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罐 第二口 往事重演

  很讨厌香烟,因为觉得那带著野蛮的臭味。

  可是这里烟味很重,因为即使到这种年代,还是有许多不去吸烟区的人恣意地在那里吞云吐雾。就像对面座位上的那位中年男子,只不过是十分钟的休息时问,到底是打算抽多少根烟呢?简直就像是蜂鸟毫无节制地吸取花蜜那样,就某种意义上让人觉得非常滑稽。

  由於教职员室的门窗紧闭,因此即便是在放学後的现在,仍旧有著淡淡的朦胧烟雾,明明自己没有感觉到任何疲惫,却依然有股视线模糊的错觉。

  「觉得烟臭味很重吗?木崎老师。」

  看来是不知不觉就露出了责难的眼神,幸好中间还隔了一张桌子,那位中年古文老师,透过摆放整齐的资料堆狭缝,对著自己露出一脸苦笑。烟臭味这个词也很讨厌,因为听起来非常野蛮。

  木崎爱钤此时正在批改一年级学生的平时小考。此考试与成绩评量毫无关系,只是想藉此区分出学业成绩较差的学生。基本上,木崎并不是导师,不需要竭尽心力圣如此地步,再加上教师工作并非本业,只是因为原工作上司的命令,才勉为其难接下此教师工作,所以更是无需这么地劳心劳力。但是不管事情始末为何,假使半途而废等於就是违反了木崎本身的原则。

  在过去,木崎不经意与上司谈到此事,却是得到「木崎小姐,完美主义等於是在否定进化,人类就是为了怠情而进化不是吗?」如此的回答而被揶揄一番。当自己就字面上意思而提出「忌惰本身才是否定进化不是吗?」反驳时,却被说「蠢材,完美主义本身就是真正的怠惰」。老实说,她完全不解其意,可是那位上司总喜欢这样玩文字游戏。

  「大致上已经习惯这所学校了吧。」

  古文老师将烟灰缸一把推过来如此说道,烟灰缸中满是抽完烟的残骸,如花般朵朵绽放。

  「是的。」回应只有如此简单两个字。

  「应该挺辛苦的吧?老实说这所学校因为规定过於宽松,所以学生们总是不怎么听话。」

  「说的也是。」就因为有像你这种人来担任老师。

  「特别是我们一年C班的笨蛋又比较多,这又是为什么啊,应该说是瞧不起老师的人特别多吗……算了,反正我也已经是半放弃状态……其中最糟糕的就是大地翔那家伙吧,他对老师完全不会用敬语,上课没在听,而且还夥同其他男学生一起捣蛋,木崎老师应该知道吧?那个留著刺刺头,眼神像不良少年的臭小鬼。」

  「——是的,当然知道。」

  ——毕竟他是重要的监视对象——

  上司指示除了哈密瓜汽水和运动饮料空罐以外,也要多加注意大地翔的一举一动。那位怪癖上司似乎特别偏好那位少年,明明也有其他好几位空罐的持有者,他却总是提到这名少年。至於为何会如此执著於这位,木崎完全是一头雾水。

  虽然是一头雾水,不过最近似乎多少能体会——

  「真是的,他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才会变成这副德行啊?虽然我过去也不是什么特别会念书的学生,但是在大人面前,行为还是会尽量得体一点的啊。」

  「……老师你……」木崎开口询问:「老师你……有犯过罪吗?」

  「咦?怎么忽然提到这个?」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而已,并非有其他特别深入的意思。」

  「犯罪吗……哈哈,说的也是,由於我是乡下出生,所以国中的时候常常会跟几个坏朋友一起去偷农家种的梨子或西瓜来吃。哈哈哈!」

  古文老师并没有任何羞愧之意,反倒是以一副怀念的口吻出声大笑。木崎则继续开口询问:

  「有被逮捕吗?」

  「怎么可能,现在可还是时效内耶。」

  「事後没有任何悔悟感吗?像足内心抱持著没有任何人予以制裁过的罪恶感。」

  「嗯——没有,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像这类偷摘的行为大家都有做过,大人也都把这种行为归纳在孩童的恶作剧中。」

  「那么如果——是个更大、让人无法饶恕的罪过,你会怎么办?比如说杀了人之类的。」

  「这……」面对木崎如此无法理解的询问,古文老师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继续说:「……应该会跟警察自首吧,一开始有可能会逃走也说不定,但是当哪天无法承受那沉重的罪过时,应该会向警察寻求救赎吧。」

  「但是……如果这么做——」木崎提出了最後的质问。「——还是无法获得原谅呢?」

  「…………这……」

  古文老师被这疑问压得面无血色……不对,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接著从衬衫的口袋中取出香烟盒,从中拿出一根并点燃,他闭上双眼微微吸了几口,最後大吐了口烟说:

  「——我一定无法继续维持自我吧,假使没有获得制裁,就等於那罪将会永远无法获得赦免,如果只是些完全不会受到良心谴责的狼心狗肺家伙还无所谓,但如果是正常人一定无法承受。老实说,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木崎在回答「说的也是」後,就此打住话题。

  ——罪,等於是个诅咒。

  能够获得解放的唯一方法,就只有从他人那里获得「赦免」:而赦免,也可将之比喻成惩罚,罪人能为此获得赦免。所以制裁并不是要惩罚罪人,反而完全可说是让罪人从诅咒中获得解放的仪式,因此反过来说——假使没有遭受他人责备,就等於没有从他人身上获得赦免。

  所以,没有获得赦免的大地翔一定——

  ——就在此时,放在木崎桌上的小手提包忽然发出了警示声。

  周围有好几位老师同时望向她,木崎维持一脸平静地呢喃说「不好意思」之後,便拉开了包包拉链,就在伸手即可拿取之处放著两台同型号的雷达。

  那是MORINNAKA制的ADF473S(A)改造雷达,通称——空罐雷达。

  会有两台是因为分别只能抓取铝波和铁波,而尾部编号的『S』和『A』则是让人容易分辨该雷达可抓取何种电波。

  这次是……铝波专用雷达产生反应。

  发信源是这座学校的正前方。依照个性来判断,应该不是天空寺奈染弥和耶儿所产生的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就代表有新的铝之空罐前来此处。

  会特地来此处发动少女化的理由必定只有一个,就是在对身处於此学校的铁之空罐与其持有者挑衅,而挑衅,也正意味著想与之对战。

  新的选拔赛即将开始,木崎马上停止批改平时考卷,并且启动随时放於包包中的摄影机:包包侧面不显眼的位置上有挖个小洞,方便摄影机的镜头从该洞进行偷拍。

  接著要开始执行本业工作,她要在可行的情况下,全面解开空罐们的神秘面纱。

  木崎深知这是个肮脏的行为,要强分出正义与邪恶的话,此举必定是邪恶,而且持续深入下去,那股邪恶必定会越来越沉重……由於自己位在执行命令的那方,因此精神上还算是轻松,不过那位上司的内心又是如何呢?下定决心继续往不被允许之境界冲去的那人……

  木崎内心觉得,这正是那位上司会如此执著於大地翔的理由。

  虽然双方有著过去与未来此种差异,但就两者皆背负著不受人制裁之罪此点看来,他们两人真的是非常——

  「喔呀,木崎老师准备要回去了吗?」

  当木崎将包包背上肩时,那位烟抽到只剩滤嘴的古文老师如此开口说道。

  「是的,因为接下来得执行其他工作。」

  木崎回答完,轻快优雅地转过身——前往斗争现场。

  讨厌野蛮的事情,自己却没有如此责备他人的权利。

  因为所指之人并无他者,这位名叫木崎爱钤的女性,亦无庸置疑是野蛮团体的一份子。

  ◆◆◆

  「真是的,很不爽耶。」

  一对男女正逆向穿过人潮。

  他们破风前进,毫不客气地穿过正准备放学的学生群之间。有人慌慌张张地让开,有人则讶异地看向他们,有人是被他们撞得东倒西歪。

  「哇!只不过走个路是在看哪边啊!要我开揍吗!?」

  少女轻盈甩动那头茶色短发,激动地大叫出声。学生们看见此光景纷纷与这对天不怕地不怕模样的两人保持距离,人潮如摩西传说般迅速分开成两半。

  「哼!这是群无聊家伙~~」

  她的行为举止可说是极为粗暴,并且每句话的口气皆是想痛击对方。她左手握著纸杯,杯中的胡萝卜、芹菜、白萝卜等生菜棒就像薯条一样凸出来。少女凶狠地从中抓起几根,大口大口地啃著往前走去。

  男子完全不理会身边如此恶形恶状的同伴,只是默默地逆著人潮往前走去。

  光看外表,双方应该都还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少女身穿领口大开的女性衬衫,腰上绑著脱下的深蓝色羊毛衫,下半身则是穿著迷你百褶短裙以及深蓝色袜子,少女这一身装扮可说是极为奔放。

  她右耳上挂著一个身为铝之空罐的拉环型耳饰,敞开的胸前有一条银制项链,十只手指头皆有作指甲彩绘,可是那指甲彩绘的图案有些与众不同,指甲以粉红色为底色,上头则各用一种颜色画上胡萝卜、番茄、青椒等蔬菜。其实她身上那条银制项链上的各种坠饰,仔细看也可以发现全是各种蔬菜的造型。

  而少女的皮肤就像是去沙龙晒过一样有些偏黑,紫色的眼影及修长的眼睫毛更是突显出眼睛。纵然鼻子没有很高,却还是显现其高傲似地尖翘,而她那微微偏高的颧骨配上单薄的唇形,在在强调出她那轻佻不拘的气息。

  男性则是穿著一条宽版工作裤,灰色长袖T恤外还加了件海军蓝短丁,身高约一百七十多公分。由於他脸上戴著一个深褐色椭圆框太阳眼镜,因此长相看不太清楚,但他那用发胶梳起的短庞克头,加上即使穿有两件T恤也掩饰不了如猎豹般的结实肌肉,使得他浑身隐约

  散发出粗暴的气息。

  「有点来晚了。」

  男子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那声音像喉咙发炎般非常沙哑。

  「什么嘛,就跟你说过要早点来的,烦死了。」

  少女像踩著运动鞋的後脚跟般拖脚向前走,同时还粗鲁地回应著。

  「吵死了,就算太早到也不爽不是吗?」

  「要是已经回家了该怎么办,根本就白跑一趟,真他妈的不爽。」

  「就说你吵死了,给我闭嘴。」

  「你说那是什么话,别在那边给我乱发火喔。」

  「又还没确定是不是真的走了,你少罗哩八唆个没完,赶快找啦,舞。」

  「拳介,就算你说要找,我们又不知道那家伙的名字,而且说实话,他真的是这里的学生吗?要是搞错了,我真的会很不爽喔。」

  被称为舞的少女,一脸不悦地继续从纸杯中拿出蔬菜棒大口啃著,最後还将剩下来的芹菜棒如木枯纹次郎(注8)一样含在嘴上,并且泄愤似地将纸杯揉成一球,随手往旁边扔去。

  男子肆无忌惮地啐了下舌,双手往口袋一插,便丢下少女迳自大步向前定。少女则将空闲下来的两手於胸部下方交叉,高高拾起下巴并眯起双眼,左右摇动著含在嘴上的芹菜棒,一副毫无干劲的模样跟在後头。

  ※注8:作家笹泽左保所创作的小说人物,此作品後曾以电视剧形式演出。

  步行一段时间之後,男子的胸口忽然撞到了某个东西。

  「呀!」的声音从下方传过来。

  一位女学生跌坐在柏油路上,她似乎被看著其他方向的男子给撞个正著。

  「啊……对、不起。」

  发现撞到的人并不是这里的学生,女学生有些胆怯地道歉。

  「你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啊!到底是看哪边走路——」

  男子忽然伸手推开正大发雷霆的舞。

  默默地将手伸向坐倒在地的女学生。

  「谢、谢谢你……」

  女学生惊恐地握住那只手,男子用力一拉,女学生便站了起来。

  接著,男子以另一只手取下太阳眼镜,并挂於T恤的领口上,再用他那有如三角刀的锐利眼神瞪视著少女问道:

