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落的遥远欢呼声传入耳里。
这里是拳击手的坟场,不过并非指擂台,而是休息室。
拳击手在擂台上是绝对不会死,也并不是前往赴死,是为了生存才站上擂台的。会倒下,永远都是在不见天日的休息室才会。
拳击手在战斗前后会死两次,接著在擂台上复活,就这样不断轮回下去。
拳介在学校的保健室,因为此处被规划为等待比赛的休息室。拳介此时坐在床上,等时间一到便会走出这里,穿过走廊前往体育馆入场。拳击手的坟场恰好就是保健室,还真是一大讽刺。
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穿著运动外套与舒适的运动短裤,并且将比赛用的无伸缩拳带分别绑在两个拳头上:至于腰带和头盔,也都已经穿戴整齐。
距离比赛预定时间的下午一点,尚有一小段时间。如果让身体冷却的话不利于比赛,拳介于是站起身;尽管等待室内有开暖气,但他马上就关掉了,因为开著空气就会变得乾燥,导致人容易口渴,但是随意补充水分的话会不利于行动。
拳介对著脑中恣意想像的对手挥拳数次,拳头瞬间划破冰冷空气。看来身体反应还不差,因为没有必要减少饮食的摄取,体力当然也非常充足。
休息室内响起一阵敲门声,拳介因此停下动作。
「打扰了,塔堂选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吗?希望能在十分钟后进场……」
来者是这所学校的学生,看他手腕上的臂章,似乎是运动会的执行委员。
「嗯……?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人吗?」
「没错。」
「没有助手或朋友吗?」
「没有。」无论是助手,或是朋友。
舞也说她不会过来,因为她觉得这种战斗太过愚蠢,令人看不下去。
反正那家伙这时一定在某处……
「……在某处……」
会做些什么?
他内心忽然有个疑问,话说回来,自己从不知道舞平常都在做什么。因为她是个忽然会跑出门,然后又会忽然跑回来的怪家伙,所以当然不清楚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做什么。该不会是找到其他敌方的空罐吧?
可是,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反正那家伙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和自己无关。对舞而言,应该也觉得拳介知不知情都没差。
一个人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这一年来,他也都是独自一人奋战,跟这个令人烦躁、比垃圾还不如的世界对抗。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同伴,就算拥有武器,那也只是个武器,并非人类。
话说回来,拳击手基本上是种孤独的生物。
只要站上擂台,大家都是孤独一人,没有所谓的同伴,形单影只。
所以,他没有任何问题。无法一个人生存下去的家伙——没有觉悟会孤独一人死去的家伙都很软弱,都是软脚虾,但是我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拳介抬起头。
接著他看见了『那个人』,拳介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
那家伙就站在门前。
宛如照镜子般,他与拳介现在打扮相同,是过去的塔堂拳介……
那家伙露出先前一贯的笑容看了过来,仿佛耗尽全身力气般,默默地以可悲的眼神看向自己——
「……!」
左眼的旧伤忽然出现撕裂般的痛楚。又来了,每次只要看见这家伙就——
「……喂,怎么了?已经要上场了吗?」
过去的塔堂拳介如此说著。不对,他已经消失了,站在那里的人,是先前进来的那位男性执行委员。
「……嗯,已经没问题了。」
拳介感觉呼吸困难,慌张地撇开眼神。他不知不觉紧握双拳,当再次睁开眼时,手掌中的拳带已经被汗水濡湿。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男子如此问道。
「没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样啊,那我在外面等候。」
「——不,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拳介忽然想起来而出声叫住对方。
「麻烦你帮我贴固定拳套的胶带。」
这件事无法靠自己完成。
就在男子帮忙贴胶带的同时,拳介忽然涌上一股烦躁感。
「那我们走罗,塔堂选手。」
拳介与男子一同走出休息室。当穿过校舍走在长廊上时,观众那已经沸腾至巅峰的欢呼声,不断从体育馆内宣泄出来。
拳击手复活于擂台,死于休息室。
自己真的有办法在这之后复活吗?不可能,这种事应该比登天还难吧。
因为我已经不再是拳击手了。
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舍弃了。
◆ ◆ ◆
十一月二十五日,星期六。
翔今天早上与平常相同时间醒来。尽管昨天晚上紧张到无法入眠,但是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睡著了。至于户外演唱会会场,今天仍有麻雀们在那高歌。
翔一如往常独自走出房间,至于奈染弥和耶儿,应该在更早的时间就已经前往学校了。由于奈染弥是班长,得与运动会执行委员讨论、准备场布等事宜。事实上身为副班长的翔也是得参加,但因为奈染弥体贴他的状况,便由耶儿代替他前往帮忙。
翔一到达学校后才发现,原来已经有许多学生众集在中庭等地方,忙著搭棚架或拉起线条分区等工作,就连架设摊位的工人们也都已经抵达现场。
进入教室,班上同学全都相当兴奋。参与同项目的同学们,纷纷聚在一起讨论策略,或是决定等等要从哪个摊位开始逛起。
同学们发现翔出现在教室中后,纷纷以好奇的表情靠了过来。
「喂,大地,你是啥时化身成格斗家啦?」
「听说你要跟其他学校的人打啊?他是谁?」
「传言这跟小密请假两个星期有关系耶,是真的吗?」
「听说小密快被那个人抢走了。」
「——」
翔瞬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接著才说:
「嗯,是啊,如果我输了,小密就得跟那家伙交往。」
教室内瞬间爆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好厉害!是决斗耶!是赌上女人的决斗啊!」
「只要是打算抢走小密的臭男人我绝对不原谅!大地!这是命令!把那家伙杀了!」
「我会去加油的!」
这件事,应该会如烈火燎原般瞬间传遍各个角落吧。翔被激情不已的同学们包围住,只能乾笑回应。
「真……夸张……」
虽然有听学长姊们说过,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来这么多人。
校园里只有无止尽的人、人、人&物、物、物&声、声、声。
「哦!欢迎光临!这里有章鱼烧喔;!有很大的章鱼藏在里面喔~~!」、「唷~~小妹妹,要不要来份炒面啊?」、「别来找麻烦啦!这个死炒面店!」、「汪汪!(狗兰)、「喔!这群小兄弟!想不想试试雕糖模(注4)啊!一次一百!成功送你一万!」、「二年B班! Fight!」、「Fight!」、「你会不会吃太多香蕉巧克力啊。(笑)、「要不要来份搞错季节的挫冰啊~~」、「你在那插个啥嘴啊!烂炒面店!你是真的有炒过吗!?」、「这句话才是我想说的哩!蠢蛋!这可是用三百度的铁板实实在在炒过的啦!」、「学、学长!请、请请请请跟我一起逛运动会!」、「妈妈——尿尿——」、「汪汪!(狗)、「喂!『开牛肉罐头比赛』的
广播放送了没啊!?」、「有没有人需要数位相机用的三号电池呀——我们这里另外还有卖记忆卡喔——」、「给我等一下!男士们!别在那一直玩,过来帮忙店内工作啦!」、「妈妈~我刚刚尿出来了~~!」、「抱歉,我把青春赌在今天的班级对抗卡巴迪比赛上。」、「怎么这样!我居然比卡巴迪还不如吗!?」、「汪汪、汪呜——!?(被踩到尾巴)。
×注4:日本的一种小游戏,成功将糖上的图案雕刻下来即可得到奖品。
一般民众在上午十点过后开始进场。
这里的运动会照往年惯例,会有许多校外人士也前来参与。这是因为比赛项目都相当奇怪而有趣,还有形形色色的摊位,就连来宾可一起同乐的活动也琳琅满目。
所以不光是在校生的家长们会来,就连附近毫无关系的居民,以及许多放假的外校生都会前来共襄盛举。校园内可说是挤到水泄不通,还有各式各样的摊位,店内的小哥们皆神采奕奕地招揽客人,现场宛如庙会般热闹。
「啊!小翔!」
翔辛苦地在人群夹缝中穿梭,忽然间听到不知从哪传来奈染弥的呼唤声。
「这里、这里,呀噗!?对、对不、起!?呜嘿~~~~!?」
五点钟方向,似乎有名女孩子被塞在拥挤的现场。
「救、救命啊!小翔~~!啊嗯——不能前进啦~~!」
「小翔——!小翔小翔小翔~~!」
由于这位少女完全不介意他人眼光大声呼唤,来往行人皆讶异地看了过来。
「………………」翔大步走开。
「啊嗯——为什么要走掉嘛~~!?」
虽然翔打算装作没事走开,但是少女在某人的帮助下成功突破重围,大口喘著气往自己走了过来,泪眼汪汪地开口说:
「讨厌!为什么不理奈染弥呢——!就连浪费妖怪都会生气不理小翔唷!?」
「这样不是很好吗?」
「假如变成那样,奈染弥就会讨厌小翔唷!」
「对啊、对啊,翔,要温柔对待女孩子才行喔。」
「喂,路人A,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赶快从画面中消失啦。」
「我是吉葛罗!请不要将我当成临时配角!」
「不要偷学爱钤小妹的台词啦,听了让人很不爽耶。」
「那A安捏!」
配角说出了超冷吐槽,这招真的很冷耶。
「你根本是连拿破仑都不禁会撤退的寒冬嘛。」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为翔牺牲奉献,还得遭受如此的冷嘲热讽呢……」
「怪了?耶儿怎么啦?」
「又无视我了……呜!」
「那个,耶儿啊,她说今天有事要忙。」
在今天早上的导师时间时,只要在外准备的人就不用出席,因此自己现在才知道耶儿没有来学校。但是假如她在这里,奈染弥就不会陷入刚刚那种窘境了,一定会像水户黄门的阿格那样把人通通推开,誓死守护黄门大人吧。
「耶儿她有事?是很重要的事吗?」
「嗯、嗯,是个非去不可的……事情,不过、不过!一定很快就回来了!一定没问题!」
奈染弥露出坚定的笑容,宛如是在努力说服自己那样。
「……这样啊,既然你都这么说,就一定是这样吧。」
以你们两人的情况,一定有确实深深信赖著对方。
「所以才会急著找我,去顶替小耶的工作……」
「那我们走吧,奈染弥,准备工作已经都结束了吧?」
「嗯!小翔是下午一点才开始对不对?那在出场前跟奈染弥一起到处逛逛嘛!好像再过不久就要开始娱蚣竞走,摇摇她有参加唷。」
「啊!我也有参加那个项目!是跟东风同学一起参加的……」
「那在开始前就去逛逛摊位吧,反正要我吃香蕉巧克力这类东西也没啥问题。」
「说的也是——」
「………………也对,嗯,逛摊位应该很有趣吧。」
「喔,有长进嘛,吉葛罗,明明过去你在这时候就会开始要自闭了。」
「呜嘿嘿!开玩笑的啦,吉葛罗同学,我们一起逛吧?」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逛著校园。至于奈染弥和吉葛罗,也都尽可能表现得非常开朗,努力不让翔感受到过多的压力。
对于他们的这份心意,翔真的是非常感动,但与此同时,翔忽然感觉到某种焦虑。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实在不能就此退缩。
坦白说,他根本就还没下定决心,昨天晚上也是为了这件事睡不著。
有著迷惘、有著恐惧,但是他没有办法停下来,情况已经不允许自己在此退缩。
接下来只能出场一决胜负,只要开始比赛,说不定就会忘记这件事。说真的,乾脆把战斗想成是一种运动如何?就像奈染弥昨天说的那样,反正又不是输掉比赛就会失去性命。
因为会被夺去性命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因为哈密瓜已经不在身边了。
——别想了!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
翔咬紧牙根,拼命将此嗯绪埋藏在内心深处。
……不要紧,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一定没问题的,一定……
随著竞赛项目持续进行,庆典的热闹气息开始逐渐加温。会场内的扩音器,也无止尽地放送运动会的各种音乐,人们的欢呼声更使得现场热闹非凡。充满气势的起跑枪响不断咆哮著,『孤家寡人借人比赛』以及『以折翼天使为主题的跳远比赛』等等如此意味不明的竞赛
持续上演。
——……接著,时间来到中午十二点。
翔等人没有谁开口,却都自然而然地往体育馆方向慢慢走去。
众人走在白杨树道上,随著一步步往前迈去,步道上满布的柳叶也跟著沙沙作响。曾几何时,翔等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背对那渐行渐远的喧嚣,三人只是默默地往前走去,最后在体育馆前同时停下脚步。
一阵凛冽北风迅速划过,白杨树叶宛如化成龙卷高高飞起。
名为塔堂拳介的男子,正站在出入口的玻璃门前。
「喂,你们的空罐跑哪去了?」
这是拳介的第一句话。他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牛仔裤,上半身穿格子棉绒衬衫,外加一件拉链式外套。
……对了,这家伙好像还不知道我跟哈密瓜的现状耶……
翔为了不让对方察觉此事,板著一张冷酷的脸说:
「这才是我要说的吧,你这位狐假虎威先生,像这样傻呼呼地只身前来好吗?这样可是会被恐怖的猎人先生射杀喔?」
「舞不会来这,因为她说已经知道结果,所以懒得跟来。你那边又是怎样?该不会打算躲在某处,然后跑来偷袭吧?」
「真没想到你会有这种卑鄙的想法耶,生性认真的我可是完全没有想到。」
「快回答我,那个叫哈密瓜的家伙怎么了?」
翔为了避免脸上显露出动摇,丹田一个用力吼道:
「——那家伙不会来,她说有事要忙,耶儿也是。」
这是个容易让人起疑的说明,但是塔堂并没有继续追问,他的眼神飘向翔的身后说:
「因为害怕一个人,所以带了这群家伙来啊。」
「塔堂前辈。」吉葛罗抬头看去,表情中带有疑惑与踌躇的神色。
拳介那如坚石般的扑克脸,眼神一瞬间望向他,随后又马上栘开——不对,他并不是从吉葛罗身上栘开视线,而是回头看向后方。
体育馆的玻璃门,此时从内侧被人推开。
「啊~~是你们啊?」
那是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粗犷大叔,他的肤色略深,容貌看似栗悍。身穿T恤与运动长裤,脖子上挂著一条毛巾,感觉很像是某处来的工匠。
「两位是大地选手跟塔堂选手吧,我是主办单位的福山,担任今天格斗技大赛的裁判,请两位多多指教。」
他以低沉的声音说完后,不等两人回应便迳自走回体育馆里。
拳介与翔一行人边互相警戒著对方,边慎重地跟著走人体育馆。
在门口换好鞋子,翔等人来到排球场。就在此时,人在斜后方的奈染弥发出「哇!」一声犹如吓到往后倒的惊呼。
排球场的正中央有座巨大的擂台。
「真……真厉害,明明早上什么都还没有耶……」
「只要做习惯的话,两个小时就可以准备好。」
还有好几位工人继续架设著擂台,微较远处则放有一张长桌,铜锣、计时器以及水桶等物杂乱放在上面。至于体育馆内部就只有这些东西,没有摆放椅子等座位,似乎打算让观众站著欣赏比赛。
看见擂台比想像中更加正式,翔因而有些退缩。
「真没想到居然有预算制作这种东西……」
「这是免费出借的。」福山开口回应。
「咦……浪费妖怪……」
「不要随意省略句子。」
「当然这不足没有回扣。」福山淡淡地解释说:「外面的那些摊位全是我们的同伙在经营,所以简单来说,这擂台算是场地出租费。」
他还提到像这样规划架构出相互得利的关系,就是主办单位的工作。
「那么,大地选手与塔堂选手,我们就趁现在来订立规则。听说你们要用综合规则吧?既然这样,不好意嗯,细部规则就由我们这边决定罗。」
「为何是你们,这是我跟大地的对决耶。」拳介不悦地出声反驳。
「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福山平静地说出理由。「每年能让这夸张的企划得以执行,是因为过去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受伤过。学校方面非常信赖我们的执行能力,所以才点头许可这个企划。因此反过来说,假使发生问题则随时都会被强制中止。」
拳介用不以为然的表情将脸撇向一旁。不知福山是否将此态度当成默许,他制式化地开始说明比赛规则。
「比赛穿著运动衫与短裤,并且赤脚对战。要记得确实配戴头盔、腰带、拳带以及牙套,至于拳套则是业余拳击专用的旧盎司拳套,固定技和关节技都可以使用。」
福山暂时打住,确认两人没有异议后继续说:
