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终章

  雷帝不允许失败。

  蕾莎比谁都还清楚了解这一点。

  因为身为雷帝手下,将任务失败者肃清殆尽的并非他人,就是她自己。

  (我成为了被肃清的对象,可说是因果报应吧。)

  觉得有些讽刺,蕾莎离开了住了一段时间的公寓。

  她没打算再回来。

  一踏入庭院,开始泛白的天空与早晨冰冷的空气,令蕾莎绷紧自己的心。

  (会是谁被选上当刺客呢?)

  蕾莎一面想着这问题,踏出旅行的第一步。

  心中已有多名人选。

  俄罗斯分部里有数名像康多拉德那样,既非白铁也非黑魔、持有稀有《源祖之业》的强者。

  对蕾莎来说正是她的天敌。

  不——魔剑遭诸叶击碎,也无法补充全新学籍牌的现况下,就算一般的《救世主》来袭她也难以击退。

  没了食人魔的魔剑,就只是相当于C级的白铁。

  只能藏身某处,苟且偷生。

  没有可投靠的亲戚,对于求得温饱的正当途径也没有一点头绪。

  无论如何,蕾莎都得离开这座城镇。

  否则从俄罗斯而来的刺客将抵达这里,让城镇化为战场。

  即便在某处被追兵逮个正着,或是饿死于旅途曝尸荒野,总比害诸叶他们卷入纷争还好上千倍。

  (那么要先上哪去?虽然想尽量别花到钱,但总之不先搭上一班列车移动至远方的话,立刻就会被追上。)

  蕾莎心里这么想,双脚走向车站的方向。

  清晨,在这座城镇还处于睡眠的时间。

  一片宁静。听得见的,就只有送报生的机车声。

  以及自己双脚敲打着冰冷柏油路的脚步声。

  呼出来发白的气,更令蕾莎感觉寒冷。

  这启程的风景,或许正适合孤身狼狈逃离的自己。

  (不过,我已经与过去身为食人魔的自己成功诀别了,至少也要抬头挺胸点吧。)

