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章

  海沼益偷走的那本笔记,记载着久远以前发生的事件。笔记里写的东西几乎都只是些只字片语,很明显不是要给其他人看的东西,不过光看这些也足够掌握书写的内容了。笔记上记载了这个村子发生的自杀事件,还有因为自杀而造成的肇逃事件。写下这笔记的人是肇事逃逸的被害者、也就是女国中生的哥哥。这起事件海沼也有在新闻上看过的印象,是个颇知名的事件。

  这本笔记里记载了也许能够颠覆世间对这起事件认知的真相。

  海沼在得到笔记后,去图书馆翻阅过去的新闻来与这本笔记的记载相对照,但新

  闻的内容与笔记的内容却对不上——虽然不知道哪边才是正确的,不过笔记的内容应该比较偏向理论探讨。因为这本笔记是失去妹妹的兄长所着,海沼认为会这么写或许只是因为主观情感主导了笔记内容。

  可是海沼也没就这份笔记内容再深入追查,要是把这本笔记拿去给警察,就能发掘出过去事件的真相——但他不会这么做的。若海沼是具有正义戚之人,现在也不会干闯空门的勾当。话说回来,他也不想去警察那儿,若是被问到这本笔记哪来的就立刻出局了,当然不可能直说「是我偷来的」。再说了,这本笔记的内容也不会被采信吧。虽然理论上是说得通的——可是有问题的地方在于内容。海沼虽不是什么好人,

  但也不认为如此邪恶的事会有人做得出来,或是说他不想这么认为,就算是人性本恶也要有个限度。

  不过此时,海沼想到了笔记可以有另外的使用方法。靠着这本笔记去向住在那个家中的人要求金钱——话虽如此,海沼也没打算获取大笔金钱。那间旅馆看来也生不出几个钱,而且要是威胁交出大把钞票,风险相对也高,对海沼来说反而太困难了点。要是拿太多钱就会被通报警方,跟闯空门的道理一样。

  海沼总是一人犯案,因为他讨厌被背叛,还有喜欢自由生活的气氛,要是得去在意别人想些什么,这种事他可敬谢不敏。因此没人能去帮他拿钱,逃跑路线也得靠他一个人搞定——所以海沼的目标只有小钱。归还笔记并对内容秘而不宣,代价则是每个月将三万块汇进指定的帐户。他想这金额大概是对方不会报警,愿意乖乖配合的极限吧。再说三万块的恐吓勒索,警方应该也不会为此大张旗鼓。

  海沼虽然要求的是每个月汇款,但是他心里却认为只要对方有乖乖汇过一次就谢天谢地了。就算一次也没汇过,就摸摸鼻子放弃,他是这么打算的。当然这也有危险性在,不能在那边卢半天,得干脆地舍弃才行。

  结果对方照着海沼的要求,把三万块汇进指定帐户,所以海沼也马上把笔记邮寄回去。

  海沼认为这样对方就不会再汇钱了。东西都已经还回去了,对方也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吧。要是不希望内容曝光,只要把笔记烧掉就好了。这样的话,就只剩下小偷的胡言乱语了。

  不过汇款却没有结束,被威胁的那人老实过头地每个月付钱给海沼,明明被拿走的东西都已经还回去了。海沼认为那本笔记的内容又不能改变什么,所以汇款应该马上就会停止才是。

  海沼一开始把这笔钱拿来玩乐挥霍,不过过了约一年后就拿来当成生活费了——意外的是,他开始做起普通的工作了。话说回来,这所谓「普通的工作」,也只是几近于诈欺的销售业务,他所工作的公司就差不多类似于恶质的金融商行。但就算是打擦边球,还是不算违法——总之,他开始做起了不犯法的工作。

  虽然是个非常奇怪的感觉,但海沼定期检查汇款帐户时,除了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怎么说呢,还有种觉得自己很丢脸的感觉。要是有一个月没领出钱,三万块就会增加变成六万块——这在海沼的人生中是第一次的体验,让他震惊不已。这个简单的三加三计算,比什么言语都更强力地打进海沼的心中。小学与国中时,不断地被灌输「努力是很重要的」,在看到帐户明细时,他总算明白了。

  然后不知何时,他产生了想把钱还给汇款人的想法。

  为了与海沼谈话而前来的迷悟与一途,决定从后门进入旅馆。这个后门是位于一楼客房所在的走廊底端,是做为开车或是紧急时的出入口——话说回来,以前迷悟曾听放歌说过,这里一般是锁起来不太使用的。不过也许是凑巧吧,今天正好是开着的。

