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周末粗暴的授课结束后,我从位子上站起来准备回去。因为最近实在是忙,时间流逝的速度正在超加速中。我那所剩寥寥无几的短暂人生似乎现在仍在不断减少,而正在走向死亡的我却并不觉得我的情况有多让人感兴趣。不过,既没有这么不安也没有这么病弱的普通的人应该会隐约地感觉到这件事,这样的话,说只有我一个人害怕也是件愚蠢的事情吧。我一边无所事事地考虑着那些事情,一边走向教室的出口,忽然想起来今天该我值日,必须去擦黑板。说到学生人数少的学校的困难,就是做不了社团活动,学校的活动令人失望,然后值日的循环有点快。在我们学校值日是一周时间交替一次。因所谓的在星期五交替的”传统”,值日工作就由喜久子移交给了我。

  “啊,麻烦呐……”

  我发了下牢骚,刚好看见了做完回家的准备,即将默默地从我旁边走过去的他。

  南爱治——君。

  “爱治君”

  “——”

  我一打招呼,爱治君就用一副”因为被叫到了所以没办法不停下来”的样子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小耶。我现在很忙”

  “对不起——那个,摆摊的准备工作”

  避开了我的眼睛,爱治君用更加匆忙的动作迅速地走过走廊。

  我再次叫了下他,但他没有停下。总不能去追他,我就一直站着。

  “……”

  举起的手轻轻地放下,向下垂落。

  所谓的南爱治君是那种人吗?

  是吧——幻灭了,还是终于能够直视现实了?我觉得至今为止我都只注视着爱治君一个人,却一点也不了解他的事情啊。那样的爱治君——我,不知道。

  不对,我摇摇头。凡事都往坏处想可不行。这是我的坏习惯。我一定是慢性抑郁症。

  ——目前摆摊的准备工作爱治君已经偷懒三天了。正当摆摊的正式准备工作已经开始的时候,我们少了一个人手变得十分辛苦。所以我想我去追问他为什么不来准备,他就会规规矩矩的来吧。什么啊什么啊,这个擦肩而过。

  前辈这个笨蛋。进展一点都不顺利。以祭典的准备为借口,与爱治君接近——明明应该是这个计划,结果我们的关系非但没有接近,反而疏远了。现在连普通的谈话都变得困难了。

  不对,可能不是这样——吧。通过祭典的准备活动,或许我的确窥见了他平常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在日常生活中他所戴的假面。也许我以现在进行时的方式看见了撤掉了扮演,真正的爱治君。

  要是这样的话,可以向前辈道谢吗?还是不应该去道谢吗?我不懂。如果这就是真实的话,我不想知道。我曾经沉醉于假面的他,并且一直暗恋的过去要更加美好。

  不对——怎么回事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明明就期待着接近爱治君,不过试着接近他,就只发现他丑陋的部分过于耀眼。

  思考破灭了。

  ——在首塚前面——手拿烟草的——爱治君——翘掉了准备工作——都不说明理由——逃避我——爱治君——

  “——”

  我——。

  我好任性。

  任性地恋上了爱治君。连前辈和喜久子都卷进来了。后来试着接近了爱治君,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结果就抛弃思慕之情了?这个自我中心的态度是什么啊。我是哪里的皇帝吗?

  像孩子一样娇惯于环境,心情不好就发怒。得不到喜欢的人就心情不爽,得到了也会不满意马上就丢掉。

  前辈对不起

  不对——还没有结束。现在只是偶然间只注意到了爱治君的不良特征。人无完人。我喜欢爱治君是事实,并且也应该是有理由的。爱治君应该也有许多优点。明天开始再去寻找它吧。现在还不晚。我可不想让我过去曾暗恋过他的时间白费了。

  我,西表耶麻子,最最喜欢南爱治君了。

  虽然少了一个”最”字,但我还是喜欢你的。

  “那个——”

  一边考虑着事情一边用抹布擦着黑板的我,听到了背后如同怪物般的声音,惊讶地转过头。将书包拿在手上的笕喜久子站在我身后。

  “喜久……子,啥事?今天该我值日哦?”

  我用不知所措的,哆嗦的声音说到。喜久子点头肯定。

  “那个——”

  喜久子轻轻地发出了像是聚集了全身勇气的声音。

  “——耶麻子……同学。那个?”