「至于综合规则中,当有效攻击使选手倒地时,裁判会暂停比赛开始读秒,假如在5秒内没有摆出战斗姿势就算出局,一回合内倒地三次也算出局。比赛以三回合方式进行,第一回合和第二回合的时间分别是五分钟,最后一回合则十分钟。每回合之间的中场休息时间,最长可达到五分钟。」
吉葛罗安心似地点点头,这确实是安全的规则。
「规则就如以上所说,不过让我补充最后一点,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终究不是打架,而是运动。所以一定要以公平公正的精神尊重对方,听懂了吗?」
「哈!又不是你要来打。」
拳介以怎样都无所谓的语气撂下这句话后,便背起袋子转过身说:「喂,我要回休息室罗。」
执行委员的学生迅速跑来,领著拳介离开。
「塔堂选手!裁判是由我来担任,只要我判断出有蓄意犯规,或是有任何一点危险就会即刻中止比赛,记得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拳介完全没有回头,穿过通往走廊的门之后便消失了身影。
翔等人被分配到会议室作为休息室。
翔将行李放在长桌上,随后坐到铁椅开始进行准备。吉葛罗和奈染弥就这样穿著运动服,讨论回合之间的中场休息该如何支援。
就在毫无预兆下,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嗨!我可爱的Honey!我来帮你打气罗!」
「哇啊!?」这声惨叫并不是翔所发出的,而是吉葛罗。
「你、你你你你你你是!之之之之之之之前那个!」
「喔呀?你是之前在游乐园从我手中跑掉的——」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跟翔是什么关系!?」
「咦?你跟吉葛罗认识吗?」
「没错,我认识他的屁股,呵呵!」
男屋秀彦走进房间,陶醉地张开两手,慢慢往这里靠了过来。
「哇啊!不要过来!请你不要过来!救命啊!翔!」
「你是哪来的女主角啊?」
翔叹了口气,一把推开泪眼汪汪抱住自己的吉葛罗说:
「麻烦你先稍微离开一下,吉葛罗,一下子就好。」
话才刚说完,吉葛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房间外冲去。
「呵呵呵!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Honey。」
「别闹了。」
「请安心吧,我真正爱的人只有你喔。话说回来,现在精神状况怎样?」
男屋两手交叠低头看著翔。明明说今天是休假,不过却还是一身西装打扮。
「怎么还是一脸倍感压力的模样呢?假如害怕的话,我可以来安慰你喔?」
「可恶的家伙,你是想来找碴啊。」
「我是来加油,还有就是来听回答的。」
「!」
「听听看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
这句话是男屋之前说过的,就是指即使成功逃离选拔赛,总有一天还是得让某一方空罐消失的这件事。依照现状持续下去,根本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要战,还是要逃——如此二选一的回答。
「答案就在这场比赛之后说就可以了。」男屋转过身去。
「男、男屋!」
「不管怎么说,假使无法战胜这场比赛就没有意义了。」
「会赢的!小翔一定会赢!」
奈染弥语气坚定地说道,男屋于是回过头。
「小翔比男屋先生以为得还要强悍!不可以这样瞧不起小翔!」
「奈染弥……」
男屋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便走出房间。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
十二点半过后,体育馆便开放让观众们进场。此刻擂台上正召开观众们也能参加的搏克相扑比赛,做为比赛前的余兴节目:这个时段恰好是外面竞赛的中午休息时间,因此观众络绎不绝地涌入。
翔已经做好所有准备,正与吉葛罗进行简单的打击练习热身。
「终于要开始了,翔。」
「……没错。」翔一边以刺拳击打吉葛罗的手套,同时轻轻点头以对。
「我会好好担任助手,所以一定不要紧。」
「奈染弥会努力加油唷!」
「谢啦,就靠你们罗。」
翔轻轻露出笑容,但是见到此状的另外两人却是满脸地讶异。
「什么?怎么了吗?」
「没、没事,没什么……」
「怎么了啦,快说。」
由于有些在意便试著询问,奈染弥为难地嗯考了一会儿——
「因为……小翔像这样坦率道谢,总觉得很难得嘛……」
「——是……吗?」
翔心跳顿时有些急促。
「不用担心,想想我们练习的时候,翔你其实已经很强了。」
「对呀!而且还有一直练习的秘密武器唷!」
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翔也跟著绽放出笑容,挥出直拳打向吉葛罗的手套。
「我才没在担心哩。啊,话说回来,赤沼大叔果然还是没来啊?」
翔慌张地以其他话题转移焦点,吉葛罗则有些惋惜地表示:
「嗯……好像是。」
「这样啊,唉,这也是没办法啦。」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门随之推了开来。
「大地选手,塔堂选手已经准备进场,麻烦你了。」
担任比赛服务的学生出声提醒。终于要开始了,翔的心跳愈加剧烈。
翔仿佛要抛开所有烦恼与不安般,提起精神大吼说:
「——好!我们上!」
翔率先迈向战斗舞台。随著踏出的脚步,内心的鼓动逐渐激昂,体育馆内传出的鼓躁也随之清晰;当步出走廊时,气氛更显热烈。
强烈的紧张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已经进场的拳介是否也有著相同心境?该不会是自己太胆小了吧?
翔来达体育馆前,担任服务的学生以有些吊人胃口的方式推开大门。
就像是收音机一口气转到最大声般,欢呼声如波涛瞬间袭向自己。
热血沸腾的气势、为之震动的空气,阵阵刺激著皮肤。
翔被眼前无数观众的气势所震撼,差点向后倒去。
体育馆内已站满了人,除了位在正中央的擂台之外,人群简直就像是流沙涌入般挤得水泄不通。这是个异样的光景,即使全校学生聚集在此的时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由于所有人皆是站著的关系,人口密度高到难以估计。
当发现翔等人到达此处,站在大门旁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就这样直直通往擂台,一道裂痕如摩西传说般自人群中出现。
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翔重新振奋精神,迈步走往擂台。虽然身后的吉葛罗与奈染弥似乎有在说话,但是由于周围震耳欲聋的噪音,完全无法听清楚内容。
此时擂台上,有穿著条纹裁判制服的福山——以及与自己相同打扮,靠在擂台角落位置上的拳介。
吉葛罗先登上台阶后,坐在擂台的第二条绳索上撑出翔足以通过的宽度·
只要站上这里,就真的无法回头,不能逃避,没有任何人会伸出援手;他会变成孤单一人,独自面对只有胜与败的战斗。
扑通、扑通——强烈心跳有如要破体而出,僵硬的身体仿佛石化一样。
拳介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感,那是一双冰冷骇人的眼神,眼神强调出你根本就不是对手之意。
翔咬紧牙根,内心中许多的想法被各种情感占据。
只能……放手一搏,硬著头皮上了。
翔下定决心后,一股作气街上台阶并穿过绳索。
喧嚣化成欢呼声,瞬间掩盖了整个擂台。
观众不停呼喊著翔的名字,这一定是同班同学的声援声。
与其说大家是认真来看比赛,其实是因为有难得一见的表演而打算来看好戏吧。来看那个大地为了身为表妹的小密,与他校学生大打出手的好戏。大概就是「居然穿成那样耶」、「他认真了耶」、「真逊~~」、「啊哈哈哈」……这种感觉吧。
【现在!】
领口配戴著迷你麦克风的裁判福山,拉开嗓门开始介绍。
【第七届弓月学园格斗技大赛,即将开始!】
听闻这意外正式的开场广播,会场内瞬间发出欢呼声与爆笑声。
【蓝方!私立光丈学园二年级!塔堂!拳介——!】
观众们纷纷鼓掌,但是拳介只是漠然地靠在角落位置上,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红方!弓月学园一年C班!大地!翔——!】
震耳欲聋的笑声与鼓掌声瞬间涌现,翔害羞到只想当场一头撞死。
【双方!请到擂台中央!】
随著裁判的呼唤,翔与拳介走向擂台中央。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站在与拳介相隔五十公分的地方互相对望。人在场中间的裁判虽然再次说明规则,但是翔已经陷入紧张状态,根本就无法吸收。大脑简直就像是脑浆挖空了似地空白,脚也已经失去感觉,只是不断颤抖著。
不知是否因为察觉到翔的异状,站在身后的吉葛罗跟奈染弥,分别按摩起翔的颈子与肩膀。此举无法让自己放松,却让他多少有些心安。
但是,这份安心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裁判在结束规则说明后,也已经完成最后对选手们的身体检查。
【助手离开!选手各就各位!】
听到这句话后,将毛巾披在脖子上的吉葛罗与奈染弥两人便退出擂台。
「喂、喂……」翔慌慌张张追上前。
「小翔,来,牙套。」
「想想我们的练习!怒力与汗水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加油!奈染弥也会努力声援的!」
两人接二连三说出鼓舞的话,接著穿过绳索跳下台。由于擂台下方挤满了观众,所以一转眼间就淹没在人群之中,完全看不见两人身影。
擂台上已经没有任何同伴了。
【计时!OK?Round One!!Rrady——】
——等、等一下。
翔慌张转过身。至于在蓝方位置,可以看见拳介以防御的姿势打算冲向自己。那从头盔中瞪来的视线,看不出有任何迷惘或困惑。
白色擂台将天花板射下的照明灯反射得炫目而刺眼,满场的观众宛如要将擂台烧掉般热血沸腾。
欢呼声逐渐化为刺耳噪音,整座会场为之撼动。
比赛甚至还没开始,翔就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昏倒了。无论时间、听觉或身体的感觉全都消失,视野开始扭曲,也无法掌握与拳介之间的距离感。
——等、等一下!给我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啦!
他不禁想这样大吼出声,喉咙却如萎缩般无法发出声音。
翔的嗯绪也没有成功传达出去,只见裁判将两手高举过头,再用力重重挥下。
【——Fight!!】
铜锣发出第一道声响,此刻,战斗正式拉开序幕。
◆ ◆ ◆
——……昏暗、乾燥又宽敞的场地。
这里是巨大的仓库里头,现在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分。
木箱与纸箱宛如巨塔耸立般堆叠至数公尺高;根据内容物不同,有的装于金属货柜中,随时可以直接出货。
天花板极高无比,地板则是水泥地。
踏入此处之人,几乎都会有身陷迷宫般的错觉。
或者是像来到巨大的图书馆,那些堆积如山的箱子就彷佛排列整齐的书架。
现在唯一的光源,只有从高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而已。尽管不至于漆黑,倒也称不上明亮。抬头看向窗户,可看见映在阳光下的灰尘如海天使般在空中漫游。
这些堆叠的箱子中,有各式各样的蔬菜放在里面。
这是一个囤放蔬菜的仓库。
从世界各地运来的蔬菜,都会暂时先集中在这座仓库,然后再从此处出货到各地市场或超市;换言之,就是蔬菜在出嫁前的最后一晚,都会在此度过。不过,找不到好对象的蔬菜还能再回到这里就是了……
周围一片寂静,蔬菜们完全不受任何人打扰沉睡于此。
其实也应当是这样,因为今天是例假日,所以没有任何人在工作。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本来应该是这样,但是……
有人在这里,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们,为了某种目的而群聚在此。
三位少女面对面待在微敞的人口附近。
分别是哈密瓜、耶儿以及——舞。
「真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傻呼呼地过来给我杀,真是佩服。」
舞仍是穿著女性衬衫及百褶裙模样,对著两人如此嘲笑道。
「喂,应该已经有所觉悟了吧。」
「——你才是哩,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你得同时应付我与哈密瓜两人。」
另外两人则是身穿各自的空罐打扮。
「哈!无论你们有多少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不用手下留情罗。」
「……你说啥?臭家伙——」舞的嘴角一阵抽动,并且凶狠地露出犬齿。
「你到底有没有自觉啊,这里对我来说到底是多有利的场所——」
沙地一声,舞两腿跨开,绑有拳带的拳头在胸口前平行举起。
左拳向上,右拳向下,接著将两者用力在胸口前相互撞击。
「出现吧!蔬菜痞子们!!」
下个瞬间,舞的周围出现了八样蔬菜。
有胡萝卜、茄子、白萝卜、高丽菜、蕃茄、花椰菜、芹菜和青椒。
全都拥有细小的手脚和漫画般的脸孔。这就是舞的清凉饮料魔法,飞舞在空中的这些蔬菜们,会毫不犹豫地铲除擅自靠近的人。
『蔬菜多吃蔬菜~~!!』
『都是哈密瓜臭~~!哈密瓜是蔬菜吗?还是水果?』
『有个怪东西在这耶!她不是水果也不是蔬菜!』
『全都是肥料!偷偷杀掉,把她们全变成肥料!』
蔬菜们当场在那儿转来转去,你一句、我一句地大吵大闹著。
「……我绝对要把你们全杀了,打烂到完全看不出原样。」
「…………」
「来,开始战斗了啦,我马上就让这一切结束。」
「——对双方来说都一样,不赶快结束就没有意义。」
「……你说什么啊?」
舞的声音仿佛受到动摇般变得有些激动。
「我绝对不能输给你,舞。」
「虽然使出此物并非本意。」
哈密瓜和耶儿两人,将一直扛在肩上的某物放下。
那就像一个圣诞老公公使用的大袋子。
「臭家伙……好样的啊。」
舞摆出拳击的架势,哈密瓜与耶儿两人则将棒球握于手中。
此刻,双方赌上各自的牵挂。
空罐选拔赛,正式开始。
◆ ◆ ◆
翔大口喘著气并努力逃开。
震耳欲聋的嘘声震撼整座体育馆。
聚集在擂台周围的观众们,齐声对翔咒骂。
由于许多声音交杂在一起,完全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而且人在擂台上的翔也没闲功夫仔细听那些话,只是大致上可以料想得到。
『别在那光是逃主动出击啦你到底有没有小鸟蛋啊下擂台看我宰了你——etc』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拳介冲了过来。
但是翔就连防御架势也没有摆出来,完全是背对拳介绕著擂台逃跑。
「该死,给我站住!」
到最后拳介也不在意架势了,他开始挥动手臂往前狂奔。
——我又不是跑爽的,但是现在我也只能这么做啊!
自铜锣声响起后的两分钟之间,翔只是一个迳儿地逃。
因为被逐渐逼近的拳介吓到发抖,下定好的决心也随之烟消云散。
伴随拳介的拳头擦过自己的次数增加,冷汗更是不断狂喷。
……不过也渐渐……越来越习惯……了?
就在自己绕著擂台飞奔的同时,呼吸跟著越来越顺畅,就连冰冷僵硬的身体也逐渐开始发热。因为拼死逃命,导致比赛前的杂念就此消失。
这下子应该有办法打了……就在翔决定要面对拳介——前一瞬间。
「啊!?」自己太过注意背后的情况。
身为裁判的福山这时就站在自己面前。
尽管在干钧一发之际转身闪开,但接著绳索就出现在眼前。
「呜……!」匆匆忙忙转过身,背部撞上了绳索。
情况顿时变成正面迎向追在后头的拳介。
蠢材!拳介内心一边如此嘲笑,一边打算挥出右直拳。
——糟糕!
翔刹那间利用绳索的反作用力,使出吃奶的力气往斜前方跳去。
他此时的动作就像是小白兔跳跃失败滑了一跤,变成了超低空的飞扑。
因此无法以正常动作著地,他的脸直接撞上地板,接著侧滚好几圈才迅速起身。回头望去,人在三公尺远的拳介竟是一拳挥空。
会场瞬间一片哗然。
「……可恶的家伙,居然还有这种怪招。」
「那个……毕竟是综合规则……」
由于翔太害怕,导致说话变得很正经,现在全身连心跳也跟著不断狂跳。
「卑鄙家伙,难道你根本没打算要与我认真打?」
「哼……哼!我只是在跟你玩!因为马上分出胜负,这样就一点也不有趣啦!」
「——该死。」
「来呀来呀,快来这里呀,小拳弟,还剩下两分半唷,就陪你好好玩一下吧?」
翔扭著腰发出挑衅,接著再次从冲过来的拳介手中逃开。
会场内再次嘘声四起。尽管裁判数次对翔提出警告,并且已经接连扣了好几分,但翔根本没有余力去管这种事情。
「来嘛;来嘛—在这里唷—对对啊嗯真有一套——」
每当拳介追了上来,他的心脏就一阵绞痛,当挥出的拳头掠过时,他便感觉全身血管如针穿过般恐惧。
「很好!翔!继续维持下去!」
「他来罗—小翔;!赶快逃—!」
擂台下方传来吉葛罗与奈染弥的叫声。
总之,已经决定这回合就这样持续闪躲。一直逃跑很累人,但是对拳头挥空且不断追赶在后的拳介而言,应该更累才对。
几乎已经到极限了,不过应该有办法撑下去才对,只要再继续像这样逃开……
——滑溜!