  照理说,因为有可能会直接与双胞胎撞上,跟一途一起到旅馆来是很糟糕的举动——但是等等要见的也许是恐吓放歌的人,为防发生万一才让一途跟着来。一途不是什么正经人,在这种时候反而很值得依赖。

  一途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就在后门前挥挥手。迷悟小跑步跑到后门,和一途一起走进旅馆,并马上走上楼梯前往二楼。

  海沼住的房间是位于二楼,三间并排的房间中间的那一间。二楼的房间比迷悟他们住的一楼房间住宿费要高,也比一楼还要更能看清楚海边。话说回来,迷悟是亲戚,所以没有付住宿费就是了。

  迷悟在房门前朝一途使个眼色,一途看到后点了点头,迷悟就握上门把将门略微打开。这是事先商量好的举动,敲门或是出声呼喊,任何会在走廊上发出声响的行为都要控制住,总之要先把锁打开,所以他才会直接去开门。

  「海沼……先生,在吗?」

  迷悟在进入房间时还是稍微喊了一声忡,但是却没有回应。也不能再这边空等,于是迷悟走进房间,脱掉鞋子后往里头走去。门口有双脱下来的皮鞋,代表海沼并未外出,恐怕是在里头吧。虽然有可能是换上夹脚拖去海边了,但这种情况下不锁上门就离开,也未免太不注意了。

  穿过连接厕所与浴室的狭小通道,踏进房间中的那一瞬间,意想不到的事物就这样闯进迷悟视线的左边。

  是尸体。

  在入口处看不见,因为被墙壁的死角挡住了,非得走进来到这儿才会看到。

  不知道是谁的尸体。

  因为那具尸体没有头。

  不,就算有头,迷悟应该还是不知道那是谁的尸体。迷悟到这边来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和这房间的客人见过一次面——话说回来,连这具尸体是不是这房间的客人都无法确定。

  而且这具尸体缺少的不光是头,左手连同手肘部位也不见了。从体型看来大致知道这是个男人,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男人比迷悟壮一些——他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因为身体零件少了一些,无法明确地认定是不是这样。身上穿的是西装裤跟短袖的白衬衫。领口上沾着血,不过血液没有到处喷溅,袖子上也几乎没有沾到血。

  「这……是怎样啊?」

  迷悟为了与一途讨论现况而转头。

  此时映入迷悟眼中的,是有人从这房间逃跑、也就是一途奔跑离开了。她把门大大敞开后,直接就离开此处。

  「喂!」

  然后迷悟不由得发出巨大的声音。

  他在大叫后就发觉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了,而且后悔着为什么不在出声前的一秒、不,零点一秒时想一想叫出声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就算再怎么后悔,时间也无法倒转。

  仔细想想,迷悟应该和一途一样立刻逃跑才是。闯进不认识之人的房间,在那儿有一具尸体,不管怎样都应该要马上离开才对,然后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至少都要逃离现场,把现场状况重新整理才是。

  (——不,还可以,还没事的。现在逃跑也——)

  不过现实没这么简单,他听见楼梯下方传来「迷悟~?」,是一缕的声音。

  迷悟想着该怎么办,就算要他说明状况他也说不出来。从一途那得知海沼可能恐吓放歌的事,所以决定来跟海沼谈谈的事,他说不出口。再说了,一途的事也绝不能说出来。

  (往下的话,一缕正往这边来——藏在里头吗?)

  迷悟这么想着,正在转身之时——他的脚被房间与通道的地板落差给绊住,失去然后他的手扑向之处,正是从尸体的手臂中流出的血所积成的血池。

  迷悟马上向后弹似的退后。此时刚才手扑向血池中碰到的血也喷到他的脚上。

  「迷悟~」

  这次是朽缕的声音,比刚才一缕的声音听起来更近了。迷悟站起身想着该怎么办才好,但是时间紧迫,他完全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突破现况。