  「我想要找个人,他留著刺刺头且眼神有点凶,身材应该跟我差不多的男生,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那个……我不太清楚,对不起。」

  少女低头说完正打算要走开——男子却没有放手。

  「咦,呃、你!」

  「再仔细想清楚点。」

  「——好痛!」

  男子忽然用力紧握,女学生因而忍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

  「比起持有者,空罐应该会比较好认。喂,那我另外再问你,一头金发,绑个侧边马尾,皮肤还白白的女生——你知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好痛!好痛!请你快放开我!」

  「喂,舞,其他还有哪些特徵吗?」

  「我哪知,我才不会记那些麻烦事哩。」

  「呋,没用的家伙……啊,我想起来了,她左耳上有个耳环,形状跟旁边那家伙的一模一样,这样你应该知道了吧?」

  「好痛!讨厌!快放开啦!救命啊!」

  所有准备放学的学生,看到此光景纷纷不安地紧皱眉间,却没有人打算出面帮忙,因为站在原地并不断窃窃私语已是这些人所能作的最大极限。

  「站在那看什么啊!你们这些臭家伙!通通给我消失!」

  当舞一大声怒吼完,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打算迅速离开,而女学生痛苦的求救声则空洞地在半空中回荡。

  就在此时——

  「喂——!你们在做什么!?」

  一位留小平头的中年男子往这边跑了过来,他穿著一件裤管束起的运动裤以及U字领白色T恤,一副俨然就是体育老师的穿著。

  「喂!你们是在做什么!?快放开她!」

  「来的正是时候。」

  男子此时才终於松开手,女学生则哭著跑开。老师火冒三丈地大骂:

  「你们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对吧!?到底是想来做什么!?」

  「是来找人的,你应该知道才对,毕竟你是老『输』嘛。」

  听闻老『输』一词,该名老师锐利的小平头变得更加锐利,大概吧。

  「小鬼!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情绪激动的老师将手伸向男子肩膀——但不管他是否有碰到,站在一旁看的舞却忽然有了动作。原本毫无干劲的表情忽然变得炯炯有神,嘴上摇摇晃晃的那根芹菜棒则被她一口咬断。

  舞的身体往下一沉,芹菜棒在空中飞舞著——

  ——就在快落地的同时,所有事情也宣告结束。

  「啊——」

  老师喷出唾沫倒了下去,有如遭人狙击般两手抱著右腹部,还像咳水似地痛得在地上打滚,应该有一段时间无法正常呼吸才对。

  「啐!这家伙搞什么,根本是中看不中用,肚子也软趴趴的。」

  舞一边嘲笑,一边松开紧握的左手上下甩动,接著她低头查看有如溺水般拼命挣扎老师说:

  「好啦,这家伙该怎么处理啊?拳介。」

  「别杀了他喔。」

  「喂,你把我当成什么啦。」

  舞在老师面前蹲下,捡起刚刚咬断落在地板上的芹菜棒。

  「来,要吃芹菜吗?很好吃喔。」

  她将芹菜棒栘往此刻仍痛苦不堪的那张嘴边,但老师左右摇著满足汗水的脸加以拒绝。

  「不要这么坚持嘛,难道是说因为我咬过了所以不想吃吗?哼——?」

  「快住手啦,舞。真是的,居然把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消息来源搞得说不出话来,这下该怎么办啊?」

  「反正这家伙也不知道啊,看起来蠢得要死,哈哈!」

  将整个状况都看在眼里的学生们,果然还是只会狼狈地站在那里毫无反应。无论是男是女,全都像是怯懦的小动物般,不断发抖地站在二芳看著,要不然就是装作不知道、没看到一样的表情,手忙脚乱地迅速步离现场。

  「啊?没有打算冲上来帮忙的家伙啊,你们老师可是被扁倒在地耶,居然还没人想出面帮忙吗?哈哈!喂,快看啊,你是不是被大家讨厌啊——」

  就在此时,舞忽然发现某件事,接著迅速站了起来。

  「我们只是试试身手而已哪。」男子吹了个简短的口哨。

  一对男女此时正快步地往这个方向跑来。

  「他们来罗,舞。」

  「什么啊,之前一起去游乐园的那个铝空罐不在吗?」

  周围有好几位学生在看到那两人之後,纷纷理解似地发出惊呼声。

  从三楼尽全力冲来的两个人——翔和哈密瓜,当看到倒地不起的老师时,两人脸色瞬间刷白。

  「你、你们两个!!对八坂老师做了啥啊!?」

  「啊?又没做什么,因为这家伙怱然想对我的拳介乱来,所以赏了他肚子一拳而已啊,这算是正当防卫吧?」

  舞那高傲的口吻让哈密瓜气得牙痒痒。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男子的手仍插在口袋里并往前一步,他代替舞开口说:

  「我叫塔堂拳介,这家伙是舞,今天是来——」

  接著男子嘴角上扬地露出一脸贼笑,他开心愉悦地大叫:

  「今天是来让你们从这世界上消失的。」

  ◆◆◆

  这位名叫塔堂拳介的男子,以狰狞的笑容对翔等人说出开战宣言。·

  ——这家伙……在搞啥鬼啊……!

  但是让翔最受打击的,是这两个人居然大摇大摆地冲进弓月学园,不仅理所当然出手攻击跟选拔赛毫无关系的人,还一脸无所谓地在这么多人看的地方做这种事……!

  「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底在想啥啊!?为什么要出手打伤毫无关系的老师!?既然是来找我们的话,只要攻击我们就好啦!?」

  「刚刚就说过了啊。」舞露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继续说:「因为这个体育老师想攻击拳介,我们只是想询问你们到底在哪里而已嘛。对吧?」

  舞双手交叉,低头询问躺在地上的老师,但是——

  「……我不是体育老师。」似乎疼痛已经减退不少,老师撑起上半身。「我是教授学生们艺术美妙之处的美术老师。」

  老师以浑身连小平头部沾满汗水的模样,说出如此吓死人不偿命的内容。

  「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耶。」舞目瞪口呆地回应。

  老师接著回头看向翔说:「喂,大地,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回事?是你认识的人吗?」

  「……抱歉,老师,因为跟其他学校的学生发生纠纷……真的是……非常抱歉。」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会让毫无关系的人卷入……!

  紧握住的两个拳头不禁颤抖。就跟两年前的那时一样,现在那不分青红皂白的暴力也来到了校园。

  ——明明刚刚才确信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即使万一真的发生,我也一定会成功阻止的:明明……就这样想了!明明……就这样决定了!但是现在却又有人受伤,就因为我的缘故……而且我还没有成功阻止!

  拳头的震动渐渐传遍全身,双脚也因此不断狂抖,腹肌用尽全力收缩而感到一阵呼吸困难,紧咬的牙根摩擦得阵阵作响,翔愤怒到连头发都如剑山一根根竖起,眼角仿佛遭人向後拉扯般使劲瞪著前方,他火大激动到连眼泪都不禁快要流出来。

  「居然……居然给我做出这种事!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底有没有搞懂自己做了啥事!?」

  「即使没听你这么说也当然知道啊,我们可是来讨战的耶,只不过是排除碍事的家伙而已,我们可不是你们这种铁罐会跟铝罐开心玩在一起的天真家伙哩。」

  「咦!」听闻此话的哈密瓜露出一睑狐疑说:「为什么你们会知道这事……?」

  「之前不就一起走在游乐园吗?明明就该视对方为敌人的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们该不会一直在——跟踪我们吧!?」

  翔咬牙切齿地如此说道。

  自从被葡萄子发现自己待的学校之後,翔等人就不再於学校内发动少女化。但是对方直到今天才来到这里,也就是说他们从制服等资讯推敲出自己是在这间学校……这感觉还真令人不舒服,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调查出自己的资料,并且计画性地选在今天前来袭击,这就表示——

  他们是认真的。

  「那么就开始吧,舞。」拳介看了一下舞。

  「也对——因为很烦,所以赶快解决吧。」

  舞伸出右拳击向左掌心发出声响,一脸可将对方玩弄於股掌中的残酷笑容。这明目张胆的好战态度,吓得翔瞠目结舌。

  「等、等一下!我们没有打算参加选拔赛!也没有战斗的意愿!」

  「那就交出旁边那个空罐。」

  拳介马上应声,这句话吓得哈密瓜全身一颤。

  「啥!你要哈密瓜做啥啊!?」

  「当然是把她打坏,要是没这么做就不算获胜。」

  「混帐家伙!怎么可能允许你这么做!你们到底在想啥啊!?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

  「成为选拔赛的获胜者。」舞抢在拳介之前更早开口回应:「——虽然也有这个理由,不过那只算是第二,说句老实话,我们就只是想到处破坏而已,因为无论是明天,或是明天的明天都无聊到极点,假如就那样继续下去,根本会不爽到死吧?所以才会想战斗。因为最快乐的事不就是战斗吗?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空罐可是有清凉饮料魔法这种超夸张的力量耶,不用就太可惜了不是吗?然後啊,男屋那家伙居然举办了空罐选拔赛这种超夸张的活动,我本来就最讨厌铁罐,也想把他们全给打烂,根本就没有不去战斗的理由。」

  舞滔滔不绝地道出明快至极的战斗理由,但是这对翔而言仍旧是不分青红皂白——毫无理由的暴力而已。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想把你们都揍扁,假如不想死的话就赶快动手啦!」

  舞将手掌向上,并不断用手指挑衅—不意他们过来。

  「……没办法了,翔,我们上!」

  哈密瓜像是想通了一般,不甘示弱地将两手交叉在前。

  「等一下!你不要也跟著热血沸腾啦!」

  ——可恶!不妙,再这样下去——

  就在翔皱起脸拼命思考各种对策时,倒地的八坂老师起身教训:

  「虽然我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我绝对不准你们打架!」

  老师毫无惧色地出言警告著两人,此举让翔惊觉到了某件事情。

  「老师……对、对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在这种地方打起来会有什么後果!?仔细看看周围!还有很多人在附近喔C:这样会让社会大众都知道那种事!你们也会很困扰吧!?」

  翔祈求这两人会跟自己一样在意世人眼光与眷恋自己现在的生活,同时如此大声提醒,结果——

  「……说的也是,变成那样确实是有点麻烦。」

  拳介同意地抓了抓自己的超短头发,翔见状也稍微松了口气,但拳介却在下个瞬间一派轻松地说:

  「那就让『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睡著吧。」

  「嗯,对喔。」

  舞也理所当然地如此回答,她喀喀作响地扳折著右拳并环视周遭的人。

  表情如此天真无邪,眼神却射出发自内心的狰狞光芒,此举不只让站在一旁观望的学生们害怕,就连翔和哈密瓜也涌上寒颤。

  他有股直觉。

  不妙,如果是这两个家伙绝对敢这么做。

  刹那间,翔转身拉著哈密瓜的手,如脱兔般迅速奔离此处。

  「呀!?等一下啦!翔!」

  「别在那拖拖拉拉!要落跑罗!」

  翔故意如此大声叫著,并且拖著哈密瓜直冲向大门。

  「啊!?喂!臭家伙!你们跑什么啊!」

  「快追上去。」

  拳介跟舞果然如翔所料,迅速地追了过来。只要让他们就这样离开学校,并且引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就行了,这是翔目前的想法。

  「喂!你们这群臭小鬼!还不赶快住手——!」

  顿时从当事人被抛开成了局外人的八坂老师如此大吼著,但是从他的脸色及表情来看,应该连作梦都没想到前方两对男女接下来会展开相互厮杀的致命冲突,他就像翔所说的那样,单纯认为他们只是和其他学校的学生打架闹事而已。