「!?」脚底忽然滑了一下。
翔踩到汗水了,刚刚为了闪避滚倒在地上时,汗水沾黏在地板上。
「唔!」幸好有办法挺住,没有就这样倒地。
然而,拳介已经逼迫至眼前。
当自己停下脚步时,拳介迅速压低左拳。
他挥出一记重击。
翔的背脊瞬间完全冻结。会场内的气氛也顿时如滚烫的石头丢人水中般沸腾。
已经不可能采取防御或侧身闪避了。
这是个致命危机。
——就在眼前!错!
「看!招!」
这反应完全出自于本能,该说是偶然呢,还是算狗急跳墙?
翔瞬间往后方闪去。
这动作并不是所谓的挺腰侧闪。
因为那样无法连同身体一并闪开攻击,所以……
所以,翔直接后倒。
就像是在做人体拱桥那样,以极惊人的速度向后弯。
拳介的必杀一击,瞬间削过肋骨。
翔闪开了,但是假如就这样倒下,追击就会紧接而来。
这是个零时差的判断,正所谓灵光一闪。
翔两手迅速往头后方伸去,直接撑在地板上。
后脑勺与脖子著地,但是背依旧挺在半空中。
接下来他将两脚一拾,用力向下一踏,利用那反作用力——
碰地一声,并不是背著地,而是翔在瞬间跳了起来。
拳介因为重击一拳挥空,身体顺势向前倾去。
「——!?」拳介十分错愕。
翔任由冲动驱使身体。
咚!如此沉重声响迅速传开。
……拳介倒退两、三步,他的脸仿佛看著其他地方般转向右边。
翔的右勾拳瞬间炸裂,直接击中了拳介的脸颊。
一阵寂静过后。
会场内出现如爆炸般的喧闹。
原先的嘘声蓦地化为怒涛般的欢呼齐声狂吼。
「呀——!小翔好帅——!」
「别用那种危险的闪避方式啦!我可是吓得冷汗直流耶!」
会场内一阵热血沸腾,但翔却仍旧维持著殴打拳介的动作僵在原地。
「啊……啊……」
一股冷颤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想起来了。
在打中拳介的瞬间,那段两年前的记忆涌入了脑中。
——头发被紧紧揪住,头一而再、再而三被砸向地板。
——额头撞裂,血如涌泉般不断溢出,痛楚有如濒死般非常的疼。
——你说这就是暴力。没错,在世界上这就是——
『当然是为了自己。明明都已经伤了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理由。』
——所以我、我抢下那群家伙的枪,接下来……
——接……下来——……
「翔!不可以停下脚步!」
「——!!』
吉葛罗的惊呼声让翔瞬间回神。
拳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恐惧化成电流,迅速穿过背脊流遍全身。
——不对!不是他消失了!
「翔!下面!」
「啊……!」
拳介压低身体,直接冲到自己的右腹部前。
接下来,他对准翔已完全出现空档的右腹部,而这次——
「快逃!小翔!」
而这次,拳介那招让无数敌人倒地不起的重击——成功地挥出。
◆ ◆ ◆
在昏暗不明的仓库中,白色影子像打雪仗般到处乱窜。
哈密瓜和耶儿接二连三将袋子中的棒球往前扔。
尽管是女孩子的臂力,球却以不慢的速度袭向舞以及蔬菜痞子们,但是——
「给我认真打啊!」
舞完全不将那些球看在眼里,不是扭动身体闪开球,就是直接出拳击落。毕竟她拥有拳击手的特质,因此动态视力特别发达。
至于蔬菜痞子们,有时会闪开袭来的球,有时会挺身而出保护舞,完全没有一丝退缩之意。由于硬式棒球如岩石般坚硬,因此蔬菜们被打中都会粉身碎骨,但是在下个瞬间,舞又会让他们再次复活过来。
「……呜!」果然还是没办法简单打发!
老实说,这是个艰困的作战方式。
她和耶儿一起嗯考过许多方案,却始终找不出突破蔬菜痞子包围网的方法:即使用普通方法应战,胜算也说是微乎其微;所以最后也只想出像这样不断从远距离丢球过去,让对方出现破绽的方法而已。
舞早已看穿这边的如意算盘,她小心应付飞来的球,并随时将注意著两人,完全没有任何漏洞。
——糟糕!球已经越来越少了!
一旁的耶儿脸上也出现了焦虑的神色。
假如再找不到突破点,到时一定会被那群蔬菜痞子团团包围。
她有办法在情势变成那样前,和耶儿联手突围吗?
假如只是击倒对方,确实尚有一线机会。只要演变成近距离战斗,耶儿的等渗透压之剑可说是所向无敌;利用哈密瓜的夕张防护罩牵制住蔬菜痞子门,让耶儿和舞形成一对一状态,说不定也有机会打赢。
不过如此一来,很有可能会演变成直接斩杀舞结束战斗,这样的话——
「丢球也没用的!你们觉悟吧!」
舞作好防御,与蔬菜痞子们一同直接攻击而来。
「……呜!耶儿!」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后,直接往后方冲去,这次还将手中的球往意想不到的方向乱扔。
由于周围到处都是装有蔬菜的箱子,加上还有栈板、台车、起重机、塑胶篮、麻袋以及业务用大型秤台等各式各样的障碍物。
球打中那些物体后,以不规则的角度到处弹跳,从四面八方袭向舞他们。
「呋!」
位在直击路径上的球有四颗,一颗是从后方墙壁反弹过来,还有从地板反弹一次过来,以及打中耸立左右两侧纸箱弹过来的。
守在舞后方和两侧的蔬菜们,此时开始有了动作。
『蔬菜是主食!』
『不准剩下蔬菜!』
他们飞快站在球弹跳的路径上,大大展开细长的手脚,用身体撞向那些球。
接著便粉身碎骨,三颗球因此被拦了下来——但是,由于没有蔬菜可对应从地板上反弹过来的球,于是直接打在舞的右膝上。
「呜——!」舞皱起脸当场跪地。
也因为这样,迟了一会儿才补充那三个粉身碎骨的蔬菜。
即便如此,那三个蔬菜是防守两侧与背后,所以人在正前方的哈密瓜她们此时若要出手攻击,应该是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那些蔬菜却——
『糟糕!快动!快动!』
『补上、补上!』
为了弥补阵型的漏洞,其他蔬菜们手忙脚乱开始动作。到最后,就连在哈密瓜他们面前的胡萝卜,也跟著转头打算跑回去。
——咦叩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行动?
这群蔬菜痞子的行动,明显不合逻辑。
「……啐!茄子!花椰菜!高丽菜!」
舞见到此状,随即捶打两拳让消失的三个蔬菜再次出现。如此一来,原本开始移动的蔬菜们,也马上回到原本的位置。
「……哼,居然给我在那要小聪明。」舞一手扶著膝盖迅速起身。
「但是,一样的方法已经行不通,而且看来你们的球也在刚刚那下用光了。」
袋子确实已经空了,而周围也变得跟白垩纪时的恐龙巢穴没两样,无数的球像龙蛋一样洒满地。
然而对现在的哈密瓜来说,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从先前蔬菜痞子们奇怪的举动看来——他们一定无法凭自己的判断行动,必定有某种固定的行动准则,遵循那条准则予以动作。
准则……行动模式…………等等,刚刚那行动怎么好像在哪看过……
飘浮在舞周围的八个蔬菜,为了守护舞而跟在旁边——
「守护……?」
阵型,那群蔬菜痞子的阵型。
忽然间与某个阵型重叠。
过去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自己最喜欢的——
「啊……」
下个瞬间——哈密瓜的脑里宛如出现一道闪电。
由于太过震惊,她瞪大双眼无法自我。
「原来……如此,就是这样……」
为什么至今都没注意到呢?
跟那个一样,那个阵型、那种补位跑法,完全跟那个一样嘛!
舞似乎还没注意自己已经有了重大发现。
她拖著步伐,靠近左右排列整齐的纸箱,随手一拳打破后从中抓出蔬菜。
接下来,张口一咬——她开始大口啃著取出的蔬菜。
她用力地大口咀嚼著,然后一口气咽下去。
突然间,蔬菜痞子们的模样骤变。
他们的小眼睛发出亮光,像是豆芽菜的小手也开始注入力量。
『蔬菜——!』
『菜菜菜菜菜菜!』
『吃蔬菜,皮肤光滑健康!』
他们一个一个怒吼著并飞在半空中,好像连尺寸都有变大的趋势。看来只要舞吃下蔬菜,蔬菜痞子们似乎就会升级变强。
「这次换我出招了,觉悟吧。」
舞挥舞著拳头喀喀作响,气势惊人走了过来。耶儿有些畏怯地说:
「哈密瓜,我们先暂时藏于他处,不然再这样下去……」
「没有这个必要。」
哈密瓜完全不为所动。
她的两个手掌向上,透过清凉饮料魔法让网纹哈密瓜接二连三出现。
「……哈密瓜?」
「听好罗,耶儿,如果你失败的话就没戏唱了。」
「咦!难道说……」
哈密瓜瞪向舞并轻点了点头。
舞见到两人的反应,狐疑地眯起双眼说:
「喂!你们嘀嘀咕咕在讨论什么啊!别做无谓的抵抗!」
「……你说无谓的抵抗?」
哈密瓜将出现的网纹哈密瓜交到耶儿手上。
接著露出狂妄的笑容说:
「做无谓抵抗的人是你才对,因为我已经看透蔬菜痞子的秘密了。」
◆ ◆ ◆
中了。
直接被……那记重击打中了——
「呃、呜……」
像是被菜刀刺中,并且不断搅拌内脏般的剧痛流逼全身。身体不禁弯成「<」字型,胃液也直冲喉咙,牙套差点整个喷出来。
「小翔——!!」
奈染弥的惨叫声划破整个会场。
「啊、呜、噗哈……」
翔伸手摸向肚子,脚步踉舱地往后退。
汗水像挤出来般满脸都是,甚至无法正常呼吸。
——这该怎么说啊,真的是……
那威力超乎想像,要是没有锻链腹肌的话,应该就直接倒地不起了吧。
翔像只虾子般弓起身体,勉强逃离原处。
他让背靠著绳索,剧痛依旧不断袭向自己,五宫因痛苦而纠结,腰就像是断了一半,真的很想坐下来休息、真的很想倒在地板上打滚惨叫。不过当翔的左手搁于绳索上后,便将这些欲望强压下去。
「塔、堂……」
翔大口喘著气,拼死撑开被泪水与汗水刺激的双眼,紧盯眼前敌人。
拳介完全没有进一步追击,就只是站在原处。两人相隔距离一·五公尺,是个足以继续追击的距离,是个足以一口气解决自己的距离。翔移动双眼看向擂台外的数位计时器……还有四十五秒,居然还剩这么多时间啊。
「翔!快逃!」吉葛罗用力拍著角落地板,不断出声大叫。
……就算叫我逃……我的身体也根本动不了啊……
「可……恶……」只能硬上了吗?
翔拼命来回嗯考著,要在这里施展出先前一直练习的秘密武器吗?
虽然很想继续闪躲看清楚拳介的拳路,而且那招重点就在出人意表,如果失手就没机会了;但自己已经没有余力管这些,假如不马上进行反击,一切就到此为止。
——来吧!就直接放手一搏!
翔下定决心,只要拳介冲过来的瞬间,就用反击一较高下!
但是——
「……………………」
没有反应。
拳介完全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
明明距离、时间和姿势都没有问题,拳介却像个摆好姿势的雕像一动也不动。
翔此时依然大口喘著气,紧紧靠在绳索上。
两人就这样,保持著一·五公尺的距离对望。
这幅光景简直就像是按了录放影机的停止键那样。
观众们与此画面成对比,不可嗯议地左右转头看著两人。
随著剩余的时间逐渐减少,满是疑惑的吵闹声不断增强。就连奈染弥与吉葛罗也只能茫然地望著两人。
……怎么回事?已经没有体力追击了吗?还是在警戒我的反击?或是根本不想这么快一决胜负,打算要玩死我吗……
纵然想过各种可能性,翔却还是一头雾水。
就只有时间孤单寂寞地独自走下去,接下来……
双方完全不发一语,大眼瞪小眼地僵硬在当场。
到最后,铜锣宛如过于紧张般发出刺耳声响。
◆ ◆ ◆
手持网纹哈密瓜的少女们,狂奔在宛如迷宫般的仓库中。
「站住!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逃了!」
舞让蔬菜痞子们飘浮在周围,气急败坏地追赶著。
至于哈密瓜她们则像橄榄球选手般,将网纹哈密瓜紧紧抱在怀里奔跑。
假如是在太狭窄的地方就无法执行该作战,得到更宽敞的地方才行——
视野瞬间变得宽阔。
这里应该是仓库中央。如果把这里假设成垃圾四散一地的房间,这个空间就是房间主人所坐的位置,只有这里没有垃圾,一片空荡的区块。
这里也有数台起重机,宛如听话的小狗停放在附近。
环视一下周围,可以清楚了解以这里为中心,宽阔的走道呈十字状延伸出去。而每条路的另一端都漆黑到让人看不清楚,似乎是直通仓库深处。
哈密瓜因此能在心里描绘出整座蔬菜囤积仓库的全貌。
仓库的出入口必定不是只有一个,在这走道的尽头,东西南北应该各有一个,总共有四个出入口才对:其用意就是为了提高搬运效率才会作此规划。
两人决定在此迎击舞。
「准备好罗!耶儿!」
「了解。」
两人各自抱著网纹哈密瓜,兵分两路往舞的方向冲去。
◆ ◆ ◆
「翔!不要紧吧!?」
「呼、呼、呼……嗯……」
擂台角落柱子前,翔坐在吉葛罗所搬来的圆凳上。
「总之回来就好,目前这样已经够好了,中场休息时间有五分钟,赶快趁现在好好休息。」
「嗯、嗯……呜……」糟糕……一坐下来,刚刚那记重击的后遗症又——
翔急急忙忙摘下牙套,直接对著脚下的金属桶子呕吐。
「小翔,小翔,不要紧吧?小翔……」
奈染弥都快哭出来了,她伸手轻抚翔的背部。
「……嗯,没问题,全吐出来后舒服多了。」
翔抬起头,见到奈染弥将装有吸管的水壶递过来,他在漱过口后直接吐进桶中。接著,奈染弥用毛巾替翔擦拭汗水。
「谢啦……帮了个大忙。」
「小翔……」
「别露出这么担心的脸嘛,那种拳头根本不算啥,我绝对不会输的。」
「脚……」
「啊?」
经奈染弥出声提醒后,翔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不断地颤抖。
「哈……这是怎样,为啥一直抖啊……?」
颤抖从体内向外蔓延,最后支配全身。
——恐惧,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
那是最深层单纯的恐惧,受到冷酷无情的暴力,承受赤裸棵的恶意,贯穿身体的剧痛,以及该不会又要再次面对那种惨剧的预感。
而且比起这些,翔更加担心自己是否又会再次那样对待他人——
痛殴拳介的触感,鲜明地残留在自己手中。
每当想起那个瞬间,内心深处就会频频涌出难耐的厌恶与恐惧。
其实殴打对方并没有什么,就像自己会殴打男屋,有时也会对吉葛罗动手动脚。
但是,刚刚那个却完全不一样。
总觉得打中的瞬间,好像把自己跟两年前绑架犯等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了。
——可恶!明明就不是这样!这点自己也很清楚!明明就非常清楚……!