  「这个门是打开的耶。」

  迷悟转头看向门口。大概是被一途踢到的吧,皮鞋就这样夹在门口处,让门呈现打开的状态。

  「真的耶?迷悟在这里吗——啊,你看,这是迷悟的鞋子。」

  「迷悟?你在吗?刚才好像听见跑步声跟迷悟的声音,到底是怎么了?这里应该是其他人住的房间吧——可以进去吗?」

  「唔,迷悟好像也在里头,进去没关系吧?要是对方生气了,道歉就是了。」

  于是双胞胎打开了门。

  此时迷悟所在位置并不是入口望进来的死角,而是入口就能清楚看见的地方。

  「啊,迷悟在这里啊。这里是别人的房间喔。」

  一缕走向迷悟,朽缕也跟在她身后。

  不过双胞胎走到迷悟身旁约一步距离后就停下了,应该是注意到迷悟的手脚都沾上鲜血了吧。

  「迷、迷悟……?」

  朽缕发出困惑的声音。

  「不、这个、这是……」

  迷悟想着要说点什么藉口,但他什么也想不到,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话。迷悟看向双胞胎,朽缕睁大双眼,用手捣住口鼻,一缕则像是在观察房间内部。

  「迷悟,总之冷静点。」

  一缕看向迷悟的双眼说道。

  「怎么办?」

  然后一缕转向朽缕那边问道。她应该是觉得就算问现在脑袋一片混乱的迷悟意见也没用吧。

  「……我去请放歌阿姨过来吧。」

  朽缕马上回答。

  「说的也是。尽量不要让三川看见喔。」

  听到一缕的话,朽缕就一个人往一楼走去了。

  *

  「迷悟先去换衣服吧,然后在房间洗个澡。」

  迷悟听从放歌的话,从尸体所在的房间回到一楼住宿的房间内。

  他就这样穿着衣服进入房间内附设的浴室,先把手脚上沾到的血冲掉。血只有在他失去平衡时沾到手上还有喷到脚上的而已,衣服上没有沾到血。

  迷悟在更衣问脱下衣服然后装进塑胶袋里。这衣服他打算直接丢掉不再穿了,因为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在换上新衣服的时候,一瞬间有种想要直接穿着浴衣的想法,不过明明都发生这种事了,不想让其他人觉得自己太过放松,所以还是穿上了另一件短裤与T恤。

  迷悟在前往大厅前,在房间稍事休息,心情也冷静下来。

  (最糟糕的情况……)

  迷悟在心中低语。

  发现尸体,身上沾血,光看这个状况,简直就像是自己下手的一样,再加上三川也在这儿,完全是最糟糕的情况,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要是她什么也不做那还无所谓,但她绝对会做点什么的吧。三川在这种时候绝不是那种会乖乖不给人添乱的人。

  迷悟下定决心,前往大厅。

  抵达大厅后,放歌与青座坐在大门口的隆起处,成套桌椅上则是坐着双胞胎与吉崎,三川则靠在离她们有些距离的墙上。从三川在这里来推测,就先认定她已经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之处比较好。

  迷悟感觉放歌那儿是工作人员聚集地,双胞胎那边是女孩子聚集地,自己不知道该往那边去才好,就这样站在大厅与走廊的交界处。当然他是绝不可能去三川身旁的。

  过没多久,放歌发现迷悟,就走到迷悟身旁。

  「我叫了驻警过来,大概过三十分钟就会到吧。」

  「……这样啊。」

  「嗯,你先去一缕和朽缕那边坐吧。」

  能坐四人的桌椅有吉崎在,他虽然不太想靠近,但又不能不理会放歌说的话,所以迷悟还是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呐,是菱川同学做的吗?」

  吉崎一开口就问这个。这应该大家都想问,只是没问出口吧。而且连吉崎都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步了,三川肯定也得到各式各样的情报了吧。

  「我才没做。」

  在某种意义上,不是其他人先开口而是吉崎先问出来这点,迷悟觉得挺庆幸的。

  被双胞胎怀疑实在是太悲伤了,被三川问就是一般地讨厌,要是被放歌问到,会非常

  不愉快的。

  「那是谁做的?」

  「我哪知道。」

  「不是我做的喔。」

  「我又没怀疑你。」

  此时吉崎打了个大呵欠。

  「游完泳好困喔,我睡一下,虽然老实说我没怎么游到就是了啦。」

  她说完后马上就趴在桌上。

  迷悟对于这种状况下还能睡个午觉的吉崎戚到些许佩服。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无关的事情啦……)