  假如真的是那样该有多奸,翔一边感慨地如此想著,一边冲出大门在步道上狂奔,身後则有紧追不舍的敌人。

  黑夜一步步降临,浓厚灰色乌云诡谲地覆盖住天空,湿冷的强风不断吹送著。话说回来,今天早上的天气预报似乎有提到会下雨。

  紧追在後的拳介与舞速度极快,翔及哈密瓜两人则拼命地向前狂奔。

  四位男女高速穿梭在因天色骤变而脚步加快的学生与家庭主妇人群中,带头的哈密瓜接连在住宅区内左弯右拐,一迳地朝人烟稀少的方向前进·

  他们前往的地点,正是这一带的垃圾集中场。

  这是个利用住宅区之间的死角所规划而成的地点,因此是位在公寓与公寓之间,垃圾回收车多少还能通行的小巷中再往前约十公尺的空地。空间勉强还能让车子回转,形状则像个歪七扭八的三角形,周围被公寓与住家的高大围墙围起,并且有容纳各式垃圾的铁网沿著围墙排列。从高空往下看,一定像是个三角烧瓶的形状才对。

  想当然这里也是死路,两人到达此处後停下脚步,呼吸急促不停地喘著气。

  「呼呼,跑到、死路了……」

  「喂……你这家伙……呼呼、不是本来就打算、冲来这里啊。」

  「呜……那无所谓啦!因为我们要在这里光明正大地把那两个家伙打得屁滚尿流!」

  「就说别打了!你不要跟著在那边瞎起哄!」

  「那你说要怎么办嘛!?难道要我乖乖地让那群家伙杀掉吗!?」

  「我又没这么说!得赶快、赶快想出其他方法才行!」

  「——等等。」哈密瓜伸手制止翔说话,她开口问:「那两个人有追上来吗……?」

  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一股名为寂静的声音环绕著垃圾集中场。无论是都市的喧哗声,风吹起某物的宪伞声,一概没有传到这里,而是一股寂静到让人沉重的气氛支配了场地。

  「难道说,甩开他们了?」

  「哪知……因为我完全没有回头看……」

  两人有些安心的呢喃声,怱大怱小地回荡在水泥墙壁与柏油路面间。

  接著,一个戏剧性的变化随之而来。

  喀吱、喀吱——喀吱、喀吱——

  坚硬的脚步声震碎了眼前的寂静。

  两人面面相觑并浑身发颤,同时望向该处。

  原先穿过的那条细窄通道,也就是三角烧瓶的瓶口,同时是死路的唯一逃出口。

  耸立於左右两侧的高墙导致该条路径始终一片漆黑,简直如隧道般昏暗。

  那个出口……不对,是入口,那个透出一丝光线的人口中浮现了两道人影。

  喀吱、喀吱——

  刺耳的脚步声毫无忌惮。

  那是敌人,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对立者,一心一意只想破坏。

  浑身散发出显而易见的敌意与杀意。

  来了,那片深沉黑暗与人型黑暗交会重叠,他们渐渐靠近,慢慢地来到眼前。

  翔和哈密瓜此时已忘记吞咽口水,只能用脑中一片空白的紧张状态看著眼前的人影。

  人影终於穿过烧瓶口,灰色的光源显现出人影。

  那是舞。

  衬衫的袖子卷至手肘位置,运动鞋的鞋尖不断踩踏著地板。

  犬齿附近似乎还正咬著某物。

  那是一条又白又长的布,她紧咬如绷带般的白布用力扯著,布自嘴边往斜下方延伸而去——来回捆在右手的拳头上,那正是拳击手们都会绑的拳带;至於左手,拳带早已绑好到手腕的部位了。

  她的模样宛如现今女高中生出场迎战,还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

  她斜眼瞪视过来,并用力咬紧白布固定右拳。这副热血沸腾的姿势实在非常适合她,明明就是位跟比赛前禁欲的拳击手毫不相干的少女——不对,正是因为这鸿沟般的差异,造就如此夸张的不协调感,让人不禁被那气势压得头昏目眩。

  舞手脚俐落地将拳带绑好,握拳轻捶了一下胸口後说:

  「好啦,开始吧。」

  她露出有如调皮小鬼的表情。

  原本还一脸呆愣的翔瞬间惊醒,并且打算开口时——

  「没用的。」哈密瓜往前踏出一步介入两人之间说:「不管你对他们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怎么,你还挺了解的。」

  舞开心地眯起双眼,如空手道家一样将两拳架於腰上。

  「那我上罗。」

  舞的气息化为阴沉,配合那深深的吐息,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朦胧不明,就像是只有舞的身边布满了浓雾一样。

  舞周围的气也随之像鬼火般不断出现,哈密瓜及翔不敌这肉眼看不见的压力,同时不由自主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在吐息终了後,舞两眼无神地半睁双眼。漂浮於周围的气如同尚未明了何为形体般,像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散发出强烈的侵略气势。

  「——好啦,我告诉你们,新的肥料来罗。」

  舞像在对某人说话後,双手往两侧大大张开。

  接著她弯起手肘,将两个拳头栘到与胸前平行相对。

  左手拳头向上,右手拳头向下。

  接著像是要潜水般,舞大大地深吸一口气。

  「——来吧!」

  她炯炯有神地张大双眼,并将两拳头用力撞击在一块儿。

  「『蔬菜痞子突袭』!!」

  下个瞬间——

  包围在舞身边的朦胧空气马上全部散去。

  接著,原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也鲜明地显现出其模样。

  那东西有八个,舞的周围飘著八个块状物。

  「咦……」

  翔震惊得下巴差点快掉下来,哈密瓜的脸颊则是不断抽搐。

  因为不管从哪边瞧、无论用何种方式看,那些都只是蔬菜,一群蔬菜而已。

  胡萝卜、茄子、白萝卜、高丽菜、蕃茄、花椰菜、芹菜,还有青椒。

  大小与实际蔬菜差不多,质感也维持原样,但是奇怪的是他们都有细如豆芽菜的手和脚,而且各个都有张脸,上面有与正常人无异的眼睛、嘴巴及眉毛,但长相上还是有些许差异,像是如海苔般的浓眉毛,小狗般的圆滚滚眼睛,还有像是少女漫画那种闪亮亮、水汪汪的大眼睛等丰富的长相。老实说,若他们通通在夹娃娃机中出现一点也不奇怪,假如奈染弥看到眼前景象,一定会说「好像布娃娃真可爱耶~~」并且笑到合不拢嘴。

  「这群蔬菜布娃娃……也就是说,你是——」

  面对震惊不已的哈密瓜,舞毫不掩饰地点头。

  「我就是蔬菜汁空罐,这群家伙就是我的清凉饮料魔法召唤出来的蔬菜痞子们。」

  舞露出一脸贼笑,指著哈密瓜下达命令说:

  「去吧,那就是你们的肥料。」

  『那个是、那个是、那个是肥料吗?』

  『好臭,哈密瓜臭味,哈密瓜是蔬菜吗?还是水果?』

  『吃蔬菜、蔬菜!』

  蔬菜痞子们同时将苗头指向哈密瓜,哈密瓜也不甘示弱地伸出两手交叉在前,并於前方以清凉饮料魔法形成一个网纹哈密瓜。

  「等、等一下!哈密瓜!舞!」

  「我要上罗!觉悟吧!」

  「翔就由我来守护!」

  少女们浑圆雄厚的怒吼声完全盖过了翔的制止。

  舞在蔬菜痞子们的包围下同时向前冲刺。

  哈密瓜迅速往後方跳去,利用耸立在二芳的围墙进行三角跳高高跃起,更高、又再高。

  同时,哈密瓜将气集中,身体瞬间吹出大量的碳酸气,该处宛若遭受小型龙卷风侵袭,身上的秀长金发与制服也因此激烈飘动。

  「看我把你打成废铝!」

  哈密瓜热血沸腾的怒吼声,贯穿了强烈旋风所发出的巨大声响。

  她用两手将网纹哈密瓜高举过头,如拉满弦的长弓般身体向後弯曲,镇定三公尺下方的舞及那群蔬菜痞子们,她出声大叫:

  「『哈密哈密—」

  ——压缩後的碳酸气体集中於手心上——利用向後弯曲至极限的身体所产生的反动——如挥动巨斧般将两手使尽全力向下挥——

  「哈密瓜』!!」

  一阵轰隆巨响。

  发射出去的网纹哈密瓜激烈旋转,高速冲向位在地上的舞与一千蔬菜。

  「呜!?」

  舞痛苦地往後退了一步。

  『呜啊啊!?』

  网纹哈密瓜直接打中在舞面前的胡萝卜,顿时四分五裂。

  残骸散落在舞的脚边,就此化成粉末的胡萝卜如溶化般瞬间消失。

  「那、那个笨蛋家伙!」居然使出全力打过去!

  翔相当清楚那招哈密哈密哈密瓜的威力,假如直接击中就像字面上所写的那样,会被瞬间秒杀的,那家伙居然还将这招……!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葡萄子咽下最後一口气的情景,再这样下去又会重蹈覆辙。

  舞失去了前锋胡萝卜,这会儿不慌不忙地用手捶了一下胸口,不远前方又再次浮现出一个胡萝卜布娃娃。

  『那个死家伙,居然打这么用力!』

  就在哈密瓜落地的同时,胡萝卜紧接著袭击过去。它将长出叶子的头顶对准哈密瓜,有如子弹般一直线冲了过去。

  「什么!?」哈密瓜慌忙扭过身子避开,但是胡萝卜将手脚踩在後方的围墙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对哈密瓜发动头捶,两方就这么撞在一起。

  「好痛!」哈密瓜抱著後脑杓想躲向往前方闪避。

  但是前方有舞伴随其他蔬菜痞子们一同发动突击靠近。

  「快逃啊!哈密瓜!」

  「就算你叫我逃——」

  敌人数量也实在太多了。哈密瓜将两手伸向前方大叫:

  「『夕张防护罩』!」

  青绿色光之线条瞬间纵横交错於前方,形成一张巨网挡在哈密瓜面前。

  冲过来的舞及蔬菜痞子们纷纷撞上去,接著又被反弹回去。

  翔在瞬间大喊「很好!」并挥动拳头,但是夕张防护照的范围只有在哈密瓜前方。身在舞侧面的茄子和白萝卜则迂回绕过防护罩,从侧面对哈密瓜发动强袭,而位在正後方的胡萝也再次发动突击。

  在毫无对策的情况下,哈密瓜遭到炮火集中攻击。

  「呀啊啊——!?」

  「哈密瓜!」

  翔慌慌张张准备冲上去帮忙,却从背後感受到一股恶寒而回过头。

  不知何时已来到这里的拳介,两手插在口袋中站著不动。

  「喂!塔堂!快点叫他们住手!」

  「哈!为什么我要?」他发出一阵讪笑後继续说:「明明打得正精采耶。」

  「可恶……!」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夕张防护罩的效力已经消失,舞跟其他剩下的蔬菜逐次冲到附近。

  ——但是就在那之前,哈密瓜甩开集中攻击,高高地跳往天空。

  她在空中於手掌中聚合碳酸气,利用不规则速度变化落在安全区域。虽然逃离追来的舞等人身边,却被对方压倒性的数量给逼到角落,并惨遭围困。

  「翔!快给我饮料!」

  哈密瓜如此大声叫唤,翔这才注意到那致命的失误。他那个平时用来放置补充用饮料的提袋——不在身边,他们把提袋放在教室里,就这样没头没脑地冲了出来。

  记得哈密瓜在第五节下课喝了一罐之後,就没有再继续补充了。她在如此剧烈运动後还使出清凉饮料魔法,目前剩余的量根本就无法继续维持少女化。

  另一方面,舞属於清凉饮料魔法持续施放型,所以跟耶儿的等渗透压之剑一样,应该会大量消耗饮料才对——

  「拳介!」

  「收到。」

  他从工作裤大腿位置的口袋中拿出一瓶蔬菜汁,对著舞说「接著」後,便将饮料丢了过去。舞刻不容缓地将拉环拉开并一口气暍光,当力量回复的同时,立刻对哈密瓜发动强袭。哈密瓜虽然拼命逃开,却仍旧无法将对方甩开。虽然一直遭到蔬菜们的猛烈攻击,幸好威力似乎不大,只是却被他们给缠住手脚,陷入无法自由行动的窘境。