  怎么也扯不出话题来。在瞎操心自己去搭话什么的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或者不愉快之类的吧。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但我纯粹对她来找我说话感到惊讶。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嗯——”

  好像要渐渐缩小的喜久子。

  “那个,耶麻子同学。今天有空?”

  伴随着切腹般的气魄,喜久子说出了那句话。

  “空闲——说到有空,我不论是今天,还是明天,每一天都有空,啊,不过明天要做摆摊的准备工作呢,可不能忘了把贴在商品上的价格条带过去哦”

  “啊——”

  “我忘记了”,喜久子带着这样的表情,眼睛睁得老圆。然后翻来翻去摆弄着包,拿出了油性的魔术笔。喜久子要做什么,我感到了恐惧,不出所料,她为了不让自己忘记,就拿魔术笔匆忙地在自己的手掌心上写了备忘。

  然后再把魔术笔放进包里,面无表情的说道。

  “比起这件事,有空的话……今天,什么时候都可以,我想让你来我家”

  “喜久子的家?”

  当我想问什么事情的时候,喜久子显露出一脸过于迫不得己的表情,因此我就慌忙地吞下了那句话。喜久子的双眸暗藏着决心。

  “我有点事……想要和你谈谈。啊,如果麻烦的话,那就不用啦。不过我没有其他朋友可以商量。妈妈啊,说这是好事。老师也说这不是问题。不过我没有别的朋友,只有耶麻子一个”

  我想我啥时候成了喜久子的朋友了,不过我要是这么说了的话,她大概会哭吧。嘛,算啦。

  稍微思考了一下,我就随便答应她了。

  “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都对我说出来吧?”

  “真的?哇,谢谢”

  喜久子依旧面带不安地笑了笑。

  我要是男人的话,在这里就会想”我来守护你”之类的吧——毫无意义地这样觉的。

  “那你稍微等我2分钟,让我把值日的工作做完”

  “呃,呃?”

  “先回一趟家然后再去喜久子家也够呛的。我觉的反正回家路是同一条,索性中途去趟你家,然后商量商量比较好吧”

  “嗯——”

  喜久子点头同意。我再次开始作业。

  与喜久子的商谈——吗,我一点也想不到会是什么内容,那会是什么呢?

  我仍然觉得那是巨大的房子。靠近了一看甚至就更大了。在一片净是旱田的风景中,唯有这座巨大的房子割占似的从周围浮现出来。与场景不相应的房子。反正要建大房子的话,至少做成和风的比较好吧。我抱着这样的想法,站在似乎比我身高高两倍的门前,藏在白色墙壁内侧的狗儿正在精力旺盛地汪汪直叫。有着茶色长毛的巨型犬。老实说它非常恐怖。

  “喂,鸟兜,不准乱叫”

  喜久子像驯兽师一样说道。鸟兜什么的突然安静了。

  “鸟,鸟兜……?”

  凶恶的名字。

  “这个孩子的名字。因为在靠近尾巴的地方有个像鸟兜花一样的痣……”

  喜久子微微一笑。何等猎奇的命名品味啊。

  “不过鸟兜不是有毒的吗?它会开花?”

  “开花哟……”

  喜久子暧昧地笑了。

  “以前呢,有点兴趣,就试着去调查了。毒素之类的,的确是那么说的。鸟兜是金凤花的同类,花是蓝色的,毒在根部”

  “呃,呃……”

  我一边稍稍绷紧了脸,一边微妙地附和道。为了什么目的,喜久子才去调查毒物——我能想象的到,但往深处追究似乎就不妙了,所以我决定不去想。

  “请……”

  咔嚓一声,喜久子打开门扉的锁,把我招呼到里面。鸟兜充满警戒的视线刺到背后,令我感到疼痛。我用全身全部的力量去无视它。实际上,在挣扎到玄关之前,我都有一种不想活了的恐惧。喜久子的家果然大,更重要的是房子也收拾的有条不紊,我突然对我把喜久子请到自己家的这件事感到羞愧。

  经过了大小适合三人生活使用的玄关,走在了里面的走廊上。

  “好大的家呢——真不错啊……”

  “是嘛。不过清扫很费力”

  喜久子没有看着这边说话。房子大也有房子大的辛苦。

  登上了台阶高度差小的楼梯,到了二楼。家里没有人在,挺安静的。

  “你家人不在吗?”

