的气息的我马上叫住和希。
“和、和希。”
“怎么啦!!”
“……很相称哦?”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和希弄乱了长长的马尾,像是被什么上了身似的当场晕了过去。想起来恐怖电影里似乎看过这种镜头,和希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濑同学是在高兴啦。”
“……是这样吗?那个样子?”
对着眼前向前咕噜咕噜咕噜地滚落山路的和希,泽渡同学带着一如既往地无法读出心里所想的表情这样说道。但在我眼中只看到一只妖怪因痛苦而挣扎着……
“女生在换成与平时不同的服装时要鼓起很大勇气的哦,不是会想如果不合适该怎么吧吗?如果在她心情正忐忑的时候给予称赞的话,谁都会觉得高兴啦。”
“是、是这样的啊。那个和希果然还是会有这种地方的啊。”
“………………虽然我也是换了和平时不同的打扮呢。”
“……嗯?你说了什么吗,泽渡同学?”
“我什么都没说哦?”
泽渡同学的话声音太小所以听不清楚。表情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耷拉下来,但瞬间之后又回到了和平时一样的灿烂的微笑。
……唔—嗯,是错觉吗?
“……哈啊……哈啊……哈啊……”
气喘吁吁地回到我们身边的和希在山路上如此壮观地滚落之后,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土。不过嘛,这以前就司空见惯了,我觉得这样子更像和希。
“和、和希,还好吗?”
“…………………………(瞪)”
和希沉默地瞪着我,视线包含着“提起刚才那件事就杀了你哦”这样一种气势。……嘛,总之身体应该是无大碍。
“嘻嘻。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开始了吧?比赛的内容是‘寻宝’。”
等和希冷静下来后,泽渡同学开始切入正题。虽然也不是说忘了,不过这句话让我重新想起来这个地方的理由。
“接下来给两位一份暗号。请解开这个暗号,找出埋在这座山里某个地方的宝物。时间限制为日落之前,时间到后两人都没有找出来的话就算作平手。规则就这些,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这样的话就让我只问一个问题吧。你们事前没有打好默契的吧?”
“请不要瞧不起人,我不会做这种卑鄙的事情哦。”
“真的吗?事到如今我不会让你说什么忘记了比赛的约定哦,输了的话两个人都加入田径部,当然不允许中途退出。”
“我知道的,向神明发誓不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行为。”
面对着投来锐利视线的和希,泽渡同学以坚决的口吻如此回应。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和希哼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嘛,也罢。那就尽快开始吧。”
“了解。需要两人解读的暗号在这里。”
泽渡同学分别递给我和和希一张纸,上面写着这样的文段。
星の板の方角に长寿の酉<とり>を数えよ。
さすれば标は与えられん。
三つの鋭き意志を持て。
その切っ先が扉の键となるだろう。
暗を恐れず、光を信じよ。
虹の导きが真実の道を切り开くだろう。
棘姫の墓标と共に宝は眠る——
以下译文——
于星之板所向数出长寿之酉吧
然则,赐汝路标
带上三份坚锐的意志
其尖端会化为门扉的钥匙
不要畏惧黑暗,相信光明
彩虹的指引会开辟真实的道路
宝物与荆棘公主的墓碑同眠——
以下正文——
“…………?什么啊这是?”
在正如她所说的文体写成的“宝物的暗号”前面,和希让人很容易理解地完全地打横侧着头。
至今为止泽渡同学出过的暗号非要说的话是有着强烈的智力谜题要素,但这次似乎是相当正统的暗号。看来这份题目有必要稍稍集中精神进行解读。
刚这样想了两秒钟。
“啊啊不行了,看不懂。不如说厌了。”
“太早了吧!?”
才两秒哦!?
“真烦啊,这种事就是靠感觉的。一眼上去看不懂的东西想多久都是不懂的啦,既然留在原地也是白费工夫,那就只有先行动了再说喇。”
“等、和希?你想去哪里?”
“用不着专门解这种暗号,我的直觉告诉我就在那边喔。哈,阿拓你就一直这样嗯嗯哦哦下去吧。拜拜!”
和希留下这样的话,然后一下子就从我们前面跑开了。在落脚情况不好的山里,那背影看起来却比在操场上奔跑还来得活泼,简直就像是在野外长大的孩子。真亏她穿着那么不便于走路的凉鞋啊……
“……那个人真的理解比赛的题目吗?”
“嘛,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毕竟是和希……
“……不过,这种时候和希不知为什么直觉会好得离谱叫。虽然有点不同,不过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类似的事情、吗?”
“嗯,以前有一次我的拖鞋被身材强壮的高年级生们拿走了。他们本来只是打算小团体里玩吧,但无论我怎么求他们都不肯还给我,最后就把那双拖鞋扔到学校背后的水渠里去了。”
小学生也是有好有坏,无论什么地方都会有这种坏小孩。
“之后正从学校回去的和希怒气冲天地冲了回来,说着‘在对我的手下做什么啊!’,把体型比自己大的男生全都揍个落花流水。而且之后衣服还穿在身上就直接跳进水渠里,帮我找到了拖鞋。那水相当的浑浊,本来在里面找到只有一只脚大小的拖鞋应该有如大海捞针吧。那正所谓野生动物的直觉啊。”
这是还有多例的中濑和希·男子气概事件中的其中一件。虽然也被迫体验了很多次危险的经历,但在这么多事情后还是没有讨厌和希,就是因为发生过这种事情。大雄和胖虎也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而变成这种关系呢。(注:记得在哪里看过大雄、胖虎、小夫这些译名其实和原来的名字并不一致,所以在翻译时看到大雄的名字完全没反应过来。顺便一提胖虎的名字叫刚田武……)
“而且和希在那之后还得了感冒。真的是从以前开始就做事不考虑后果。不过,到现在我还是很感谢那天那件事。”
“…………是这样吗?话说回来西村君,既然这样的话不是赶快解读更好吗?”
泽渡同学以似乎有点不高兴的表情这样说道。这心情有点不好的原因,应该是明明在比赛过程中却悠闲地细数着过去的回忆的我危机意识太低了吧,毕竟输了的话就要和泽渡同学一起强制加入田径部了。
“抱、抱歉。认真开始吧。……首先第一行,『星の板の方角』(星之板的方向)和『长寿の酉<とり>』(长寿之酉)吗。”
重整心情后重新开始解读。星之板、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不知道这个知识的话,我就会在这个地方早早地栽跟斗了吧。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单词就在最近才看过。
“星之板,也就是说Starboard对吧,船舶用语中意为‘右舷’。就在最近才在向野野崎同学借的小说里出现过,所以不会错的。”
“……西村君,什么时候开始和野野崎同学关系好到可以借书的了呢?”
