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章

  星期天,学生会杀人事件已经过了六天。结果胡桃泽从学校恢复上课后的星期四到星期六都未曾出现。迷悟与双胞胎问过班导关于胡桃泽的事,得知校方也没有接到任何联络。三人想说胡桃泽也许是真的生了重病,所以打算去看看她的状况如何。

  「胡桃泽家离我们家真远啊~」

  「是啊。不过今天天气很好,当成散步也不错吧?」

  朽缕走在一缕身边说道。

  「但是很热耶?」

  今天是六月接近尾声的日子,气温也相当高,三人身上的衣物都很轻薄。

  「话说回来,胡桃泽到底是怎么了啊?」

  走在双胞胎身后约一步距离的迷悟说道。会走在双胞胎身后,单纯只是因为人行道不够宽,为了不给其他行人带来困扰才走到她们后头的。

  「现在也不是流行性感冒发生的时期——她该不会是住院了吧?」

  「她这么长一段时间没去学校,肯定不是小感冒。」

  一缕将上半身倾向迷悟并说道,不过马上就被朽缕拉住衣领说「看前面走路」而回到原本的姿势了。

  「唔,就算我们想破头也搞不懂,直接去胡桃泽家确认看看吧。」

  「对了,胡桃泽同学是跟她父亲两人一同生活的呢。」

  「……是这样吗?」

  迷悟不记得他曾听过这件事。

  「之前胡桃泽同学自己说的啊。」

  但是迷悟还是想不起来,大概因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听过就忘了吧。

  「——今天是星期天,胡桃泽同学的父亲应该会在家吧?」

  朽缕微微皱起眉。

  「她父亲在家有什么不好的吗?」

  一缕问道。

  「是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知道胡桃泽同学会不会觉得不好而已。」

  「是青春期特有的不想与父母亲会面症候群啊,虽然这种症状跟我们无缘就是了。」

  一缕说了多余的话,让现场气氛变得奇妙。

  迷悟慌慌张张地——

  「要是胡桃泽跟她父亲在一起不太好的话……那个,我们就不要进去她家,把她叫出来外头说话不就得了?」

  这样打着圆场。

  「不行,我们就是去看望胡桃泽同学,是去探病的。要是让胡桃泽同学到外头来就本末倒置了啊。」

  「也许她根本不是生病啊~搞不好是交了新男友,所以才跷课跟他到处去玩吧。她可是有前科的,之前也是早退去跟男友约会。」

  (这么说来,土田学长被胡桃泽甩了之后,隔天就被前女友杀了啊~多么悲惨的人生啊。)

  迷悟不知为何想起之前的事件,但因为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所以他望向马路上的车流藉以转换情绪。

  「——就算是跟男友去玩,也不可能跷课快一星期吧。出席日数不够的话可是会被留级的。」

  朽缕略微停顿后说道。

  「也许是跑去外地旅行了?」

  「一星期已经是国外旅行的程度了吧?而且要真的是这样,怎么说也该跟学校联络一声才对。」

  这跟下午的课早退是不一样的,而且——再过一阵子就是暑假了,到时再去也可以吧,迷悟是这么想的。

  「肯定是钓上哪家的富二代了吧,像是石油王啊,或是作业系统开发公司的董事长啊,还有什么……媒体钜子之类的?已经是不用烦恼未来该怎么办的情况啦。」

  「你到底把胡桃泽想成什么了啊?」

  当迷悟开口吐槽时,三人也抵达了胡桃泽家所在的住宅区了。

  这个社区的设计是只要在玄关前的走道说话,住家里头似乎也听得见,所以他们保持沉默地往胡桃泽家前走去。迷悟做为三人的代表,按下了胡桃泽家的对讲机。

  『哪位?』

  是男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们是跟美贵同学就读同一所高中的学生……」

  迷悟在说出「不好意思」的瞬间,一缕就毫不掩饰地捧腹大笑,朽缕则是拚命想要忍住笑意,用手压住嘴巴,脸颊也一鼓一鼓的。迷悟虽然是背对着双胞胎,但还是能感受到她们的情绪,这让他不由得烦躁起来。

  对讲机中的对话结束后,一缕就学着迷悟的口气说着「不好意思,我们是」,而就在此时,朽缕「噗」一声笑了出来。

  迷悟不爽地踢向一缕的脚,但是却被一缕轻巧地闪开了。

  「别乱用暴力嘛,『不好意思』。」

  连朽缕也难得地加入闹他的行列,看来这的确戳中了双胞胎的笑点。

  朽缕的话声刚落,胡桃泽家门就打开了,而站在那儿的人——应该是胡桃泽的父亲。但是他的情绪与刚刚开始玩闹的三人相比,简直就像是随时会死掉一般。

  迷悟马上摆出正经的表情。

  「初次见面,我是美贵同学的朋友菱川迷悟。这位是新山一缕与双胞胎妹妹朽缕。这几天美贵同学都没有来上学,我们很担心她的病情,所以才来看望她。没有事前联络就前来拜访真是对不起。」

  与胡桃泽父亲打声招呼。

  「啊……你们的事我有听美贵说过。」

  胡桃泽的父亲说话似乎十分辛苦。

  (难道是父女一起得了感冒?)

  迷悟虽然这么想,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美贵她不知道怎么了,从周一就没有回家了——这几天手机也打不通,不知道是收不到讯号还是没电,根本联络不到她……」

  了解到她父亲话中的意思后,迷悟完全说不出话了。

  「她不是因为生病而请假的吗?班导也说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啊?」

  朽缕快速地接替迷悟发问。

  「这么说来,我还没跟学校联络过啊——我是已经报警了……美贵要是回来了,我会请她马上联络你们的。真的很感谢你们担心她而跑这一趟——如果你们那边有任何消息,能请你们告诉我吗?」

  「……好的,我明白了。」

  迷悟小声地回答。

  「……」

  「————」

  对话到此就中断了,三人便打道回府。连客套地「要是能早日找到她就好了」这种话都说不出口。不知怎地,看到胡桃泽父亲那副模样.连一点安慰的话都想不出来。

  当三人离开住宅区之后。

  「怎么说呢——到底是怎样啊?」

  一缕不着边际地问道。

  「不见了……是被诱拐了吗?」

  「也许是离家出走——不过胡桃泽同学有离家出走的理由吗?」

  朽缕担心地说道。她走路的速度稍稍慢了下来,退到迷悟身边,偷瞄着迷悟的脸还伸手拉住他的衣摆,看来有点不安。

  「那种事我们是不会知道的吧。」

  「但是她看来不是离家出走。刚刚她父亲也有说,她有跟父亲提到我们——她会跟父亲说在学校发生的事啊,这代表她跟父亲感情还不错吧?而且胡桃泽是单亲家庭吧?那就没有其他的家人了,所以应该不是家庭因素导致的。」

  「说的也是。如果是不喜欢学校的话,只要不去上学就可以了。」

  迷悟无法再将对话推展下去——因为使用消去法去除不可能的选项,就剩下胡桃泽是因为某些危险的因素所以才消失的可能性了。

  「……话说三川是不是很可疑?她之前有说过想对我们怎样,所以就先拿我们的朋友开刀——有这个可能吧?」

  「很有可能。」

  迷悟同意一缕的说法,当然不见得一定是三川下的手,但她是最可疑的人物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那么我们就去问她看看吧。」