  “工作去了吧,我不是很清楚”

  喜久子简短地回答了下。虽然这和往常一样——但我总觉得她挺寂寞的。喜久子总是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家里吧。若是那样的话,虽说家小,家乱,但我家还是要好。做比较什么的我总觉得有点不当。

  到了一扇门,上面挂了一个写着”喜久”的牌子。这里就是喜久子的房间吧。

  “在里面等下我,我去拿茶过来”

  只说了这些,喜久子再次奔向楼下。哒哒哒,下楼梯的声音。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不久就把手伸到门把上,进了喜久子的房间。在正前方漂亮的窗户里,太阳即将沉下去。

  喜久子的房间里没有什么东西。挺简朴的,收拾的很整洁,有点凄凉之感。房间的南面有歌窗户,窗户旁边有个小书架。里面放入的书漫画居多,令人意外的都是少年漫画。天花板上有个像是苹果木的灯具在发光,明明是夏天,地板上放的却是电热毯。没有桌子也没有衣柜,只在墙壁上有个像是衣橱的门。我现在坐着的床占据着房间的角落。床旁边有个小架子,搁板上放了塔罗牌,有一些像室内装饰品一样的我不是很懂的东西,按照只有喜久子才能知道的顺序乱七八糟地排列着。房间里的东西只有那些,不像我的房间那样不需要的东西也胡乱放置着。那样只会煞风景。

  果然孩子是看着父母长大的。喜久子的爸爸一定不会把不要的垃圾乱丢在房间里吧。

  我茫然的晃了一会脚,然后发现门随着声音打开了,于是我朝那边望去。喜久子首先打开门,然后把托盘放在地上,接着把托盘上的麦茶壶和两个杯子拿了过来。我不知为何紧张地看着她的那些动作。

  “啊,抱歉,没有坐的地方呢,连坐垫也没…”

  我对着东张西望的喜久子苦笑着招了招手。

  “可以的啦,坐我旁边就好?”

  “呃——”

  喜久子感到惊讶,但又有一点高兴,与我隔了一点微妙的间隙,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一点点地吸着递过来的麦茶。

  “那么——”

  “嗯”

  “所谓的商量……是?”

  “嗯”

  喜久子低着头。总之,和她说话是个需要耐心的作业。因为怎么也不能切入正题,所以需要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的。因此,我必须要高效地引导话题。总感觉好像我有了一个费工夫的妹妹。

  喜久子没有看我这边,只是以侧面像是避开我的眼睛似的对着我说到。

  “嗯——是呢。总觉得自己都混乱了,所以不是很懂——因为这样的经验至今为止也不曾有过。为了理清自己的心情而找耶麻子商量,所以,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地方的话,就说出来哦……”

  我回想起来了。之前,喜久子在我家表现的极端混乱。那一天她的言行和今天的商谈,两者间绝对不会没有关系吧。我隐隐约约有些在意那一天的她,因此,自然而然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听上。

  “……嗯嗯,该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呢。抱歉啊,找你商量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很恶心吧。不过……忍耐下,我尽可能简单地说”

  喜久子还是那样不善言谈,笨拙的样子。

  喜久子也了解到这一点吗,想了又想才说出来的样子。

  且说。

  这个时候。

  我还不能想象出让喜久子烦恼的内容。

  与她的”商谈”给我的冲击也是预想不到的。

  明明就有好几个预感的说。

  “我,被南爱治告白了。在这之前”

  ————。

  ——。

  ………………………………………………。

  …………………………。

  耳鸣了。有种尖锐的东西正从头的侧面猛地压过来的感觉。如同心脏绞痛般的狂暴。眼睛发热,我有种被扔到空中的解放感,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点缀世界的色彩变成了单一的颜色,手指和膝盖不停地颤抖,舌头渐渐发干。

  脑袋

  思考

  灵魂

  僵直,充溢,破裂。

  ——我—被—南—爱—治—告—白—了—在—这—之—前—

  喜久子说的话在不断地回响着。什么啊那是。我不能理解。那到底是哪国的语言。我不承认那种语言,我不想承认。

  不要啊。

  “——我很惊讶呢。因为我才转学过来,还没怎么和他说过话。本不应该会有被南爱治喜欢上的可能性的。但是,他说喜欢我。说想要我和他交往。不合乎情理啊。呐,耶麻子,我怎么做才好呐。交往是什么?这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南爱治说想要听听我的心意。不过我对那个人一点想法也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呐,耶麻子我该怎样做才好——”

  “——吵死了!”