“诶?哎呀,HUIWEN大人那个事之后,在学校里有机会碰过几次面啦。那个时候问她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小说,她就借了我很多不同的书了。”
“……是嘛。”
泽渡同学用似乎有点干巴巴的声音含糊地回应。……怎、怎么了啊?我说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我、我说,泽渡同学,最好不要和我说太话吧?规则上泽渡同学不可以告诉我答案的。”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记得的哦?请不用顾虑我继续解读吧。”
“嗯、嗯……”
总感觉说话的方式很恐怖,但还是不要在意吧。
“酉……不是鸟(注)而是故意写成酉…………这是指干支中的酉吧?酉是地支里的第十个,然后说到长寿…………”(注:日文中“酉”与“鸟”是同音字)
一瞬间脑海里猛然划过一道闪光。
原来如此,说到长寿就是指杉树啊。
实际上这附近耸立着不少杉树。也就是说这份暗号的第一行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吧:‘从这里往右前进,到第十棵杉树’。
我按照解读结果往那个方向前进看看,然后正好在第十棵杉树上刻着一个似乎是雕刻刀刻出来的箭头。
——『さすれば标は与えられん』(然则,赐汝路标)——(注:估计出处是新约马太福音7:7,求めよ、さらば与えられん。本处翻译为译者自行意译而不借用圣经原译文的形式)
和暗号第二行的描述一致,看来是没错了。
开门大吉,之后跟着箭头的方向前进就可以了吧。
“……不过这条路和和希跑出去的方向是一样的呢……”
所以才说和希的直觉可怕,看来后面最好加快速度。
再走了一阵子,不久便遇上了一棵大树。在那棵树的中间位置,刻了一个交通标识里称为临时停车的标记。看来轻松的时刻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的暗号是『三つの鋭き意志を持て』(带上三份坚锐的意志)吗……”
只有这句话的话完全不明白。坚锐的意志、吗……
我在四周试着搜索一下有没有什么像是线索的东西。到处都是生长繁茂、品种繁杂的树木,乍看之下没感觉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就这样探索了一会儿后——
“————呜哇!?”
脚被什么东西绊到,我整个人摔到地上。我摸着鼻尖爬了起来,一边低声咒骂着“搞什么啊混蛋”一边看向脚边。
“……嗯?这个是……”
那里埋着形状不自然的石头,是一块以顶端有点尖出来、大小约有握起来的拳头那般大的石头。
继续在周围探索了一下,然后就找到别外两个地方埋着形状相似的石头。
……石头…………意志…………?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注:日文中,“石头”与“意志”是同音词)
该算是受伤的功劳吗,『三つの鋭き意志』(“三份坚锐的意志”)这句话,说出来的话其实提示就直白地写在那里了。注意到之后就是个非常单纯的暗号了。
但是,只注意到这个是不足够的。最开始的“于星之板所向数出长寿之酉吧”这个暗号是解读结果本身就指示着下一条路,但是这句暗号则本身还不能得出答案。在接下来第四行句子『その切っ先が扉の键となるだろう』(“其尖端会化为门扉的钥匙”)里应该藏有很大的提示。
尖端……这尖尖的石头的顶端吗。是说把这石头插进哪里的钥匙孔吗?……不,不会这么蠢吧。
“呵呵。”
在口中念念有词的我身后,泽渡同学不知为何漏出了听上去很高兴的笑声。明明人家在认真思考,这太不严肃了吧。
“……什么事那么高兴啊,泽渡同学?”
“因为西村君看上去很高兴啦。”
“…………诶?”
我看上去有这么高兴吗?
“西村君平时一点都不帅气,就只有在这种解谜的时候才勉强看得过去呢。虽然西村君平时一点都不帅气。”
“为什么要说两次呢?”
“明明一直能保持这副样子就好了。没有被像是知子妹妹说过吗?西村君本来素质并没那么差,却唯独对怎么让对方的印象发生偏差有着各种心得。”
“……………………”
……被说过呢、这么说来……
“嘛,不过也没关系呢,也就是我一辈子不断给你出问题的程度而已。”
“一辈子!?”
“我会提供足以让你由早到晚不眠不休的量的谜题哦,这样西村君就可以到死为止都保持一副还看过得去的样子。这提议不错吧?”
“麻烦得让人感恩戴德啦!!”
……虽然我是像照着平常一样的调子这样吐槽了,但是其实是拼命不让她发现内心的动摇。
因为,一辈子啊、由早到晚啊、到死为止啊什么的。
……被人这么说,就算是玩笑也没办法忽略它的吧?这边可是在田径比赛那天以来本来就有的思绪还有所增加的啊。
“…………嗯?这些石头,莫非是……”
我一边想着这种事情一边呆呆地远眺着这三块石头的时候——总算察觉到某样事情。
“这样啊,将三块石头用线连起来,正好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也就是说长度相等的两腰所夹的角就是‘尖端’了。既然这个是‘门扉的钥匙’,亦即是说向这个方向前进就是正解。是这样对吧,泽渡同学?”
“说的是呢——呃、不可以哦西村君,说了这些的话就是违反规则的哦。”
“……噢,对啊,不小心就回到平常的习惯了。”
“呵呵,我也是几乎习惯性地回答出来了呢。很奇怪对吧,明明我和西村君相识以来不过一个月不到。”
“…………这么说来也是这么一回事呢。”
这么一提吃了一惊,总有种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似的感觉……当然这种肉麻的话是不会打算说出口的。
总之先往前走看看吧。
然后我便在那路上与一个相当让人怀念的人再遇。
“啊——伊海田先生!很久不见了!”
“嗬……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西村家的小弟弟吗?这还真是碰上了怀念的面孔。”
那是一位完全是一副住在山上的人的打扮、体格健壮的老人。伊海田先生虽然外表粗犷,但内里却是个性格温和的和蔼老人,在这座山里玩耍过的孩子肯定受到过他的关照,是三枝竹山的管理人。那个时候我也从他那里听说了很多事情。
能够以这种形式见面这点自不用说,而他还记得我的事情这点也让人高兴。伊海田先生一边露出和以前一样的亲切的笑容,一边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听说你搬到了东京,现在又回来了吗?”
“是的。双亲已经和好了,所以之后又要受你照顾了。”
“是嘛是嘛,这就好了。有时方便的话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嘛,活到这年纪也就只有这点生活乐趣了。”
“伊海田先生还在这里生活吗?”
“嗯。最近腰腿越来越不好使唤,不过也勉强能撑过去啦。女婿那边一时要照料我,一时要介绍老人中心给我,老是唠唠叨叨的。我没打算当个包袱,我可是打算到死为止都在这里生活啊。”(注:伊海田老人的自称是“わし(washi)”,是年纪大的男性使用的自称)
今年已经要七十岁的伊海田先生在大约二十年前妻子去世之后,就在这座山里静静地过起了自给自足的生活,一直坚持了今天。
果然比起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又变得更老了,不过还是显得很精神。
“有精神就最好不过了,伊海田先生。”
想着那种事情的时候,泽渡同学向前走出一步轻轻点了一下头。伊海田先生那细长的眼睛稍稍睁圆起来。
“……哈啊。……你是,难道是泽渡家的小妹妹吗?”
“是的,很久不见。”
泽渡同学欣然一笑。她也和伊海田先生也是认识的吗?真是不可思议的偶然。
“这不是长成了大美人了吗?而且开朗了不少啊,不听声音还真是没认出来啊。现在能顺利地上学了吗?”