  朽缕的语气明显地毫无干劲。

  *

  隔天三人就为了查明胡桃泽的失踪与三川是否有关,而在抵达学校后马上去找了三川。老实说他们一点也不想见到三川,但他们也无法对胡桃泽的事放着不管。

  迷悟与双胞胎在鞋柜旁换上室内鞋后,连书包也没先放到教室,直接拿着就往保健室去。

  三人之间没有对谈,因为他们实在没有谈话的心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迷悟带头走进保健室。这时迷悟想着要是没带双胞胎一起来就好了,感到有点后悔。不过如果只有自己来找三川的话,双胞胎肯定不会罢休。不管再怎么说都为时已晚了,所以他停止这么想。

  三川马上就发现到三人进来,转向门的方向。

  「欢迎光临。是受伤了吗?才一大早的说。」

  满面笑容直截了当地说道。三川转动椅子面对三人,窝在床上的吉崎也发现有人进来,从拉帘的缝隙中偷窥着。

  「你如道胡桃泽的事吗?」

  迷悟口气略微强硬地说道。

  「『您知道吗』才对吧?我可是老师喔,怎么说都要使用尊称吧?」

  听见三川的斥责,迷悟的眼神变得锐利,但是三川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

  对话在此中断,这样下去就会一直僵在这儿,所以三川微微笑着把话接下去。

  「胡桃泽同学怎么了吗?」

  「——她消失了,大约在一周前。」

  「喔,那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会知道?」

  「因为你是最可疑的。」

  「真过分啊。」

  三川呵呵呵地笑着。

  「那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很可惜,我不知道。胡桃泽同学消失这件事我还是刚刚才听你们说的,教职员会议中也没提到这件事。」

  「真的吗?」

  迷悟再次确认。

  「哎呀?马上就怀疑我了啊。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而且就算我知道好了,你们觉得我会老实交代吗?」

  三川的嘴角略微上扬,翘起了脚继续说着。

  「而且就算我真的对你们老实交代了,你们信得过我说的话吗?你说对不对,朽缕妹妹。」

  三川摆出手掌平放掌心朝上的姿势,将手比向朽缕。

  「我不会相信,但是会考虑其中的可能性。」

  朽缕的声音比以往来得更加小声。

  「啊?啥啊?根本搞不懂你在说啥。」

  「就是会再去确认你所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凭你们办得到这种事吗?」

  三川嗤笑道。

  此时迷悟朝三川的方向踏了一步。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而且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们,这就是你的回答吧。」

  「我刚不是说要你使用尊称嘛——没错,这是你们自己该努力的事。很可惜,老师并不是学生的同伴。虽然有些老师搞错状况,以为自己是学生的同伴没错,甚至还把这种事传为美谈,简直是恶心极了。呐,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话说回来,一缕妹妹为什么一直在玩手机呢?」

  「少在那边说那些五四三的,一缕、朽缕,我们走。」

  迷悟转身往门外走去,双胞胎跟在他后顽,三人一起离开保健室。

  拉门被关上的瞬间,吉崎维持坐在床上的模样对三川搭话。

  「为什么三川老师师父不跟他们说实话呢?」

  「又没有非得告诉他们的理由啊。」

  「结果——会得到的答案不是一样的吗?不管胡桃泽同学在或不在,他们还是一样被锁定了啊。」

  「唔~怎么说呢,也许不会只有一个答案吧。」

  「是指在不断寻找的途中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吗?」

  「……有点不太一样吧。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应该说无法直线前往想去的地方,比较像是要走有很多转弯的隧道吧。虽然知道前方有弯道,也知道弯道所在的位置与转弯的方向,但是在转了几个弯、好不容易离开隧道后,却搞不清自己原来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糟糕,这例子我完全听不懂,搞不清楚是在指什么。隧道里会这样弯来弯去的吗?我真的不懂特地把隧道建得歪七扭八有什么意义,这样不会导致山崩吗?」

  「烦死了。我不是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嘛。」

  三川的表情带点苦涩,这对她来说是相当难得一见的表情。

  「这样说来,我不就更加不清楚了吗?」

  「我说善果妹妹,你很嚣张嘛,这种坏孩子得要惩罚才行。」

  三川将椅子滑到吉崎的床边。

  「我可以期待吗?」

  「你对惩罚有什么期待啊……?你这种说法真是让人不舒服,不过倒是挺有趣的。」

  「是怎样的惩罚?是不是脱光比较好?」

  「不用脱也没关系——别一直打断我的话,你这笨蛋。我之前有拜托那蠢蛋去帮忙那孩子对吧。」

  「蠢蛋,是指一号弟子吧。」

  「对,不过——只出手帮忙一边的话,好像不太公平,所以我也想派人去协助那三人。所以说,这个任务我想交给善果妹妹去办。」

  「我知道了,请安心交给我吧,我会三两下就解决的。」

  吉崎虽然爽快地答应了,但是到底该做些什么,其实她根本不了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他们。而且就算要出手帮他们,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要使用怎样的手段达成目的,这些事情她也完全不明白。更何况他们根本什么端倪都还没发现吧,吉崎是这么认为的。

  「那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

  吉崎稍微想了一下,觉得这事太麻烦了,所以决定什么都不做。就算说要协助他们,但根本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真的要出手帮他们的话,就只能告诉他们真相了,告诉他们最终会被杀掉这件事。

  (……不过帮忙槌槌肩膀什么的倒是办得到,朽缕妹妹的肩膀好像很硬。)

  吉崎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不过因为真的太麻烦了,所以她决定继续看漫画。

  *

  迷悟三人今天利用课间休息时间寻找也许会知道胡桃泽下落的人,但是没有什么成效。话说回来,这所学校内几乎没有胡桃泽的朋友,三人能问的对象只有兜森还有坐在胡桃泽隔壁的同学而已,这两人也没有任何关于胡桃泽的消息。

  迷悟与双胞胎在午休时得出了「在校内收集胡桃泽的情报是徒劳无功」的结论,所以就前往老地方去吃午餐了。

  「结果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迷悟说完咬了一口三明治。

  「不过要是我们随便打听就能知道什么的话,就不需要警察了。」

  朽缕回答道。迷悟当然也觉得只在校内打听,是得不到什么有力情报的。

  「但是除了打听消息外,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一缕悠哉地说着。朽缕看来是有点担心胡桃泽,但一缕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变化。对她来说也许只是陪着迷悟与朽缕一起找罢了。她没有特别关心的表现,只是玩弄着手机。

  「……这么说来,胡桃泽的爸爸——说胡桃泽从周一就不见了呢。」

  一缕像是突然想起般地说着。

  「嗯,他是这么说的,怎么了吗?」

  「你看,这封简讯。这是她在我跟迷悟玩投接球之前传来的简讯,发送日期是星期四喔。」

  一缕操作着手机,并将胡桃泽传来的简讯展示给迷悟看,上头的发送日期的确是写着星期四。

  「……这就怪了,她明明就有回传简讯。」

  「也就是说她那时还平安无事吗?」

  「——平安无事的话,为什么之前三天都不回家?」

  「我不知道。」

  一缕马上回答。

  「我可以提个意见吗?」

  「怎么了?朽缕。」

  「那封简讯有没有可能是胡桃泽同学以外的人传的呢?」

  「……唔!是有可能吧。」

  正当迷悟思考时。

  「不可能啦。」

  一缕用近乎肯定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你想,如果胡桃泽是处于被监禁的状态,那监荼她的犯人只要不管这封约她去打棒球的简讯就好啦,不如说肯定会当作没看到这封简讯的。简讯里没写约在那里打球,而且犯人也不可能不把手机拿走。如果发假简讯是为了要制造出胡桃泽没事的假象——那也太奇怪了,让我们知道胡桃泽没事有什么意义吗?要制造出平安假象的话,应该是要传给胡桃泽爸爸看吧。」