  吼了。

  吼出来了。

  我向当真在烦恼的喜久子怒吼了。

  焦急,然后大概也——加上了嫉妒。

  “呀,耶麻子——”

  喜久子吓了一跳,有些胆怯。看见她的表情我恢复了理智。

  ——魂淡

  我太逊了。拿喜久子出气做什么。

  但是,不甘心啊。可恶,可惜啊。

  爱治君喜欢喜久子。

  我知道的。虽说我喜欢爱治君,但也不意味着爱治君会喜欢我。这种事我是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心话,那种事情。不过我梦想过,我一直渴望着我和爱治君会相思相爱。常常做白日梦的那一部分我深信爱治君是喜欢我的,这也是事实。

  所以——我有一种如同被背叛一般的感觉。

  重要的东西被喜久子夺去的感觉。

  喜久子还有爱治君不是为了让我痛苦才做了那些事的。

  这样的事情我还是理解的。

  “对,对不起喜久子。一次性把话都丢给了我,我有些发懵了”

  “嗯,嗯,对不起——”

  喜久子不知为何也道歉了。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

  不行啊。在这个房间里与喜久子面对面的——我感觉我迟早会失去平常心,然后最终对着她哭喊的。我明明想在喜久子面前故作安定,这可真讨厌啊。

  “呃,我恢复精神了,喜久子,被爱治君告白这件事是真的吗?”

  只是这么说了下,一阵尖锐的疼痛就在胸口游走着。

  “嗯——嗯,我也有一点点觉得这是不是梦啊,不过这是现实。如果是信的话,我还可以怀疑这是不是恶作剧,可是他是直接把我叫出来,然后再对我说的。啊,感觉有点像是惩罚游戏什么的。也许可能就是那样的。像我这样的女孩是不可能被告白的……”

  自虐的家伙……。不知怎的看到喜久子这个样子,我的憎恨感也淡薄了。

  不行啊。现在的我没有接受来自任何人的商谈的能力。明明自己的心绪都没有理清楚,怎么还能去管别人心里的麻烦呢。

  我喝了些麦茶,闭上眼睛。

  “……我也不太熟悉恋爱……”

  趁我还没有反省的时候。

  这时我说出了非常卑劣的台词。

  “——如果只能说一点的话,不喜欢的人即便交往,也会分手啦。喜久子不喜欢爱治君吧?那么就不要勉强和他交往了。被告白的一边有拒绝的权利哦。如果不想和他交往的话,就干净利落地拒绝他比较好。推迟回复的时间会给对方多余的期待,这样做之后的双方争吵也会变大。干脆地拒绝了,以后普普通通地对待爱治君不就好了”

  喜久子并未发觉我言论的阴险,正在细细地品味中。

  虽然在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但我的嘴如同脱缰的野马止不住了。不知何时起就拼命地拉开喜久子与爱治君了。

  “虽然决定的是喜久子,不过我觉得你的回复是拒绝比较好哦”

  我在说什么啊。

  这样做很卑劣,很糟糕啊。

  “是……吗,是呢”

  像是消除掉了什么似的,喜久子笑了笑,向上望着天花板。

  “正如耶麻子所言,嗯——虽然对不住南爱治,但我要拒绝掉他的告白哦”

  注意到了正在高兴的自己,我感到自己挺恐怖的。

  “……到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为止,这样的事情就丢一边吧”

  语毕。喜久子看着我,温柔地笑了。

  “谢谢你耶麻子。能和我商量。——我好高兴”

  直到离开喜久子家为止,我的头上都压着什么重重的东西。看门狗花兜睡着了吗?我从它眼皮子底下溜过,它也没在小狗屋里露出脸来。朝着目送我到门外的喜久子挥了挥手,我一边接着思考着那些沉闷的东西,一边走着。