“是的,以前给您添很多麻烦了。托您的福现在才能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才没麻烦不麻烦。哎呀哎呀,不过那个时候的小妹妹啊。是嘛是嘛。要不再活久一点吧。”
伊海田先生一边这么说一边欢喜得笑逐颜开,甚至渗出一点泪水。
在让人欣慰的两人交谈中,我却感到了一点违和感。
“哎呀,很久没看到有朝气的脸孔真是让人高兴啊。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不过我一直住在山上的小屋,所以有什么事过来找我就好了。”
“呵呵,非常感谢您,伊海田先生。”
“嗯。那我先走了,小妹妹,小弟弟。”
伊海田先生满足似地眯起了眼,准备离开我们。
直到目送伊海田先生那圆乎乎的背影消失之后,我才挂心起刚才的对话,便决定问一下:
“……可以稍微问一下吗?泽渡同学以前是个怎样的孩子?”
“为什么会问这种事情呢?”
“呃、哎呀,是对刚才的话有点在意了……说什么变得开朗起来什么的。”
“………………”
本来我并没有包含太多深究的意味去问的,但与我轻松的口吻相反,泽渡同学脸上浮现阴沉的表情。
人,无论是谁都会有一两件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而过去是其中最容易出现的一样。哪怕是我,在被人毫无顾忌地问到在东京生活时的事情的话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那个,抱歉。不想说也没问题啦。”
本来我想马上撤回发问,但泽渡同学一边“呼”地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啦。别看现在这样,我以前也是个非常消极保守的人喔。”
一边如此坦白道。
……………………消极保守?
“不相信呢,那眼神。”
泽渡同学不快地盯着我……但是,回想至今为止的事件,这话真是让人一点都无法相信。
“从我自己口中说出却不相信我,这不是很过分吗?没想到西村君是这种人。”
“诶、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呢,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说完这内有深意的话之后,泽渡同学再次闭上了嘴。总觉得她心情微妙地变得有点不好了。
……唔嗯,本来想躲过地雷,结果又踩上别的地雷了吗。
气氛有点尴尬。就这样在沉默中走了一段路之后,我注意到周围越来越暗。郁郁葱葱的树木的叶子层层叠叠,本来应该能投到地面上的光线也被遮挡住了。
越是往前走黑暗越是浓重,大概走了十分钟之后周围就已经被以陷入一片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黑暗中。
“……头痛了呢,这下完全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了啊。泽渡同学,这边真的是可以一直走下去的吗?”
沙沙的踢着泥土的声音填补着我与泽渡同学之间咫尺的距离。这样一直走下去真的可以吗?
“……泽渡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应,我慌慌张张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但看到的只有树木隐约的轮廓。
泽渡同学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至少记得到刚才为止都还听得到脚步声才对,肯定是在附近的……
“——————唔”
紧接着,我的脸颊有种被什么东西触碰了的触感。
然后,耳边感觉到轻轻的呼吸声。
这些事都在一瞬间发生,难以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似乎是种柔软的触感………………诶?……………………诶诶?
……………………………………刚才那个、是什么?
周围依旧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隐约浮现出来的人影就站在我的眼前……感觉上是这样。当然,这种环境里不可能窥探到对方的表情。
……她对我做了些什么呢?站在那里的真的是泽渡同学吗?如果是泽渡同学的话为什么不回应我呢?
如果那些事都如我想像一样的话——为什么泽渡同学会做出那种事呢?
脑海里被大量的问号淹没,处理能力无法跟上毫无先兆的事态。
像是要驱散层层叠叠的问号似地,一束光在不经意间从树木的缝隙中穿进来。
漆黑的空间里延伸出一条光的通路。虽然只是小量的光,但它却戏剧性地照清了周围的情况。
“怎么了,做出这副表情?”
泽渡同学在离我足足十米远的地方。
“……呃、啊…………那个…………”
“呵呵,西村君真奇怪。”
简直有一种被狐狸迷住了的感觉。以为就在眼前的泽渡同学却站得那么远,想着她会是什么表情的时候却发现她正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我一边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边一直呆呆地望向泽渡同学站着的地方。
真的是稍有松懈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个名为泽渡遥的女孩子果然是无法读出她一丁点的心思,总是扰乱我的心神。
……简直就像是暗号本身的存在一般。
“……泽渡同学,现在是几点?”
“刚好是下午两点。”
“…………这样啊,真是设计了些复杂的东西呢。”
『暗を恐れず、光を信じよ』(不要畏惧黑暗,相信光明)
『虹の导きが真実の道を切り开くだろう』(彩虹的指引会开辟真实的道路)
彩虹的指引——也就是指两点的指引(注)。泽渡同学早就有知道到了这个时间那束光就会射进来的吧,真是亏她能想出这种暗号。(注:日文中“彩虹”与“两点”是同音词)
……不过明明在这种状况下都能解读出暗号,却完全解读不了她在想什么,我也实在是不争气。
继续走下去之后便来到了沿山小路,如果从旁边滑落下去的话,这山崖的深度让人无法平安了事了。
几十棵栗子树沿着崖边簇拥而生,像是把山崖包围了起来。现在时节还有早,不过如果到了季节的话这里肯定会长满果实。
可是仔细一看,就注意到里面有近半数的栗子树都已经枯萎了。不知道是单纯寿终正寝了呢,还是因为树龄大了之后伊海田先生就不再打理它们呢。这些枯树呈现出一幅有如树木的墓场的风景,让人感觉有点难过。
远远观望着这片风景的时候,我抓住了最后的灵感。
——原来如此,『棘姫の墓标と共に宝は眠る』(宝物与荆棘公主的墓碑同眠)、吗。(注:棘姫,又记作茨姫(日文读音同),欧洲古代童话中名为“沉眠于森林的公主”,但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应该为英语中的译名“Sleeping Beauty”,即睡美人。但此处荆棘有其暗号中的含义,故不取更广为人知的译名)
被刺包裹的果实,枯萎了的栗子树。荆棘公主指的是栗子树,而墓碑则是指那些枯萎的树木,眼前的风景正是暗号最后的句子所描述的。
……可是这样一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荆棘公主的墓碑”呢?
枯树有好几十棵,如果当中只有一棵是真正的答案的话,有没有像最开始那棵杉树上的标记那样的东西呢?
于是我在从头到尾大约排列了三十米的栗子树里逐一调查一下。
但无论哪棵树上都没能发现奇怪的地方。
……奇怪了呢,我觉得肯定猜中了才对。
就在这个时候。
“真的不记得了吗,西村君?”
“…………诶…………?”
刚才一直静静地注视着我的泽渡同学突然说出来这样的话来。
“西村君肯定还记得的才对啊,哪个才是真正的‘荆棘公主的墓碑’。”
“……记得?我?……什、什么意思?”
“………………”
再一次的沉默,而且带着一副有点低头失落的表情。
为什么泽渡同学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在想到这理由之前,我的脑海里首先浮现起某个场景。
“…………我……来过这个地方……?”