  「你、你们这群家伙赶快走开啦!」

  『多吃蔬菜!胡萝卜素胡萝卜素!』

  『哈密瓜是蔬菜吗?还是水果?』

  「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

  就在此时,拉近距离的舞徒手发动攻击。由於哈密瓜被五只蔬菜困住手脚,因此无法加以防御,直接被对方一拳打中肚子。

  「啊……呜。」哈密瓜忍不住跪在地上,此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哈密瓜!可恶!你们一对九不会太卑鄙了吗!?」

  「反正又没有非得一对一不可的规则,话说回来——」

  拳介露出笑容,并眯起那有如刀刃般的锐利双眼,不屑地笑著说: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在旁边看吗?」

  「…………!」翔用力紧咬牙根。

  翔为了拯救哈密瓜冲向前,完全没想清楚自身处境,这完全是个忘我的行为,结果也马上了解了自己不自量力。

  防守在舞背後的芹菜发现了翔以後,便大声叫著『发现敌人!发现敌人!』并向他冲了过去。翔以承受攻击的觉悟向前冲,芹菜於是直接撞在他脸上,然而那确实是芹菜的触感,所以不会痛,根本一点都不会痛!但是——也完全看不见前方,眼前只有芹菜的茎跟叶,视线完全被对方挡住。

  「滚开啦!混帐东西!」

  虽然想将它抓开,但芹菜简直像是产卵的青蛙那样,完全不为所动。

  就在这当中,同样守在舞背後的花椰菜和青椒,对著身体出现防御漏洞的翔,直接冲撞他的腹部。

  「噗呜!」这下反击还真的很痛,简直就像被足球的射门踢中那样。翔不禁往後方倒下,尔後又顺势向後滚了回去。

  芹菜至此才终於放开手,翔则因为那强烈的呕吐感而不断乾咳。与此同时,哈密瓜也不断被舞等一群人殴打。

  「翔……快把……饮料给我……再这样、下去……」

  「咳!咳!哈密瓜!咳!哈密瓜!」

  翔一手摸著腹部,好不容易才站起身。

  站在後方居高临下之人,正是拳介。

  「搞什么,也太弱了吧。」

  「塔堂……你这家伙。」一股怒不可遏的愤恨从胸口中不断涌出。

  当中混杂著许多不合理、压力、疼痛,全部感觉交杂在一块儿直指向拳介。

  「……有一个阻止战斗的方法。」

  翔就这样任由狰狞的冲动失控暴走,狠狠瞪视著拳介。

  「对了。」拳介发出有如装傻般的声音继续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耶。」

  「我叫……大地、翔!」

  翔用力朝地面一蹬,再猛烈地向前狂奔,他紧握右拳,使尽全力向後高举,一口气往拳介冲去。

  「——哼。」拳介嗤之以鼻,只是轻轻将两手握於胸前摆出架势。

  接下来,就在刹那间分出了胜负。

  当翔回过神时已经滚倒於地面,被围墙切成三角形的天空,如万花筒般不断旋转。

  「啊、啊?」

  正当自己想说话时,发现嘴巴完全不听使唤,下巴似乎……?

  接著,翔终於感觉到了剧痛——

  「~~~~~~!?」

  疼痛以左颚为中心如波涛般涌向自己,翔以不成声的音调在地上痛苦挣扎。不知是否因为下颚有些偏掉,下巴关节持续传来喀喀声响,翔好像坐旋转木马似地一阵头晕目眩,不断旋转、不断旋转,世界就这样一直旋转著。

  一记右勾拳,拳介轻轻松松闪开翔的攻击,接著以反击方式挥出右勾拳赏在翔的下颚。翔就这么被打趴在地上,虽然拼命想撑起身体,脚却完全不听使唤。视线还处於乱视扭曲状态,翔拼命想要集中力气,却只有指尖不断摩擦著柏油路面,完全使不上力。

  漫画中常常可以看到,只要下巴的位置打对,就能让对方天旋地转,双脚也会不听使唤,原来这些都是真的。狂风暴雨,没错,脑海中简直就像是遭遇到狂风暴雨,而小船在那之中被大浪卷得载浮载沉,现在翔就是那种感觉。

  翔无法忍受如晕船般的昏眩,他将身体滚成仰躺姿势。哈密瓜似乎在喊叫著,但是翔却根本听不清楚,因为所有声音简直就像倒转影片一样扭曲。

  「啊………啊啊…啊啊……」

  呻吟,头昏,耳鸣——忽然问,一滴、两滴,脸上有股冰冷的感觉。

  下雨了,天空终於哭泣了。一旦雨如响箭般落下,接著便如同雪崩般下起倾盆大雨,简直就像夏天的西北雨那样,猛烈地打在翔身上。

  「翔…………」

  在他视野一角,哈密瓜的身体渐渐化为透明。当翔扭头过去看时,那身体已如同透明人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出现一个空铁罐,咚地一声落在地面。

  「嗯?什么啊,已经结束了?真无聊。」

  舞发出鄙夷的笑声一手抓起那铁罐。

  「哈密瓜——哈密瓜!」

  翔用手肘撑起身体,毫不在意无法动弹的双脚,匍伏前进般拖著身子往前爬去。身体像尸体一样沉重,是因为吃了那拳後,疲劳一口气全部涌现出来吗?也可能和雨水淋湿衣服有关联吧。啊,话说回来,还真是冷啊,真的是非常寒冷,无论足那冰寒的柏油路面,还足冷冽的雨水,哗啦、哗啦、哗啦,犹似远在天边的声音:啪喳,啪喳,啪喳,彷佛近在咫尺的声音。眼前雨水打在地面上,如同小虫般四处飞散。啊……真的是非常……怎么会……这么冷呢?难道连脑袋也冻僵了吗?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只像一个坚硬不已的冰块卡在下腹部,可是还是得过去才行,即使如此还是得过去才行,假如我再不过去,再这样下去,哈密瓜会……哈密瓜会……

  「啊……!」

  翔背後感受到一股重击,他寻求哈密瓜的那只手只能无力地妪著柏油路面,就像是被针刺在标本上的蝴蝶,根本无法离开那里一步。

  「你在擅自乱动些什么啊。」

  好不容易回过头,翔看见自己被拳介踩住了背部。

  「怎样,你那边也结束了吗?」

  舞放肆地大笑著,与所有蔬菜痞子们一起来到身边。以醉鬼抓著酒杯那种拿法,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哈密瓜在眼前晃来晃去。

  「把哈密瓜……还、来……!」

  「接著吧。」

  舞随手将哈密瓜往前扔,咚地一声,空罐在柏油路上反弹一次後,便喀啦喀啦地朝这边滚来。沾在上头的雨滴,宛如是罐子在哭泣般让人感到一阵心痛。就地点看来,这模样不禁让人联想到被丢弃的垃圾。

  翔卯足全力拼命将手伸向前。

  但是,逐渐往这滚来的哈密瓜,却被舞一脚踩住。

  「同情同情你吧。」拳介的语气不带任何慈悲。「就在你眼前杀掉那个空罐。」

  舞抬起满是雨滴的腿。没有饮料的哈密瓜只是个普通罐子,因此也毫无抵抗能力,只能软弱地倒在冰冷的柏油路上。

  「住手……快住手!」

  翔死命伸长手,然而就只差这么一点了却还是构不到。

  踩住自己背部的拳介,冷酷地说出命令。

  「动手。」

  舞抬起的那只脚,一口气用力往哈密瓜踩下去。

  「哈——哈密瓜!!」

  忽然问,一道光线与翔的惨叫声交会重叠。

  现场响起如奔马嘶鸣般的引擎声。

  「!?」

  舞就在脚快踩到哈密瓜前停下了动作。

  某种东西以极为猛烈的气势,穿过烧瓶口朝这里冲来。那唯一的灯光发出刺眼光芒,像探照灯般照亮了整座昏暗的垃圾集中场。

  「呋!快消失!蔬菜痞子们!」

  舞慌忙撤下蔬菜痞子们。

  而那某种东西伴随著刺耳的引擎声,以猛爆的速度往这里冲来。

  毫无保留的光源鲜明地映照出将落下的雨水,逆光完全隐藏起来者的身分。拳介和舞因为那刺眼的光芒,两人都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挡在脸前。

  来者在穿过笔直通道後,急忙拉起了手煞车,一股如同用力扭挤毛巾的声音瞬间传来。

  因为天雨路滑的关系,後轮像甩尾一样横滑过去,恰好像是从侧面靠上来的态势在翔旁停下车身。由於车灯往侧面栘开,终於让来者的身分暴露在昏暗的环境当中。

  那是一台川崎制的250cc美式重型机车——

  「翔!」

  身穿雨衣的骑士将护目镜推起并大叫著,这个人毫无疑问是——

  「吉葛罗!?」

  但是就在此时,吉葛罗已经没有再看著翔了。

  「——」拳介。

  「…………」与吉葛罗。

  两人间隔著三公尺的距离,同时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互相瞪视。就好像在路上遇到自己的灵魂出窍那样,是张震惊与困惑交错掺杂的难解表情。

  ——吉葛……罗?

  就在此时,翔忽然注意到拳介踩在自己背上的那只脚已经没有继续施力。

  「哈密瓜!」

  翔使出全力伸手抓住哈密瓜,并且滚动身体从拳介的脚下逃开。

  「呜!糟糕!」当舞注意到时已经太迟了。

  翔用力捶打已经麻木不仁的双腿起身,摇摇晃晃地定向机车旁边。

  「抱歉!吉葛罗!晚点再跟你说明!总之先赶快逃吧!」

  「嗯……嗯嗯,没问题。」

  当翔坐上後座,吉葛罗临走前又再次盯著拳介,拳介则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全身湿透并交换著眼神的两人,宛如在窥视从瞳孔深处飘出的过往回忆。

  而率先切断此动作的人,是吉葛罗。他盖好护目镜挡住表情,扭动机车方向杆并催紧油门甩出U字转。

  「给、给我站住!」舞慌慌张张地往前奔去。

  机车毫不理会舞迅速发动,当後轮梢稍空转甩起水渍,水花如骏马狂奔般四溅。被喷得一身湿的舞瞬间有些退缩,机车趁此空档如飞箭般迅速冲人细长小径。

  「可恶!怎么可能让你们跑掉!我们追!拳介!」

  舞踩著水渍向前冲想追赶,却发现身後无人跟上。

  「喂!拳介!你在做什么啊!?」

  舞气冲冲地回头大叫,但是在看到眼前景象後,也不由自主跟著停下脚步。

  拳介仍然维持著与吉葛罗互望的姿势,失神地站在原地。

  他就这样站在远处,凝视著那个背影……

  ……哗啦哗啦哗啦……

  ——在灰黑的小路上,只有单调的雨声不断发出声响。

  「喂,翔,你不要紧吧?」

  吉葛罗骑著机车在马路上疾行,同时开口询问。翔则左手环著吉葛罗的腰,右手紧握已变成罐子的哈密瓜再回头望……看样子他们没有追来。

  「嗯……还好,不过你真是帮了个大忙耶,吉葛罗。」

  虽然动动下颚,依旧是会喀喀作响,但应该没有伤到骨头才对。翔的意识似乎回复得差不多,双脚也终於能顺利使力。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因为今天一副快下雨的样子,所以社团活动提早结束,当我离开操场时,刚好看到你和小密急急忙忙往大门那里飞奔。」