  「这个……你说的对。」

  朽缕接受一缕的论点,所以没再开口了。

  「唔,就算想破头也搞不懂,没有找到知道胡桃泽下落的人,事情也解决不了。」

  「也是。」

  对话中断一阵子,大约是三人都清空便当之时,千岁泉又再次登场了。

  「小千学姊!辛苦罗!」

  一缕跟之前一样打着招呼。

  「你好啊。」

  千岁微笑地回答。

  「我听说你们在找一个叫作胡桃泽的女孩。」

  然后开口说道。

  「……嗯,没错。」

  一缕的声调比起打招呼时低落了些。

  迷悟知道一缕在想什么,她在想这学姊的举动很可疑吧。知道他们在找胡桃泽的人,应该用一只手就数得完才对,而且他们最后也只有问了两三个人。

  「你——」

  正当迷悟想要问千岁到底是从何得知此事时,就被朽缕拉住衣领,迷悟瞄了一眼朽缕,但朽缕依旧面无表情地没有其他动作。

  朽缕抓住迷悟衣领的手,轻轻地触碰了几下迷悟脖子后方后就收回去了。迷悟不明白这个举动有什么意思,但是想想朽缕应该是打算阻止自己发言,还有想要传达些什么东西,于是他决定暂且按兵不动。

  千岁露出讶异的表情看向似乎想说些什么的迷悟,然后马上就转开视线。

  「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才来的。」

  接着说道。

  「是这样啊,真是太感谢了!」

  一缕的语气乍听之下像是回到普通跟学长姊应对的状态,但是迷悟知道一缕仍然抱持着警戒,因为她的手比往常还要更用力握着。

  「你们接下来打算从哪边开始找起?」

  「还没决定呢,如果方便的话,放学后可以跟我们一起找吗?」

  迷悟不知道一缕为何会提出这个意见,不过一缕话声刚落,朽缕马上就轻轻踢了踢迷悟的脚,像是在打什么信号一般,于是迷悟就继续保持沉默。

  「那放学后——唔,在校门口会合好吗?」

  「我知道了!那就放学后校门见。」

  一缕说完后,千岁露齿一笑挥了挥手后走下楼梯。迷悟为了不让千岁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而刻意等了一会儿。

  「朽缕你干么啊?到底是想怎样?」

  这么问着朽缕。

  「千岁学姊——明显很可疑吧,居然知道我们在找胡桃泽同学的事。也许她跟胡桃泽同学的失踪有什么关联,要是我们找到胡桃泽同学,对于岁学姊来说是件不好的事……之类的。」

  「所以我才要问她啊。」

  「反正一定跟三川老师脱不了关系,所以——比起随便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不如做做样子敷衍一下比较好吧?一缕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唔……虽然不知道跟三川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过在搞不清楚小千学姊的意图之前,先顺着她的话走比较恰当——反正我们也没有其他线索。」

  「想要知道情况是怎样的话,直接问她不是比较好吗?」

  「直接问的话,她的回答肯定是假的。不管她是从哪边知道我们在找胡桃泽同学的事,还是只是听到传闻,总之我们守株待兔等她自己露出马脚就好。」

  「而且要让她吐出真相的话,还是在校外好办一些。在校内逼问要是被别人看到可是很麻烦的,我可不想再被停学了。」

  一缕边说边露出奸笑。

  (唔,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迷悟回想起前一阵子被一缕打伤额头的事,搞不好……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

  放学后,迷悟与双胞胎还有千岁四人一起去找胡桃泽的下落。总之就先从胡桃泽以前去过、还有也许会去的地方下手。

  但是三人对胡桃泽会去什么地方完全没概念,他们只有在学校跟胡桃泽碰过面,于是他们决定先去一起打过棒球的公园看看。

  「呐,朽缕,胡桃泽有什么常去的店吗?」

  一缕边玩着手机边问道。

  「我不知道。」

  「咦~你不是喜欢胡桃泽吗?」

  一缕迈说边将手机丢进书包。

  「别说那种让人不舒服的话。而且知道这种事情与喜欢她根本是两回事好吗?」

  听见双胞胎的对话,千岁也跟着插话。

  「朽缕同学喜欢胡桃泽同学?」

  「意思有点不太一样吧。不好意思,一缕用奇怪的说法让你误解了。我只是觉得胡桃泽同学的外表很可爱,并不是恋爱的那种喜欢。」

  女子三人组在开始对话时,迷悟因为插不上话——而且根本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所以走路速度就越来越慢,变成跟在她们三人后头的样子。

  「这样啊。不过刚才你说『让人不舒服』,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呢。」

  「……真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

  朽缕老实地对千岁道歉。

  (——与其进行这种高中生等级的对话,不如直接单刀直入地问她就好了啊。)

  迷悟虽然这么想,但是一旦问出口就等于搞砸了,所以他还是保持着沉默。

  「话说我们对胡桃泽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啊。」

  「我们跟胡桃泽同学也是从这两周才开始走比较近,不过要说知道谁常去什么店,我也只知道迷悟跟一缕常去的店而已。」

  「唔,与其说是知道,不如说我们都是去一样的店吧。」

  「这么说也是,不过迷悟去的发廊跟我们不同家啊,迷悟都是在附近的店弄一弄——那间应该不叫发廊,叫理发厅吧?」

  「迷悟跟我们一起去剪头发不就好了?」

  「那问店啊——对男生来说门槛太高了吧,那家店完全是以女性当成主要客群啊。」

  「但是有时也会看到男生在里头弄头发啊。」

  「那些男生的类型跟迷悟根本不同。」

  「这么说也对。」

  「而且怎么说呢,迷悟要是弄出奇怪的打扮,感觉不太舒服啊。」

  「说的没错。要是突然变得很帅气,会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大概在第一眼看见时就会先踹飞他吧。」

  一缕窃笑地转向迷悟,刚才双胞胎的对话当然一字不漏地全传进迷悟耳朵里了,但他打算当作没听见。

  (不过她们居然会把学姊丢在一旁自顾自地聊起来……)

  比起双胞胎说着自己坏话,迷悟更加在意她们把千岁丢在一旁的事。她们平常是很机灵的,也许是在等千岁不小心露出马脚的时机吧。

  (……不过刚刚那个单纯就是在说我坏话吧。)

  「话说回来,胡桃泽同学会去的地方,应该还有区民公园吧?」

  朽缕不等千岁加入之前的话题,径自又开启了新的话头。

  「说的也是,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在公园吧。她都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不太可能会在公园悠哉地闲晃。如果是离家出走,应该有找地方投宿才对,毕竟是女孩子嘛。」

  「照你这么说,搜查不就到此为止了嘛。」

  「差不多吧。」

  迷悟趁转弯时偷瞄一下千岁的脸,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看来她完全不在意插不进双胞胎的话题里。

  稍微再走一段时间后,他们抵达了公园,那是迷悟与一缕常玩棒球的公园。那个公园有一区是游乐设施,旁边则是谁都能够直接使用的广场。

  四人先像是一般散步般地逛着公园,虽然是在市区,但这公园还是相当宽敞。正中央的攀爬架十分庞大,也有一些类似健身器材的设施。公园外围等间隔摆放着长椅,约有二十张左右。