  可是迷悟认为就算自己与吉崎处在相反立场的话,自己果然还是睡不着的。

  迷悟虽然想和双胞胎说些什么,但现场的气氛让他发不出声音。他不想说那个事件与自己没关系的事,再说最有力的嫌疑犯正是自己,要谈论事件的话会让他裹足不前。

  过了约二十分钟后,他听见汽车的声音。这个时间点——大概是这个村子常驻的警车吧,没有打开警笛,与其说是驻警知道发生事件而来,更像是因为接到民众举报,所以过来看看状况的感觉吧。放歌听见汽车的声音后,就从大门走到外头。

  过了一会儿放歌就与驻警一同走进大门。身穿浅蓝色衬衫的驻警看来有点靠不住,他身高不算高又驼背,看起来很小一只,只有腹部奇特地凸出,年纪大概将近五十岁吧。以他来说,与其说是萎缩,不如说是有种胆怯的印象。也许是听见发生杀人事件而感到害怕吧。

  「那,我带驻警先生去看看现场。」

  放歌说完后就朝二楼发生杀人事件的房间去了。

  约五分钟后,放歌与驻警回到大厅。驻警一脸恍神,比来的时候更加无力了。看到尸体也许还吐了吧。

  「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放歌问着驻警。

  「说的也是……这个、就是、首先、好像要先联络县警吧,然后……总之先把遗体运到诊所……验尸等县警来了再…………真的只打算帮忙保管一下而已…………」

  「也就是说,等县警到之前都可以自由活动吗?」

  「这个、就是说、那个……自由活动嘛…………那个,石上女士与青座小弟以外的这些人,都是旅客吗?」

  「是的。」

  「那很抱歉……在联络县警直到本队到来前…………那个,各位旅客请别回去,请留在这边……」

  放歌听见驻警这么说后。

  「迷悟你们是预计留到后天对吧?」

  问着迷悟。

  迷悟点了点头。

  「唔~老师的话——」

  放歌边说边走向柜台,翻着住宿纪录。

  「老师也预计待到后天吧?」

  这么问道。

  「没错。」

  三川简短地回答。此时迷悟感受到些许的不协调戚,三川太老实了,都发生这种事了,她应该会在一旁煽风点火才是。

  (算了——没什么事就是最好的了。)

  「驻警先生,要联络县警的话,用这里的电话或是手机就可以了吧?希望能够尽快联络县警过来啊。」

  「啊~……抱歉,我得先回去一趟……那个……我不记得号码……」

  放歌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好吧,我明白了,联络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驻警说完后就走出旅馆。

  在大厅的众人都没有打算回房间,而是直接留在大厅里。不过没有一个人开口,现场寂静地可怕,只听得见外头传来的虫鸣与吉崎的熟睡呼吸。

  *

  三川悄悄跑去发生杀人案的房间看过后,就开始研究事件经纬。

  (从放在皮夹中的身分证来看,是叫作海沼益吧。房间里没有打斗的迹象。从菱川同学能出入的情况来看——门没有锁上。如果门是上锁的,菱川同学也是能闯进房间的——然后在这儿杀了他又大叫……不可能,就算这是为了让自己排除在嫌疑犯之外而故意为之的也不可能。所以门果然还是没上锁的,他就这样普通地走进来,看见尸体,虽然不明白他要进这房间的理由。菱川同学拥有这房间钥匙的可能性呢?不,不可能。钥匙在房间里头,万用钥匙在管理室里。也就是说…………房间没上锁——啊。不,是没上锁吗?还是忘了锁?现在还搞不清楚呢——话说回来,那具尸体的状况也不是死后马上就是那样的吧——果然菱川同学只是发现了尸体而已——还有,头跟手不见了,看来是被刃物切断的。而且是在死后才切断的,从血量就能判断了。再说了,在人选活着时就切断——对下手切断的人来说会更恶心的吧。)

  到此思考告一段落,三川一人走出大厅掏出手机,然后拨电话给宇田川。

  『唷喔,小美,啥事呀!?』

  「有点事想拜托你,我希望你去调查一个叫海沼益的男人。」

  虽然三川已经从身分证与住宿纪录上确认过被害者的名字了,但这依然有可能是假名。像三川美美就是假名,她当然不可能有着这么搞笑的名字,虽说使用本名也没什么问题——但三川讨厌自己的名字,从姓到名都讨厌到不行。