  於是吉葛罗也连忙骑著机车冲出去,他只能一路抓著家庭主妇们询问翔等人脱逃的方向紧跟在後,而最後翔的那声惨叫似乎正是找到人的关键。

  「对了!小密呢!?应该跟你在一起吧?」

  「啊……啊——哈密瓜她先逃走了,所以不要紧。」

  翔不由自主地将右手握的铁罐抱在怀里,看来吉葛罗似乎没有看到蔬菜痞子等等那类会引起轩然大波的麻烦东西。

  「呃,翔,是发生什么事吗?」

  「……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你听了应该会吓一大跳吧。」

  当翔松了一口气後,突然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因为想起当时吉葛罗看到那副光景所显露的表情。不过老实说,自己的好朋友居然被一对没见过面的男女给打趴在地,任谁都会吓一大跳吧。

  「你认识那些人吗?怎么认识的?」

  「啥,这些事又没必要跟你说,免钱司机就要像免钱司机那样,默默地将本大爷我送到公寓去就好啦。」

  「什么嘛!谁是免钱司机啊!」

  「吵死了,闭上嘴巴乖乖骑车啦。」

  …………不过真的是谢啦,笨蛋家伙。

  机车停在公寓前小如猫额头的停车场上。

  翔小心翼翼地将哈密瓜拿在手上,下了机车後便正对著吉葛罗。原先有如要划破皮肤的冰冷骤雨,此时已减弱成绵绵细雨。

  「抱歉啦,让你在这种大雨天跑来跑去。」

  「都这种时候了还说这些,明明已经那么多次了…………那个,翔。」

  吉葛罗再次推起护目镜,以极为认真的表情打算说出某些事情。

  但是在经过短暂思索後,最後只说出:「没事,别在意。」

  「……搞啥啊,你这样子很嗯心耶,难道是打算告白吗?我可没有那种兴趣——」

  「我也没有!」吉葛罗一脸铁青地大叫。「……真是的,算了,总之别太乱来喔,翔,只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喔。」

  「嗯,放心啦,我一定会毫不客气把你操到死。」

  虽然嘴巴上是这样鬼扯,内心却认为绝对不能把吉葛罗卷进如此危险的事情。但是单就吉葛罗那廉价的友情来说,确实能让翔此刻冰冷已死的内心感受到一阵温暖。

  「我是说真的,假如又有刚刚那种打斗的话,你就赶紧叫我来,因为光靠你自己一个人,绝对……绝对会输的。翔,你总是表现得很强势,不过打架其实挺弱的吧?」

  「……?要你管。」

  虽然吉葛罗这副态度让人有些在意,可是翔因为已经非常疲惫,所以也没有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掰啦。」

  「嗯,记得帮我跟小密打声招呼。喂,老实说小密真的不要紧吗?假如你丢下女孩子一个人跑,我就跟你绝交。」

  「就说不要紧了嘛,我有确实掌握住哈密瓜人在哪里啦。」

  ……真是的,居然表现得这么有男子气概,那模样与其说会很受女生青睐,反而更会让男生心痒难耐喔。

  翔走人房间脱下鞋子时才注意到,原来自己还穿著学校室内鞋就跑了出来。假如哈密瓜发动少女化,一定也是穿著室内鞋现身吧。

  翔用自来水仔细清洗罐子,关上水後再用毛巾擦乾,接著从冰箱中取出补充用的哈密瓜汽水,小心翼翼地将饮料倒入罐子中。

  『……呜、嗯……啊呜……』

  当生命泉源注入後,哈密瓜的意识也随之恢复。翔将饮料装到全满後将哈密瓜举起,稍微喝了一口饮料。

  气泡感十足的碳酸饮料在嘴唇上跳动,清爽香甜且有些刺激的可口液体开始冲向了舌头——才刚这么想时,罐子已开始呈现透明,取而代之的足一位女孩子凭空现身。

  「嗯……」

  与翔冰冷嘴唇接吻的哈密瓜,伴随那头飘动的蓬松金发,慢慢地落於地板上,接著缓缓将嘴唇分开,并张开阖上的眼睑。

  「翔……对、对了!那两个人呢!?」

  由於饮料耗尽後,记忆也在同时间中断,因此哈密瓜慌张环视著周围。

  「冷静点,那两个家伙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里是……公寓?你是用什么方法从那里逃掉的?」

  翔便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对著哈密瓜做了个简短说明。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吉葛罗他、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哈密瓜听完解释後,忽然火冒三丈地用力拍打著餐桌。

  「真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到快死掉了!」

  「冷静一点啦,哈密瓜,你怎么啦?」

  「翔难道不会不甘心吗!?都被打成那样了耶!」

  「与其说是不甘心……算了,是有点不甘心啦。」

  实际上,翔因为一边坐机车一边和吉葛罗聊天,几乎已经冷静下来。当然碰到那种状况确实是有点不甘心,同时也感觉到了危机感及恐惧,然而他现在却不可思议地能毫不在意那些事。总之两个人都得救了,而且是在『没有伤害到对方的情况下结束』,光是这样,翔就已经感到十分满足。

  「真是气死人了!啊——气死人了!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两个家伙!」

  哈密瓜大骂几声後,开始从冰箱中取出数罐补充用饮料。

  「喂喂,你想做什么啊?」

  「翔也快去准备!我们去教训教训那两个家伙!」

  「笨蛋!那么做又能怎样!?而且你难道忘了,从一开始就被那两个家伙打得无法还手不是吗!?」

  「那是因为刚刚饮料没了嘛!只要有这么多就没问题了!这次绝对不会输!」

  哈密瓜低著头,专心地将饮料一一摆到餐桌上。

  「我就说太勉强了嘛!你稍微冷静一点!」

  翔抓住哈密瓜的肩膀,却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惊讶得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因为哈密瓜——哭了。

  她紧紧咬著下唇,漂亮柳眉不争气地垂成八字型,双眼湿润地泛著泪光。

  她吸著鼻子,拼命地忍住不想发出声音而显得有些呼吸困难,如此哀伤的声音充斥了整间房间。

  「哈密瓜……你……」

  「因为……呜、因为因为因为!」

  哈密瓜那彷佛用力一握就会折断的纤细肩膀无力地颤抖著,她大声叫著:

  「都被那群家伙、打成那样、而且只差一点就要被杀掉……所以我、我真的很、很……很不甘心……很生气……所以……呜哇啊啊~~」

  再也压抑不住那无尽的哽咽,哈密瓜像头捶般将额头紧靠在翔的胸口上,拼命拒绝似地猛摇著头,并紧紧拉住翔的衬衫。

  「……我知道,哈密瓜。」

  翔轻轻抚著哈密瓜的背,以像是在对幼儿说话般非常温柔地开口说:

  「很害怕吧,毕竟差一点就要被舞杀掉了,真的很害怕吧。」

  但是哈密瓜却用力拾起那哭丧的脸大叫:

  「才不是哩!我不是在说我自己!不是这样啦!别瞧不起人了!我才不是在担心自己的性命!」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翔震慑於哈密瓜的认真表情。

  「我是因为你……因为翔遇到那种事而、而不甘心!居然被那种家伙殴打嘲笑……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火大啦!我、我……」

  哈密瓜说到这,先咽了口口水再稍微喘口气,接著将满是泪水、鼻水和口水混杂的脸慢慢靠近翔开口说:

  「我……本来就是想成为翔的助力嘛!」

  「———」

  翔被那满是泪水的翠绿色瞳孔给俘虏,全身顿时无法动弹。哈密瓜这样的表情,可说是前所未见。那打从心底的懊悔感以及失落感——

  「——总之,先联络奈染弥她们吧。」

  翔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冷静的模样,慢慢推开哈密瓜的身体。

  「翔……」

  「不要紧啦。」

  翔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般低声呢喃。因为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被哈密瓜影响,而让自己的脑筋也跟著一团乱。这样就不好了,至少我得冷静一点才行,我得振作一点才行啊。

  翔拨手机给奈染弥,并将事情经过简单做个说明。奈染弥和耶儿两人则刚好不久前从蔬菜特卖会那里回到家中,在听闻解释後当然是非常惊讶,因此表示想马上来这里,翔回了句「麻烦你了」之後便挂断电话。

  「她们两人说会马上过来。在那之前……喂,得先整理这身惨状。」

  翔低头看著已经皱巴巴的制服,并轻轻地笑了一下。

  「……也对。」

  哈密瓜用袖子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脸,但是因为哈密瓜的制服也一样完全湿透,所以反而更是弄得满脸是水。虽然翔想开口嘲笑那糗样,这次却无法顺利笑出声来,只能发出打咯般的怪声。

  「……翔,你就先去洗澡吧,那样身体会著凉的。」

  哈密瓜仍然一脸无精打采,像是想赶走翔似地出声提醒。

  「嗯……不过你——」

  「我不怕冷。」

  「虽然是这样,不过记得擦乾头发喔。」

  「嗯。」

  翔从洗手台旁取出一条毛巾,直接抛向哈密瓜。

  「那我就先洗,你也记得要换件衣服喔。」

  「嗯。」

  「不准偷看喔。」

  「嗯。」

  不确定哈密瓜是否有听进去,总之她只是恍神地将毛巾握在手中,并且不断点头而已。翔伸手推开门帘後决定不要在意,并朝洗手问前进。

  翔洗完澡,换上牛仔裤和长袖T恤并且走向客厅,他发现哈密瓜已换上那件空罐连身裙,如法国人偶般端庄地将手放在大腿上,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翔此时忽然闪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喂,哈密瓜,你该不会是还想去战斗吧?」

  「当然啦。」哈密瓜不悦地如此回答。

  翔用手抓著门梁像挂在上头一样无精打采地说:「不行。」

  「不要。」

  他得到这么一个怪答案并继续说:「我才不要那样哩。」

  ——这时忽然碰地一声,像是有某物打在隔壁房间的窗户上一样。

  「你这是啥意思?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哈密瓜就像是个耍赖的小孩般拼命摇头,这让翔忽然显得有些错愕。

  「你!喂,你是在耍赖个啥劲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绝对不要!」

  「你不要什么啦!?」

  「我才不要听翔说的话。」

  「啊?」

  哈密瓜在沙发上,双手环抱著膝盖,脸上带著小狗忽然间不想出去散步的那种眼神抬头看向翔。

  接著又再次传来铿地一声,听来像足某处玻璃被东西打中的声音。

  「喂,哈密瓜,我说你啊,到底是怎么了?」

  「我才不要听翔说话哩。」

  就像是「哼!」这种声音,哈密瓜不悦地将头撇向旁边,嘴巴还嘟得老高。话说回来,翔也是第一次看到哈密瓜表现得这么幼稚。

  「啊——真是的,总之奈染弥她们再过不久就要到这了,跟她们讨论看看之後该怎么办。」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管那两个人说什么我都不听。」

  「唉,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了啦?该不会是……」

  在哈密瓜还来不及闹脾气地将脸撇向其他方向前,翔先溜到她面前,并在极近的距离下紧盯著哈密瓜说:

  「你已经讨厌我了?」

  「~~~!」

  哈密瓜气得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那样,微微地跳了起来大叫:

  「你!在说什么傻话啦I:我、我我我才没有这样哩!而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

  「那为什么要说这些任性的话?」

  听完这话,哈密瓜低著头,小小声声地说出原因。

  「因为……翔一点都不了解我嘛。」

  「不了解你?是指什么?」

  几乎就在回话最後一字加上问号的同一时间——

  一阵巨大声响传来。

  房间窗户被某物打个正著,就是先前一直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那个怪声。

  而这次就近在眼前,正是此房间的窗户。

  ——咦,话说回来……

  翔在看到那东西前,心里还想著『真奇怪耶』。

  记得隔壁房间明明没有人住啊。

  从刚刚就一直传来的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面面相觑,接下来仿佛被某个东西指引般,同时往右边方向看去。

  那是通往阳台的玻璃落地窗,此时外面已经是黑夜,而那一片漆黑的窗户上——

  有个东西浮在那……不对,是黏在那里。

  那是一根胡萝卜,它将细细的手脚当成吸盘般牢牢地黏在那里。

  刹那问,翔和哈密瓜的思考被一片空白占据。

  『好痛!喂,舞,就说不要用丢的嘛!』

  胡萝卜对著下方大吼,接著以漫画中才会出现的眼睛看了过来继续说:

  『但是,我发现罗。』

  胡萝卜露出一脸贼笑。

  胡萝卜居然还这样笑,不过两人的思考也因此终於回复正常。

  怎么会这样。

  「早就被发现了!」

  「可恶!」

  哈密瓜起身摆出架势,翔这时却伸手拉著她大吼:

  「笨蛋!赶快溜罗!」

  「但是!」

  「在这打起来还得了啊I:」

  翔硬是拖著哈密瓜冲向大门。太大意了,真的是太大意了,根本从没有想过敌人会追来这里的可能性!