  下午时分,公园里头有很多小学以下的孩童,到处都可听见孩童的嬉闹声。

  他们绕了一圈公园后,并没有看见胡桃泽的身影。

  四人从学校走到这儿,也很有段距离了,于是便在长椅上休息一下。迷悟觉得跟三个女孩子一起坐在长椅上有点丢脸,所以站着没坐下。

  「没看到胡桃泽啊~」

  「没看到呢。」

  「最近的沙坑都有用栅栏围起来呢。」

  千岁没有提关于胡桃泽的事,而是说出奇妙的感想。

  「嗯,大概是五年前设置的吧,好像为了不让猫或其他的动物跑进去才建的,怕把细菌什么的沾到小孩子身上。」

  朽缕流畅地接下话头。

  「喔~原来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耶。」

  千岁将双手合十,摆在嘴前说道。

  「朽缕,那不是因为小孩要是误食了猫粪会很糟糕才设置的吗?」

  「……是这样吗?这我就不知道了。」

  「呐,迷悟~我说的没错吧~」

  一缕把问题丢给迷悟。

  「没错,会感染蛔虫。虽然说小孩子被猫啊什么的咬伤或抓伤也是很危险的,但在沙坑里被猫抓伤的案例几乎没有,粪便倒是很多。」

  「小千学姊,迷悟可是最喜欢猫咪了。」

  「哎呀,是这样吗?」

  「那是一缕随便乱说的。」

  迷悟虽然不讨厌猫,但也没有特别喜欢,所以出声反驳。

  「迷悟,你不是很了解这边附近的野猫情报吗?」

  「我才不了解,而且你那夸大的说法是怎样?我也不过是跟你说过神社那边有猫聚集而已吧?」

  「一般人是不会知道适种事的吧。」

  四人说着没营养对话时,有个女人走到他们面前,那是久保园秤。因为之前见过所以迷悟还记得——应该说根本忘不了。她的外貌实在是太有特色,今天跟上次一样梳着两边不平衡的发型,身上穿的衣服也过小,裙子勉强盖住重要部位。

  久保园瞥了眼千岁,千岁的身体便僵住了——迷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久保园看起来就是很普通地看了看千岁而已。也许她们之间认识,而千岁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吧。

  久保园转向迷悟,她的脸上并没有怕生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普通,应该说她脸上表现出很亲切的模样。

  「又见面了呢,这边这位——是朽缕同学吧。初次见面,我是久保园秤。这边这位学姊……算了,管她是谁呢。」

  久保园这么说道。但是迷悟并不是容易亲近的人,也没有「话说今天天气真好」这种客套的心情,所以他完全不予回应。

  「你们常来这公园吗?」

  久保园继续询问。

  「唔,算吧。」

  迷悟含糊地回答。

  「我也常来呢,虽然没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

  「这样啊。」

  「只是过来打声招呼的,我就先走了,」

  久保园瞄了一眼双胞胎便离开了。

  迷悟觉得久保园的表情看来似乎有些寂寞,然后想着她果然是跟谁很像,但是迷悟还是想不起她究竟是跟谁很像。

  ——结果他们今天还是没探听到胡桃泽的下落,当然连一点线索也没得到。最后四人就像是半途而废一样,心想反正去了也找不到,于是连区民公园也没去看就打道回府了。

  *

  隔天。

  这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地结束了,迷悟他们也放弃在校内探听胡桃泽的情报,对他们来说,能做的事只剩下「等待」了。

  放学后,迷悟拿起书包准备要回家时,尾曲跑来搭话。

  「菱川同学,今天可以一起回去吗?我有个地方想去。」

  迷悟第一次被如此要求,之前虽然跟尾曲还算有话聊,但那也只限于校内。像今天这样还要占用放学后时间的事从来没发生过,而且迷悟当然是要跟双胞胎一起回家。

  「不了,我要跟她们一起回去,抱歉,」

  迷悟拒绝了尾曲,然后转身要离开时,尾曲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一下啦!」

  这时尾曲不知道为什么,不是看向迷悟,而是在注意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钟。

  「干么啊?是有很紧急的事吗?」

  「等一下。」

  「你是怎样啊?」

  迷悟的语气比之前略微强硬,尾曲表情困惑地低下了头。

  「……到底有什么事?」

  迷悟甩开尾曲的手,尾曲似乎是明白迷悟没有马上要离开的意思,所以没有再次伸手抓住他。

  「那、那个,马上就是暑假了吧?」

  「对啊,然后?」

  难道是要我暑假跟她一起去什么地方玩吗?迷悟虽然这么想,但尾曲并没有提到这件事,应该说她根本什么话都没说。

  「那我要走了,她们已经在等我了吧。」

  「等,等一下啦。」

  迷悟故意叹了口气给尾曲听。

  「干么?」

  「你最近为什么跟胡桃泽同学走得很近?」

  当迷悟从尾曲口中听见「胡桃泽」这名字时,一瞬间闪过「难道……」的想法。但是从尾曲之前说的话来判断,她应该不知道胡桃泽失踪的事。而且他最近——这一星期根本没跟胡桃泽一起行动。

  「又没什么理由。」

  老实说是真的没有理由,只是一缕带她过来,所以就一起行动了,比起跟胡桃泽一起行动,迷悟觉得他是跟一缕一起行动才对,当然要说走很近也是没错啦。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为什么?」

  (的确——那家伙是个怪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而且到目前为止她的行为举止,都会让别人对她敬而远之。之前迷悟也不太想跟她扯上关系,现在当然也没有打算积极跟她拉近关系——但他最近明白胡桃泽也不是什么坏人,内心算是善良,只是嘴巴很坏而已。

  「就是,会很寄怪嘛!」

  迷悟等着尾曲接下去解释为什么奇怪的理由,但是尾曲又再一次地沉默了。

  「你是指什么?」

  「你跟新山同学她们在一起就没关系,但是跟胡桃泽同学在一起太奇怪了!」

  「理由是什么?」

  迷悟看着手表确认时间,被尾曲抓住后已过了五分钟,已经让他开始烦躁了。让双胞胎等他这件事,对他心理上的影响不太好。

  「那是因为——怎么说呢,我说不太出来,但就是很奇怪!」

  尾曲不知为何放大音量,迷悟因为引人注目而更感到不悦,他把手指放在嘴巴前,示意她放小声点。

  「我说尾曲,你知道胡桃泽的什么事情吗?」

  迷悟虽然从刚刚尾曲的话中得知她根本就不认识胡桃泽,但是也许能够探听到一些胡桃泽的消息,所以他如此发问了。

  「唔,就很普通地知道吧……」

  「喔,那你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啊?」

  「没什么,因为尾曲说你知道啊——那你知道胡桃泽在哪吗?」

  「胡桃泽在哪?什么意思啊?」

  「就是她的所在位置啊,就是这个意思。」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详细位置啦。现在这个时间不是还在学校,就是回家的路上吧?」

  迷悟仔细观察尾曲的表情,但是尾曲仍然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她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胡桃泽现在的处境吧。应该是知道胡桃泽之前贩卖个人照跟CD,所以才这样对迷悟说的吧。进一步想,就是她只知道胡桃泽中午会跟他们共进午餐而已。

  「那没事了,明天见。」

  迷悟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尾曲在迷悟迈开脚步时,小小地「啊」了一声,但她已经挤不出任何话了,从她拉住迷悟说话开始已经过了八分钟。

  她今天从一个叫作田口因圃的二年级生那儿得到「放学后拉住菱川迷悟十分钟左右」的指示与报酬两千圆,她虽然觉得很可疑,但是因为对方直接就先付两千圆,而且听起来也不是挺困难的事,所以她就接受了。

  尾曲为了不在鞋柜那里撞见迷悟,于是多等了几分钟后才准备回家。

  (话说回来,要跟他说上十分钟的话意外地很困难啊……)

  做之前还想说很轻松的,实际丢做了之后才发现无法让对话进行下去。平常她能够跟迷悟说上五分钟左右的话,所以还觉得只是增加一倍应该办得到吧。

  尾曲走出校门,前往惯常搭车的车站并搭上电车,莫名地回想起刚才的对话。

  然后感到十分不悦。

  ——为什么菱川迷悟会如此在意胡桃泽美贵的事呢?