  不知何时太阳完全下山了。已经彻底是晚上了。今天学校有避难讲座这样没有价值的”传统”例事存在,拜其所赐,放学时间本身就延迟了。再加上似乎在喜久子家里聊过头了。在”商谈”结束后又说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直到今天为止我都喜欢我自己的。无论是多么阴郁的性格,怎样讥讽的想法,这些都是我自己。我都能完全允许,并爱着自己。

  ——不过,今天的自己。

  我处于自我厌恶之中。在与喜久子商谈中反应强烈的自己。绞尽脑汁想要切断爱治君与喜久子之间的关系的自己。把自己的想法装作很正确似的,委婉地灌输给喜久子的自己。卑劣,利己,阴险,以自我中心的自己就在那里。那就是我的正体。我也戴着假面。

  步履蹒跚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个岛的人口处于过疏化之中,面包圈化现象兴盛,总觉得越往岛的中心去就越萧条。没有人气,这方面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住户在逐渐减少。另一方面,土地的面积被水田和旱田占据了。

  呆呆地站在黑暗之中的稻草人,不由的让人觉得挺恐怖的。

  沙,沙,我重重地踩在砂砾的地面上,向前走着。旱田里的作物朦朦胧胧地如同幽灵一般摇晃着。虫子的声音,风的声音,自己的呼吸。夜晚温柔地包围着我。

  心脏好闷热。我感觉最近身体的状态不好。有时心脏会剧烈跳动,有时肺和咽喉会痛起来,虽然之前也有这样的症状,但我不由得觉得现在变严重了。最近,无论是在身体方面还是在精神方面,我都做了很多很勉强的事情。我的身体很病弱,就因为刚说的那些勉强,身体立马就崩溃了。一如既往啊。一如既往。

  比起这些事情。

  我考虑的还是爱治君和喜久子的事情。

  我那如同幻想般的恋情已经烟消云散了,不过我还是喜欢爱治君。但爱治君喜欢喜久子。这些事情必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的爱慕之情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改变。我,西表耶麻子,最喜欢南爱治君了。我能够挺起胸膛的这么说。今天虽然又一次对他的恋慕之心消沉了,但我还是喜欢他的。

  同时,我也在考虑喜久子的事情。称呼我为朋友的喜久子。

  我指示喜久子拒绝掉爱治君的告白。然后,我想做什么。恐怕是——轻松愉快地除掉了竞争对手,为此感到高兴,然后想要爱治君把思慕之情从喜久子转到我身上吧。我是卑劣的家伙,我满足于以这种手段入手的爱情吗?

  是满足的吧。

  所以我才装腔作势,对喜久子说了些不必要的东西。

  践踏了纯粹来找我商量的她的心意,仅仅为了我自己的利益。

  我,到底是最糟糕的吧。

  我这个人为什么这样啊。我讨厌自己,最讨厌了。一无是处。我都要吐了。我利用喜久子的纯真,再发挥说话的技巧——

  潺潺的流水声。湿润的空气。回过神来我已在河流的跟前。火蜥蜴岛上唯一的河,浓雾川。我所走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堤坝,堤坝下方能够看见怎么也游不过去的急湍。夜间的河流看上去总觉得就是恐怖的黑色生物。

  即便心里在想着什么,我的身体也早就牢牢地将回家的路记住了,这样的光景也司空见惯。只是今天河里的流水要更加湍急。昨天下了很多雨,更加湍急这是当然的。

  我呆呆的望着那样的河。从眼皮子底下滑过的湍流的黑色。

  咔嚓

  忽然从哪里传来了性质明显不同的声音。

  “……?”

  我放慢脚步,向四周张望。但也没发现似乎是发出声音的东西。

  是错觉吧,正当我刚改变想法的时候。

  啪啪,分开长在堤坝上茂密的草,不破前辈露出了脑袋。

  我尖叫了。

  像可疑人士一样登场的前辈完全没有自觉到自己是可疑人士这一点,看着目瞪口呆的我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了山猫?这种时候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我这边的台词——前辈在这里做什么?”

  前辈露出一副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说到我在做什么?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前辈心情很好地笑着。吓我有那么开心吗?