  刚刚让哈密瓜发动少女化时被雷达侦测到了吗?不对,这样的话时间相隔太久了,毕竟只能侦测到半径三公里的距离而已,如果因为这样而被对方发现,绝对会更早就来到这里。那又是什么呢?为什么?等等喔,对唷,对了,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住处了吧,毕竟对方连自己的学校是弓月学园都已经知道,这种事我早该先料想到不是吗!?可恶!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翔不断懊悔的同时,穿上原本就放在外面的运动鞋,与哈密瓜两个人一起冲出了大门再穿过二楼的公共通道,然而想逃离的话,非得经过对外的楼梯不可,但是——

  「找到你们了!这次可别想跑喔!」

  楼梯下方有著率领蔬菜痞子们的舞和拳介,当发现翔两人时已经七手八脚地冲了上来。

  「可恶!」翔转头查看四周,确认是否有其他通道可以往下跑,却发现完全没有。

  这里是二楼,底下是水泥道路,而且还是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楚,假使跳下去似乎免不了受伤,而且那样也太乱来了。翔虽然想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

  「要跳罗!」

  哈密瓜反过来抓住自己的手,迅速跳上通道的扶手。

  「喂!你有搞清楚吗!?这里是——」

  「是二楼啊!看不就知道了!」

  「不过我是!」普通人啊!?

  转头往旁边看去,舞他们已经快登上楼梯了。

  「相信我!」

  「唔!好!」

  翔也跟著爬上扶手,抓著哈密瓜的手一口气往下跳。

  冰冷空气瞬间冷却刚洗完澡的温暖皮肤。由於眼前一片漆黑,感觉简直像是跳进黑夜大海中,一瞬间丧失了上下左右的方向感,也因而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变成身体往侧面倒去的状态。

  「糟!」糕,这样著地会——

  就在此时,一手牵著翔的哈密瓜,将另一只手往下方伸去大喊:

  「夕张防护罩!」

  有如呼应此大喊般,手的前方瞬间组成一个网状防护罩。

  往下落去的两人就这样掉在防护罩上——不过,翔是腰部直接接触。从上方落下总共只有两公尺的距离,两人都没有受伤,虽然没有受伤,但是——

  「痛死人了~~~~!既然要这么做就先说一声啦!」

  「这也是没办法啊!毕竟没时间解释嘛!奸啦,要跳到地面罗!」

  固定在空中的这个防护罩,有如向蜘蛛网般——不对,因为多少有点偏圆,所以像是装球的尼龙绳网下半部那样。当防护罩消失後,两人直接从该处落下,毫发无伤安全著地。舞位在二楼看著整件事经过,满脸不甘心地急急忙忙沿著原路冲下楼梯。由於已经没有时间可浪费,两人只能迅速朝前奔去。

  就在此时,奈染弥和耶儿两人从此路的另外一头跑近。

  「小翔!小密!」

  「奈染弥!小心点!那群家伙已经——」

  「是敌人……吧。」

  耶儿在擦身而过的瞬问如此冷冷呢喃著,就这样冲向从後方追上来的舞。

  「耶儿!」奈染弥出声大叫。

  「这里就由我来拖延时间,主人请与其他人一同离开。」

  耶儿背对著这边,并且从右手施放出等渗透压之剑。

  「耶儿!」哈密瓜紧接著停下脚步。

  翔在瞬间思考了一下,继续拉著哈密瓜的手大叫:「快走吧!哈密瓜!」

  「但是!」

  「耶儿的话应该不要紧!」

  「耶儿!记得别太勉强唷!」

  两人就这样拉著不愿一起乖乖离开的哈密瓜往前跑去,耶儿则梢梢回过头,轻轻点头以对。

  紧追在後的舞和拳介两人便在耶儿面前停下脚步,当看到那右耳上的拉环时便说:

  「喂,你这家伙是铝空罐吧。」

  「你……是敌人吧。」

  耶儿面无表情地将询问丢了回去,完全不让对方有机可趁。宛如聚光灯的路灯,就这样从上方照著两人,附近完全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只有那乾冷北风不断吹著。

  舞的脸直到刚才仍显露出享受战斗的愉悦表情,就在此时,才初次换成打从心底憎恨的面孔。路灯则有如想表现出此气氛变化般不断闪烁著,如同光明世界中掺杂著邪恶黑暗。

  「臭家伙……明明身为铝罐居然还帮著铁罐。」

  「正是如此,虽然我身为铝空罐——」

  耶儿慢慢地闭上双眼,接著如斩断某物般用力挥动等渗透压之剑说:「——但是……」

  并以那毫无迷惘的蓝色双眼,不客气地瞪著舞说:

  「——我是天空寺奈染弥的空罐。」

  然後耶儿将那最强之剑缓缓地刺向前方。

  「……啊,这样嘛,那你也是敌人。」

  舞以不是开玩笑的口吻说著,并且露出了狰狞的眼神。

  两位铝之空罐的战斗就此展开。

  这战斗却没有拖延太久便宣告结束。

  ◇◇◇

  这场战斗完全输得一败涂地。

  已经逃到奈染弥所住公寓的三人,之後就只是一直围著小桌子低头不语。房间窗帘此时都已拉上,也没有打开任何一盏电灯。他们所能依赖的光源,只有立在小桌子上的三根细小蜡烛,这是上次宴会时多出来的剩余物。

  光源只足够照亮三个人的脸,周围迳是一片黑暗。

  「……真的不要紧吗?」

  翔在犹如熬夜的气氛中如此小声地说道。

  「小翔是在问耶儿?还是指这里会不会被对方知道呢?」

  压住裙摆坐著的奈染弥,同样小声地开口回应。由於不久前已从翔的口中得知详细情况,因此她也显得消沉。

  「两边都有,不过主要应该是後者吧。」翔如此说出答案。

  「这就无法确定要不要紧了,因为得看对方是用什么方法查出小翔所住的公寓。因为再怎么说,这个住处说来也只有学校相关人士的其中一部分人知道而已,所以那方面应该不需要担心。但要是放学後被对方跟踪就麻烦了……不过如果是这这样的话,耶儿应该会注意到才对。」

  奈染弥说到这,便将脸埋人屈起的双膝之间,她紧紧缩成一团说:

  「奈染弥反倒比较担心耶儿……那样丢下她真的好吗……」

  「耶儿应该不要紧才对……应该吧。」翔想让奈染弥安心似地又说:「虽然我和哈密瓜在蔬菜痞子包围网下吃了大亏,不过以耶儿的速度而言,说不定有机会可以突破。而且即使太过勉强,至少还有办法脱离才对。」

  就在此时,坐在小桌子对面的哈密瓜,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

  「比起我,翔你反而更信赖耶儿啊。」

  「啥?我完全没这么说啊。」

  「哼!」

  哈密瓜就这样撇过头。虽然不知道理由为何,但是哈密瓜似乎还在生气,而且从刚刚就一直没有加入翔和奈染弥的对话中,这让翔渐渐有些冒火。

  「喂,哈密瓜,我说你啊,到底是为什——」

  电钤在此同时忽然响了,翔和哈密瓜不由自主地提高警觉,但是奈染弥则安抚两人「不要紧」,接著起身继续说:

  「只有耶儿会这样按电钤而已。」

  奈染弥好像是从按下电钤的「叮」,以及放开电钤的「咚」之间的相隔时间来判断对方是谁。

  当奈染弥打开门时,确实是耶儿站在那里。

  「耶儿!你不要紧吧?」

  「是,只不过、有点……」

  「啊!?」

  「没事,这没有什么大碍。」

  听到这段不平静的对话,翔虽然不加思索地马上起身,耶儿却已经迅速走到客厅里。

  透过烛光映照的那张脸——光是能用肉眼直接确认的伤口,就有额头与嘴角两个地方淤青肿起。照这样看来,衣服底下可能有更严重的伤。

  「不要紧,只是稍微被打中几下而已。」

  耶儿注意到翔露出惊讶表情,便抢在其他人开口前先加以解释。

  「输了……吗?」

  「没有,并不是这样。」接著,耶儿有些垂头丧气地说:「由於拖延时间是主要目的,因此打从一开始便没有使出全力,但是那些蔬菜们确实非常棘手,当对付一只,另一只便会加以偷袭,虽然有试著强行突破狙击那位名叫舞的空罐,却反而遭到蔬菜们从四面八方集中攻击过来。」

  虽然口气依旧平淡,却比平常变得更多话,果然还是非常不甘心吧。

  奈染弥拿著补充用的饮料走了过来。耶儿在恭敬地出声道谢後,一口气将饮料喝完,接著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压抑在心里的疲惫通通吐出来。

  「……绝对不可原谅,居然把耶儿……」

  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吓得三人瞠目结舌地看著奈染弥。至今因为事情过於突然,只是满脸困惑而没有表达出怒意的奈染弥,此时第一次表现出她非常愤怒的情绪。

  奈染弥像是想将不断涌现的激动压抑在体内般紧握住裙摆,她使劲用力咬紧牙根,眯起的双眼中,懊悔的神色伴随著怒意散发出来。

  「对不起……耶儿,果然不该留你一个人在那里……」

  「主人……」耶儿以看著挚爱的眼神望著奈染弥,并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真的不要紧,这种程度根本不觉得痛,反而是主人这样的表情才让我难受。」

  「……嗯。」

  奈染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让我帮你包扎好吗?我马上拿湿冷的毛巾来。」

  「好的,真的是非常感谢您,主人。」

  看着奈染弥急忙往饭厅跑去的背影,耶儿不禁露出微笑,接著她转身面向翔等人,以重新振作般的坚定声音说:

  「对方已经确实撤退,所以我们是否要开灯呢?虽然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此处,但无论何种情况,我们也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是啊,毕竟耶儿也回来了。」

  翔打开客厅的电灯,那许久不见的光明刺痛了眼睛。

  耶儿前阵子买来的时钟正指著七点。原来从那两人来到学校至今,只经过不到三个小时而已;一想到这,疲劳便仿佛排山倒海而来。

  「总而言之,我们先想想今後该怎么办吧。」

  所有人小心警戒著敌人再来袭并在矮桌旁围成一圈。奈染弥从饭厅回来并将湿毛巾轻轻压在耶儿的脸上後,只见她气呼呼地说道:

  「话说回来,趁上学或在家时跑来袭击,根本就是犯规嘛!」

  翔听见这段话,忽然想到了某件事。

  「对喔,做这种事好吗?要是引起大骚动,男屋他们应该也很困扰吧。」

  翔从牛仔裤口袋中取出手机,接著拨男屋的手机号码。翔原本以为只要打个电话问完就好了,然而稍微说明事情经过後,对方便表示想实际见个面再讲。虽然翔不想再见到他,但就此事而言,这么做确实会比较恰当。