  他跟双胞胎感情很好是可以容许的,但是跟胡桃泽感情好是不能容许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容许。

  也不了解为什么能够容许。

  自己并没有想跟他交往。

  他已经有双胞胎了——所以不可能跟他交往,而且就算不可能也无所谓,因为尾曲本来就没打算跟迷悟交往。要是跟他告白了,他肯定会先思考两秒后,先说回家考虑一下,隔天再拒绝,他就是这么温柔的人。

  但是她却想成为菱川迷悟心中异性好友排行的第二名,虽然说应该是第三名而不是第二名。

  尾曲心知肚明这种排行没有任何价值,也清楚明白这不是努力就争取得到的排名。而且她也知道这种排行对于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不管有没有排上榜,对于自己人生的幸与不幸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对于从旁窜出的胡桃泽,她总有种——不悦的感觉。

  *

  迷悟被尾曲绊住的同一时间。

  「你是新山朽缕同学?」

  朽缕跟迷悟一样,本来打算回家却被人拉住了。

  刚刚说话的人朽缕并不认识。那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学生,身高约有一百八十公分,体型看来相当瘦弱,头发有点自然卷,显得发量很多,不管怎么看都是相当可疑的男子。

  朽缕稍微观察了一下这个男的,从他的校徽上看出他是二年级的学生。二年级生会到校舍一楼来遗挺难得的,二年级的教室全部都在二楼,只有有事要办的学生才会到一楼来。而且脸上的眼镜似乎是装饰用的,从镜片望进去,脸部的线条并没有因为折射而扭曲。

  「有什么事吗?」

  因为对方是学长,所以朽缕就暂时停下脚步发问。

  「我的名字是田口因圃,你应该有听过吧?」

  「这……」

  「你是卫生股长对吧?」

  「没错。」

  「就是啊,我们班的卫生股长好像都没在出席卫生股长会议的,我就想那我代替他出席也可以吧。不过我听说现在只有你会出席卫生股长会议,其他的卫生股长都不会去的样子。」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找我?)

  老实说,朽缕已经不想再跟卫生股长会议有任何牵扯了。

  「这样的话,请直接去找三川老师,我这边没什么好说的。」

  她直接打断对方的话,但是田口的反应也很快。

  「——其实我只是想找理由跟你说话而已。」

  在朽缕话声刚落的时候,他就马上接话了。

  「啊?」

  朽缕口气带点威胁地反问。田口将手朝朽缕肩膀附近伸去,而朽缕则是往后退了一步避开。

  「你等等有空吗?」

  「没有。」

  朽缕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理会他,正打算前往鞋柜的瞬间,田口挡住朽缕的路,并在朽缕面前伸出三根手指头。

  「你想做什么?」

  「三分钟,只要三分钟就好,能请你听我说吗?」

  朽缕不快地瞪着他的手。

  「拜托!三分钟就好!」

  田口边说边将手上的电子表转换成计时模式,并设定了三分钟。

  「提示声响起来后,你想要不理我直接走掉也可以!」

  朽缕虽然有点生气了,但也想知道在三分钟内这烦死人的学长要做些什么,所以妥协了。

  「我知道了,只有三分钟。」

  语气带着浓浓厌恶说道。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田口双手合十并低下了头。

  「有什么事就快点讲一讲。」

  「要说有事也不对,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朽缕感觉失去了自己的步调,变得烦躁起来。田口则是打算照着他的脚本继续说下去——也完全看不出他的目的是什么。

  「朽缕你的生日是几月几日?」

  「无可奉告。」

  「那你姊姊的生日呢?」

  (这跟刚刚的问题不是一样吗……觉得我会这么容易上当吗?)

  「一样无可奉告。」

  朽缕冷冷地回绝。

  「也就是说,你们两人的生日是同一天呢,有的虽然是双胞胎但是生日却是不同天呢。」

  「……」

  「血型是什么?」

  「——天晓得。」

  正当朽缕想着这人还真的老是问些怎样都好的问题时,有一位女学生站到两人身旁,那人就是昨天在公园遇见的——之前与迷悟和一缕说过话的久保园秤。

  「你还是就此打住吧。她——不是已经不耐烦了吗?」

  (是来帮我说话的吗?)

  朽缕退后一步观察着情况。

  「可以不要来妨碍我吗?」

  田口的语气不同于刚才的轻浮,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着低沉的压迫感。

  「这女孩——她已经有男友了,叫作菱川迷悟。」

  「然后呢?」

  「我只是劝你停手比较好啊。」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想你没什么资格这样说吧。」

  「你会害怕毫无理由出手助人的人?觉得没有对等交换的善意有点恶心?你的人格教育是不是有缺陷啊?我只是刚才听了你们的对话,才劝你最好住手而已,我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要劝告你这种无可救药的人,而是要拯救这位女孩子啊。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你的脑筋还真是差透了。」

  久保园的话完全就是在宣战,朽缕也感受到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相当诡异。

  就在此时——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田口的手表发出了声响。

  朽缕觉得要是被卷进去肯定会很麻烦。

  「时间到了呢,那我就先走了。」

  快速地说完后就往鞋柜走去。

  田口瞪了一会久保园,把视线移开,停下手表的提示声。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对应眼前这女人后,决定什么事也不做。反正他已经达成绊住新山朽缕的任务了,拖住菱川迷悟的任务也有委托那个叫尾曲染球的女学生,肯定已经让新山一缕有一人独处的时间了。

  (不过——虽然拜托了尾曲,但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办成啊。)

  反正今天还不是正式的任务,就算失误也没关系——换句话说就是像彩排一样。

  田口吐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最好别跟那三人扯上关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刚才那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田口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想说什么,于是不理她径自前往自己的教室拿了书包回家。

  *

  同一时间。

  一缕在鞋柜旁的长椅上等着迷悟与朽缕,往常两人应该早就现身了,但现在却迟迟不见人影。

  一缕随意环顾四周,就看见了千岁泉的身影。

  (最近常看到她啊……)

  要是跟她搭上话会变得很麻烦,一缕装作没看到地撇开了头。但是千岁却注意到她了,朝着一缕靠了过来。

  「一缕妹妹你好啊。」

  「啊!小千学姊!辛苦罗!」

  虽然一点也不想跟她说话,但对方都开口了也没办法,只好拿出对待学长姊的态度来回应。

  「你现在有空吗?」

  「嗯,有空啊!」

  就算不太想跟她说话——但只要在迷悟与朽缕到来之前不离开这儿,说说话倒是没关系。而且要是拒绝得太明显,会给对方留下坏印象。

  「谢谢你。」

  千岁说完后便坐到一缕身边。

  「我觉得这世界上无法理解事物本质的人很多啊。」

  接着说道。

  (呜哇……突然就说出了奇怪的话啊,还是跟她保持距离的好。)