「别担心,只要是站上擂台,大家都会感到害怕,会发抖是正常的。」
不对,不是这样啊,吉葛罗,事情不是这样的……
面对垂头丧气的翔,吉葛罗开口说:
「时间还有很多,你就好好休息放轻松,毕竟我们还有秘密武器,下个回合就直接一拳打回去。」
……我真的有办法挥出吗?我真的有办法出手殴打拳介吗?
身体颤抖仍然不见缓和,奈染弥为了让翔放轻松,一直努力帮他擦汗及按摩肩膀。不过越是感受到这份温柔,翔的迷惘与不安就越是膨胀。
翔胆战心惊地望向人坐在对面角落的拳介。他跟自己不同,是独自一人,他独自一人擦著汗,独自一人清洗牙套,独自一人嗯考战术。
吉葛罗忽然小声呢喃道:
「……为什么刚刚没有继续攻过来呢?」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我的出拳发挥作用才对……」
一小段时间后,裁判走过来提醒准备上场比赛。
翔最后又漱了一次口,便咬著牙套迅速起身。
「小翔!加油!」
「想想过去的练习!」
两人的声援从背后支撑著自己。
「嗯……没问题。」
身体大致上已经回复,内心仍然还是一片混乱。但是已经不能再发牢骚了,说不定比赛开始后,就能顺利忘得一乾二净。
人在对角线上的拳介也站了起来,他现在又是抱持著怎样的心情呢?
提醒中场休息结束的声音响起,迫不及待的观众们开始发出欢呼。
【助手离场!Round Two!Ready——Fight!】
◆ ◆ ◆
太奇怪了,舞开始变得焦躁。
敌方两人同时在仓库中央的宽阔空间攻过来,当时只觉得她们怎么那么天真?难道已经忘记先前那场战斗了?还是以为这次两个人同时上,就能突破蔬菜痞子们的防守阵容?
无论来多少人都没用,一定马上就被蔬菜痞子们围住——
没错,舞内心是如此认为,但是……
「——但是,为啥会这样!?」
完全抓不住。
无论是哈密瓜或是耶儿,明明早就已经进入蔬菜痞子们的防御范围,不知为何却无法像以前那样将两人包围起来。她们左闪右躲,就像是已经预测到蔬菜们的行动般穿梭其中,溜到完全没有人在的位置上。
气站住!喂!别跑啊!白萝卜!她过去啦!』
『不是我啦!是高丽菜!』
『不对啦!是青椒!』
蔬菜痞子们陷入一团混乱,行动很明显和之前有所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啊!?」
两名敌人来回奔跑,依序在舞的周围放下网纹哈密瓜。
假使直接靠上来,舞便可以出手击退两人,但是她们却像是在画圆般,以舞为中心维持著一定距离完全没有接近。
她可以理解那两人在盘算些什么,搞不好应该由自己主动出击才对,但是——不知为何两人都有办法巧妙闪开蔬菜痞子们的攻击——在没有弄清楚这个状况前,舞始终犹豫自己是否该随意出手攻击。
「……啐!居然给我搞这种不爽的事情!」
◆ ◆ ◆
果然如自己所料。
哈密瓜一边来回奔跑著,一边在暗自偷笑。
果然都一样。
蔬菜痞子们的行动跟那个一模一样。
胡萝卜是捕手,茄子是一垒手,白萝卜是二垒手,高丽菜是三垒手,番茄是游击手,花椰菜是中外野手,芹菜是左外野手,青椒是右外野手。
最后,舞是投手。
这配置跟棒球守备几乎是一模一样。
老实说她一开始完全误解了,因为自己把这配置看成是为了保护舞才这样排列,所以才会没注意到。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是连同舞在内的守备阵型;哈密瓜跟耶儿则是打击者,也可说是打击出去的球。至于该如何封锁住球(敌人)的动向——就是利用这样的队形。 「
只要知道这点,就能轻松预测出对方行动。
因为棒球的守备有固定规则。
比如说打者将球打向三垒方向,如此一来必定是三垒手会采取行动,这么一来就会导致连锁反应,其他守备也会跟著采取行动。
就在三垒手往前冲去的同时,一旁的游击手就会绕到后方。因为即使三垒手漏接,游击手也能适时补上:在此同时,左外野手也会趋前以防万一。
换个例子来说明,假使球飞往中外野手方向,人在左右两边的右外野手与左外野手,就会绕到后面补位。
一定会有数道防线像这样加以守备。
蔬菜痞子们也是,所以只要清楚对方动向——
「茄子!往你那跑去了!」
哈密瓜此时冲向茄子二垒手)。
『茄子的色素是叫【茄色素】喔!茄色素!』
「这样啊,根本就是一字不变嘛。」
哈密瓜迅速计算出下个行动。
当球飞向一垒手时,会过来补位的是……
『萝卜泥有杀菌效果喔!』
是白萝卜。哈密瓜迅速转过身,往二垒手方向冲去。
『喂!白萝卜!往你那冲去了喔!』
『不行!不行!白萝卜没办法马上停下来!』
白萝卜匆忙赶回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
哈密瓜此时趁机放了一个拿在手上的网纹哈密瓜。
这下子就有五个了,最后只剩下脱离此处。
由于球(哈密瓜)穿过了二垒手,所以现在往中外野手(花椰菜)前进。
但是原先应该帮中外野手补位的右外野手(芹菜),刚刚已经为了要补一垒手空位而往前移动,所以没办法过来这里帮忙:也就是说,右外野现在出现了空档。
哈密瓜迅速逃往该位置与耶儿会合,拉开与舞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样就准备完成,只剩下发动那个而已了。哈密瓜迅速从绑在腰际的腰包中取出一罐补充用饮料,拉开拉环后大口喝下,藉此补充失去的能量。
舞回头露出一脸生吃苦瓜的痛苦表情说:
「你们这两个臭家伙……一直到处东躲西藏的,有种就打过来啊!胆小鬼!」
「……呵呵!」
哈密瓜轻轻撩动秀发,对舞的挑衅一笑置之。
「你笑个啥劲啊!」舞带著显而易见的焦虑神色怒吼。
「因为你可没有理由这样说我。」哈密瓜冷酷地说道:「你被蔬菜痞子们安全包围在中间,完全不想从里面踏出一步,而且——」
接下来单膝跪地,抬头看向舞说:
「——从持有者身边逃开的你才是胆小鬼。」
「……!」
舞的表情满布著惊愕与动摇的神色——
哈密瓜随即发动清凉饮料魔法。
「『巨大哈密瓜』。」
放在舞周围的五颗网纹哈密瓜,纷纷射出翠绿色光芒,描绘出一个巨大五芒星。
绿色光线接著在五芒星的顶点旁描绘出一个圆,并持续成长扩大。
「糟糕——!」
最后出现一个巨大网纹哈密瓜,将舞困在其中。
◆ ◆ ◆
刺拳、刺拳、右勾拳、左重击、左勾拳、右上勾拳。
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漂亮连击,会场内观众纷纷发出惊呼并骚动不已。
持续出拳进攻方是拳介,防守挡下攻击方的则是翔。
伴随攻防持续进行,擂台上的两人都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由于翔停下脚步不再逃开,当然就吃下了拳介的攻击。
翔并非只是一昧维持防守,也有看准时机出拳回击……
「!」——不行!
翔刹那间停下自己正打算挥出的右勾拳。
下个瞬间,拳介便迅速使出左重击。
幸好成功防御挡住攻击。最后翔直接钳住对方,咬紧牙根撑住眼前的攻势。
——可恶!根本没办法攻击!
每次想出拳挥去的瞬间,都会想退缩收手。
——出拳啊!假如不出拳根本就没办法赢啊!我的身体!
「翔!小心!」
人在擂台下的吉葛罗大声提醒。
就在自己感到疑惑的刹那间,被钳住身体的拳介忽然有所动作。
「咦!糟……」
拳介的脚往前伸,从后方拐住翔的双脚。
这是大外刈(注5)的变化版,翔以压倒的姿势被拳介摔在擂台上。
「可恶!」太大意了!
拳介迅速转以跨坐想上来压制翔。
翔拼命挥动双手抵抗,结果右手腕意外滑进拳介的膝盖内侧。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硬是用人体拱桥的姿势隔开拳介的身体。
「呜!」拳介横倒在地板上。
翔以连续侧滚逃离该处,终于找到机会快速起身。
——刚刚还真惊险!要是塔堂那家伙的地板技再纯熟一点……
应该是他还不习惯这些技巧的缘故,动作稍微慢上一拍才让我有机会捡回一条小命。
……但是,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像这样撑著逃多久……
到现在是没有被对方直接命中,但是自己根本没有自信能继续守住。
再加上,已经没有体力能像第一回合那样四处窜逃。
斜眼偷瞄一下时问,还有……三分钟,也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说实话,自己还没摆脱内心的迷惘,但是再不出手绝对是坐以待毙。
一拳就好,只要一拳就好。
——拜托!马上就结束了!拜托一定要撑到最后啊!
翔以破釜沉舟的气势,决心使出保留至今的秘技。
「接招吧!」
翔举起双臂,使劲往位在三公尺前方的拳介冲去。
拳介举起双手摆出防御姿态,翔一口气用力将左拳向后拉。
×注5:柔道足部摔技之一。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攻击动作,简直就像是在攻击前打电话提醒对方说『我现在要用左勾拳攻击了唷』那样,完完全全就像是在套招;然而这个破绽极大的动作,却是有经过深嗯熟虑所采取的战术。
——看好罗,我要打啦!要打啦要打啦要打啦!所以记得要闪开喔!
此攻击对拳介来说,根本无需防御挡下,只要扭身侧闪应该就足够了。
而翔出手攻击的时机,就是镇定这个时候。
「喝!」
翔出拳到一半时稳住脚步,配合一声怒吼用力挥出左勾拳。
拳介理所当然以扭身侧闪来躲避攻势。
——好!
左勾拳直接从拳介身旁滑过,拳头顺势往前伸去。
翔就以挥空的动作顺势向前倾,变成像是以背向对手的姿势往前多转半圈。
对拳介而言,这是个大好机会。
他此刻一定不禁得意地露出笑容吧。
可是这对翔而言也是同样。
翔没有停下动作,就这样继续顺势向右旋转。
接下来就顺著此力道,直接对人在背后的拳介使出里拳。
反手里拳攻击。
这招在拳击里算是犯规,但是就这次的比赛规则却算是有效。
这对拳击手来说,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出拳动作。
「看招!!」只要这拳打中就行了!
翔咬紧牙根,使尽全力挥动手臂。
◆ ◆ ◆
眼前完全是超出常理的光景。
有个巨大无比的网纹哈密瓜,出现在蔬菜囤积仓库的正中央。
『这是啥啊!忽然出现一个哈密瓜!』
『糟啦!糟啦!舞被关起来啦!』
『真头痛!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才好!?』
勉强躲开的花椰菜、芹菜跟青椒三个蔬菜痞子当场大吼大叫,像只苍蝇那样在原地乱飞打转。
「成功……了。」
哈密瓜大口喘著气,勉强撑起身子站起。
「要放轻松还稍嫌过早,真正的工作此刻才正要开始。」
人在一旁的耶儿依旧如往常般,语气平淡地如此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哈密瓜火大地回嘴。
「要怎么做呢?就这样等到舞的饮料耗尽?」
「也对……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虽然之前对你使出过这招,结果你居然直接用蛮力硬是开了个大洞……」
「因为巨大哈密瓜并非坚若盘石,只要使用等渗透压之剑,简直跟保丽龙箱子没两样,这招式对我毫无用处,不过——」
「……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耶儿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虽然对我而言毫无用处,对舞来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以舞的拳法,实在无法对那个巨大哈密瓜——」
忽然间,大爆炸发生。
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以及强烈冲击,震撼了整间仓库。
由于事出突然,两人都吓得轻发出惊呼并跳了起来。
那声巨响不禁让人以为是引爆炸弹,但是仔细望向声音来源……
……有个洞,并非巨大哈密瓜被炸个粉碎,而是直接被开了个大洞。
接著某物气势惊人从该处窜出……啊!那是……
「蔬菜、痞子……没想到居然是……直接击发他们?」
五只蔬菜痞子宛如被飓风吹飞般,旋转的身体从洞中高速飞出。
『喂!我们上!』
为了将飞向仓库远方的同伴们带回,处在外面的三个蔬菜痞子紧追在后头。
至于洞穴中,仍有宛如旋风般的强风从中窜出。
最后强风终于减弱停止,接著才有一道人影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带著百无聊赖模样定出来的人影,就是一脸疲惫的蔬菜饮料空罐——舞。
「啊;真的是令人很不爽耶……」
她用绑有拳带的手轻拨了下微卷的茶色短发。位在胸口上的蔬菜造型银制项链,也跟著发出清脆声响。
「没想到对上你们这种家伙,居然还得使出这招不可……真的是令人非常不爽。」
舞低著头不断地小声碎念,踩著毫无干劲的步伐悠悠哉哉往这里定来。而她的背后那无法发挥功效的巨大哈密瓜,宛如风钤裂开般无声无息地粉碎消散。
「怎么会这样……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哈密瓜茫然失神地看著眼前一切,就连总是板著脸的耶儿此刻也毫无血色。
原本飞向远方的蔬菜痞子们,现在又像成群的蜜蜂般回到周围。
哈密瓜跟耶儿见状皆瞠目结舌。
因为飞在上空的蔬菜痞子们,开始以舞的手臂为目标急速下降。
当飞到舞的手腕附近时,便好像是电扇转动般以手腕为中心旋转。
「不……会……吧……」
到最后,所有的蔬菜都『装填』完毕。
眼前可说是个极为诡异的光景,八个蔬菜在舞的右手腕周围高速旋转,从肩膀一直延伸到拳头,让人几乎快看不清楚原本的手臂,只有色彩鲜艳的蔬菜们五彩缤纷覆盖在上面。
「……………………」
哈密瓜此时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恍惚地注视著眼前景象。
「——喂,刚刚你骂我是『胆小鬼』嘛?」
此时舞所说的话,哈密瓜则是左耳进很快就右耳出。
「我就依照你的要求,直接用这个跟你们对打。」
舞将八个蔬菜围绕旋转的右手臂,一口气往后方拉去。
「……!哈密瓜!」瞬间回神的耶儿出声大叫。
然而哈密瓜因为打击过大,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蔬菜们的旋转越来越激烈,舞的右手臂上开始产生旋风向外扩散。
那股风声宛如巨龙咆哮。
「这就是我的——」
舞原先毫无干劲眯起的双眼,此时瞬间用力睁开。
拳头对准人在五公尺前方的哈密瓜——
「接招吧——『综合蔬菜』!!」
舞用力向前一挥。
「哈密瓜!」
耶儿瞬间扑向前,将哈密瓜的身体压倒在地。
刹那间——
某物以子弹射出的速度穿越两人头顶。
瞬间一股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接下来又是一道天崩地裂的撞击声。
两人反射性地回头望去。此时约十公尺的后方尘土飞扬,完全是烟雾弥漫的状态。那招似乎直接击中了堆积如山的蔬菜箱子,然后顿时化为乌有;而原本装于内部的蔬菜则是四分五裂地洒落一地。
那惊人的速度与威力再度让两人涌出一股战栗,久久无法自我。
「啐!居然打歪了。」
两人如触电般惊恐地往前看,眼前的舞一脸痛苦地维持著出拳的姿势。
回转在舞右手臂上的蔬菜数量,比起先前少了一些。由于蔬菜们仍然处于高速旋转的状态让人无法仔细清数,但是观察舞手臂露出的状态,应该差不多是少了两个左右。
蔬菜随著拳头的波动发射出去。
仅用上两个蔬菜而已就有如此威力,先前同时发射五个蔬菜,则是直接将巨大哈密瓜给完全粉碎。
如果同时放出八个蔬菜——光是想像就让人不寒而栗。
「下次我绝对不会失手。」
「!」
两人与其说警戒地站起身,其实是被无尽的恐惧驱使逼得自己得赶快起身。
那致命的右手臂,随著舞的前进朝两人的方向冲来。
至于哈密瓜和耶儿两人,除了逃走这项选择以外,完全是无计可施。
◆ ◆ ◆
「——……Two——……Four——……Five……」
啊……啊呀?好像有听到什么声音……
张开双眼,一道刺眼的光芒蓦地贯穿瞳孔。眼前有张人脸,这家伙是……对喔,是裁判的福山嘛,话说这家伙为啥要抬头看我的脸啊……?