  勉强抬起自己不知不觉低下的头。

  蕾莎仍然以凶狠的眼神看着远方。

  然后不能言语。

  刻着宛如机械般准确步伐的双脚停下。

  她无法置信。

  他就站在前方。

  宛如以钢芯为骨干般笔直站立,笼罩着捉摸不定气息的少年。

  是诸叶。

  「为什么……」

  蕾莎不禁对远处的他问道。

  诸叶望向这里,干脆地回答。

  「我听说雷帝是不允许失败的,正想着蕾莎会不会做出这种事呢。」

  露出有如他身后朝阳般温柔且爽朗的笑容。

  「你在想什么?」

  「要我再说一次才行喔?很害羞耶……我不是说过要当你的家人吗?」

  「我会造成你的困扰。」

  「只要我不觉得,那就不算困扰。」

  「我被俄罗斯的刺客盯上了,跟我在一起会受到牵连。」

  「那又怎样?」

  诸叶认真地耸肩,表示那没什么。

  蕾莎忍着眼泪。

  凶狠的眼神也因此显得柔和了些。

  温暖的感觉满溢,但蕾莎强忍下情绪,缓缓地左右摇头。

  「不行。我不想害你被卷进来,只有这份心意我不退让。」

  「蕾莎还真顽固。」

  「我顽固的程度可能还输给你。」

  蕾莎不自觉地带着微笑说道。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陪我到最后一刻。」

  我不会忘了你。

  蕾莎将这心意埋藏于心底,再次迈开步伐。

  通过诸叶身旁,孤独一人。

  拚命甩开那些会令自己回心转意的念头。

  「蕾莎!」

  就算他唤着自己的名字,也绝不回头。

  所以她才没发现。

  蕾莎才没发现诸叶在自己背后完成了三行缀写。

  强烈的睡魔自背后悄悄逼进。

  攻势突如其来,而蕾莎的通力与诸叶的魔力差距甚大。

  再加上她擅长以魔剑之力为基本的战斗方式,并未锻炼防御系光技。

  虽然是省略了咏唱的第三阶段闇术,蕾莎仍无法抗拒。

  被诸叶的《万年深眠(Gigadrowse)》带来的安息所俘虏。

  「我不会让你受雷帝恣意摆布的。」

  诸叶从身后抱住,并支撑她失去平衡的躯体。

  「早月与静乃也跟我约好要保护你哟。」

  你无需再担心任何事了。

  「好好休息吧,蕾莎。」

  蕾莎从自己耳边低语的人声中,听见强韧的决心。

  已经听不到风雪吹拂。

  因为她被包覆在打从出生以来,初次体验的安详睡眠里。

  *

  「午安,诸叶(Jack)。我好开心呀,你会主动打电话来还真难得呢。」

  爱德华在常去的酒吧里看着足球转播,高兴地说道。

  由于周围观众实在太过吵闹,他只好到外头去讲电话。

  虽然比赛正值三比三的精采局面,但对方是诸叶的话可不能不接。

  『爱德华,我有事拜托你。』

  「哇喔,你有事拜托?天底下还果真有新鲜事呢!日本不是有『明天会不会下雨呀』这种说法吗?虽然伦敦几乎每天都在下雨。」

  『别损我了啦。』

  「哈哈,抱歉抱歉。好啊,那我就听听看,你快说吧。」

  由于诸叶语气听起来十分认真,爱德华也一改态度。

  虽然打扮轻便随兴,他还是散发着一股不负英国本部长之名的风范。

  心里想着管他是什么请求都尽管开口。

  瞧不见爱德华精神抖擞、干劲十足的样子,诸叶这么说:

  『我想跟俄罗斯分部开战,一个人。』

  爱德华瞪大眼睛。

  「咦……什么…………咦?日本现在流行说这类型的笑话吗?」

  『我不是要你别损我了吗?』

  电话另一头的诸叶有些不悦。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可以沉重地感觉到诸叶是认真的。

  爱德华吞了好大一声口水。

  「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突然决定那么做吗?」

  『我看不惯雷帝的作风,理由的话这就够了吧?』

  不愧是吓人箱(Jack in the box),想不到你还有说笑话的天分呢。

  爱德华吞下这句俏皮话。

  因为诸叶的语气有股让人无法消遣他的魄力。

  「我懂了,我懂你在想什么了。那我该做些什么才好啊?为了你,我是什么忙都想帮啦,可惜也得顾及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我没打算将英国本部卷进来,其他人也一样。这是我一个人的战争。』

  诸叶反覆强调这全是他的个人责任。

  这名少年明明打从心底厌恶政治,但清楚分辨利害的能力精明得教人生憎。

  「原来如此,所以你的行动也没获得日本分部认可啰?」

  『没错,所以我只能拜托爱德华你了。只要帮我安排去俄罗斯的手续跟向导就行,我需要那些东西。毕竟也不能因为个人需求,就请校长让我使用她的《变迁之门》啊。』

  爱德华总算看清诸叶的真意。

  同时也觉得不安。

  「……真的只要带路就行了吗?如果我这边多少帮点忙,比如说暗中搞些破坏——」

  『我不亲手解决就消不了这股气。』

  诸叶的语气像是希望爱德华能理解。

  爱德华可以感觉到,潜藏在他沉稳语调里的深层怒意。

  他对诸叶内心深处究竟蕴藏多少热度感到兴奋——

  「我懂了!那我就派出最值得信赖的特务吧。你应该能一个人直接到成田,就安排在那会合行吗?要去俄罗斯得准备的签证和证件可是很麻烦的。先在日本好好商量一下会比较方便,0K吗?那么我在一小时内列出详细行程表,再向你报告啰。」

  听到爱德华老练地开始规画,诸叶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帮了我很大的忙,算我欠你一次。』

  「哈哈哈,我跟你都什么交情了?就坦率点吧(Let's be frank)!」

  爱德华切断通话后,心里的激情尚未平复。

  他曾对心腹安洁拉这么说过。

  白骑士机关内的对立与胶着,会在第七名S级出现时崩坏。

  诸叶正是那第七人。

  爱德华认为天秤总有一天会倾斜,他也曾为此进行准备。

  而诸叶就像在说那样太温吞似的擅自出手行动了。

  (你呀,真是个像小孩一般的家伙!总是跳脱了我的谋划!)

  明明该觉得伤脑筋才对,爱德华却止不住痛快。

  甚至还无法让自己不羡慕。

  (不能并肩作战实在太可惜啦。虽说人生像烟火一样,在瞬间绚烂绽放才是最理想的——但以雷帝为对手,一定能来一场赌上性命、灵魂燃烧殆尽的世纪大战啊!只有我得乖乖衔着手指在旁观战,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无趣的事吗?)

  爱德华一边叹息、一边大笑着向天划了个十字架。

  请保佑,可以打电话逗着诸叶玩的日子还能平安到来——

  爱德华只能默默祈祷诸叶武运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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