——想起来,我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不自然的意图。
本来最开始为什么我会被迫参加暗号比赛的呢?
认真一想,解读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两个。既然是和希和泽渡同学的比赛,那只要泽渡同学出暗号而看和希能不能解出来,只需这样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可是泽渡同学却专门指名我当解读者,不惜承担自己也可能要进田径部的风险。
重重的泽渡同学不自然行动之谜。
我记得我来过这个地方。
还有不知为何泽渡同学知道我来过这个地方。
错综复杂的线,终于在我脑海中织出一幅画面。
“…………泽渡同学,这个是…………”
后面只差踏进门的一步了。
现在马上就要得出答案了,正正在这一刻————
“找到了啦————————————!!”
高声的叫喊响彻三枝竹山,正好从我们走过来的方向突然出现,突然冲了过来的身影正正是和希。
“宝物是在那边吗————————————!!”
我们现在正要得出答案,这时机妙不可言。她真的是凭直觉找到这个地方的吗?真厉害啊这家伙。
哎呀不过,比起这种事。
“……和、和希!等一下!停下来!”
“啊啊!?不可能停下来的吧!话说这山坡上停不下来啊!!”
虽然说必须想办法在抢在和希之前找到宝物才行——但状况比这点更加迫在眉睫。
因为我身后就是陡峭的山崖,而且和希一路跑下来的山坡坡度很大,再加上今天她还穿着看起来很不适合跑步的凉鞋在全力奔跑,你说这到底会演变成什么事态呢?
“…………呜、呜噢噢噢噢!?”
和希就在我眼前脚下一个踉跄要摔倒了——正是当然的啦!?
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的和希止不住身体的势头,就这样冲出了山崖————
“————————和希!”
糟了,这么想完之后身体马上擅自动了起来。
拼尽全力去拉住身体摔了出去的和希。
完全是看天意的赌博。
不过,以身手迟钝的我来说已经做得不错了吧。
因为在稍有闪失就会变成两个人同时头朝下地栽下山崖去的状况下,总算至少把和希(“至少把和希”带着重号)救了上来。
“…………阿拓————————————————!?”
逐渐变得模糊的意识里,只有呼唤着我的名字的和希的叫声一直残留在我耳边。
◆
之后,我由和希和泽渡同学搬到了伊海田先生的山上小屋,在意识朦胧中接受了在像是生死的界线上徘徊了一下的仔细处理。
而其结果是——
“看来只是扭了一下脚呢。受伤的地方不是要害得救了呢,西村家的小弟弟。”
伊海田先生微笑着用那只大手轻轻敲了敲我的头。
是的,并没有受什么大伤,让您担心了非常抱歉,我很好。
“…………………………”
另一方面,和希一直顶着沉痛的脸低着头。总是吵吵嚷嚷的和希现在却陷入沉默,反而让人不安起来。
“刚看上去还以为看错了,结果内在还是和以前一点都没变呢,老是胡闹这点和以前一样。”
伊海田先生脸带惊讶地望向和希。承受着那视线的和希一下子缩起了肩膀。
当时以在三枝竹山搞破坏的坏小孩而出名的和希到处尽情地胡闹,惹得这位平时温厚的管理人真的发火也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伊海田先生作为少数几个能够从正面给那个天下无敌的孩子王揍上几拳头的人,对和希来说既是天敌,同时某种层面上也许可以说像是她恩师般的存在。
“……对不起啦。”
“对我说也没有用吧。”
“………………”
伊海田先生与平静而清晰的语调劝告和希。沉默一会儿之后,和希转向我这边,深深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又因为太得意忘形而让阿拓受伤了。”
“……哎、哎呀,抬起头吧和希。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而且这点程度的话我也习惯了。”
“……也是呢,这种程度的伤都完全习惯了,从以前开始我就让阿拓受到多到这种地步伤害了。”
“我、我说,和希……?”
“……我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都痛恨自己起来了。明明很久不见,还想让你看看和以前不同的地方……”
和希越是说下去头就越是低下去。……似乎完全陷入了负面的漩涡当中去了。
“以防万一,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叫救护车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不过至少给你叫一台出租车吧。”
“啊、哎呀,不用做到这种程度了。”
“伤者就乖乖接受别人照顾。中濑这坏小孩看来也认真反省了,暂时安心待在这里就可以了。”
“……我也跟着去吧,可以吗,伊海田—?”
“不要用这名字叫我啦。嘛,随你喜欢吧。”
一直在大自然中生活的伊海田先生家里没有电话,而这座山里手机收不到信号,所以为了打电话有必要下一趟山。
“……真的对不起啊,阿拓。”
伊海田先生简单换了一下衣服后便与和希离开了山上小屋。离开的时候和希回过一次头,只说下了这句话。
哐当一声木制的门关上了,屋里只剩下我和泽渡同学两个人。
“……和希那家伙以前就是那样子了啦,明明总是把人拉进危险的事情里去,但当我真的受伤了就会像那样消沉起来。该说是老实得有点多余呢,还是本末倒置了呢。那是怎么一回呢?”
“我觉得是因为她喜欢西村君。”
“………………诶?”
………………哈?
“因为中濑同学的行为不是很像对喜欢的人多管闲事的男生吗?很好看穿的哦。旗子还竖得挺早的嘛?”
“什么旗子……哎呀不过、那可是和希哦?本来行为像男生这点应该是因为觉得我不像个男人吧,而且又不只有那家伙有这种情况。”
“为什么西村君的那种解读能力一点都用不到女孩子的心思上呢……”
哈啊的一声泽渡同学长长叹了口气,虽然不太懂不过似乎她非常地惊讶。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事情吗?
“说到底,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中濑同学要进行这种比赛吧?”
“……呃,这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呢…………?
对着我这种便宜货两个人还真是有干劲呢,我之前是这么想的啦……
“我也好中濑同学也好,才不是什么人都觉得好的哦。正因为是西村君所以才想和你一起参加社团活动,明白了吗?”
“是、是的。”
“可是,只能以这种方式去思慕对方的中濑同学太可怜了啊,请给我反省一下。”
被严厉批评了。
……话说为什么泽渡同学会是支持和希的一方呢?
“……那泽渡同学是为什么呢?”
“指什么事?”
“……为什么泽渡同学想要和我一起参加社团活动呢?”
向本人问这种事情,恐怕我会被说迟钝吧。
“这不是明摆的吗,因为西村君是重要的朋友啊。”
泽渡同学马上满面笑容地作出这样的回答。
嗯,嘛,这也正常。
就算和希真的是喜欢我,泽渡同学却而不会是这种情况。她纯粹是作为朋友想和我在一起。
…………怎么了,对于朋友不多的我来说,有人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本应该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心里某个角落也有个我不知为何对她的话感到可惜。
“话说回来西村君,要在中濑同学回来之前完成这次的游戏吗?”
“……游戏?”
“暗号啦、暗号。不是已经基本上得出答案了吗?机会难得,请去找出我藏起来的宝物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似乎走路有点困难哦?”