抬头看?不对,不是这样,这是……
「Six!」
这声音终于让翔了解自己的处境。
其实看向天花板的人是自己才对。翔此刻倒在擂台上,裁判低头看著他正在读秒。
我倒地了,不过是为什么?为什么呢?我完全想不出来。
「翔!翔!快站起来!」
「小翔!有听见奈染弥的声音吗!?小翔!」
绕到擂台旁边的吉葛罗与奈染弥两人,混在其他观众的声音中大声疾呼。
总之……得赶快起身才行……
翔以拳套抵著地板,撑住身体打算尽快站起。
——但是,却又马上坐倒在地板上。因为脑子就像豆腐般左摇右晃,眼前只是旋转扭曲。不可嗯议的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身体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翔!」
「小翔!加油!」
「Eight!」
「有、有听到啦!我站起来了!我站起来了啦!」
翔将仅存的力气全集中在下半身,硬是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像贫血般顿时一阵昏眩,摇摇晃晃地靠在场边的绳索上。
「OK?还能继续战斗吗?」
「当然没问题……安啦。」
翔对著裁判摆出战斗姿势,但是自己非常清楚舌头已不听使唤,身体重如铁块,眼冒金星,感觉就连擂台都像是倾斜一边。
拳介他——此时已经退到蓝方的角落凝视自己。
裁判此时一脸认真提出忠告说:
「假如这回合再倒地一次,就立刻结束比赛,了解吗?」
翔点头回应后,裁判便大喊「Fight」,比赛于是重新开始。
拳介慢慢靠了过来,伴随他的身影越来越近,翔这才终于回想起先前发生什么事。
——没错,因为刚刚那记反手里拳被他闪开,结果……
果然,刚刚那出拳还是有所犹豫,他把力道硬是压制在安全范围内。
而这结果,就是演变成被拳介闪开,反遭对方以一记右勾拳击倒在地。
「为……啥、会这样……」拜托!逊色也要有个底限吧!
剩下的时间还有——两分三十秒,这时间足以被对方击败。
拳介不发一语地冲了过来。
「混帐……!」这下子该怎么办啊吁
翔懊悔地紧咬牙根,宛如乌龟般拼命采取防御。
猛攻、猛攻、猛攻。
一个人形沙包在擂台上摇来晃去。
勾拳、上勾拳、直拳,就连刺拳也已经再没有出现过。
就连对方头部侧面、下颚、左侧身体、右侧身体、胸口要害出现漏洞也完全无视。
拳介的出拳,宛如狂风暴雨般接二连三落在翔的身上。
原本一开始会场中欢声雷动,但是因为猛攻的时间过于漫长,观众们的声援已经贫乏;而且因为这一面倒的比赛,内心纷纷开始感到不安。现在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援攻击的欢呼声,反倒是担心发生危险的杂音如浪潮般逐渐扩散。最后只剩下清脆刺耳的拳套打击声,化成连续节拍支配了整座会场。
翔完全无法反击,只是一味地采取防御而已。
站在擂台下抬头看著一切的吉葛罗,此时将原本披在肩上的毛巾紧紧握在手里,保持随时都能将之丢向擂台,藉以中止比赛的姿势。
面对如此排山倒海的猛攻,翔应该光是想维持站姿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加上对手是身经百战的拳介,根本全无招架之力才对。没错,在场所有人也是如此认为,但是——
……自猛攻开始已经持续了一分三十秒,会场中的喧嚣声逐渐掺入了其他杂音,原先不安的声音慢慢转变成讶异。
他,仍然没有倒下。
明明有一次严重的倒地,实际上也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不太稳了。
但是……翔仍然以极勉强的状态承受眼前猛攻。
裁判此时也是满脸疑惑。就正常来说,此状况早该结束比赛,但是因为翔彻底坚持下去,想结束比赛也没有办法。
「吉葛罗同学!吉葛罗同学!小翔他、小翔他不要紧吧!?」
奈染弥泪眼汪汪地扯著吉葛罗的运动外套,但是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在意此事,视线只是钉死在擂台上的两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翔并没有特别耐打啊……」
事实上,站在擂台场上的翔已经是一脸挫败,只要再次倒下,应该就已经没办法再次起身。换句话说,其实无论是精神或肉体,都已经濒临极限。
然而翔依旧没有倒下的原因,似乎不在于本身,而是出自拳介。
「塔堂前辈已经打到疲惫了吗……?但他还是有在出拳啊……这是为什么……」
话说回来,就连第一回合的最后也一样,明明可以轻松击倒翔,却眼睁睁错失那大好时机,这到底是为什么?可是完全看不出他有在放水啊。
「……我是不清楚详细情形,但是翔仍然努力撑著。加油啊!翔!只剩下三十秒!再努力撑一下就结束了!」
「加油!小翔!一定要撑到回来啊!」
不过反倒是拳介对这句话有所反应。他开始逐渐加强攻势,以大动作的出拳往前挥去。翔已经没有力气闪避,只能像个贝壳般努力抵挡攻击。
这下子不可能不造成损伤,伴随秒数逐渐流逝,翔的脚步也跟著开始不稳,似乎不光是体力,就连意志也逐渐消耗殆尽。
到最后,终于——
「喝啊!!」
拳介的右直拳,瞬间贯穿翔的防守。
翔的身体宛如遭遇交通事故般向后飞去,汗水化成飞沫洒于空中——
但是就在快倒地前,恰好场边绳索支撑住翔的背。
拳介没有打算错失这个大好机会,他如斗牛般往前狂奔,准备挥出致命一击——
「翔!」
就在吉葛罗忍无可忍,要将毛巾丢人擂台——的前一瞬间。
「暂停!塔堂!」
裁判迅速从旁拉住拳介的身体。
裁判暂停——
会场中所有人,就连拳介本人也以为比赛要结束而屏息以待。
事实并非如此,会场中这时响起仓卒刺耳的铜锣声。
第二回合结束。
翔被铜锣救了一命。
「翔……真的是……亏你有办法撑到回来……但是……」
坐在椅子上的翔,此刻简直是气若游丝的状态。
翔觉得他像是感冒发烧到四十度,自己的头部异常沉重,肚子也因为被揍了好几拳,呕吐感如排山倒海袭来,由于一直硬吞回去,让他感觉胃部烧灼。
他的眼神因无法固定视线焦点而空洞,过度的深呼吸导致他脸色越显苍白。
「……呼、呼、可恶!呼、呼、可恶!混帐!」
翔内心涌出强烈的懊悔,他不断捶打自己的大腿。
「冷、冷静点!小翔!怎么了吗!?」
「我什么、什么都做不到!可恶!为啥会变成这样啊!!」
过度的懊悔感转而变成憎恨自己,他完全无法原谅自己都已经在干钧一发之际了,居然还对那记反手里拳有所犹豫,明明那时都已经是最后机会了……!
「别担心!因为小翔已经非常努力挡住对方攻击!所以就不用放在心上嘛!」
「不是这样……刚刚那只是侥幸而已。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塔堂的出拳没那么有力,根本就只是运气好。可恶!」
面对上气不接下气地咒骂著的翔,吉葛罗开口说:
「——我们弃权吧,翔。」
「咦……」
翔转头看向旁边,发现到吉葛罗以前所未有的认严肃表情凝视著自己。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我们想得太天真了,以为能在这么短的练习时间内打赢真正的拳击手……这样继续下去实在太危险,我们弃权吧。」
「你、你在胡说些啥啊……」
「假如下次再遭到刚刚那种猛攻,就一定撑不下去了,而且秘技已经失败……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
其实关于这点,实际出场应战的翔最有体会。
问题就在自己根本没办法出手攻击,所以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到最后,我果然还是什么都无法做到就这样结束吗?
无论是关于哈密瓜的事情、选拔赛的事情,就连过去的事情我都无计可施。
完全没有解决任何一件事情,输得一踏糊涂吗?
……但是,说不定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因为哈密瓜已经不在这里,她已经从自己的身边离开了。而翔烦恼的一切根源,就是哈密瓜本身,只要她不在身边,就再也不用烦恼空罐的事情,也不用在意战斗的事情。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也一定是件好事吧。反正她根本不想待在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持有者身边,谁叫我什么事情都不懂。
无论是哈密瓜的事、自己的心情,以及该对她说些什么话——
所以还是放弃吧,这样就能让所有事情告一段落,这么做是最好的。
「要是再继续下去,就真的会危及生命。翔已经很努力了,任何人都不会责备翔的,所以就到此结束吧。」
「……嗯,这么做似乎最——」
「不行啦!!」
翔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向奈染弥的脸。
「不可以放弃啦!绝对不行!」
奈染弥此时气得满脸通红。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已经……」
「小翔是为了什么而努力奋战!?点回想起来!」
奈染弥泪眼怒斥著。老实说,真的很难得看她发这么大的火。
翔有些讶异地小声反驳:
「但、但是哈密瓜已经……不在了啊……她根本完全不在意我——」
「小密她一直到现在,都还在为了小翔努力奋战喔!」
「——咦?」你刚刚说什么?
「她和耶儿一同在对抗小舞!就是为了小翔你!小翔这样的回应对吗C:」
「等、等一下,奈染弥……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更甚于吃惊。
「小密她——」原先气到脑充血的奈染弥,忽然有些踌躇地冷静下来说道:「……其实她一直在小翔的身边唷,她一直在非常近的地方守护著小翔,根本没有离开过小翔身边,她到现在都还是想待在小翔的身边唷。」
「哈密瓜她……一直都在身边…………啊。」
就在此时,忽然有某个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那个外观惨不忍睹,味道极为糟糕的便当。
而且还有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加在里面。
就是小黄瓜淋上蜂蜜的奇妙食物。
「啊……原来如此,会制作那种怪东西的笨蛋,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而已……」
——某样东西忽然在委靡不振的心燃起了。
是火,星星之火开始在空虚的内心燃烧起来。
「小密还在继续奋战,为了成为支持小翔的力量努力……为了让小翔免于战斗,拼命奋战想打赢小舞!但是小翔这样回应对吗?总是不断逃避对吗?奈染弥所认识的小翔不是这样!小翔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小密她……」
奈染弥声嘶力竭大叫说:
「小密她一直在等待著小翔啊!?」
「啊——」
尘封已久的某物在翔的心中绽放开来。
那无可取代的一句话,无预警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那是非得对哈密瓜说的一句话。
为了能重获她信赖的一句魔法话语。
而且为了要说出那一句话,自己现在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他已经豁然开朗。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自己直到现在都没说出口呢?
——内心点燃的火焰逐渐猛烈。
——原以为已经无法动弹的身体,开始涌现出力量。
——混沌不清的意识也瞬间清醒,重如铅块的手脚如羽毛般轻盈。
——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现在不是考虑投降的时候!
已经找到了,非做不可的事情。
已经找到了,非说不可的那句话。
那种时候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难道是什么都不作地任其过去?
难道我是四处闪躲活到现在的吗?
「当然不是!」
翔一把推开椅子奋力起身。
「到底是怎么啦!大地翔!你可不是以这种态度活到现在的吧!?」
翔厉声对自己的内心发问,然而那答案已无需阐明。
心中的那道火焰猛烈灼烧,不停地催逼著翔。这样才不是真正的我,像这样整天自寻烦恼的聪明人,根本就不是大地翔!
我不是应该更笨吗?
我明明是个与其动脑,还不如直接动手的大笨蛋吗?
这样的话,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而已嘛。
……啊啊,真是的,直到先前都还在自寻烦恼的我根本就蠢到不行,是个比笨蛋更笨的笨蛋。
所以为了要补偿这些,现在得马上去做的事情是——
「把塔堂这个笨蛋家伙给一拳揍扁!」
然后要再去对哈密瓜说出,大地翔此刻最真实的心情。
『当然是为了自己。明明都已经伤了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理由。』
——喂,混帐家伙,我就把这句话一字不漏的还给你。
因为我要为了自己出手。
为了让最重要的人留在自己身边,所以我要挺身而战。
这么做是为了自己。
这跟过去的事件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因为奇怪的事而钻牛角尖想不开,当然跟什么赎罪更是一点瓜葛也没有。
——怎样,有意见啊?我根本一点都不想活在没有其他人的世界里啦,傻蛋。
我已经不再迷惘、不再害怕受伤,也不再因为错误而迷失自己。
即使犯错也无所谓,就算搞砸也没关系。
因为大家会一直支持著我。
有奈染弥在身边,有吉葛罗在身边,有耶儿在身边,还有哈密瓜也会愿意陪在我身边。我,不是孤单一人。
我,不再感到害怕。
「小翔……」
「谢啦,奈染弥。」
翔露出了笑容,奈染弥也开心地回以微笑。
三不染弥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假如还输掉比赛,浪费妖怪会生气唷?」
「没问题,就算是变成你生气跑出来也没关系喔。」
翔用拳套拍了拍奈染弥的呆呆毛。
他斜眼瞪向站在对角线上的那名男子。
裁判在确认完时间后,便以准备要开始比赛的眼神看了过来。
「翔。」
但就在此时,吉葛罗忽然对翔开口。
「抱歉啦,吉葛罗,我已经不要紧了,我现在就上场去把那家伙揍扁。」
「不行。」但是吉葛罗的语气非常坚定。「果然还是太危险了,毕竟实力相差太多,身为一名助手,我无法同意你上场。」
「……吉葛罗。」
这对吉葛罗来说,的确是非说不可的一句话。他紧咬双唇,以毫不退让的眼神望向翔。
「我是翔的助手,有保护选手的责任,所以——」
「听我说,吉葛罗。」翔露出有些害臊的笑容。「我跟你是死党吧?」
「咦……!?」
吉葛罗闻言一脸惊讶。
「我们是死党吧?」翔再一次出声询问。
吉葛罗此时有些……不对,是非常不好意嗯地点头说:
「嗯……呃,是啊。」
「既然这样,就不要阻止我。」
「……!」
「假如你当我是死党,就不要阻止我。就算是我在比赛中被揍到快死了,也绝对不准丢毛巾,懂吗?」
「不过我是你的……」
「助手个鬼啦!你刚刚不是说过是我的死党!」
「——」
就在此时,宣告中场休息结束的提示声响起。
【助手离开。】
但红方的两位少年却是两相对望,没有任何动静。
翔和吉葛罗,两人皆默默凝视著对方。
【助手离开!】
裁判催促般再次出声提醒,会场中也开始有人不断叫嚣。
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对瞪了将近二十秒左右,终于——
有一方决定退让。
「……我知道了啦,真是的。」
吉葛罗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每次都这么我行我素,之前也一样吧?忽然在大半夜要我赶去首都高。」
「哼!身为一个垫脚石,这样不足刚刚好?」
「真是的,我已经不想再当你的垫脚石了啦。」
「别这么说嘛,假如以足球来说,这可是超级助攻手耶。」
「那背号是几号呢?」
「因为号码不够用,所以只好独自一人可悲地穿著长袖运动服以示区别,这个人就是你。」
「呜哇~~」
「然后还被对方误认为是守门员啦。」
「这种事实际发生在我身上过咧。」
两人相视而笑,并且轻轻以拳头互撞。
「一定要获胜喔,翔。」
「嗯,谢啦。」
吉葛罗与奈染弥跳下擂台后,翔再次面对拳介。
【Final roun——!Ready!Fight!!】
铜锣发出刺耳声响,最后回合正式开始。
翔摆好防御姿势,小心翼翼地往擂台中央逼近。
人在对向角落的拳介,也以相同动作缓缓靠近。
翔能够感觉到现在内心非常冷静,也能完全看清楚周围,自己的身体可以随心所欲执行动作,但是不能就此大意,因为对方占有绝对优势这点仍是无庸置疑,要是再遭遇上一回合那样的猛攻,这次就有可能被对方击倒在地。
——话又说回来,为啥塔堂那家伙没有彻底击倒我啊?