  他的态度无论男女都会生气,我已经不能正常地思考了。

  “这个时间,一个人到外面走来走去的,那不是不良吗!就算你是前辈也不能说是来散步的吧!你在这河跟前做什么?难道在抽烟,吸毒,干这些事?你这个不良!我最讨厌不良了!”

  “……你说讨厌不良,那么的话为什么你会喜欢上爱治呢”

  “——呃?”

  你说什么?

  “比起这个,你不也在这个时间在外走吗。并且穿着制服,也就是说是从学校回来的吧。是顺道经过的吧,喂,山猫。在对我的事情说三道四之前,你自己的行为就是正确的吗,笨蛋”

  “我……我刚才在小喜久子家里哦。没有做什么可疑的事情。也不是不良什么的”

  “这样吗。话说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可疑的事情呢,瞧”

  扑通,前辈把藏在堤坝的草丛里的什么笨重的东西给我看了看。形状像是工具箱,这是什么呀……有把手,方形的,似乎很硬。前辈把盖子打开,可以看到内部了,毛钩,浮子,鱼钩,总之收纳了钓鱼的渔具。仔细一看前辈的脚边也放着鱼竿。

  “在钓鱼吗,前辈”

  “呃,不过不行啊,完全钓不到。顽强的坚持了大概三个小时,一条也没钓到。现在真是气得往河里丢石头了”

  我没想到你也在哦,前辈说着,爽朗地笑了。

  “哈,这条河干枯了也钓不到鱼,话说,钓鱼这种事不是在早上做的吗,虽然我不是很懂”

  “不也有夜钓这种东西吗。说起来,我的话,早上起不来,没办法不在夜里钓鱼呢。我可是兴趣多样哦。有各种各样的兴趣。喂,山猫,在人生这方面拥有兴趣爱好可是重要的哦。它会使人生的快乐倍增。喂,在听吗,山猫,你这个笨蛋。不要露骨的避开我的视线,听我说啊!”

  前辈一如以往的在随便讲话。

  “……喔?”

  突然他的表情变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

  “怎么,山猫。你哭了吗?眼睛真红啊”

  前辈以一副惊讶的表情这样说道。

  我有点吃惊。

  “呃?我没有哭吧?我不记得我有哭过”

  “不过眼睛不是很红吗。也有泪痕,怎么啦?摔跤了吗?”

  虽然我想说我才不会为摔跤这点小事哭泣,但没能说出来。

  一被前辈指出来,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啊嘞,好奇怪。为什么——眼泪。

  “咦?不是啊,为什么要哭啊,这样就仿佛是我把你弄哭了,别哭了笨蛋,喂,山猫,发生什么了?没血没泪的平常的你到宇宙旅行去了吗?喂,山猫,山猫?”

  ——这人,吵死了。

  “呜呜,呜哇,呜呜呜……”

  用手拭去泪水,止不住的哽咽让我混乱,我一直站着。

  “西表耶麻子,振作一点,发生了什么呀,你光哭我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被谁说了讨厌的话吗?被打了吗?被踢飞了吗?”

  前辈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这个人真的不温柔。那是什么啊。对着正在哭泣的妹子你就只会说这样的事情吗。一点也不温柔。不明事理的家伙,笨蛋。你理解一下吧,我现在很悲伤。我有喜欢的人,但那个人喜欢别人,她是我的朋友,朋友来找我商量,我却破坏两人的关系,太糟糕了。讨厌自己,我都变得讨厌我自己了。好痛苦,好难过,我要坏掉了。理解我吧,同情我吧,安慰我吧,温柔的对我吧。

  “前辈……前辈……爱治君……爱治君——”

  我在说什么啊。

  对这位不温柔的前辈,本应最讨厌的人,我希望他听我说什么啊?连哭相都晒出来了,嘀咕着支离破碎的句子,真难看,我逊毙了。但是我停不下来,我想倾诉。我在这个人的面前怎么也不能正常的思考。……我的坏学长。

  “……爱治君,说他喜欢喜久子。不过喜久子不喜欢爱治君——我让喜久子拒绝爱治君的告白……为了我自己”

  我在说什么啊。

  “我是个最糟糕的……过分的——家伙……”

  前辈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又是以什么样的想法去听的。

  我有多寒碜

  我又期望着什么

  “——”

  前辈对我说了什么

  我完全

  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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