  『还找……意?』

  「海洋的海,沼泽的沼,益是利益的益。」

  『这不就阿沼嘛!又怎了啊?』

  「阿沼?你认识?」

  如果是认识的人,就能省下调查住处的手续,稍微轻松点了。

  『应该……是认识的吧。这名字也不是什么菜市场名,大概就是我认识的那个阿沼了吧。我啊,以前不是有做过很类似于诈欺、用话术套人掏钱进行投资的业务买卖吗?就是那时的同事。」

  「类似诈欺的投资?」

  『呐,就是小美打垮的那家公司啊。七八年前的事了吧?我会去那儿工作的理由也是为了把那间公司的情报回报给小美啊。』

  「啊,那间啊。」

  「那时的小美超像正义的伙伴啊~好帅气啊~现在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咧~」

  从听筒那端传来宇田川奇怪的笑声。

  「这种事怎样都好吧。」

  三川有严肃地说道。

  「你要问阿沼是吧?我上星期才见过他,正好有点事,要说是公事也算啦。那时他请我吃了饭,都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说。」

  「…………那个叫海沼的男人,大概,被杀了。」

  三川感受到电话另一端的宇田川整个人气息都变了,她什么话也没说,只等着宇田川的反应。

  「这样啊,阿沼他死了啊。」

  宇田川的声音中读不出失落或是悲伤的情绪,就三川听起来的感觉,他只是在复诵事实一样。

  「……嗯。」

  「唔,这也没办法的吧,阿沼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又闯空门又牵扯到诈欺……要说当然也很当然啦,恶有恶报嘛。」

  过了一会儿,才又听见声音。

  「不过,有点可怜啊。他最近认真在打拚事业,好像开了间营养补充品公司,而且做得还不错的样子。上星期吃饭的时候,还说了也许会结婚之类的开心事。阿沼他啊,虽然不是正经人,但也不是个坏人啊。虽然他的确是做了坏事,要说他是坏人也无法反驳……不过在跑业务时,他不知为何老是站在被骗的人那边着想,所以业绩一直都好不起来。」

  「…………」

  三川还是第一次听见宇田川用这种寂寞似的语气说话。

  『你想调查阿沼是吧?调查了以后——小美想做什么?』

  「我还没决定要怎么做。」

  「……这样啊。要是警方调查阿沼,把他的过去都挖掘出来,阿沼会被当成坏人吗?」

  「天晓得……也许会变成那样吧。」

  『唔,这也没办法,事到如今也无法改变什么。而且那种事跟死去的阿沼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人都死了嘛。』

  「……」

  『小美可别擅自跑去死掉喔。我虽然没有很喜欢小美,但你要是死了,我会很寂寞的。可是就算感到寂寞——小美死掉了的话,结果也只能认为这也没办法,恶有恶报的下场之类的……这样子很讨厌的啊。』

  「你在说啥啊,我当然不可能死的。再说了,对你来说我死掉不是比较开心吗?这样欠债就一笔勾消了。」

  三川说着,小声地笑了起来。

  『钱随时都可以赚,但小美就只有一个小美。』

  「……你在说什么丢脸的话啊,就算是认识的人死了,你的感性未免也太过头了吧……话说回来,像你这样的人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明明就杀过人。」

  听筒另一端的宇田川笑了。

  『你也没说错啦。啊,这么说来,我把机车借人了啊,真麻烦啊……哎,算啦,用走的吧,为了健康着想。说回阿沼身上吧,有规定日期吗?』

  「越早越好。不如说你一旦明白些什么就先分批报告让我知道,就先从石上放歌、贵岛为人、青座……这家伙的名字是什么我不知道,总之就以这三人的关系为重点进行调查吧,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人跟海沼之间是不是有关系。」

  『了解。姓名该怎么写你等等再传简讯跟我说吧。这次就不要钱了,相对地可别让阿沼受到不好的对待喔。』

  「…………我会妥善处理的。」

  三川到此切断电话,小小地咂了舌。

  因为宇田川说了奇怪的事,让她有种奇特的感觉,除了这个以外,以前和宇田川

  一起打垮那间公司的回忆也是原因。宇田川应该是不知道的,那时三川完全是为了助人才打垮那间公司。位在三川住所附近有间简餐店,她常常去那边吃东西,那间店的婆婆被那间公司骗了钱而倒闭了。但就算替她把被骗走的金钱拿回来,那个简餐店的婆婆过没几个月后猝死了。而且那些被拿回来的钱——也就是遗产,在完全无视于那

  位婆婆意志的情况下,被疏远到不能再疏远的亲戚们给分光了。这在法律上来说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吧。