当冷静下来仔细嗯考,反而更是不明白。因为在第一回合和第二回合中,明明很有机会击倒翔才对,而他也确实拥有如此实力。
然而,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翔讶异地慢慢往前栘去。
——该怎么说呢,感觉上像是想揍却又不敢出拳。
看那样子并非身体状况不佳,反倒比较像是内心有所犹豫……
——没错,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咦?
「塔堂?」
翔来到距离两公尺时,不禁停下脚步。
然后,他第一次像这样仔细观察拳介在战斗时所露出的表情。
从头盔与防御动作间瞄去,自己所看到的那张脸。
像这样冷静观察后,忽然觉得那表情与某个人非常相似。
——这是……这模样……简直就像是……
「大地选手,怎么了吗?」
裁判注意到翔的异状后询问。
翔错愕地瞪大眼睛。
「塔、塔堂……难道说……你……」
翔的声音带著些微的颤抖,询问站在眼前的男子。
「也一样……害怕出拳殴打人吗?」
◆ ◆ ◆
——我绝对不能输掉这场比赛。
我一定要获胜,从今以后都一直战胜下去,让拳介——
舞始终追在奔逃的两位敌人身后。
直到现在,已经发射了一半……舞持著右手上尚有的四个炮弹紧追不放。
「呼、呼、呼……」
伴随时间流逝,呼吸也跟著愈加痛苦急促。因为得消耗大量的体力,才有办法维持这个『综合蔬菜』,而且每发射一次,就会对右手造成极大的负担。
再这样下去,到时整条手臂就会完全废了……
——但是这又怎样!我非得打赢这场战斗不可!
「喝!」
舞将拳头挥向跑在狭小通路上的两人。
茄子像火箭炮般往前飞去。
但哈密瓜已经察觉对方的行动,她从手掌中喷出碳酸气高高飞起,抱住两腿膝盖空翻越过堆积如山的蔬菜箱子,然后逃往隔壁通道。
至于耶儿这边,则使用手中延伸出来的等渗透压之剑,一刀斩断飞来的茄子后,在收刀时将立在左右两侧的大量蔬菜箱切得四分五裂,利用崩塌下来的蔬菜堵住通道,周遭顿时一片尘土飞扬。
「啐!不准逃!」
舞将剩下的三个蔬菜痞子射往两人可能逃去的方向,子弹瞬间贯穿蔬菜箱往对向飞去,却并未感觉到有命中两人。
舞又再次啐舌,并且将两手拳头相互撞击使蔬菜痞子们复活。这下子,又再度消耗了她大量的饮料。
放在裙子口袋中的补充用饮料——已经全部喝完了,之后就只剩下……
舞撩起裙子,伸手摸向自己的大腿。那里有绑著舞自行制作的特制罐架,两腿上各有一个,这也是自己仅剩的全部。
完全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应该是已经躲起来了。
舞抓起其中一罐,一口气喝光后,直接将空罐子扔往地上发出刺耳声响。
「快给我滚出来!一直在那躲躲藏藏是赢不了我的!」
舞的怒吼在仓库中化为回音,最后拖著袅袅余音隐没在一片寂静之中。
没有任何回应。舞聚集蔬菜痞子们,再度以综合蔬菜的架势应战。
舞毫不隐藏脚步声,正大光明地往视野最辽阔的地方走去。
「既然不出来,我就直接把周围全化为坑洞,把你们揪出来!听到没C:」
舞来到先前战斗之时,空间最为宽广无碍的仓库中央,但是仍然不见其他两人踪影,反而是听见——
「——你为什么要战斗呢?」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冷静声音。
「……啥?什么意嗯?」
「为什么你会想跟我战斗呢?是因为不喜欢铁罐?还是因为太过无聊?或是——」
「都有。就因为这些事情,我非常讨厌你,像你现在这点也一样。」
舞集中精神仔细听,但因为哈密瓜的声音反弹过数次钢筋与墙壁,所以完全无法锁定两人身藏地点。
舞摆出无论攻击从何处来,她都能加以应付的姿势。
「那如果我死,你就不会再战斗了?」
「怎么可能,我要把你们这些铁罐——假如铝罐想来找碴也一样——我要将这全部都摧毁殆尽,只要是想反抗我们的家伙,全杀个片甲不留。」
「……这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持有者?」
「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我自己,跟拳介一点关系也没有。」
舞以自信满满、唯我独尊的模样如此回答。
但是——
「骗人。」
这意想不到的否定,化为数道回音又再次结合后响彻全场。
「你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在战斗,根本全是为了那个名叫塔堂的人而战,没错吧?」
◆ ◆ ◆
「难道说……你也一样害怕出手打人吗?」
翔不禁如此开口询问。
「你……在胡说啥啊!」拳介双眼圆睁地说道。
太像了,根本就是越看越像。没错,拳介他战斗时所露出的表情——
「跟我太像了,跟先前那个吓到全身发抖的我非常像。」
「……!」拳介的表情瞬间扭曲变形。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从刚刚就一直没办法打倒我,因为那种状态下挥出来的拳头怎么可能会有多大力,我对这种事可是很清楚的。」
「你、你在那鬼扯啥啊!」
「在小巷子里互殴的时候也是……仔细想想真的很怪,我被拳击手赤手空拳打中耶,以正常情况来说,我的下巴早就裂开了。事实上却不是如此,因为你放水了,你根本没办法尽全力出拳。」
「不对、不对!绝对不是这样!别瞧不起人了!」
「哪里不对!你也遭遇过吧?经历过类似我以前碰到的事情吧?对了……就是那个!就是跟职业拳击手打练习赛的时候对吧!?因为那件事造成自己视网膜剥离后,就变得非常害怕对吧!?无论是出手伤人,或者是被他人打伤!」
「…………」拳介——
他露出了一脸震撼的表情。
「……难道连你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还是说……一直都装作若无其事?」
「你……呜……在乱说、啥……」
「果然没错,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内心某个角落绝对是一清二楚,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法出手打人的胆小鬼。」
「不对!我绝对不是这样!我才不是什么胆小鬼!」
「承认吧!其实你的内心一直非常害怕!因为太清楚受伤的恐惧,所以根本没办法伤人!你就跟我一样!」
「吵死人了!我已经说过完全不是这样了啦!」
「既然这样,我怎么会还站在这里I:你根本就没办法打倒超级门外汉的我!」
「闭嘴!」
「你的手一直僵在那里!肩膀也完全没用力!腰也没在转!拳头慢得要死!以你这样子,无论挥几拳连只苍蝇都打不死吧!?」
「给我闭上嘴!」
出奇不意的右直拳挥来。
直接击中翔的脸部,他因此退后了两、三步。
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看吧,根本一点都不痛。」
翔以冰冷的视线回瞪。
「像你这种软弱的拳头,绝对无法打倒我!」
「吵死了!绝对没有这种事!」
接连下来挥出右上勾拳、左重击、右勾拳。
翔却不见倒地的迹象。
「…………你绝对是注意到了吧?」
「呼、呼、呼、呼……」
「你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无法战斗、已经变弱了!但是你完全不想承认,只好硬是催眠自己——『我很强,绝对不会屈服他人,把凝事的家伙全部杀掉气所以才会参加空罐选拔赛,只要从中获胜,让舞去打倒敌人,就能觉得自己还是很强,你就是这样来欺骗自己!」
「不对!」拳介再次出手攻击大叫说:「我一点都不弱!」
「你很弱!」翔丝毫没有退让,怒吼回去。
「我一点都不弱!我、我、我是很强的!我是杀光所有人的恶党!」
再次出手攻击。
丝毫没有退让。
「不对!你弱死了!甚至还有能体会他人痛苦的温柔!」
「我一点都不温柔!」
攻击、攻击、攻击。拳介以不成声音的声音大吼,出手攻击。
「我——我、啊啊啊啊啊!不对!我、我一点都不弱——」
◆ ◆ ◆
——我……一点都不弱!
——我……一点都不温柔!
——我很强!
「我……我——!」
『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内心某个角落绝对是一清二楚。』
「啊……」
他几乎要回想起来了,回想起第一次打倒敌方空罐的时候。
当时和舞一起将敌人赶到大楼的最上层。
接下来将空罐打倒,把回复成罐子状态的空罐放在对方的持有者面前说:
『去死吧。』
然后对准罐子,拳介将那犹如断头台的脚重重踩下。
但是——
就在快踩到罐子的前一瞬间,拳介的脚如停电般止住。
『……呜!』
『喂,怎么啦?拳介,赶快杀啊。』
『呜……唔。』
脚不知为何动弹不得,即便脑海中满是杀掉对方的念头,身体却不听使唤。
『……呿!无聊死了。』
拳介没有踩坏那个罐子,只是轻轻一脚踹开。
『走吧,舞。』
『喂、喂!根本还没杀掉她耶!这样根本就不算获胜啊!』
『吵死了,只是忽然没了兴致而已。』
敌方的持有者慌忙冲去保护自己的空罐,拳介则拖著不断大发牢骚的舞,完全没有做出任何事便离开此处。他拼命将眼神转开,逃避隐藏在自己心中的那份『软弱』——
「没错吧!你根本就非常软弱!」
「绝、绝对没有这种事!」
产生动摇的内心,不想被他人触摸的真实,软弱的自己以及快对此默认的自己。
拳介为了掩饰眼前种种事实,只得继续拼命地出拳攻击。
「不对!我很强悍!」
「不对个屁!你只是拼命想说服自己而已!」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承认吧!塔堂!你很软弱!」
「不对!」
攻击(不对)!攻击(不对)攻击(不对)攻击(不对)攻击(不对)攻击(不对)攻击(不对)攻击(不对)攻击(不对)攻击(不对)!
但是翔——那位名叫大地翔的男子——完全没有倒下。
「……………看清楚了,我仍然站在这里,这就是不容你狡辩的铁证。」
「不对……不对……我、不是……这样……」
拳介已经身心俱疲,整个人呈现泣不成声的模样,却仍不断无力地殴打著翔。
会场内的所有人,全都因为这莫名的情形而沉默不语。就连场上的裁判,也只能一脸茫然地待在两人旁边。
寂静的会场内,只有拳头与言语这两个攻击声持续回响。
到底是谁在攻击,场内没有人知晓。
而这答案,最终化为结果显现在众人面前。
拳介……拳介他终于屈服了。
他汗流浃背地喘著气,双手撑在膝盖上。
「塔堂……前辈。」
吉葛罗露出心痛的眼神,抬头看著自己过去的前辈。
所有的人都认为翔获胜了。
但是——
「已经……够了。」
拳介依旧低著头,以声嘶力竭的喉咙沙哑说:
「看我……杀了你。」
这是个不由分说、绝对自我的声音。
完全将迷惘。软弱、踌躇等一切情感屏除在外,宛如化身为机械般。
只有一个,只有那过度膨胀的强烈自尊,驱使拳介采取行动。
——我,一点都不软弱。
——为了要证明这点。
——只能,动手杀了这家伙——
「杀!杀杀杀杀杀杀!看我杀了你!」
言语是种枷锁,同时也是种钥匙。
每当开口说出一次,封住拳介行动的理性也随之崩解……
「呜!啊啊!!」
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原始本能,终于完全苏醒过来。
与先前截然不同,拳介有双如野兽般暴戾的眼神。
擂台场上的气氛瞬间大变,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
惊觉到危险的翔,连忙巩固防守。
接著几乎在同一时间——
「喝啊!」
拳介的右勾拳瞬间打在上面。
那惊人速度像是一只饥渴嗜血的猛兽。
那一心一意、毫不留情的狂兽一击。
这就是……塔堂拳介,真正最强的塔堂拳介——!!
「呜啊……!」
翔被右勾拳猛然扫开,直接跪倒在地板上。
现在的拳介,当然不可能错失这个大好机会。
已经不再手下留情,那种天真情感已经完全抹杀。
他举起右拳,对准像少女一样瘫坐在地的翔。此时此刻——
——这家伙的拳套完全抵著地板!不可能反击的!
只要像这样用尽全力挥下拳头,就能让一切都结束——事情应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就在此时……
翔竟出人意表地笑了出来。
「你应该没预料会有这招吧,塔堂。」
◆ ◆ ◆
「你说……什么……?」
舞对于哈密瓜的询问显得有些激动。
「你是为了持有者才会做出这些事吧?」
「你、你在鬼扯啥啊!」
舞的动摇化为惊呼声出口。
藏身于某处的哈密瓜,继续以冷静的口吻说:
「你虽然总是表现出持有者怎样都无所谓的态度,不过那是骗人的吧。实际上你比任何人都更在意持有者,甚至想要去保护他……没错吧?」
「闭、闭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舞相当地惊慌,这女人突然在鬼扯啥啊!
「骗人,你总是这样撒谎。就像你提出想在今天跟我一较高下,也只是为了想先打倒我,这样塔堂和翔就可以不用战斗……」
「不对!我才不是为了那种事……」
「你根本就不希望塔堂去战斗,不希望让他眼睛的旧伤——再次受到伤害,所以你总是想抢先一步击倒对方的空罐……不是吗?」
舞静静地深呼吸,想让心情平稳下来。
假如现在乱了步调,就会被对方看穿。不要紧,冷静下来……
「其实你很喜欢塔堂对吧?」
「——!!」
此举根本是个毫无意义的抵抗。
舞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她甚至手足无措到连自己也一头雾水,脖子以上如煮熟的章鱼般一片通红。
「你、你你、你是笨蛋啊!?你凭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看到了,昨天你去神社——」
「咦……!?」
再次传来几乎要让自己昏厥的冲击,舞的嗯考已经混乱了。
「而且还在神社那做百次——」
「不、不准说!」
舞拼命将综合蔬菜四处乱射,但因为不清楚对方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有办法击中,然而她为了阻止对方说话,使出所有力气将子弹全数发射殆尽。
宛如气爆的炸裂声,以及四处乱飞的蔬菜箱,从中滚出无数的蔬菜散落一地。
「呼!呼!呼!呼!好痛……」
由于发射的冲击几乎要将骨头震碎,右肩因而传来阵阵强烈刺痛。舞拼命忍耐左手想摸向伤处的冲动,再次将双拳一撞,让蔬菜痞子们现身周围。
「你还真可爱耶。」哈密瓜以俏皮亲切的声音如此说著。
「吵死了!快给我滚出来!我绝对要宰了你!」
舞努力将因为剧痛而颤抖不已的右手举起,再次让蔬菜痞子们在上面旋转。
……好一点的话大概再数发……手臂应该就会报废,终其一生再也无法使用。
「——这也是为了持有者?但是你听我说,舞。」
哈密瓜静静现出身影。
她就站在十公尺前起重机暗处,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警戒,宛如是在外出散步般踩著悠哉清闲的脚步靠了过来。
舞就像往常那样打算发射综合蔬菜,她将手臂用力向后拉。
明明非常想直接一口气往她轰去,内心又有另外一个自己不想这么做。
其实就如同哈密瓜所言,舞战斗的理由都是为了拳介。因为在过去与其他空罐战斗时,她不小心看见了拳介软弱的一面。
无法战斗的拳介、不断逃避自己的拳介,因为这样逐渐变得欲求不满,心情愈加暴躁的拳介。
所以舞才会想去战斗,为了击败拳介的敌人挺身而出,为了让拳介不用再次面对那份『软弱』,打算由自己亲自战斗来化解拳介的苦闷——
舞就是以如此方式活下去,她瞒著拳介、隐藏自己的心情,化身为拳介的『武器』。
……这样的心情被哈密瓜拆穿了,她因而感到一阵气苦。
但同时,舞也渴求他人能理解这份心情。
如果是哈密瓜,说不定就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尽管对方身为敌人这点依旧不便,不过或许能有所共鸣。
就是这么一个期望,阻止了舞的手臂往前挥。
只是……
「你这么做完全错了。」
哈密瓜却冷酷无情地……
把舞的那份心愿完全粉碎。
「你用这种方法,无论是持有者或自己,都无法获得幸福。」
「——可!」
然后将之化为单纯的『懊悔』。
「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舞对准人在七公尺前的哈密瓜,重重将拳头往前挥去。
『蔬菜——万岁!』
从螺旋中飞出来的青椒,高速冲向哈密瓜。
就在击中前一刻,哈密瓜将两手向前一伸。
「『夕张防护罩』!」
翠绿色的光之网,化作盾牌出现在哈密瓜面前。
青椒以极猛烈的气势撞了上去,却直接四分五裂。
「唔!」哈密瓜因为这强烈冲击,整张脸揪了起来。
「再来!胡萝卜!茄子!白萝卜!」
舞勉强撑著那几乎快瓦解的手臂,一口气将三个蔬菜发射出去。
——就在此时,耶儿宛如一只忠心的牧丰犬般,从哈密瓜身后已经崩塌的成堆蔬菜箱中探出头来——还以为她藏身到何处,原来就是在那里啊!