“不要紧哦,看。”
泽渡同学一边这样说,一边在我身旁半蹲下来,慢慢地把后背转向我。
…………什么意思?
“用背的啦,用背的。”
“…………哈啊!?”
像是要回答我心中的疑问似的,泽渡同学平静地说出那样的话。
“我意外的力气不错,西村君身体很轻所以没问题啦。”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才不是没有问题吧。至少男女角色反了吧,身为男人我还是有点尊严的。
……哎呀、不过,泽渡同学的后背吗,看起来又纤细又柔软呢。……真想抱抱看……
…………………………唔!?……我都想什么…………!?
似乎我体内对泽渡同学的耐久值正在不断下降,由始至终都是破防(注)状态。真的就这样任凭身体顺从本能的话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事态,这里还是得全力克制自己。(注:破防,游戏中、尤其是格斗类游戏中常见的术语,破防状态下的角色在短时间内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不过鉴于YJ并不擅长格斗游戏,若有错误请指正)
“泽、泽渡同学,这种事果然不太好吧。”
“唔……有点不舒服呢。西村君,可以放松一点绕在脖子上的手吗?”
“身体擅自动了!?”
手臂全力地绕在泽渡同学那雪白的脖子上,全力嗅取着刚好散落在鼻尖前的柔顺秀发的香味,将全身的重量完全托付到无法想象胃里的东西该到哪里去的纤腰上的这么一个男人。要说这是哪里来的家伙的话,那个就是我,以后望请记住我。
“就这样散步到车站附近吗?”
“请饶了我吧!”
泽渡同学一边说着玩笑似的话一边呵呵地笑着。她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图,这种事我已经没有闲情去考虑了,毕竟接触的紧密度非同一般,头壳就像快要坏掉了一样。
忍受着这种既可认为是福利也可认为是修行的羞耻play,我们来到了刚才那片长着栗子树的地方。
距离伊海田先生的山野小屋只有三分钟左右的路程,受伤的地点是在这里可谓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那么西村君,凭你的记忆力,应该到现在还记得哪个才是真正的‘荆棘公主的墓碑’对吧?”
“………………嗯,那时候离现在刚好是五年前。我曾经来过这个地方,那里记得只有那一棵栗子树枯萎了。然后我——”
“是吗,那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泽渡同学在这里打断了我的话,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我也已经得出了一半以上的正确答案,但是还差一步。现在接下来正要去找出这一步。
“……啊、那棵树的根部……”
仔细看了看去到跟前的那棵树的要冲,就注意到泥土的颜色与周围的相比有着细微差别。
然后,泽渡同学背着我原地蹲下,翻挖起颜色不同的地方。
“……………………这个是……”
里面挖出来的是一个半透明的小胶囊,是个像是胡乱造出来的便宜货。
我从泽渡同学手中接过胶囊,战战兢兢地向它伸出手。啪咔一声,里面的东西就滚到我手掌中。
“……………………!!”
从胶囊里滚落出来的东西是——假面骑士的PVC人偶。
是我认为很久之前就遗失了的、我的宝物。
完成拼图所需的最后一块碎片。
经过了五年的时间胶囊。
这一刹那,我心跳所有事情都联系到一起了。
“…………这样啊…………那个时候的女孩子是…………”
泽渡同学转向惊愕得眼睛睁得通圆的我,露出满脸莞尔的笑容,
“总算遇上你了呢,西村君。”
然后说出了这句话。
◆
五年前。
我在这座三枝竹山与一名女孩邂逅。
那个女孩非常内向,而且沉默寡言,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只是哆哆嗦嗦地发着抖,一句话都没有回应过。
不过我还是想至少听到她说一句话也好。
因为她很可爱,这点也是理由之一……不过在我眼中,那女孩就像是抱着深深的孤独一样。
双亲离婚,与妹妹分居,与朋友离别,就这样被赶出了自己一直生活着的小小世界,我自己也是正经历着无从排解的孤独感。说产生了共鸣也许只是自以为是,但她那不安的瞳孔里包含着一些东西让觉得无法置她于不顾。
“呃、那个,我叫西村,你呢?”
印象中以平常的我是不会做出向陌生的女孩子搭话之类的事的,更何况是在明显被拒绝的情况下还缠着别人不断搭话,这种事还是不可能做出来。
在那个时点、那个地点、和那个女孩相遇才会有的鲁莽行为,正因为如此,那对我来说也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的回忆。
就这样在不屈不挠地持续说话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了她在发出一些什么信号般的东西。
一开始以为那只是在眨眼,但是那如此强硬地逃开的视线不知不觉中已经正对着我。看着那眼睛拼命地一开一合的样子,我马上就注意到那有含义的行为。
— · · · — · — — · · — · ·
那是她的自我介绍的方式。
那个女孩不是用语言而是用眼告诉我她自己的名字。
坦白说,我觉得那个女孩很有趣。
“是吗,是叫遥吗。是个好名字呢。”
“……………………!?”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在这一瞬间从我面前逃开去了。
顺便一提,在追她的时候,我遗失了打算当做时间胶囊而埋起来的宝物。
不过,这一天,与那个奇怪的女孩相遇的那件事至今仍记得一清二楚。
◆
“明明我都给出了那么多提示,结果到最后都没有注意到我。都有点怀疑起你的神经了呢。”
即使是以听上去不满的口吻这样说,向这边转过头来的泽渡同学依然露出和往常一样的和蔼笑容。
就在刚才才揭露的惊人真相面前,我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因、因为啊……简直是换了个人嘛,和那个时候比……”
“所以说我说过的吧,我以前是个非常内向的人。”
“哎呀…………诶诶………………?”
“那个时候的我是个非常不擅长与人交谈、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是一直一个人设计着暗号的孩子,当然也没有朋友了。”
对着还未能把五年前的少女与眼前的少女联结在一起的我,泽渡同学一边发出呵呵的笑声一边开始讲述起自己的事情。
“然后那天我也是在这个地方设计着宝物的暗号,不过那个时候只是自娱自乐罢了呢。就在那个时候,一个男孩子突然向我搭话了。”
“…………那个就是我?”
“是的。我吃了一惊,明明已经尽量选了个没有人的地方了,而且对方还是个陌生的男孩子。被这样的人突然来搭话,我一下子就变得行为可疑起来,头脑中一片空白,吃惊得甚至说出不话来。”
“难以想象现在却是那么口若悬河的人呢……”
“我马上就想从那里逃掉的,但那个男孩真的很缠人。不知道这边可是真心觉得很讨厌吗?就算这样也要继续吗?他就这样不断跟我说着没有什么意义的话,我都几乎哭出来了,老实说心想明明死就好了。”
“是这么一件事吗!?”
还以为是什么事的开端!?
结果竟然是明明去死就好了!!
要哭出来的是我啊!!
“不,不好意思,那纯粹是当时的心境而已了。而且后面就开始有些好一点的发展了,请放心。”
是真的吧…………?