  还有,宇田川所说的当然是错误的,那时的三川和现在一样,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她就只是想看戏而已。

  要说三川的行动理由也很单纯,因为去店里时婆婆不时都会多送她点东西,就稍微帮她一下吧,就是这种程度的动机。

  (……算了,怎样都好啦。)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不过以前似乎确实也说过类似的话,因为非常寂寞吧。

  (总之就先去看看菱川同学跟双胞胎妹妹的情况吧。石上放歌嘛——无所谓,放着别管吧。反正事态应该会擅自进行下去的。)

  现在把事态变得更加混乱会很有趣的吧——只要有趣就行了。

  *

  结果,县警本队要前来得要等到明天下午之后。

  迷悟不明白明明发生了杀人事件,为什么处置还要拖这么久,但驻警说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光是移动就要花上不少时间,再加上还有其他事件发生人手不足,说了一堆这种理由。

  回到房间里的迷悟与双胞胎,三人用房间里备有的茶包泡茶来喝。迷悟与朽缕中间夹着桌子面对面坐着,一缕则是靠着墙壁坐下。

  「迷悟,冷静点了吧?」

  朽缕问道。

  迷悟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冷静多少,不过他不想让双胞胎为他担心,所以点了点头。

  「那迷悟,我问你,为什么你会在那种地方?」

  (别问这种问题啊……)

  迷悟虽然心知肚明会被这样问,却想不出面对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才好。当然他不可能说他是跟一途一起在那里的。

  迷悟保持沉默。

  「当然,我不认为那是迷悟做的。」

  朽缕说道,话声刚落,一缕就喷笑了。

  「你这说法,不就是在怀疑『真的不是迷悟做的吗?』的意思嘛。」

  「你说什么?」

  朽缕站起身瞪向一缕。不过一缕却没看向朽缕,只是盯着茶杯中的水面。

  「我觉得搞不好就是迷悟做的啊。从状况上来看,也只能这么想了吧。原本迷悟就没有上二楼的必要,也没必要进去那房间里啊。虽说三川的房间也是在二楼啦。」

  朽缕走到一缕面前,气氛一触即发。迷悟站起身想要阻止,一缕却用手掌朝迷悟的方向挡了挡,看到这制止的手势后,迷悟又坐了回去。

  「朽缕,冷静一点。」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一缕,你不相信迷悟吗?」

  「我信啊。」

  「既然相信——」

  朽缕拔高声音,一缕则是打断她,开始说话。

  「我相信迷悟。所以迷悟,我问你,不是你做的吧?」

  迷悟顿了一会儿。

  「——不是我做的。」

  这么回答道。

  「那我就相信你没有做。唔……如果你说是你做的,我也会相信是迷悟做的啦。这种情况就只能帮迷悟脱罪了。」

  朽缕冷静下来,又再次走回桌前坐下。

  「嗯,我也是认为不是你做的啦,迷悟不知道要把头跟手藏在哪才好,也没有切下来的工具可用,再说要是你都做到这种地步,还发出大叫也未免太搞不清楚状况了。但我还是无法想像你在那房间的理由,也不知道迷悟一个人到底跑哪去了。都来旅行了,我想不出你有什么会把我们丢下、非得一个人去的地方。」

  一缕面对迷悟,她的视线与以往不同,带着异样的尖锐。大概是因为她在生气吧,语气也越来越加重。

  「我也想和朽缕一样问迷悟到底去做了什么,可是如果你要对我们说谎的话,我宁愿你什么都不说——因为只要是迷悟说的我全部都会相信。」

  一缕极为冷硬地说道。

  看来一缕为了对迷悟施加压力而利用了朽缕吧。一开始说的「我觉得搞不好就是迷悟做的」是谎话吧,虽然没有事先跟朽缕套好招。

  「——」

  「…………」

  老实说,迷悟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被朽缕逼问来得好上太多了。迷悟的心脏没大颗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谎,在这种寂静的空间里说谎,只要举止稍微不对劲马上就会被拆穿吧,至少在现在的一缕面前是无法蒙混过去的,感觉压力超级大。而且就算什么都不说,这样也就是在暗示他有打算说谎瞒骗双胞胎的意图。就算是这样,他也无法坦白与一途在一起的事,这是对双胞胎的背叛行为。这种情况下等同于已经背叛了双胞胎一样——穷途末路了。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讨厌迷悟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是迷悟的同伴……虽然我想这种事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有困扰就说出来吧,无论何时我都会帮助你的,就像迷悟为我们所做的事一样。」