耶儿敏捷地从成堆箱子中窜出,将等渗透压之剑挡在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前猛冲。
「哈!白痴!已经太迟啦!」
「啊……!」
夕张防护罩在挡下第一发——紧接著第二发时,出现了一些裂痕,然后在经过第三个蔬菜痞子的撞击后,宛如玻璃破掉般化成碎片飞散,哈密瓜也因为这强劲的冲击而弹开。
「呀啊!?」
舞趁此空档,迅速往哈密瓜冲去。
耶儿也正从对向狂奔赶来,不过舞还是快上一步。
双方距离只剩下四公尺。哈密瓜依旧坐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假使是这个距离,确实足以致她于死地。
舞顺势将综合蔬菜——
就在此时,哈密瓜忽然从地板上拿起某个东西。
什么?那是……网纹哈密瓜?
那是发动『巨大哈密瓜』时所丢出的五颗网纹哈密瓜其中之一。
哈密瓜抓起一颗,作势要往前扔去。
「就算你丢那个也没用!看招!综合——」
但是哈密瓜却微微一笑。
她将那颗网纹哈密瓜丢向后方。
「什么!?」
耶儿此时正从哈密瓜的背后迅速冲来。
并将那把从右手背延伸出去的剑——
「——耶儿!」
「传得好。」
耶儿将等渗透压之剑当成球棒般向后一拉。
一口气挥向朝自己飞来的网纹哈密瓜。
◆ ◆ ◆
——当悦耳的打击声响彻全场的瞬间,哈密瓜不由自主摆出了投手特有的胜利姿势。
最后,网纹哈密瓜直接命中近在眼前的舞。
「呜!怎么……!」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重重地向后倒下。
至于在舞右手上的蔬菜痞子们,也随著她的动作滚倒于地板上。
「…………呼~~」
——成功了。
其实是刚刚才想到要这样做,幸好正式来的时候能顺利奏效。
耶儿的等渗透压之剑,是一把能自由变动渗透压将有机物轻松斩开的剑。
于是哈密瓜便认为,反过来是不是有可能让该剑不要斩断物品,而是直接反弹回去?
结果就如同看到的那样,战术非常成功,也幸好耶儿的打击能力很强。
不过,打死我都不想再跟这家伙合作了……
然而……耶儿出手相救又是个事实,这点真的是让人非常不甘心。
而且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两个星期,她都协助自己躲在她那里……
哈密瓜就这样瘫坐著,眼神也没有直视耶儿,直接对著站在旁边的她小声说:
「…………谢、谢……」
「你有说什么吗?哈密瓜。」
「……没事!」哼!
果然还是无法忍受自己对这种家伙道谢!
耶儿却——
「我好像听见你向我道谢。」
「你、你很罗唆耶!就说没事嘛!」
「虽然被你道谢会让我起鸡皮疙瘩,我还是能够认真听。」
「闭嘴闭嘴闭嘴!滚一边去啦!」
就在两人吵吵闹闹地斗著嘴时——
「!」
两人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迅速将脸朝向正前方。
舞,已经站了起来。
她用手扶著腹部,晃动不稳的双脚以勉强的姿势站立。
刚刚的攻击并不会成为致命伤,不过其威力即使打断几根肋骨也不足为奇。
但舞并不只是以双脚站在那里而已,还下令蔬菜痞子们集中到她的右手臂上。
「过……过来!蔬菜痞子!」
随著强烈暴风从右手臂扩散开来,八个蔬菜宛如被卷入脱水机般绕著手臂高速旋转。
只见舞的右手臂似乎无法已承受那剧烈负担,她的表情痛苦到扭曲变形,脸上彷佛诉说著那股剧烈疼痛般,频频流下汗水。
「呜……!呼、呼、呼……」
「——舞。」她居然站起来了。
「还没结束!我还能……继续战斗!」
舞左手撑著膝盖,勉强挺住身体摆出发射综合蔬菜的姿势。
「……快住手,再继续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吵死了!我……绝对不能输!」
「这……也是为了持有者?」
「…………对,没错。」
明白自己再撒谎也于事无补,舞于是坦率点头回应。
但是哈密瓜又再次坚定地撂下话语。
「你这么做完全错了。」
蔬菜痞子的旋转速度,简直就像是开了加速器般猛烈转动。
『舞、舞!难道你!』
『不行啦!手臂会完全毁了!』
蔬菜痞子们在察觉到舞的意图后,一边高速旋转著一边惊慌大叫,但是舞却丝毫不在意,她狰狞地瞪著哈密瓜说:
「……看我毁了你,我要一口气将八发全射出去——呜!咳!」
舞咳出血来。
鲜血泪泪从掩在嘴上的指缝间流出,然后化为水滴落至地面。舞的身体弯成<字型,像是背负在身上的各种嗯念过于沉重而难以承受般,双脚不断颤抖著。
『舞!快住手!以这种身体状况不行啦!』
『拜托快停下来啦!舞!舞!』
「…………吵、死了,就算这样……我也得动手不可……!」
咳嗽带著鲜血,而鲜艳的眼影已经因为汗与泪糊成一团。
「我……我不去战斗,到底还有谁能满足拳介的内心啊!」
这是个极为悲怆的怒吼。
她为了所爱的人打算亲自坠入地狱,这是一位少女的痛苦决定。
但是反观哈密瓜……
「——哈密瓜!太危险了!」
哈密瓜对耶儿的制止声充耳不闻,静静朝著舞走去。
完全没有警戒也毫不在意,就这么走向舞。
「不准过来!假如你再接近——」
舞挤出最后一丝力量撑住即将毁坏的身体,摆好攻击架势。
哈密瓜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我可是会杀了你喔!?为了拳介,无论对手是谁我都杀——」
啪!舞被赏了一巴掌。
「——」舞一脸错愕。
「……为什么!」
哈密瓜怒声斥责: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咦……」
舞疑惑地睁大双眼。
「既然这么喜欢他,这么为他著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就算你出面战斗,也根本是于事无补啊!?」
「吵……吵死了!」舞非常惊慌地出声大叫。
「你懂啥啊!?你根本完全不懂我跟拳介的心情——」
「我懂!!」
哈密瓜同样以大叫回应。
而且她的表情——非常悲伤难过。
「因为我也一样!为了翔非得战斗不可,我非得这么做不可,总是这样焦躁不安地乾著急!但是…………」
自己已经了解这样是不对的。
看著舞,让哈密瓜察觉到这件事。
「……既然真的这么珍惜他——」
既然真的这么珍惜翔——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呢?」
「!」
「明明最重要的人仍在奋战,咬紧牙根拼命努力,既然这样——」
哈密瓜对著舞,同时也对著自己——悲痛地出声大喊:
「为什么不去帮他加油呢、为什么不陪在他身边呢!?为什么不站在最近的地方,支持自己最重要的人呢!?」
「啊……」
原本紧紧束缚著舞内心的某种东西。
现在,伴随著断裂声解开。
「我……」
舞忽然一阵腿软,直接跪倒在地。
旋转的综合蔬菜瞬间解除,蔬菜痞子们全滚倒在地板上。
「我……一直以来都是为了拳介……但是……」
「…………我也是跟你战斗时才想通了这件事。」
看著这位名叫舞、这位跟自己一样的少女,哈密瓜才想通一切。
「……自己……完全没有这份勇气。」
哈密瓜自言自语般地继续小声说著。
「我没有自信,认为翔完全不在意我……认为他是不是只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罐子看待,对此一直感到非常不安。」
所以才会选择战斗,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来表现自己。
「我……根本没有面对翔的勇气。」
「……面对的……勇气……」
舞慢慢抬起头看著哈密瓜。
哈密瓜显得有些尴尬,她又摆出一脸刻薄的表情说:
「不过看著你我就忽然想通了!现在根本不是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真正最重要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战斗,根本就不是这种事情。
而是陪伴在他的身边,支持最重要的人,以及——
「我果然还是想跟翔在一起,想陪在他的身边!」
——想陪伴在最重要的人身边……这份心情。
在这两个星期中,哈密瓜一直非常痛苦。
因为她从没想过,翔不在自己身边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而这一定不是只有哈密瓜自己这样……
「翔也是,假如我不在身边,那家伙一定也非常寂寞!绝对是这样没错!所以我非得赶快过去不可!根本就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啊……」
舞的眼中微微渗出些许泪水。
对于总是不断逃避的自己。
对于明明非常珍惜对方,却没有勇气正眼面对的自己。
对于只会以战斗来支持拳介的自己。
——如此软弱的自己。
「……啊—真是的!我到底在做啥啊—居然拐弯抹角绕了这么大圈……」
至今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是在搞什么啊?明明就有更简单、更多其他方式来支持拳介,明明自己就能陪伴在他的身边……
战斗这种事,根本完全可说是……
「那我们赶快走吧!」
「咦?」舞拾起头来。
哈密瓜气呼呼地拉著舞的手说:
「你要坐到什么时候啦!赶快走罗!」
「……走去哪……」
「这还用问!」
哈密瓜将手往前伸去,将手表摆在舞的面前说:
「还剩下一点时间!」
◆ ◆ ◆
「你应该完全没预料会有这招吧,塔堂。」
我的拳套还抵著地板。
所以无法出手。
拳介一定也这么认为才对。
所以,他一定作梦都没想到会是直接动脚。
翔双手用力一撑,脚尖往地板一蹬。
转眼间变成了倒立。
准备挥出致命一击的拳介,表情顿时一因为惊讶而扭曲。
『踢击了不起只能使出一次而已。』
果然,就仅此一次。
倒立后,脚随之弯曲。
脚背朝向拳介的脸。
「看招。」
——必杀之巴西战舞踢击。
炸裂。
◆ ◆ ◆
——一瞬间,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几个转眼间,才发现情况不妙。
拳介这下才了解,自己被对方给摆了一道。
「呃——」
像是被钝器打中的强烈冲击袭向拳介头部侧面,他发出不成声的音调向后方退去。
是踢击,居然倒立一脚踢过来!
这跌破众人眼镜的攻击,一口气让会场热血沸腾。
翔迅速起身摆出胜利姿势。
「可恶!」
只不过运气好打中一下,在那嚣张啥啊!
——这句话,是拳介原先想说出口的。
但是他根本就做不到,拳介讲不出话来,嘴巴也同样不听使唤,只能不断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声。
「怎、怎么、啊……」
接著脚步开始踉舱,简直像是地板倾斜一边般,完全无法维持住原有的平衡感:也像是正在看万花筒,拳介支撑不了脚步往斜后方栘去,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这一下效果非常明显。
脚力是臂力的三倍,而且还是以反击的方式硬生生吃下那记攻击,所以那踢得拳介头昏眼花。
——可恶!眼前根本是一片天旋地转——
「塔堂!」
翔紧接著冲了过来。
「接招吧!塔堂!」
「呜!」拳介背靠在绳索上,举起双手防御。
翔没有丝毫犹豫,用力挥舞著拳头过来。即便隔著防守,他的攻击对现在的拳介仍然有一定程度的伤害:平衡感已经完全溃散,根本无法稳住脚步。
再补一拳。
「我可是一点都不怕喔!塔堂!」
沉重的冲击透过两手传来,完全无法让人联想这是先前濒临倒地的男子所挥出的拳头。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再来一拳,又再打一拳,光是防守就已经让人精疲力竭,攻守已经很明显逆转了。
会场内因为这情势而天翻地覆。
又来一记强力出拳。
「因为我啊,有想要守护的人!」
「唔!」——想守护的……人?
擂台下飞来一道声援。
「小翔!加油!只差一点了唷!」
「上啊!就趁现在猛攻!」
——原来如此,是他们啊……
「为了守护他们,我非战不可!就算错了也无所谓!谁管他是不是单纯的自我满足!我可是有大家跟在背后!有大家支持著自己!所以可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我!要为了我自己!为了大家!挥拳打倒一切阻碍!这就是!」
翔往后退一大步,挥出一记用尽全力的右直拳。
「我的生存之道!」
这一下贯穿了拳介的坚固防守,直接命中脸部。
「呃——」
拳介的身体向后飞去,重重挂倒在绳索上。
这是非常完美的一拳,几乎打掉了拳介一半以上的意识。
他已经无法再用自己的双脚站起。
可是拳介的本能仍然还在运作,他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手缠在第一条绳索上,后脑勺靠在该处,以极为勉强的姿势防止自己倒地。
「Down!」
裁判靠了上来,判定拳介是站立击倒。
「One!Two!」
站在一旁的裁判,对著维持如此姿势的拳介开始读秒。假如持续数到十,就算是落败了。由于这跌破众人眼镜的逆转,观众的骚动几乎要掀了整座会场。
…………被打倒了。
拳介将后脑勺靠著绳索仰望半空中。
那照明的灯光,看起来就像是自己透过毛玻璃仰望天空,完全是一片朦胧雾白。
身体彷佛化为一滩烂泥,双脚有如石化般动弹不得,头脑也好似缺氧而混沌。别说挥拳了,就连想握紧拳头的力量也挤不出来。
在如此状态下,有道欢呼声掺杂在耳鸣中。
「太棒了太棒了—!小翔——!」
「真厉害!翔!真的是太猛了!」
「哈哈——!这就是本大爷我的实力啦!」
……唉,为什么?
「Four!Five!」
拳介继续仰望著天,拼命用那毫无反应的嘴巴嘲弄自己。
——为什么……我是孤独一人啊?
完全没有助手,也没有愿意声援自己的人。
反观那群家伙……是那么地温馨。
拥有像那家伙所说的『想守护的人』,会让自己变得有多坚强?
一定会很强才对,因为那家伙不是独自一人,而是跟大家一起奋战。
相较之下……自己居然是这么孤独,完全没有想守护的人;而且话说回来,就连战斗的理由都……
光是自己在那边烦躁地想证明『我很强悍』
逃避软弱的自己,为了装作没看见而拼命战斗到现在。
很明显,自己跟他完全不一样,自己是如此狭隘、如此软弱。
从头到尾……孤独一人的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是我……输、了……」
拳介闭上双眼,就这样沉入无比黑暗的深渊之中……
……介!
咦!?
拳……介!起——
——似乎……听见了一股声音。
拳介宛如老人一样,无力地撑开眼皮。
裁判仍在大声读秒,比赛尚未宣告结束。
这次他确实听见了那声音。
「拳介!振作点!」
熟悉又倔强,还有些沙哑的声音——
怎么会……难道是……
「……舞?」
拳介就像是个被丢弃的发条机器人般,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擂台下方。
原本不会出现在此的那个人,正站在那里。
「拳介!还没完!还没有结束啊!振作点!」
舞不断被其他观众推挤著,猛力敲著擂台角落。
……怎么会……为什么……明明就说过不来了啊……
「拳介!拳介!」
她声嘶力竭地大叫著,头发也凌乱地甩动著……眼中还浮现出某种发光物……
——是眼泪。舞……她在哭……?