“一开始就是像那样觉得很惊讶,但之后就在意起来那个男孩想尽办法是不是不过想稍微和我说说话而已。但是由于过于紧张,还是说不出话来,于是像决定用摩尔斯电码来传达自己的名字。”
“……像在地面用树枝写出名字之类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的吧,为什么要故意选一种那么那理解的方法……”
“所以说那已经是尽了力的做法嘛。”
的确那个时候的女孩行为相当可疑……但是说和现在这个人是同一个人这点还是无法信服。
“不过,西村君却解开了我那个暗号。”
泽渡同学突然盯着我的脸。
刚才还是开玩笑的样子消失了,变成非常认真的表情。
“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暗号不过是玩耍的道具而已,其中也反映了我当时的性格了吧。我那以那种形式阴沉地自我封闭起来的心门,那一天,被突然出现的男孩打开了。”
“………………”
……总觉得被直接地对着自己说这些话……有点害羞啊。
“虽然那个时候因为吃惊过头而想都不想就逃了出来,不过那真的是相当大的冲击。别人解开自己的暗号,比自己设计暗号不知要快乐多少倍。一旦体味了这种快乐,就再也无法回到以往的自己。从那天起,为了克服内向的毛病,我开始了拼命回归社会的日子。”
“总觉得像是家里蹲的话题呢……”
……不过,那可是没有一定的信念的话就做不到的事情。泽渡同学是如此为了改变自我而努力,老实说我觉得这很厉害,而努力能化为现实更是厉害。而实际上,她的改变甚至让我没有注意到她是五年前相遇的那个孩子。
“之后我到中学就读,顺利地克服了内向的毛病……不过,不怎么有呢,喜欢暗号的人。难得能和别人正常交谈了,却找不到能和我一起玩暗号的人。”
这么说来的确是这么说过呢。……嘛,不过我想正常来说也是这样。
“之后我升上了真昼之崎高中,偶然地与初中部的知子妹妹相识,是个和那时听到的男孩的名字一样的女生。虽然还没确实证据,但看到知子妹妹的脸的瞬间我就知道那是西村君的妹妹了。两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说我和那家伙相似,倒是有人认为是不像兄妹的兄妹。”
有段时间我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桥底下被捡回来的。双亲关系也不好,当时的我正好觉得这种说法相当靠谱。老实说现在都还有点“难道不是吗”的想法。
“嘛的确,脸的话是完全不像,但那个气氛却是完全一样的呢。虽然西村君搬到东京去让人遗憾,但越是听知子妹妹说,我就越想再一次和那个时候的男孩见面。”
“……诶…………?”
“所以,西村君转来真昼之崎高中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甚至不禁就想捉弄一下你。不过,西村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泽渡同学嘻嘻地笑了起来。那天的事情我也记忆犹新。
……原来如此……那封情书是有这样的背景吗?……
“……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就是当时那个女孩呢?”
“因为这样不是比较有趣吗?”
预料之中的回答。
……也是呢。是这样子呢。虽然是这样子。
“……那反过来说,为什么现在却想告诉我了呢?甚至不惜借用和和希的比赛。如果我没发现的话说不定就真的得加入田径部了啊?”
“…………嗯,那个嘛,觉得那样也不坏吧。我又不讨厌跑步。”
“我是被连累的吗!?”
“田径部不好吗?尝试一下人生肯定会更多姿多彩的哦。”
这太强人所难。虽然能够接受那个时候邂逅的女孩是泽渡同学这件事,但总觉得重要的部分被蒙混过去了。
到现在为止泽渡同学的暗号都有着某种含义,但只有这一次我是完全抓不准她的意图。虽然搞不懂泽渡同学在想什么已经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事情……但还是有一点东西怎么也无法理解。
这是指风险管理的问题。泽渡同学所设计的恶作剧这次同样让我非常吃惊,但唯有非要和和希进行比赛这点无法接受,也就是说,不一定要挑现在来比也可以吧。
说出要和我一起建立暗号部的泽渡同学的表情与真心怎么看都是认真的。这样的泽渡同学会真的会说出输了比赛的话就愿意加入田径部这种话吗?
……真的搞不懂。
“差不多该回小屋了吧,西村君。中濑同学他们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呢。”
泽渡同学这样说着转过了身。她应该也有自觉自己在说一些逻辑不通的话才对,即便这样,她还是传达出交谈到此为止的弦外之音,那么肯定是有什么不愿说出真心话的理由吧。
不知道这理由是什么,不过既然我仍然背在泽渡同学的背上,那么她要离开这里我也只能默从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在泽渡同学耳边说道:
“……今天的事我是已经没有所谓了喇,不过泽渡同学,还是不要说那么多谎吧。转学第一天也是那样哦,先是说了最初和最后之外的都是假话,又说‘实际上我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西村君了喔’。那句话不是真话吗,说那句话是骗人的,又怎么可能察觉到今天的事情。”
特意把以前的事挖出来,连我自己都感到我真是个小器的人。这发言会让人认为我是个过去的事每件都耿耿于怀的男人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泽渡同学——却像是要遮挡起脸似的一只手放在脸上,叹了一口不输于刚才的我的长长的气。
“…………为什么这种事就注意到节骨眼上呢…………”
她突然原地停下了脚步,以似乎有意识压抑着什么似的语调如此低声说道。
“……诶?……怎么了,泽渡同学?”
“…………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我说过的话吗?”
隔着后背所以看不到表情,不知道出于什么意图而问这种事,不过要说记不记得的话,那结果是当然的了。能活用我那多余的记忆力的时机,正正是这种时候了。
“‘虽说不是有什么期望,但我还是想说出来。……实际上我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西村君了喔,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喜欢着你’,这样对吧。为什么说起这——”
说到一半就注意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以为是真的话其实是谎言。
但实际上,以为是谎言的话其实是真的。
………………诶?
……………………诶嘿…………?
“…………泽渡、同学?”
“………………………………”
我尝试在耳边呼唤她的名字,但是没有反应,只有她那光泽水润的柔唇映照在我视野的一角。
无意中想起了黑暗中碰触我脸的触感。那个到底是什么呢?那又是出于什么意图呢?
为什么泽渡同学现在要做这种呢?
假如,这只是假如。
所有这些事都可以用“因为嫉妒和希”这种单纯的理由来解释的话。
…………她所准备的所有暗号,不就可以解读了吗?
对话中断了。
我们之间的距离只需泽渡同学轻轻一转头便可填满。
她的脸只离开了一张薄纸的距离。
……当这距离被填的时候,名为泽渡遥的这名暗号少女会向我展露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泽渡同学,转过来吧。”
“…………………………好。”
泽渡同学没有拒绝我的话。
泛着浅浅的粉红色的脸颊映入眼中,看到了端正的小鼻子。还有,那双发烫而湿润着的瞳孔————
“喂————————————啊!!阿拓——————————————!!打到出租车了啦——————————————————!!”