  一缕没把这想法表露在脸上,而是像催促她往下说一般地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大家都被灌输了『应该这么做。的想法,而被束缚住了,完全迷失了自己想做些什么、正确的事情是什么、真正该去做什么。说是迷失好像不太对吧?比较像是视而不见……就跟刚才明明看到我了,却装作没看见的一缕妹妹一样呢。」

  千岁呵呵呵地小声笑着。

  一缕因为自己装作没看见的事被拆穿了,而感到有些丢脸,但是千岁看来似乎没在生气。

  「也没有啦……那个,所以说……」

  就想随便将这件事含糊地敷衍过去。

  「因为你在等朽缕妹妹跟菱川同学,我这样随便搭话,让你很困扰吧。」

  「不不,没那回事!」

  一缕用力地挥着手,但在此时一缕感到一丝不协调感。为什么千岁龙够断定她是在等迷悟跟朽缕呢?不过这个时间肯定会有先到的人在这边等待另外两人,就算知道这点也不足为奇。

  「让我们回到正题吧。」

  「好的。」

  「我觉得大家应该要更加认真思考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

  「喔……」

  一缕完全不懂千岁想要说什么。

  「话说回来,所谓的常识与社会舆论什么的原本就不存在,大家只是以为有那些东西存在而已。就像是宗教信仰一样,明明没有神,却以为有神存在。只是因为其他人说有,所以就擅自推测真的存在而已。」

  一缕虽然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她不知道千岁想要以此来推展出什么样的话题。

  「对我刚刚说的,你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法?就算这样问我……)

  一缕感到困扰,虽然她不否定千岁的言论,但是因为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么,所以也无法直接同意。

  「说的也是,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大家的这种想法搞不好也有其优点……我是这么认为的啦。」

  一缕慎重地选择话语来打马虎眼。

  「这么想是很轻松啦,什么都不用去思考。不过选择了轻松的路,就会一直产生不协调的感觉,这样果然是不太好的,我想总有一天得要做出决断。」

  这番话与其说是反驳一缕,不如说是在说给她自己听的。

  对话在此中断了。

  一缕思考着要说些什么,最后决定什么也不说。要是乱说话搞不好会把场面弄得更糟,最好不要太过刺激千岁。要是顺着她的话说又会让自己感到不快,所以维持现状是最好的。

  就这样维持了一会儿无对话的状态后,迷悟与朽缕终于现身了。

  「抱歉,一缕,我晚到了。」

  一缕确认两人出现后——

  「那,小千学姊,我要回去了。」

  开口对千岁说道。

  千岁则是站起来露齿一笑。

  「再见。」

  挥着手道别。

  三人换了鞋子后,就往回家的路上前进。

  「一缕你跟千岁学姊是怎么了?她最近常常出现啊。」

  迷悟略微讶异地说着。

  「天晓得?我也不知道小千学姊到底想干么,刚才她说的话也让人一头雾水……」

  「一头雾水是指?」

  朽缕也发问道。

  「说仟么常识跟社会舆论啦、真正正确的事情啦、跟自己的目的是否是相同的?之类的话。」

  「……这啥啊?根本不像是会在鞋柜前说的话嘛。」

  「而且因为太抽象了,所以根本得不出结论,也就不懂她到底想讲些什么了。再说啊!我像是会谈论那种事的人吗?」

  「唔,一缕的愚蠢就先放在一旁不提——最近千岁学姊很奇怪啊,感觉太常出现了,也许是知道了我们正在寻找胡桃泽同学才接近我们。她应该不是单纯对我们有兴趣,而是为了要找出在搜索胡桃泽同学的人才对。」

  「迷悟~朽缕骂我愚蠢耶,快点骂朽缕。」

  「喂!有在听我说话吗?」

  一缕将双手举到头部以上,像是投降一样地摆动双手。

  「抱歉——不过啊,小千学姊的确是让人感到有点烦。」

  「我想朽缕应该是想太多了。胡桃泽的事我们也才问过两三个人,要知道我们在找胡桃泽,肯定要有很广的情报网才行。我不认为普通的高中生办得到,应该只是凑巧而已。」

  「要是这样就好了,但还是对她有所戒备比较好。胡桃泽同学消失之后,她就积极地来接近我们——不能否定这两者之间有关联的可能性。」

  「说的也是。」

  在迷悟这么说之后,话题就结束了,三人前往附近的超市去购买晚餐的食材。

  *

  田口因圃确认菱川迷悟与双胞胎皆离开学校后,就慢慢走到坐在鞋柜旁长椅上的千岁泉面前。

  「怎样了?」

  这么问道。

  千岁面向田口。

  「嗯,就这样。」

  回答道。

  「这样啊。」

  但是田口却觉得事情并没有顺利进行。他并没有亲眼目睹,这个结论只是用直觉推测出来的——不过看来推测得没错。毕竟这本来就是成功率非常低的行动,他也不觉得眼前这女人能够漂亮地达成任务。

  再说她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对田口来说都无所谓,她最终能否达成目的,对田口来说也无所谓。他该做的事只有为了让她达成目的而负责布置出所需要的舞台,并且藉此获取金钱而已。

  「我有点话想说……在这边可以吗?还是要换个地方?」

  「这样啊,那换个地方吧,要是有别人来就不太好了。」

  「了解。」

  田口转身朝二年C班的教室前进。这间教室是校内最不可能有他人在的教室,理由很简单,因为二年C班是全校最多人参与社团活动的班级。田口对于全校学生都做了一定程度的调查,这当然也是为了工作。

  「话说回来,千岁同学,网球社不去没关系吗?」

  田口边走边与千岁搭话。

  「今天没有社团活动。」

  「这样啊。」

  田口以前曾经稍微调查过女子网球社,他知道这所学校的女子网球社每周有四天社团活动,但其中两天是自由参加的。自由参加只是名目,其实那两天根本没有人会去社团,实际上一周只有两天有活动。再加上其中一天有一半以上时间在开会,根本一周就只有一天是实际进行社团活动的。虽然不知道这些参加社团的学生怎么想,但也许是个不错的社团活动吧。

  两人进入教室,就如同料想一般,二年C班教室中一个人都没有。

  田口走到窗边的位子,并坐在桌上。

  千岁则是坐在隔了两个座位的椅子上。

  「什么时候要正式来?」

  「这个嘛……」

  千岁慢吞吞地说着。对田口来说,这种事怎样都好,他只想要早点结束。

  「我觉得最好不要隔太久,不然今天就白费了。」

  「不过……突然就这么做,好像有点太过分了。」

  「今天的结果,你觉得是正面的吗?」

  「算是吧。」

  「那就会成功吧,我也觉得办得到。」

  田口随口说道,像是在催促千岁快点把事办完一样。

  「——我知道了,那我就尽快进入下一阶段吧,到那时我再联络你。」

  「了解。」

  田口没再与千岁交谈,径自回家了。

  *

  吃完晚餐后,迷悟与双胞胎在客厅打发时间。朽缕坐在沙发上喝着饭后的冰咖啡,迷悟坐在朽缕旁边随手翻着一缕买的女性杂志,而一缕则趴在地上看电视转播的棒球比赛。但是一缕跟以往的专注不同,有时会拿出手机把玩着,从手指的移动看来,应该是在打简讯。

  「巨蛋真好啊,就算下雨也能打球。什么时候我们常去的公园才会变成巨蛋呢?」

  「才不会变成巨蛋。」

  迷悟眼睛没有离开杂志,随口吐槽着。

  朽缕喝完咖啡,就将空杯子拿去洗碗槽,又再回到沙发。然后将头枕上迷悟的大腿,横躺在沙发上头。这举动朽缕虽然不是没做过,但最近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这么做了。