  跟一途在一起的事,从头开始说明的话,双胞胎虽然会生气,但肯定会原谅他的吧,他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是有没有说出实情的勇气又是另一回事了。就跟明知不会死,但要进行高空跳伞也是需要鼓起勇气一样的。

  让人厌恶的沉默持续着,然后打破迷悟困境的人——是吉崎善果。

  她突然粗暴地敲着房门。

  「那个啊,三川老师师傅在大厅集合大家呢,朽缕妹妹你们也要来喔。」

  吉崎说完后又不知跑哪去了。

  一缕为了打破紧张的气氛,微微地笑了。

  「迷悟,抱歉啊,这样强硬地逼问你。」

  一缕说道站起身来。

  「总之去看看吧。」

  接着催促朽缕跟迷悟也站起来。

  「啊、嗯。」

  因为从压力之中解放,让迷悟的回答有些无力。

  朽缕也因为险恶的气氛终于结束而感到放松,微微吐了口气后转向出入口的方向。

  迷悟也跟着踏出脚步。此时一缕从他身后抱住他,以她的下巴靠在迷悟肩上的模样,朝着迷悟的耳朵低语道。

  「迷悟,你刚才说不出话的模样,已经伤害到我们了,可别忘了这点喔。」

  一缕说完后放开迷悟,与朽缕并肩往外走去。

  迷悟对于直到抵达大厅之前双胞胎与他拉开的距离,简直就像彰显了现在三人的关系这点,感到极为不快。但是他无法靠近双胞胎的身边,也无法用同样的步伐走在她们身后。

  *

  迷悟他们抵达大厅时,除了刚才就在大厅的人以外,还多了个贵岛为人。

  「你们来啦。」

  三川说道,走到大厅的正中央。

  「接下来我想要确认一下各位的不在场证明——方便吗?」

  然后大声说着。

  迷悟心想终于来了,三川肯定是想玩推理游戏吧。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没问题,

  迷悟知道她明白这事情不是自己或是双胞胎做的。

  (——不过那家伙,大概是打算把我推上犯人的位子吧。)

  迷悟是这么猜想的。把其他人拱上犯人之位,对三川来说就一点都不有趣了。虽然可以把双胞胎指为犯人,这样就有趣了,但双胞胎是犯人这点怎样都说不通。虽说三川若是认真想要诬陷,也不是办不到这点就是了。

  「确认之后打算如何?老师,难道你想找出犯人吗?」

  放歌问道。她平常对着客人说话的语气是不得不带着谦逊,现在则是不太一样的吧。

  「我是这么打算的。」

  三川脸上的表情不是以往的窃笑,而是奇特的清爽笑容。

  「我想这种事还是交给警方比较好吧。」

  「可是警察得到明天下午才会来呢。」

  「……好吧,反正也没其他事可做,就配合老师吧。」

  放歌受不了似的将右手摆在脸侧快速地挥了几下。

  「非常感谢配合。那么,就请问一下各位在尸体发现之前的行动吧。大概,是在下午四点半左右的行动。」

  三川这么说道,然后用评点似的眼光在众人脸上来回扫着。

  「三川老师,请等一下。下午四点半这个时间有什么含意吗?尸体被发现的时间确实是下午四点半,可是海沼先生实际上被杀害的时间点则是不同的吧。如果不问犯行时间点的行动,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三川的质问才刚开始,朽缕就提出异议。

  「真不愧是朽缕妹妹,发现不错的点了呢。其实我是想在问完发现尸体前的行动后,再问实际犯罪时的行动,藉此怀疑对这两个时间回答有所冲突的人呢。不过因为朽缕妹妹的关系,已经泡汤了啊。那就来问问案发时——也就是下午三点的行动吧。时间宝贵,快点回答吧,朽缕妹妹,你在做什么?」

  三川维持着保健老师的面貌。

  朽缕顿了一下后回答。

  「和一缕、放歌阿姨还有青座同学在这儿——在大厅聊天。」

  「这说法没有错吧?」

  面对三川的质问,青座点了点头,不过一缕与放歌却毫无反应。

  「那,你在做什么?」

  三川指向贵岛。

  「…………我啊——那个时候大概是在回家的路上吧。虽然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但回家之后的事问问我老妈就能明白了。」