和希的大声叫喊一下子破坏了那气氛。
这个瞬间,我飞到了空中。既不是比喻也不是隐喻,真的是飞到了空中。
刹那间的眼神交流,作出被人看到现场会很麻烦的判断,然后马上把我从背上甩了下来,这些行为就是泽渡同学的精彩绝技。
问题是,我被扔出去的方向又是刚才那个山崖而已。
那个加加林(注)从月球望向地球的时候留下一句有句的话,而这个瞬间,我从正好相反的方向品味这句话。
………………天空是蓝色的啊。
(注:尤里·A·加加林,前苏联航天员,也是世界上第一个进入外层太空的航天员。他进入太空后的第一句话是“地球是蓝色的”,不过可能网上搜索他在太空中说过的话不太容易搜得到这一句。另外,加加林是没有登上月球的。书中那句话既可以当成是纰漏,也可以理解成只是在描述方向。)
◆
虽说我生来就恶运强盛,不过从那种高度第二次摔下去毕竟是不可能没有受伤。——何止如此,倒不如说第一次时似乎用光了所有运气。
痊愈两个星期。
之后马上被送进医院的我得到的诊断结果是如此的残酷。
茫然中被抬到六人病房的一角放下,双脚用石膏牢牢地固定着,也不可能有人来探望我这个没有称得上朋友的朋友的人,母亲美言什么的甚至说“哎呀,一想到暂时不用看到你的脸就神清气爽了”,入院仅仅一周我的心情就跌落到谷底。
一想到这种生活还得再过一周,心情就打心底郁闷起来。虽然想说我在打发时间上有独到的见解,但这里既没有书也没有电视还没有游戏机,更没有会帮我带这些东西过来的好心人,在病房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我的消磨时间的技能完全派不上用场。被剥夺了媒体的现代人是多么的无力啊。
因为没事可做,所以醒着的时候考虑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嘛,虽然基本上都是泽渡同学的事情。
…………坦白地说,双脚无法自由运动啊或是太闲了没事干之类的事情算不上痛苦。令我每天都过得如此郁闷的理由,全部都由泽渡同学而起到泽渡同学而终。
一个星期之前的那天,众多非常零碎的泽渡同学说过的内有深意的话。
如果和希迟分钟再来找我们的话,不,再迟几十秒的话。
……无论怎么想,还是不可能得到答案。
要说为什么,因为我入院以来一个星期里,泽渡同学一次都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哈啊………………”
眺望着颜色开始逐渐变化的茜色云彩,我叹了入院以来不知道第几口的气。
……老实说很过分吧?我这么想道。
我可是每天都抱着如此苦闷的心情陷入无限的思考循环里,对她来说到底我不过是那种程度的人吗?
嘛实际上,这间医院里探病时间规定是到傍晚六点,连和希和小知都只有星期六下午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可以来我这里。泽渡同学也是有泽渡同学自己每天应该做的事情吧,因为她没有来探病这种理由就责怪她,我觉得这始终是自己的任性而已。
……虽然道理上明白这种事。
不过,抱着这种混乱的心情的两星期果然还是太长了。哪怕只有一句话也好,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只有这件事非常想问清楚泽渡同学。
这种时候回应是什么都好,就算给我“其实那也是开玩笑”的回答,事到如今我应该也不会感到惊讶了吧。又来这套啊混蛋给我差不多了吧这女人,也许就只会这种程度的想法罢了。
总之,这份无处宣泄的心情哪怕早一秒都想要想办法排解。最近已经一直只想着这件事了,注意到自己几乎是以每五秒一次的频率想要见到泽渡同学的时候我也非常愕然。
“啊—……好想和泽渡同学见面啊……”
到头来还是偶尔漏出这样的自言自语,闭上眼睛则总是浮现出泽渡同学的笑脸这种状态。其实泽渡同学到底给我施了什么厉害的咒语呢?简直就像恶灵一样。
叹息的计数器上再加上一次之后,我缓缓睁开闭上了的眼睛。
床边站着穿着制服的泽渡同学。
“你好,西村君。”
“…………………………!?”
和刚才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完全一样的笑容就出现在那里。
不对给我等等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话说……刚才的、她听以了?
“不不不不是的哦刚才的话别不是那种意思该说是单纯的自言自语呢,啊啊不对,因为是自己说错了并不是那种意思哦?”
“什么东西说错了呢?”
对着突然开始意味不明的解释的我,泽渡同学露出呆然的表情,轻轻侧了侧头。
“……什、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刚才才到的哦。正要跟你打招呼的时候刚好就对上视线了,我也稍稍吃了一惊。”
“……那、那么,没有听到刚才的自言自语吧?”
“…………?那是什么?”
这次泽渡同学头往反方向侧了过去。看来并没有并她听到,我松了口气抚摸着胸口。可能的话会用力到让病人服都因为摩擦生热而烧光为止呢。
“呼……哎呀,这就没问题了。话说回来泽渡同学,今天为什么突然过来了?”
“……是的。首先是这件事……迟了来探望,真的非常抱歉。”
如此说道的泽度同学突然收起了笑容,以认真的口吻向我深深地低下了头。
毫无玩笑之意的严肃的道歉,在以一种应对得拙劣的话就会甚至会跪在地上道歉的气势深深地低下头的泽渡同学面前,我慌忙让她快点抬起头。
“哎、哎呀等等,这种事就不用做喇泽渡同学。”
“……好的,既然西村君这么说。”
说完,泽渡同学带着仍有一点歉意的表情抬起了头。
“本来想尽早过来道歉的,但这几天因为下个月体育祭的准备工作,年级委员的工作多得像山一样,结果到我能够来这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了。……西村君生气了吧?”
“不、不是啦,如果有这种理由的话也是没办法呢。那么忙还抽时间过来就已经很足够了啦,嗯。”
“……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非常感谢你,西村君。”
这次泽渡同学低头比刚才更浅一点,抬起头的时候已经重新露出她那商标一般的和蔼笑容。
“嗯,接着下来是关于西村君休养的这段期间里的事情。”
之后泽渡同学在旁边常备的椅子上坐下,把关于下个月的体育祭的事情,我休养期间的提案,与和希的比赛在我出院之前暂作保留的决定,还有在学校发生的从珍奇的事件到漫无边际的琐事,通通都告诉了我。
…………哎呀,嗯。可以这样跟我说各种各样的话让我很感激,也听到了至今都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而且可以看到和平常一样的泽渡同学的笑脸也让我很高兴。
不过,就是太像平常一样了。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事,比起这种事我有更加想问的事情啊,泽渡同学。与我的心情完全相反,泽渡同学展露出就像那天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的极度平静的举止。
……真的几乎让我觉得那天所发生的一齐难道都是白日梦吗。
“对了,西村君,这里是这一周里的课堂笔记。”
“…………诶?”
泽渡同学把几张活页纸递给魂魄跑了一半的我。看来那是帮我按科目分别整理了,并不是照抄板书,而是把泽渡同学认为的重点抽了出来。粗略看了一下就觉得要点归纳得比课本要容易理解得多。
“……啊、谢谢,帮大忙了。”
虽然这也不是我所期望的东西,不过她的厚意我还是很感激。我老实地道过谢,然后沙沙地一页页翻过去,浏览一下里面的内容。然后,就发现数学那一页里在最后的地方写着些让人在意思的条目。
那里写着的是“√2(vwswqgfhi)+√3(mtjyeyeq)+√5(mlayhily)+√6(gezvol)=?”这样一条谜之算式。
乍看上去不明白这是什么,该不会只是在我请假的一个星期时间内学校里就教到这么复杂的代数式了吧。减负教育的终结让人惊恐啊。
“西村君果然注意到了呢。”
然后泽渡同学转向嫣然微笑着,
“可以为我解开这个暗号吗?”