  当翔告知自己是在奈染弥的房间後,男屋於是回以一小时後会前来此处的答案,翔等人决定在这段时间内讨论今後该如何应对此事。

  「嗯——总之呢,只要对方没有发现这里,奈染弥觉得小翔和小密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唷,毕竟也不能回到那间公寓了吧?」

  「……这件事要解决可能会花上好几天。」

  「这完全没问题呀!虽然四个人住在一起可能有点挤,不过总有办法解决的嘛!」

  听见奈染弥为大家打气的话语,翔便发自内心地向她道谢。

  「住在这里倒是无所谓……这样的话,大概就没办法去学校了吧。」

  「是啊,因为那两个家伙一定又会再跑来,而且现在也不能随意就出门……啊,对了。喂,哈密瓜,等一下记得打电话去打工的地方请假喔。」

  「……嗯,我看连棒球也没办法打了。」

  面对一脸消沉还说出此话的哈密瓜,翔有些不高兴地说:

  「你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嘛!」

  「好了,好了,」奈染弥插进来说:「在这边争吵也没有任何帮助唷,假如能早点解决这件事,说不定就可以继续打棒球了,大家一起加油吧。」

  「没错,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争论那些。要怎么面对那两个人才是现在最急迫的问题,是要战斗?还是——」

  「当然是要战斗啦!」哈密瓜想都没想,马上以奋勇的声音大叫著。

  「你在说啥鬼话啊,就这么想打棒球吗?」

  「不是啦……!虽然这也算是理由之一,但是撇开这个理由不提,我也还是觉得要这么做啊,要是没打倒那两个家伙的话,我们就非得一直这样下去不可耶。」

  「不行!如果战斗又会再闹出人命来。不论是你或是耶儿,甚至连那个叫舞的女孩子,我都绝对不会让当中任何一个人死掉,绝对不会!」

  碰!翔眼神锐利地用力拍向矮桌。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绝对不会再犯下葡萄子那时的失败。

  哈密瓜此时以极认真的表情,完全没有一丝胡闹与开玩笑的口气回答说:

  「我才不会被那种家伙杀掉,而且我也没说要杀死她,只是想稍微惩罚她一下,让她以後再也不敢做这种事情而已啦。」

  翔紧闭著双唇。因为哈密瓜虽然这么说,但他却无法完全相信。

  假设哈密瓜的确没有打算要杀死对方好了,实际上他却很怀疑这样是否真能结束战斗。因为哈密瓜的『哈密哈密哈密瓜』可说是一击必杀,根本不适合用来消减对方的战力。

  「……奈染弥觉得怎么样?」翔询问左边的奈染弥。

  「奈染弥吗?奈染弥觉得……嗯——……」奈染弥一只手将湿毛巾压在耶儿的脸颊上,另一只手则用食指抵著自己的嘴角默默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老实说,奈染弥和小翔的想法一样,觉得不要战斗比较好。虽然耶儿被伤成这样让人很生气,可是并没有想要复仇唷,所以奈染弥觉得找出能不战斗就可以解决的方法会比较好。」

  「耶儿呢?」

  「我……」

  因为奈染弥在帮自己的脸颊消肿,所以耶儿一脸像是被人抚摸头顶的小狗般非常舒服地眯起双眼,听到翔这样一问,她的眼睛才又回复平常的模样说:

  「我愿意遵照主人的指示行动。」

  「啊,这种事我知道啦,不过我想听听你个人的意见,就算是当个参考。」

  「好的。」耶儿用平常那张极为认真的表情与平板的声音说:「我也是认为此刻最好避免与那位名叫舞的空罐交战,至於原因——」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回答远超乎自己的想像,在耶儿还没把话说完前,哈密瓜就先大叫出声。

  「答案很简单。」耶儿那平常甚少眨眼的双眼看向哈密瓜。

  「因为无论是我或哈密瓜根本部毫无胜算。」

  「!」哈密瓜倒吸一口气并瑟缩了一下又说:「打、打得赢啦!只不过是那种家伙!」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你与舞之间的战斗,然而大致上可以想像得出来。若战斗地点是在球场那种宽阔的地方还可以,要是在市街小巷中等狭窄的区域,根本就无法与她对抗,我有说错吗?」

  「呜……」

  「舞无庸置疑是强敌。对我而言,如果没有找出突破那些蔬菜痞子的方法,胜算可说是微乎其微。」

  翔听完此说明後,更加坚定自己的意见。

  「好,那就这样决定罗,哈密瓜应该没有怨言吧。」

  「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意见,反而接受奈染弥和耶儿的意见呢!?」

  「因为多数决定啊,这里是民主主义国家喔。」

  哈密瓜闻言随即发出「呜—」的呻吟,不晓得是否因为了解到再怎么坚持下去也无法改变决定,於是没有继续反驳。

  但取而代之的是——

  「…………什么嘛,翔大笨蛋。」

  听见了她说出这似曾相识的喃喃自语。

  当时间来到八点左右,门铃声再度响起。翔边说著「到了啊」边谨慎地走向大门,他透过门眼确认来者的身分。

  噗啾!一双湿润嘴办贴近门眼。透过广角镜片,翔看见一张有如拉长杆面棒的男性面孔,还有他那彷佛纯情少女欣喜地紧闭双眼的模样,让人不禁怒火中烧。

  「…………」

  翔默默地打开门锁并转动门把,接著再使尽全力一脚踹开大门。

  随著那强烈的冲击,「呜喔!」的低沉惨叫声也传人了耳里。

  在大门完全敞开後,他看到男屋跌坐在地上,还用手捣住鼻子及眼镜。

  「太、太过分了,Honey,我们难得再相会,你居然用这么暴力的玩法对待……我是被和尚用诫棍打肩膀,锁骨就会断裂的纤细男子,麻烦你更温柔地对待我好吗?」

  「那些无聊话就别说了,快进来啦,再乱来就别怪我不客气喔。」

  翔撂下狠话便转过身。男屋被一同跟来的木崎搀扶起身并说了句「真是的」後跟在翔後头进去,嘴上却是挂著愉快的笑容。

  这位男子便是事情的元凶——男屋秀彦,他现年三十五岁,担任经济产业省产业技术环境局规格统一课的参事官。而同行的木崎爱钤则是他的秘书,这是她真实的身分。

  当男屋一走进客厅,看到三名少女後说:

  「怎么全是女孩子,再多带点男孩子来啦。」

  翔对他说的话置之不理,手插著腰毫不客气地开口说:

  「没时间陪你鬼扯,我就直接说了。就像电话中所说的那样,那个名叫塔堂拳介跟他的空罐舞,居然跑来我的学校及公寓展开攻击。虽然幸好没造成什么问题就结束,但是差一点就要闯下大祸了。这样的话,你们也会很困扰吧?麻烦你们也去叫他们别再做那种事啦。」

  「嗯……」男屋毫不在意翔那带刺的态度,以像是要发射超人死光的手势抚著下巴说:「那样有什么问题吗?」

  「啥……你说啥?」

  「既然是战斗,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只要你们持有者没有因此死亡,之後随便你们怎么做都行。我之前应该有说过才对,堂堂正正地决战,就情况而定也可以心狠手辣的战斗吧。」

  因为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翔等人脑筋一片混乱,说不出任何话来。

  「——喂!这样空罐的存在就会在社会上曝光耶!?没关系吗!?」

  「拜托你们尽量不要闹到那个地步。」

  「别、别开玩笑了!」翔内心感受到与先前完全不同的焦虑并如此吼叫著。「你们太奇怪了吧!再继续下去……该怎么说,这样你的说法根本就不成立吧!?如果空罐的身分被媒体知道,日本是会陷入一团骚动的。那个,总之这空罐选拔赛到底目的是啥啊!?快说!」

  「我先前就有说过吧,难道你已经忘了吗?就是铁制和铝制的空罐互相战斗,获得胜利的罐子种类则可成为政府公认的——」

  「真的是这样吗!?首相等人真的知道这个选拔赛吗!?但然每次都是你们出面,不过到底有多少人跟这件事有关!?这是谁的提案、谁的指示,而且最後以怎样的方式对社会大众发表,根本没有一项是我们知道的!不管怎么想,我们损失都比较多!而且让她们自相残杀又是为啥!」

  至今所感受到的疑问,翔在此时一口气全爆发出来,他用力呼吸且狠狠瞪视著男屋。男屋停下抚摸自己纤细下颚的手,空下来的手则重新调整一下领带,以好像在对步入倦怠期的妻子解释般开口道:

  「这种事恕我无可奉告,因为这跟选拔赛的公平性有关。」

  「开啥玩笑!我受不了了!我们决定退出选拔赛!」

  「随你们高兴。不想战斗的话,要退出也是可以,但就算你们无心战斗,其他空罐是否愿意放过你们就不得而知了。」

  「呜——」确实是这样没错,虽然事实如此,不过!

  「我会说出去喔。」翔拼上最後的赌注。「既然你们不肯动——既然你们不需要什么最起码的顾虑,那我就把空罐的存在告诉社会大众。不管你们好言相劝或直接动手都无所谓,我绝对会公开此事让世上所有人知道,并且彻底破坏这个选拔赛——」

  「随你怎么做都可以。」

  这句话让翔瞬间哑口无言,说不出任何话来。

  就在这一刻,翔已经确定落败。

  「喔呀?那表情是怎么回事?果然只是在虚张声势啊,哈!」

  「才、才不是!我是很认真的喔!?我会公开告诉世上所有人!」

  「那就请便,如果你是很清楚会招致什么样的後果,还是执意去做的话就去吧,我从来没有想要如此束缚Honey你唷。」

  男屋以放手不管的姿态回应,甚至毫不在意地转身朝门口走去。在场的人不光是翔和奈染弥等人,就连一直站在男屋身旁聆听的木崎也难掩讶异,吃惊地凝视著男屋。

  当男屋步出客厅、穿过饭厅时,忽然想到某事似地开口:

  「对了、对了,翔同学,其实这并非全都是坏事喔。」

  男屋微微转过头并浅笑道:「获胜那方的持有者们,将可拥有无论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奖励。」

  「少——少瞧不起人了!哪有这种事!」

  「也不能这么说,呵呵!我们多少也对此事也有些内疚,毕竟是请各位一般市民加以『协助』嘛,所以赠送有形礼物乃是我们的官场作风,只要不是过於高价的物品,都可以买来转赠各位——啊,不过请别问这笔钱足哪来的唷,因为以避免规格重复之事造成浪费而设立的规格统一课,对於这类重复案件的规模皆以加油添醋的方式夸大报告,因此从能源对策特别预算中获得过多的预算,那些多余的钱几乎都是偷偷暗坑起来,这种事实在是教人难以启齿……喔呀?怎么全都说溜嘴了。」

  男屋开心地哈哈大笑,同时大步往门外走去并穿上鞋子。

  被男屋的连珠炮话语搞得一时停止思考的翔——

  「…………啊!」

  这会儿才终於回神,还因察觉话题被对方巧妙转开,而顿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屈辱。

  「喂——喂!给我等一下!男屋!你以为那样就能让我点头同意吗!?给我更仔细说明选拔赛的事情啦!」

  翔火冒三丈地冲向男屋,抓住他的肩膀想让他转过身来,但是——

  「!?」

  下个瞬间,翔却被忽然转身的男屋撞飞,就这么应声往後方倒去。

  翔碰地一声撞上墙壁,男屋趁势压在翔的身上。

  男屋迅速抓住翔的两只手腕,让他呈大字型被压在墙上。

  「呜!」

  「翔!」哈密瓜不禁大叫出声。

  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抵抗。男屋以其纤瘦身材难以想像的强大力量,将翔完全给压制住。