  「朽缕怎么了?」

  「没事。」

  「要帮你挖耳朵吗?难得你这样躺下来了。」

  「不,不用了,耳朵的话一缕会帮我挖。」

  「咦?是这样吗?」

  「嗯,我帮一缕挖耳朵,然后一缕帮我挖耳朵。」

  「我现在才知道,真的是第一次听见。」

  「……」

  「——」

  「……唔,这也不是什么非得对迷悟说的事。」

  「这样互相帮对方挖耳朵感觉比较好吗?」

  「大概我跟一缕的耳朵构造也很相似,所以挖起来很顺手吧?感觉——比自己挖还舒服。虽然说我们从以前就是一直这样帮对方挖耳朵了。」

  「是这样啊,我都不知道。」

  迷悟把杂志放到一旁,将手放在朽缕头上,不是想要抚摸她的头,而是既然没地方放就放在她头上的感觉。迷悟与朽缕没有刻意对话,只是发呆似的看着棒球。

  「咦?」

  一缕突然拔高了声音。

  「胡桃泽消失的时间——是周一对吧?」

  「对啊,胡桃泽同学的父亲是这么说的。」

  「学生会的事件也是周一发生的呢。」

  「好像是——这样吧。」

  迷悟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不过他想起周二停课的事,这样推回去,事件的发生日果然就是周一。

  「如果真的是这样,不是很糟糕吗……不,不会很糟糕吧。」

  「什么东西很糟糕,什么东西不糟糕啊?」

  对于一缕没头没脑的发言,迷悟问道。

  「不,我本来以为胡桃泽被卷进事件里头了。不过要是真的被卷进去,应该会一起被杀掉才对,所以应该不会很糟糕。」

  「——不,单凭这点无法判断她是不是真的没有被卷进事件里头。」

  朽缕提出异议。

  「从至今为止的各种情报来推论~胡桃泽就是犯人吧。」

  「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也许。不过时间点太巧合了,如果胡桃泽杀了四个人并且逃亡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

  「没有杀人的理由啊。」

  「不是没有理由,而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理由——对吧。」

  朽缕的表情显得不快,并不是因为怀疑胡桃泽而感到不悦,而是对居然在怀疑朋友的一缕生气。但是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反驳一缕的话,这点让她更加不愉快。迷悟刚才放在她头上的手变作轻抚来安慰着她。

  「胡桃泽同学也有可能是被杀了四个人的犯人给抓住啊。也许她得知了整起事件的某样证据吧。」

  「——不可能吧,这样对犯人又没好处。都杀了四个人了,再把目击者杀掉也无所谓吧。而且再怎么看,犯人都没有要把学生会事件给隐藏起来的感觉——已经杀了四个人,各方面来说都太迟了。」

  一缕稍微停顿一下,说了句「但是」就继续说道。

  「考虑到胡桃泽的简讯是星期四传来的,那么她跟事件就没有关系了。如果如朽缕所说,她被犯人给抓住了,那么根本就不可能会传简讯——也就是说,她没有被犯人抓住。」

  「这推论虽然跳得有点快,不过的确是这样没错。」

  迷悟听了一缕所说的之后,想到一个胡桃泽消失不见的理由。

  「若是如此,也许胡桃泽跟事件还是有关的。胡桃泽知道了关于学生会事件的某些真相,于是她逃跑了,这样的说法比较实际吧。」

  「这也很奇怪,如果是这样,星期四她就不会传『要是能去就去』的简讯,而是会要求我们协助吧,」

  一缕马上就否定了迷悟的推论。

  「说的也是——真是完全搞不懂啊。」

  「就是说啊。」

  「算了,没差啦。胡桃泽的父亲已经报警处理了,我们在这边就算讨论得再多,也于事无补。」

  「……你说的没错。」

  朽缕说完后坐起身。

  「我去洗澡。」

  说完就离开客厅。

  一缕在客厅门关上的同时站了起来,坐到迷悟身旁。接着她学起朽缕刚才的动作,将头枕到迷悟大腿上并露出开心的笑容。

  「干么啦。」

  「我很羡慕朽缕啊。」

  「这样啊。」

  迷悟跟刚才对待朽缕一样,也伸出手抚摸着一缕的头。迷悟来回摸了两三下后,一缕就伸手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

  「不看了吗?」

  「难得只有我跟迷悟两人独处啊。」

  一缕边说边闭上眼,迷悟不知为何将手摆在一缕脖子上,感受着她的脉搏。

  「你在做什么啊?我还活着吗?」

  一缕继续闭着眼说道。

  「我没有认为你死掉了好吗?」

  「……像这样,在朽缕不在的时候对迷悟撒娇——我很狡猾吧?」

  「这不是狡猾吧。」

  一缕停顿了一会儿,身体蜷曲起来靠向迷悟。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我是个狡猾的人。」

  语气略带悲伤地说着。

  「你干么突然这么说啊?」

  「大概是因为什么事也没发生吧。」

  「……这样啊。」

  一缕坐起身,但却突然地抱住迷悟。

  「你从刚刚就很怪,到底是怎么了啊?」

  「……也许朽缕才是真正狡猾的人吧。」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根本不懂你在说啥,」

  一缕突然轻轻地吻上迷悟的唇,迷悟则是马上退开。

  「像这样的话,大概还是我比较狡猾一点。」

  一缕说完后带着满脸的笑容再次打开电视,又开始看起棒球。迷悟则是没有看棒球的心情,于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虽然自己房间内几乎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可做。

  【六月二十五日】

  胡桃泽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而醒来,肯定是这个家的主人回来了吧。她转动脖子看向时钟,上头显示下午五点,这比那人平时回来的时间还要晚上一个小时。

  那人与看守的男人换手后,马上就走到胡桃泽身旁。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举起一只手说道。

  「真难得。」

  那人平常是个相当注重时间观念的人——不过那人对时间是神经质还是毫无感觉,对现在的胡桃泽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我刚刚啊,杀掉四个人了喔。」

  胡桃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才好。要是说辛苦了也很奇怪,要是现在才谴责那人杀人的行为就更奇怪了。

  「……」

  「终于只剩下三个人了,得再加把劲了。」

  那人用意外可爱的动作将拳头摆放在胸前。

  「……不是还剩下四个人吗?」

  那人「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对喔,对喔,还剩下四个人耶。先随便杀掉一个人,然后才能把那个跟那个还有他杀掉才行啊。」

  「……还剩下几个人其实都无所谓啦。」

  (「先随便杀掉一个人」……啊。)

  胡桃泽想那个人肯定就是自己。她第一次与那人相遇时,那人就说了第三次杀掉一人时就会杀了她,只是不知道那人何时才会下手杀了自己。

  胡桃泽站丁起来,从寝室走去客厅想看看电视。过着日夜颠倒生活的胡桃泽,总是这时间开始看电视。

  胡桃泽按下遥控器打开电视,随意将频道都转过一轮后选定一台并坐到沙发上开始观赏。胡桃泽坐下没多久后,那人也跟着在她身旁坐下。

  (再一下子就好,让我看看电视,再弄个晚餐……)

  胡桃泽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与其说适应不如说是顺从。明明是被监禁起来,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人手上——但她莫名地感到轻松。