“……呃,这个是暗号吗?”
“是的。”
“……呃,一定要现在解吗?”
“一定要现在解。”
泽渡同学斩钉截铁道。怎么了,虽然不太明白,不过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在考虑着什么东西吧。
看了一下钟,现在时刻为傍晚五点半。我们都是闲到不行的人,对于挑战解读这件事本也不吝惜,但是会客结束的时间是六点,只剩下30分钟,似乎不知不觉中说了很久的话。
现在刚好处于能与不能在泽渡同学还留在这里的期间解出来的这样一个微妙的节点上,总之我先静下心来开始着手眼前的暗号吧。
之后在我解完问题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泽渡同学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我。而我这边也是集中精神在眼前的暗号上,病房里鸦雀无声。
这份沉默不可思议地让人心情舒畅,结果我们互相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这样度过剩下的会客时间。
“……呼。解出来了,泽渡同学。”
会客时间结束前大概五分钟,还以为是非常复杂的暗号,不过其实只是步骤麻烦而已,知道技巧之后并不是那么难。原理和我给泽渡同学出过的元素符号暗号相似。
例如第一项的√2(vwswqgfhi)。用初中学过的记忆形式来表示的话√2就是1.41421356。小数点两侧的九个数字与括号内的九个字母分别对应,也就是说,括号内的字母按照这些数字向后挪就可以了。
v向后挪一个字是w,w向后挪四个字是a,s向后挪一个字是t,以这种方式一个个地变换下去,那么在一项里就是——
v w s w q g f h i
↓ ↓ ↓ ↓ ↓ ↓ ↓ ↓ ↓
1 4 1 4 2 1 3 5 6
↓ ↓ ↓ ↓ ↓ ↓ ↓ ↓ ↓
w a t a s h i m o
括号里就变成(watashimo)。
以同样的要领把所有的项都变换好后,算式就变成是(watashimo)+(namaedey)+(ondehosh)+(iidesu)————所有项连结起来就是『わたしも名前で読んでほしいです』(watashimo namaede yonde hoshiidesu:我也希望你用名字称呼我)了——
Last Explanation——
解读方法还是很好懂的,这里列出几个开方的小数约数,读者们可以自己去验证一下。
√2:1.41421356
√3:1.7320508
√5:2.2360679
√6:2.44948
需要注明一点的是,这里的约数是直接约去后面的位数,而不是平常使用的四舍五入方式——
……嗯,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对着“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发问,回应过来的是“就是这个意思”。这就是说…………什么意思…………?
“……泽渡同学也希望我用名字叫你的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毫无建设性地说出愚蠢的鹦鹉学舌般的话,泽渡同学便再次脸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是、是吗,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为什么呢?”
“因为西村君不是用名字来称呼中濑同学吗?”
泽渡同学平淡地这样说道。
…………呃,理由就只有这个?
……哎呀,不过,怎么说呢,看着做出总觉得有点抑制着感情的声音和表情的泽渡同学……
“……而且西村君,第一次的时候,你不是用名字来称呼我的吗?”
“……………………!?”
这种空气……
和一个星期前在三枝竹山上飘荡的那股空气一样…………!
那个果然不是在做梦。在过于出乎意料的方向上让我再次确认这个事实,我的举动陷入严重的可疑状态。怎么办真的要怎么办。总之先喝口水定定惊。呼……咦这不是花瓶里的水吗!还带点茎的味道哦!泽渡同学也是不要不出声阻止一下我嘛!
“…………我、我知道了啦。”
哎呀我冷静一下啊,冷静地思考一下,刚才既不是被人说喜欢也不是被人说讨厌,只是单纯用名字叫她的要求而已。没有必要意识过剩,更完全没理由拒绝。
OK,明白了,这么一想就是个简单的情景。这种程度的请求,我西村拓实不应该是毫不费劲地完成吗?
“……呃嗯…………”
“………………………………”
“…………咿……咿奥…………”
“………………………………”
喂!这是什么啊!!不是超羞人吗!!
这种事从没听说过,这叫不出口的情况是和希或者小知她们不能比的。用名字来叫她,仅仅是这种事为什么就会感到如此抵抗呢?
而且对面也是在那里脸带奇妙的表情完全陷入沉默,气氛也因此变得尴尬得不得了。不说点什么吗泽渡同学?这是对新人的捉弄吧?
在我这样全力解放着软弱系男生力量的过程中,时钟的指针也一分一秒地跳动着。
…………然后,时针指向了傍晚六点。
“……时间已经到了呢,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明明深夜里还潜入学校这种地方却就严格遵守规则,泽渡同学脸带一点点的遗憾开始慢慢地做着回家的准备。
我对着收起椅子、扫了扫校服裙子、迅速背向我的泽渡同学,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地喊道:
“————遥!!……同学,……呃、那个,下次……那个,能再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对。”
太糟糕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太糟糕了。我连女生的名字都不能正经地叫出来吗?搞什么啊刚才那个有气无力的词尾?我都说到那份上了就把后面省了嘛。真想消失在自我嫌恶中。
泽渡同学突然站在原地不支,背对着我大大地叹了口气。肯定连她也吃惊了吧。
然后泽渡同学慢慢地、以差不多是乌龟走路的速度转向我这边。
“……好的。…………拓、拓实君。……呃嗯、明天、见。”
一边脸红到耳根一边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快步离开了病房。
接下来的几十秒里,我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一直呆呆地望着刚才泽渡同学还站着的那个地方。
……………………真的假的?
…………泽渡同学能露出那种表情……?
虽然至今为止我已经多次为泽渡同学让我解读的暗号感到惊讶,但这一次和那些是完全不同层次的。
那是怎么回事啊?太狡猾了吧,直到今天为止都藏着那副表情。
在过于出乎意料的事情前我无法平息心中的悸动,这样下去心脏衰竭而倒下了该怎么办。不过这里是医院应该不要紧吧?这种白痴一样的想法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
稍微大意就成了这种状况,名为泽渡遥的这名女生,果然是无法读懂她在想什么,总是让我心神乱了方寸。她的存在本身简直就是暗号一样。
……但是两天前会比三天前、昨天会比两天前、而今天又会比昨天——一点一点地增加我对她的认识。虽然感觉上比起更接近理解一步,更多的是疑问的增加。
不过,泽渡同学说了明天还会再来。
明天会比今天更进一步,不管那是理解还是疑问,要解开暗号的话不先着手读题目就什么都开始不了。
而且,暗号越是难解才越是有解开它的价值。
一边相信着总会有能够理解泽渡同学这个的一天,另一边对于今天她最后向我展示的那个表情,就先老实地认输吧。
…………这暗号少女,无法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