「Eight!Nine!』
「舞……舞!」
拳介原本已经委靡不振的身体,忽然涌现出一丝力量
他的背离开自己原先倚靠的绳索,并用拳套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眼睛。
见到拳介如此举动,裁判停止读秒。
「还能战斗吗?还有意识吗?让我看看双眼。」
「吵死了!现在没空管那些啦!」
他一把推开裁判,面向台下的舞说:
「舞、舞,为什么你会……」
「拳介!」舞双眼红通通地叫著。
「加油啊!拳介!」
「咦……」
「不准输!加油!如果是拳介一定做得到!」
舞拼命地、拼命地为自己打气。
「加油!拳介是最强的!一定会获胜!所以加油啊!加油!加油!」
一而再、再而三,不断开口说著加油、加油。
「……为、为什么……你要t这么拼《叩…:」
拳介依旧呆愣在当场,只是低头望著舞。
「……其实,她一直都非常担心你唷。」
此时才注意到,原本站在另外一边的奈染弥已经来到这边的擂台下。
「小舞她去神社做了百次参拜唷?拼命祈求你能平安无事。」
「舞她……」
她为了我……
一直在为了我——
拳介被一股澎湃的冲动驱使,他从绳索间探出身体。
舞拾起泪流满面的脸,拼了命大叫说:
「我会为你加油的!我会陪在拳介的身边!所以!」
舞跟拳介,两人的视线就在此刻——
「所以!不准输!加油啊!拳介!」
相互传递出真正的心情。
「舞…………」
汹涌而猛烈的某物向上窜出。
原本枯竭空虚的内心与身体,有股温暖炽热的东西以排山倒海之势灌注。
舞……舞——!
「舞!」
「拳介!」
两人激动地叫著对方。就在此时,另一股声音混于其中。
「塔堂!」
一股粗犷沉厚的声音回荡场内。
「滚开!还不快给俺让条路走!」
一名男子宛如野猪冲进人群中般撞开一条路,来到舞的身边。
「老——老头目!」
是赤沼!
由于他是卯足全力冲来,T恤已被汗水濡湿而黏在他的巨大身躯上。
赤沼气喘吁吁地用两手抵著膝盖。
「老、老头目!为啥你在这?」
看见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人出现,拳介目瞪口呆地叫出口。
赤沼勉强调整好呼吸后,迅速抬头看向擂台说:
「塔堂……俺!」
他死命将细小的双眼撑开,毅然决然地看著擂台上的拳介说:
「因为俺是你的教练!所以当然会在这里!」
「——!!」
拳介的背忽然有如触电一般。
在过去,不知看过多少次如此光景。
拳介在擂台上奋战,赤沼以一名助手的身分从底下抬头看著。
这就是……两人的关系。只要我们两人联手,无论对手是谁都不会输。
过去总是在赤沼的指导下迎接挑战。
就在此刻,赤沼再度出现在这里。
愿意站在这里。
光是这样,就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老头目!舞!」
拳介忘情呐喊,两人也同样看著自己。
「就麻烦你们担任助手和帮忙加油啦!」
拳介充满力量的吼完这些话后,再次转而正对著翔。
这里是毫无退路的战场,但是……
「好!放心交给俺吧!」
「不准你输喔!拳介!」
有人从背后对自己说不用害怕,轻轻推了自己一把,让人永不放弃。
我有同伴。
我有愿意支持自己的人。
我,不是孤独一人。
「——接招吧!」
◆ ◆ ◆
就在此时,翔也同样凝视著擂台下方。
「……哈密瓜。」
她藏在观众堆中,一副无聊的模样抬头看了过来。
不知为何,翔忽然发现自己相当怀念那张脸庞。
「翔……我、那个……」
哈密瓜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翔将身体采出绳索间,再一次叫她。
「哈密瓜。」
「……翔。」
翔顿时有些害臊,明明这次想确实将非说不可的那句话说出口,但是当本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又感到非常害羞。
「那个、啊……」
「嗯、嗯……」
翔下定好决心后,便开口说:
「就算是蜂蜜淋在小黄瓜上,也无法变成哈密瓜的味道喔。」
「…………咦?」
翔觉得有些可笑似地说:
「那只是迷信啦,你居然还真的相信,呵呵!」
「你、你、你……!」
哈密瓜胀红了脸,强烈的碳酸气泡声就连这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的,人家特地——!」
「谢罗。」
「……咦?」
「真的是非常谢谢你喔,哈密瓜。」
这就是他非得对哈密瓜开口说出的一句话。
谢谢。
谢谢你为我做便当,谢谢你为了我挺身而战,以及……
翔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用手擦了擦鼻子笑著说:
「谢谢你到现在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还有——
「从今以后也多多指教罗,哈密瓜。」
这就是翔此刻的心情。毫无一丝虚伪作假,最为真实诚恳的心情。
明明是如此重要的一句话,却从来没有说出口。
这是与哈密瓜成为真正搭档的一句话。
「啊……」
尽管哈密瓜听到后,先是惊讶地睁大双眼——
「——嗯!谢谢你!翔!」
不过马上又露出如花朵般的开朗笑容回应。
「嗯!」
翔也因此终于能打从心底开怀大笑。
「一定要赢唷!因为我也打赢了!」
「交给我啦!你当本大爷我是谁啊!」
「大笨翔!」
「没错!就是大笨翔!嘎哈哈哈哈!喂!谁是大笨翔啊!?」
「这一点都不好笑唷,小翔。」
「这句话是用什么方式接下去的,我还真是不懂。」
「喂!别嚣张到屁股翘得比天还高啦,两位小姐!」
「这些话就先别说了,赶快去把对方打倒啦!假如输了我可不饶你唷!」
「知道了啦,而且就像之前约好的那样,到时候打赢了就把你收为本大爷的人!乖乖在那边看好啦!」
「咦!?你你你你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啦!而且还在这种大庭广众下!」
「噗!你在认真个啥劲啊~~?难道你是笨蛋啊~?」
「~~~~~~~~~~!?!?!?」咻咻咻咻!
撇了一眼在观众席上尖叫「看我宰了你——!!」并且大吵大闹的某人后,翔便迅速地转过头去。
拳介,此时站在蓝方位置瞪了过来。至于他的背后,可看见舞跟赤沼的身影。
「搞啥啊?塔堂,难道你以为自己有办法获胜吗?」
「别太自恋了,只不过那种程度,我怎么可能会输。」
「你弄清楚了吗?」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拳介却似乎可以了解他的意嗯。
「……嗯,非常清楚…………我一个人到底是在和什么奋战。」
可是,他已经不是孤独一人。
已经不是孤独一人了——没错,拳介那冷静沉稳的眼神如此诉说著。
「那就来吧,塔堂。」
「好,让我们做个了结吧,大地。」
两人开始往擂台中央走去。
并不是哪一方先有动作,而是自然将手往前伸去。
两人的拳套,慢慢触碰在一起。
会场内的气氛瞬间沸腾到最高点。
「——Fight!」
裁判双手向下一挥,最后一战就此拉开序幕。
◆ ◆ ◆
兴奋,兴奋,只有无限的兴奋震撼著体育馆。
无法言喻的热烈,体育馆宛如化成游行中被众人拾起的神轿,被观众们的欢呼与脚步震得天摇地动。
场内没有一丝间隙,一眼望去满满都是人。
二楼的看台与阶梯全挤满了,闻风而来的游客更是不断从入口涌入,争先恐后地挤得像沙丁鱼一样,疯狂的态势难以抵挡。
明明都已经是十一月下旬,所有人却都汗湿了一身。随著时间流逝,如加速般不断增加的兴奋感让观众激动不已,甚至更加热血沸腾,仿佛要将整个会场燃烧殆尽。
正所谓热血呼应热情,这里根本就是狂热漩涡。
被这漩涡卷入的数百人同时发出声音,让体育馆的钢筋也为之震动。
说不定这是体育馆建造以来,最为吵杂喧嚣的一刻吧。
在场所有观众大声怒吼著,但是到底在大叫什么,就连当事人也不太清楚。
有人「哇——」地如此大叫,有人发出「啊——」的惊呼声,更有人因为叫过头而开始感觉自己声带发疼。
在如此挤破头的状态中,有人两手高举,兴奋乱跳,摇头晃脑,对旁边人发动屁臀攻击,高声狂吼,手舞足蹈。有人因为过度兴奋而跟周围的人起冲突,有人因为脑血管快爆裂而头昏眼花,也有人快要直接当场呕吐出来。
假如坚持这是祭典,看起来确实就像是如此。
假如形容这是地狱,看起来确实也像是如此。
但是有一点无庸置疑,这里确实是世界上最为热闹的一个空间。
——而这正中央,唯一像足裂开般腾出来的空间(擂台)里。
身为主角的两人,宛如踩著曼妙舞姿出拳互殴。
两人几乎已经不采取防守。
只有不断殴打对方,或是被对方出拳痛殴。
这与华丽优雅相去甚远,但两人动作却仿佛超越世上所有事物般既华丽而优雅,令人感觉非常矛盾,从在场观众狂热到如此地步就可以证明。
而且重点足,两人彼此心灵相通。
宛如是一对男女手牵著手,翩翩起舞相互推敲对方心意。
用自己的拳头交谈沟通,毫无保留互相理解。
所以这是舞蹈,是世界上最为热血沸腾,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舞蹈(互殴)——
翔的右勾拳一闪而过,拳介的头随之往侧面弹去。
明明打得恰到好处,但是拳介的脚却用力一踏而没有倒下。
反而又再往前跨进一步,直接赏一记重击在翔的腹部上。
「——呜!」腰往后退弯。这一下出现在比赛的最后,实在是让人痛苦难耐。
不过翔也没有倒下,瞬问又目露凶光,宛如是在回敬对方般一拳揍在拳介的身体上。
拳介发出呻吟后退一步,翔紧接著又快速回转身体。
反手里拳。
这会儿确实命中。
「拳介!?」舞发出一声惊呼。
然而——翔的头转回正面时,却是一脸错愕。
刚刚的确命中了,不过是打在拳介的手臂上。
他的手臂交叉成十字,确实地挡下了这一击。
「这种攻击怎么可能中啊。」
「这样啊!」
翔仍然没有停下动作。
被挡下的右手仍维持著相同姿势,继续回转用左手使出重击。
「呜!」
拳介再次发出呻吟,由于翔的出拳姿势还不够扎实,所以基本上杀伤力不够强。
然而翔的脚步却因此停了下来。好机会!
「塔堂!」就在此时,赤沼匆然发出一声怒吼:「上啊!」
翔正要挥出右直拳。
拳介却蓦地将身体向右回转。
「啥!?」
拳介一个转身闪开了右直拳,顺势将右手臂挥出去——
反手里拳。
翔感觉耳朵传来一股冲击,但威力并不大。
由于距离过近,变成是手腕的位置击中而非里拳。
双方迅速重新摆好架势。
「啐!果然没办法确实击中。」
「臭家伙……别在那学人啦!」
嘴巴上是这么说,不过两人却纷纷露出笑容。
然后又继续互殴。
时间剩下一分钟,观众的狂热却早已超越临界点逐渐开始崩解。
「翔!继续加油啊!加油!」
哈密瓜的声援从台下传了过来。
站在一旁的奈染弥也不甘示弱地高叫:
「小翔!加油!加油!」
「就是那里!继续进攻啦!不要被打中啦!」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要继续出拳唷!出拳出拳出拳!」
「假如你输了,我可是会被抢走唷I:快点为我加油啦!」
「小翔!小翔小翔小翔小翔最喜欢你了!」
两位少女明争暗斗似地持续加油,吉葛罗则站在稍远的位置,以沙哑的声音继续对翔下达指示。至于身旁一脸认真的耶儿,则默默不断出拳乱挥,似乎十分热中于比赛。
然而翔已经没有余力去听那些内容,随著每一秒不断流逝,伴随每一拳打在身上,翔的体力与意志确实逐渐濒临极限。
不对,无论是翔或是拳介,其实老早就已经超越极限。
这完全可说是超越极限的两人所进行的延长赛,其实也已经接近尾声。
就在不断互殴的同时,拳介忽然开始对翔说话。
——喂,听我说,大地。
——怎样啦?塔堂,都已经这种时候了。
——假如能这样继续下去就好了。
——你在胡说些啥啊?
——明明这样很有趣啊。
——死被虐狂,我才不奉陪咧。
每一拳,就是一句话。
明明痛得要死,明明累得要命,明明好几次差点昏死过去。
两人却总是露出笑容。
——不过嘛—确实还满有趣的啦。
——简直傻到无可救药。
剩下三十秒。
原本会场内一片混乱的声音,曾几何时,分裂成两道整齐划一的声音。
大·地!!大·地!!大·地!!
塔·堂!!塔·堂!!塔·堂!!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会场随著声援声震撼又震撼。
会场众人化为一体,不断出声煽动两人。
——喂,塔堂,我们两个还真是受欢迎耶。
——他们要我们继续战斗下去。
——不过非常可惜,已经没剩多少力气了吧,光是站著就已经很吃力。
——差不多得画下句点了。
——只是得用本大爷我的胜利来结束啦。
——开啥玩笑,获胜的人是我。
剩下二十秒。
手臂的疲劳已达极限,用普通的出拳根本无法击倒对方。比起殴打的疼痛,反倒是疲劳更为严重,就连举起双手防御都没办法做到。
没错,就连防御都没办法做到,两人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候。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退后保持距离。
有何打算,双方可说是一清二楚。
一直打到如此状态,并不是担心对方闪开。
只是觉得,难保自己会出于本能挡下对方的攻击而已。
所以双方互相忍耐到根本无法进行防御的状态下。
最后一刻,这就是最后一刻。
两人化身成野兽般发出怒吼。
冲刺,用尽全力往擂台的对角线狂奔而去。
既然普通的出拳无法击倒对方,那么再配合上冲刺的力道就行了。这道理连路上的小朋友也想得出来。
双方同时将右手向后拉。
也几乎在同时间到达擂台中央。
接著就只要全力往对方的脸上揍过去就行了。
假如一拳挥空,就是双双顺势直接倒下,宣告结束。
但这样的顾忌根本是杞人忧天。
一股冲击声响彻云霄,瞬间撕裂双方的声援声。
————殴打对方,遭人痛殴几乎是在同时发生。
「……」
「……」
两人的拳头直接陷入对方的脸颊。
但令人错愕的是,两人居然都轻轻弯起嘴角笑著。
然后融洽的一同倒地。
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观众、会场内全部的人,都硬是吞下口水。
在宛如时间停止转动的一片寂静中——
「呜、One!Two!Three!」
在裁判的读秒声下,时间继续转动。
◆ ◆ ◆
…………介!……油!拳……——拳介!
啊……舞在叫我。
眼睛睁开尽是一片雪白,过于刺眼的光线教人看不见任何东西。
视网膜剥离……应该不是才对。似乎是因为冲击,一时之间让脑中的视觉机能暂时出现错乱。
我好像是呈现大字型倒在擂台正中央。
摊开的右手……好像顶著某个东西,应该是大地的拳套或其他东西吧。完全看不清楚,不过他似乎也一起倒地了,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啦。
笼罩在一片白光中的视线,忽然有个黑影在前面摇晃开口说话……这是裁判的声音,看来似乎是低头看著我们读秒吧。耳鸣实在太过于严重,管他是在说Three还是说Nine,根本完全听不见。
然而……在此之中,唯独有一道声音仍然可以清楚听见。
「拳介!加油啊!加油!拳介!」
是舞的声音,是愿意为我……声援的……声音。
「拳介!呜……拳介——!」
……你在哭吗?舞。
别哭啦,舞,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了解最重要的事情耶。
所以……听我说,别再哭了喔,我们才正要开始不是吗?
我好像到目前为止都一直在惹你哭,但是从现在开始会一直逗你笑喔。
我一定会努力回应你的加油,所以……所以,别再哭了啦,舞……
手臂传来一股推挤的感觉,是大地那家伙,那家伙的拳套……在动。
这家伙……打算站起来啊?我可是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耶。
这家伙一定也听到了只有自己才会听见的声音吧。
他的拳套从我的手臂旁栘开了。
好像听见一股非常激烈的欢呼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视线有稍微回复一点了,啊……果然没错,这家伙还真猛耶。
铛铛铛……蒙胧听见一股耳热能详的声音。
啊……我输了。
但是,丝毫没有郁闷的感受。
反倒觉得全身舒畅。
……我懂了,舞。对我而言,还有一件必要的事情。
我应该要好好输上一次才对。
输掉后,让所有事情付诸流水。
得要有一个人大声对我说「你完全做错了」。
这下已经没问题了,舞。
我们从现在开始吧。
不是孤独一人,而是两人一起走下去。
我们从现在才正要开始而已。
所以……听我说……舞。
「拳介!快起来啦!拳介!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啦!」
别再哭得这么难过,泪水真的很冷,还有不要那么用力摇我。
现在……我……可是觉得非常……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