  但是就算看着电视的新闻,她也觉得一点都不有趣。

  新闻报导的事基本上都与自己无关,至今为止她对于「这新闻也许跟自己的人生有关」这种想像,是连一分一毫都没存在过。就算是现在,她也觉得这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比起新闻带给她的影响,她更在意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

  而且——胡桃泽有点期待。

  没有任何关于自己行踪不明的新闻。

  不过这种新闻向来都没报导过吧,只是一名女高中生下落不明,大概不足以当成新闻。只会被认为是离家出走的少女,连自己的父亲恐怕也不会太担心吧。他或许会认为高中时期就是容易冲动行事的年纪,而且他本来就不是个会多加干涉的父亲。他对待胡桃泽的态度基本上就是完全的放任,肯定是因为离婚的关系,所以连带地对待女儿也是小心翼翼。

  再说菱川迷悟跟双胞胎那边,应该也会觉得生活回归到了原本的安稳宁静吧。自己对那三人来说虽然不是专找麻烦的家伙,但应该也算是三人的青春中存在的异物。

  (为什么他们——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不管再怎么思考,她都得不出除了同情以外的答案。

  胡桃泽不是很清楚,他们是把同情与友情搞混了,还是真的想跟她当朋友,但这样果然还是不太对劲。

  而且她觉得除了因为同情,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接近她了。就算还是有因为憧憬而自己跑来亲近她的人——那应该也称不上是朋友。而为了获取好处才接近她的人绝对算不上朋友。

  这样把稀少的可能性全部都考虑过一遍后,她觉得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和她成为朋友。更何况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和别人成为朋友。

  想到这里——胡桃泽就会觉得随便怎样都好了。

  之前想说要透过文化祭来增进与班上同学问的感情,但那实在是蠢到不行的想法。就算跟班上同学感情变好肯定也没有意义,朋友什么的就跟打发时间的小玩意是同样等级的东西。虽然有些人会毫不考虑地大喊朋友是很重要的存在,不过她没有朋友,不也顺利活到现在了吗——就算马上就要死了。而且有了朋友,也无法让她脱离现在的状况,朋友就只是这样的东西。

  更何况比起家人、比起那三人、比起同班同学,在现在这种处境下,不如直接拜托身旁的杀人犯还比较好。

  (唔,这就是那个啥?啥来着的症候群,好像是个地名……曼哈顿?阿姆斯特丹?啊,是鹿特丹吧?)

  结果还是想不出全名。

  正当胡桃泽呆呆地胡思乱想之时,电视上突然出现了白色文字的跑马灯,上头写着城崎南高中有四名教师被杀害的简单讯息,被害者的名字则没有写上。

  (不过用上跑马灯也太过头了吧。)

  一星期前的学生会杀人事件,最快也要到晚问新闻的时段才会被报导出来。大概是因为同样的场所发生了类似的事件,具有高度的话题性,所以才很快地以跑马灯方式报导吧——而且拜此事件所赐,起码一星期内几乎全日本的报章媒体都会被这个话题所淹没吧。

  胡桃泽看向身边的人,她肯定就是这起事件的犯人。那人用得意的表情看着电视。

  「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胡桃泽开口问着。她也不是特别想知道真相,不如说不知道还比较好,但是现在没有其他话题能让她开口。

  「革命,或是无法结束的赎罪。」

  那人用相当中二的口吻回答道。但这人已经超越妄想的层次,而是将想法实际化为行动,这让人更加不舒服。

  那人也不管胡桃泽有没有在听,继续说着。

  「我啊,以前——很久以前,杀了我的朋友。」

  胡桃泽不发一语,只是听着。

  「真的是我很小的时候,是我四岁时的事了。」

  (她想说她就是个天生的杀人鬼吗?)

  胡桃泽将手抵在沙发的扶手上撑着下巴,那人用受不了的眼神看着胡桃泽摆出随意的姿势。

  「那是个跟我感情很好的朋友,总是玩在一起,也是隔壁邻居。应该是在夏天吧——我们两人偷偷跑到附近的公寓里头玩,我从楼梯上头把那孩子给推了下去。」

  「……为什么?」

  「应该没有特别的理由吧……或者说我不记得理由了。因为是孩童时期做的事,所以大概只是觉得好玩吧?前几天的动画里不是有在空中飞的场景吗?总之我就这样把望光给杀了。」

  「不过与其说是毅掉,这比较像是意外吧?小孩子一个人是不可能越过公寓围墙的,肯定是有人陪着一起跨过围墙——不,只是单纯跨越围墙是办得到的吧?因为小孩子都喜欢攀坐到围墙上头玩。」

  「你很清楚嘛。」

  那人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大家肯定都会说不是我的错,绝对会这样安慰我。但是这算什么?对被杀害的人来说这是最糟糕的话了——杀掉自己的人没有错,那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死的?要憎恨谁才好呢?会变成这样吧。」

  那人的语气渐渐地热切起来。

  「……当我这么思考的时候,就想到为什么要杀人——难道是想要成为坏人吗?这样的话,被我杀掉的她就可以被众人放弃了吗?」

  那人短短地吸了口气。

  「那我就成为坏人吧——这是其中的一个答案。但是不对,我不想成为坏人,因为这样我就无法得救了。所以我就想啦,要怎样才能同时拯救我与望光。然后我明白了,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只要把杀人的负面形象从大家的脑中换掉就好了。杀人是种娱乐,杀人是场表演,虽然有点恐怖,但是在紧张过后就能获得快乐。这样做的话,我既没有错,她的死也就有意义了。」

  胡桃泽目瞪口呆,那人已经完全没救了,为了隐藏错误而用更大的错误去掩盖。这样大家就只会注意到更大的错误,而忽略了一开始的小错误——胡桃泽是这么想的。

  「……这种事办不到的吧。」

  胡桃泽勉强挤出一句话,虽然她也知道说了没用。

  「这不是办不办得到的问题。」

  那人说道。

  「我是不得不这么做的,我只能这么想,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为了要拯救我跟她,只能这样做了。」

  「……是吗?我了解你的意思了,但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已经死去的友人不可能被拯救,能够判断那名友人是否被拯救的唯一一人——就是友人自己,但她已再也无法做出判断了。想要拯救死去的人,只是活着的人骄傲又自大的廉价妄想,然后再擅自将其当成流传千古的佳话罢了,这种利己主义根本不存在。

  那人的眼神像是在眺望远方一样。

  「我从不考虑在开始之前放弃,就算死了也不会放弃,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死亡对我来说不是终点,我要是放弃了才是对她最大的亵渎。」

  话说到此已经变成各说各话。话说回来,对她那自成一格的理论本来就无法用条理的方式去一一反驳。在她心中大概什么也不存在,只有这点是唯一不变的信念。对于盲信者是没有药可医的。

  「——你至今杀了几个人?」

  「加上今天的四个人,总共四百五十一人。」

  胡桃泽觉得这数量也未免太多了点,用常理来判断,杀了这么多人应该不可能没被逮捕——但是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杀了八个人,从这方面去想,好像也不是这么不可能了。然而,比起这番推论、比起她所做的所有事情,胡桃泽反而更在意这个数字是否确实过头——所以她刚刚说的肯定不是谎书。

  「不过啊,这次杀人是另外一回事,这不是为了我的信念而杀的,而是为了帮助别人。」

  那人的嘴角歪成笑容的模样。

  「就算是我,也是有那么一位重要的人存在呢。」

  边说边抛了个媚眼过来。

  这天,迷悟与双胞胎踏上睽违三天的上学路,为什么是睽违三天?那是因为学校又停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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