  由於翔双手被直直拉向两侧并紧紧拙住,导致他怎么使力都无法摆脱。男屋那张英俊的面孔靠近翔的脸,温热的气息不断地自鼻子中呼出。

  「唔……!快给我放手!」

  「——自己去想。」

  男屋如此说道。

  没有笑、没有胡闹也不激动,只是个极为平静的声音。

  「什、么……?」

  「我的意思就是,既然有自己不清楚且无法认同的事情,就应该靠自己的力量去调查、思考并且解决,别以为自己是学生,不管问什么都会有人教你喔。听好,这世上大部分都是以无法让人苟同的事情建构而成的。」

  男屋的双手不断增加力道。翔此刻被疼痛与恐惧所包围,他为了逃离该处而拼命用力挣扎,有如维持吊环体操的十字悬垂那样,两人的手臂都不断地颤抖。男屋没有笑意,也没有因此发怒,完全是张毫无表情的脸。不过男屋这副模样,倒是第一次让他那看起来如二十多岁的外表,总算与实际年龄相符。

  「翔同学啊,我喜欢少年,但是就因为喜欢,也有会变得非常讨厌的时候。翔同学,你现在啊、你现在的表情啊,老实说看起来真的是非常孬、非常逊,非常丑陋啊,简直就像是个糟老头一样,那股强烈的厌恶感让我快看不下去。啊;如果现在有把手枪,说不定我会直接拿起来往你的太阳穴轰下去。麻烦你等等去照一下镜子,你哪里是大地翔啊,你根本就只是他的残骸,只是……有生命的垃圾而已。」

  「——」

  明明得出声反驳。

  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哈密瓜小姐还真可怜,面对如此毫无骨气的无脑持有者,居然还没厌倦啊。」

  男屋打趣地望向哈密瓜,哈密瓜虽显得有些退缩却仍然开口说:

  「我、我才不想被你这么说哩,而且就算真的讨厌,也不能变更持有者——」

  「可以唷,这种事是做得到的。」

  在场所有人皆发出「咦——」的惨叫声,就连身为秘书的木崎也一样。

  男屋一边像是压抑笑声般窃笑著,一边拉後身体放开翔。

  他在环视了一下周围众人的震惊表情,充分享受其优越感後说:

  「应该还没跟你们提过才对,其实我们有探索空罐秘密的研究机构喔。虽然这是最近才了解的事情,不过只要透过某种特殊方法,就能断绝与持有者的契约,并且与其他持有者订下契约。」

  「什么!?」

  ——居然可以终止与持有者的契约!?

  翔不加思索地看向哈密瓜,哈密瓜本身也是一脸错愕,不安地看向他这边,奈染弥和耶儿则以困惑的表情面面相觑。

  「男、男屋先生,这件事——」

  木崎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男屋伸手制止。

  「想知道的话可以告诉你唷,哈密瓜小姐。之後可以过来找我,只要是双方其中一人,都有办法解除契约。」

  「别、别开玩笑了!」

  翔无法按捺想大声怒吼的冲动,毫无理由的焦虑不断自体内涌出。

  「谁、谁会想做这种事啊!」

  「是吗?你真的是这样觉得吗?」

  男屋嘲弄似地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你真的认为你自己有得到哈密瓜小姐的信赖吗?你真的这么想吗?翔同学。」

  「啊、呜……」

  翔回想起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哈密瓜不知为何比平常更容易对自己生气,就连刚刚也因为意见不同而争执。就旁人的眼光看来,翔应该没有有任何领导能力吧。

  「你此刻这么失魂落魄,不出多久,哈密瓜小姐绝对会感到厌烦的,我指的是你那副满脑子想著落跑的丧家犬姿态。」

  「唔……!」

  翔紧咬著牙根,因为即使想否定也不知从何否定起。

  「你……根本就不懂。」

  「我当然懂,只要是关於最爱的Honey你,我什么都懂。真正的你是绝对不会选择逃避。」

  「……你说什么?」

  男屋没有马上回答,只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镜,再次转过身缓步朝门口走去。木崎则有些慌张地绕到前面,帮男屋打开门。

  「喂、喂!男屋!」

  「我所知道的翔同学——」

  男屋将双手插进长裤口袋,微微驼背地斜眼睇著翔说:

  「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逃避,既然不想参加空罐选拔赛——也不想让哈密瓜小姐战斗——那你去战斗不就好了?」

  在场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错愕地倒抽一口气。

  「我……」

  我……由我自己……

  「出面……战斗?」

  「就我知道的翔同学绝对会这么做,这才是男子汉该做的选择不是吗?还是说就这样继续逃避敌人?或者是要让女人出面替你战斗?」

  「……我……」

  翔不禁再次看向哈密瓜。

  哈密瓜垂著柳眉,以内心极为困惑的表情,慢慢回头望向翔。

  ——我绝对……

  绝对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

  哈密瓜就由我……由我这双手——

  「算了,反正该怎么做,就由翔同学自己决定吧。」

  男屋和木崎两人走向外面後便再也没有回头,冷漠地推开门把离去。翔此时紧紧握住拳头,一脸灰暗地低头不语。

  当大门就要伴随著冰冷的声响关上之际——就在那前一瞬间。

  男屋的声音从门将关起的数公分空隙间穿透进来。

  「翔同学。」

  ——你就在那继续痛苦懊悔吧。

  之後,门便响起犹如打铁的金属声後关上。

  ◆◆◆

  「说成那样真的好吗?」

  在步下公寓的楼梯之时,木崎如此询问前方的男屋。

  「你指的是什么?」男屋头也不回地反问。

  「就是统理研的事情,让其他人知道有在研究空罐一事……」

  「反正没说出名称不要紧,毕竟让其他人知道这么多也不太妙。」

  ——统合理学产业研究所。

  那是与独立行政法人——物理化学研究所并列的机构,是日本最著名的自然科学研究所。

  以某民间企业为中心兴起的研究所,拥有多数电机产业投资,并与大学等机构共同进行研究。

  位在那里的研究部门,正以极机密的方式,暗地进行关於空罐的研究。

  两人走下楼梯,穿过公寓空地,并肩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刺骨的寒气缭绕於暗夜之中,伯冷的木崎因为想赶快进入有暖气的地方而加快了脚步。

  「统理研还无所谓,但是为什么要大地翔亲自出面战斗呢?总觉得他会做出不必要的麻烦事。」

  男屋以修长双腿悠然走著,同时瞄了眼木崎说:

  「爱钤小姐对翔同学有什么看法?」

  「请叫我木崎。您问我有什么看法……我只是把他当成普通少年而已……不对,虽然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没错,他只是个普通少年而已。」意外的是,男屋肯定了她的说法。「但那只是现在,所以如果不让他继续成长就会很麻烦。空罐和持有者是一体两面的存在,因此能控制空罐的人,也可说是只有持有者而已,这点相信木崎小姐也了解吧?为了达成我们的计画,假如他

  不成为一个好男人的话,那可就教人伤脑筋了。」

  「……是啊……但是他会去战斗吗?照过去那起事件来看……」

  「他一定会的。」男屋不带任何犹豫地如此断言。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很单纯嘛。」此时男屋用中指推了推镜框。

  同时露出带有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木崎本来反射性地想开口说「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却又有另一个自己似乎能明白此话的含意……自己所遭受的毒害似乎不浅。

  「话说回来我还真不知道,居然有能够切断与持有者之间契约的方法,研究已经进展到如此地步了吗?」

  「嗯——?呼呼!呼呼呼!」

  男屋笑的好奇怪,而且比平常还奇怪。

  「怎、怎么了吗?」

  「嗯呵呵,因为你的口风不如外表看起来的紧,所以还是继续保密好了。」

  「保、保密!?」

  木崎不由地停下了脚步,气呼呼瞪著自己的上司。至今一起工作到现在,被如此指责可说是第一次。虽然自己确实是还不够成熟,却多少也了解消息的重要程度,也不需要说得这么难听吧……难道自己不值得信赖吗?

  男屋却完全不在意木崎的反应,像个少年一样将双手枕在後脑杓,踩著摇摇晃晃的步伐,似是徘徊在宁静的住宅区般向前走。

  「爱钤小姐应该算是那种……容易掉人间谍所设计的桃色陷阱那种类型。只要有了男人,一定会在床上口无遮拦地将工作内容全说出去。从古至今,对异性没有抵抗力的人,通常对间谍也一定都毫无招架之力。」

  「——等一下!这可是性骚扰喔!?另外,请不要直呼我的名!」

  连同刚刚男屋并不信赖自己的气愤,这时的木崎可说是怒火中烧,她大力蹬著高跟鞋迅速追上前,直盯著男屋的脸说:

  「男屋先生!我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请不要把我当成小朋友!」

  「——木崎小姐,还记得先前介绍给你认识的那位自卫队谷崎先生吧?」…

  当木崎追上去的瞬间,男屋以低沉的声音询问。

  他的表情如同这样的夜晚般僵冷。

  「是——是啊,那位中央情报队的……」

  「虽然应该是不会,可是若翔同学逃到警察那里去的话——就参照紧急应变手册中代号F4的内容执行,请你向谷崎先生这么传达,麻烦他做好这些准备。」

  「代号……F、4——」

  『IP(万知港)计画紧急应变手册』。

  其中『F』项目——叙述关於空罐或其持有者,当他们与警察或媒体通风报信,或是极有可能与之通风报信此类案例的项目——之『4』号对应法。

  代号F4,通称『死之符号』。

  「您是……认真的吗?」

  「你觉得我会把这种事拿来开玩笑吗?」

  「…………」

  此代号正意味著暗杀该对象,让准备向警察或媒体通风报信的那张嘴再也无法张开,葬送於黑暗中的手段,而这也是最後的手段,王今没有发动过此代号的相关案例,木崎也认为今後不可能有机会发布此代号……

  「就现阶段而言,空罐的事情公诸於世并不妥当。假使只是八卦或都市传说这种程度的可信度还无所谓,然而一旦有决定性的证据公开在世人面前就不好了。警方似乎还没完全整合好山下先生等人的意见,因此最下层的人可说足完全不知情。至於被媒体知道可说是最为糟糕,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无论使用何种手段都无所谓。」

  「遵……遵命,我会与他连络。」

  「你也记得要加强监视,如果翔同学等人有那样的举动,即使得动用武力制止也没关系,记得提醒其他部属注意。」

  「……是。」

  木崎跟在男屋後方约一步的距离,打从心底感到一股寒意。

  在如此的黑暗之中,终於看见那辆有一半停到步道上的白色轿车。

  ……忽然间,男屋停下了脚步。

  「——木崎小姐。」

  严肃的声音让木崎略微谨慎了起来。

  「是、是,请说。」

  「在连络自卫队前,先打电话给警察。」

  「咦……!」

  紧张感瞬间提高不少。

  男屋的表情像是生吃苦瓜般痛苦,只见他双手交叉说:

  「被抓了,居然毫不犹豫地开我一张红单!可恶!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公务用车吗!?」

  在轿车的挡风玻璃上,一张违规停车的罚单紧紧贴在上头。

  ◆◆◆

  男屋他们离开後,过了好一阵子,翔仍然紧咬著牙根始终低著头面向大门,三位少女则一直凝视著翔的背影。

  「小翔……」

  奈染弥担心地走近翔。

  「…………走著瞧。」

  「咦?」

  「有种就走著瞧!我就去打给你看!」

  翔毅然决然地抬起头,果敢地撂下如此话语。

  「咦、咦——!?」

  「你在说什么啊!笨蛋!」

  「也太莽撞了!」

  翔无视惊讶的少女们,兀自冲动地大吼:

  「当然不能让哈密瓜去战斗!可是我也不能原谅塔堂那家伙!既然这样就只能由我出面!这样刚好!我就光明正大地与那家伙正面开战!」

  ◆◆◆

  ——隔天,十一月十日的早上,弓月学园校门口附近挤满了人。

  无论是标示弓月学园的门牌或是门旁的围墙上,通通如选举海报般张贴了十几张草纸。

  那些草纸上以极富男子气概的豪迈字迹写道:

  【塔堂拳介先生,请於十一月十日下午五点,前来新宿车站东侧剪票口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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