  「这样啊。那么接下来——我也说说吧。我和善果妹妹一起待在房间里,善果妹妹,你说对吧?」

  「没有错喔,我和三川老师师傅一起在房间里呢,在做带过来的暑假作业呢。到旅行地点写作业什么的,真是完全搞不懂意义在哪耶,去死啦。」

  「要是不这么做,善果妹妹根本不会写作业吧。还有,不可以说去死喔。」

  迷悟认为这根本无法当成不在场证明,却无法出言反驳。三川的意图应该不是为了确定不在场证明。再说了,在这里的人说出的话,没有一个能当成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全员几乎都是亲近之人所做出的证词,私底下要怎么套招都可以。不过因为警方也没来录口供,作伪证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而且三川的打算肯定是把矛头对准自己吧,迷悟是这么认为的。这是因为——

  「那最后是菱川同学。」

  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个询问,这点本身就不言而喻了。

  「我出去了。」

  迷悟老实说道。如果随便说谎,要是被拆穿那就不得了了,特别是一途的事绝对不能曝光。现在从迷悟以外的人来看,最可疑的人就是一途了——虽然这还是只有迷悟知道的事。

  「出去做什么?」

  「去散步。」

  迷悟照着三川的问句回答,三川则是对迷悟露出微笑。

  「虽然不在场证明只是个最后的确认——不管怎么想,菱川同学都很可疑啊。」

  三川得意地继续说道。

  「在旅行途中把双胞胎妹妹放着不管,一个人跑去散步太奇怪了,跑到不认识的人房里也很奇怪,再说也无法确认不在场证明。除了你是犯人以外,已经没有其他可能性了吧。」

  迷悟瞪着三川,但什么都说不出口。不——是不能说。

  「老师先等一下,这么快下定论也太急了点吧。」

  放歌没有刻意看向谁,开口说道。

  「为何这么说?」

  「迷悟没有做出这种事的理由吧,虽然说为什么要跑去那房间也是个问题。还有散步是有理由的,迷悟每年都会到这里来,和他前年过世的双亲一起来的,所以对这里有股怀念之情啊。而且那种戚伤的模样,也不想让那些孩子看到吧。」

  放歌在说到「那些孩子」时,用食指指了指双胞胎。接着又说着「再说了」把话往下延续。

  「刚才确认不在场证明的时间,为什么认定是下午三点?被杀害的时间谁都不知道的吧?驻警也没有调查这方面的事情。难道保健室的老师也会验尸吗?不可能的吧。」

  迷悟至此才总算发觉,三川把犯案时间定为下午三点是很奇怪的事情。肯定是因为朽缕刚才的反驳,三川才在接下来的问题里塞进这个时间点吧。

  「就算要说迷悟是我外甥,我在帮他脱罪,我也无法多说什么。而且,除了在场的人以外,外人是犯人的可能性也非常高吧。虽然说这里确实是人烟稀少,但也不代表完全不会有人到这儿来啊。」

  然后三川她——

  「确实是我牵强附会了,抱歉。」

  干脆地让步了。

  「因为就在身边发生了杀人案,让我的心情受到动摇了,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说着违背真心的场面话,顺势下了台阶。

  *

  一缕走进房间。

  「那些话今天都别再提起了吧,我刚才也是说得过分了点。」

  这么说道。

  对迷悟来说这正是求之不得。他无法说明也无法说谎,把这件事就这样放着不管是最好不过了。当然只是放着不管是无法填补与双胞胎之间的鸿沟,总有一天还是得说明清楚并解决这件事才行。

  (不过就先等旅行结束之后……)

  迷悟是这么想的。这趟旅行结束后,与一途的约定也结束了。到那时迷悟与一途在查的事情或许也得到结果了,这样的话——只要有成果了,要与双胞胎说明也就容易多了。

  朽缕看着迷悟与一缕的眼神,有着些许无法接受。

  「三川有够吵的,再说我们三个人不团结的话什么事也办不到。」

  「——说的也是。而且难得出来旅行,还是先打住吧。」

  看来朽缕也妥协了。

  「相对地,回到家以后,可是要对你好好说教一番的,给我记牢了,迷悟。」

  一缨说道,边笑边用拳头轻轻地敲了敲迷悟的额头。

  接下来,三人像刚才一样暍着茶,打发了约三十分钟的时间。虽然有稍微闲聊一下,但除此之外就什么事也没做了。还要再三十分钟后才是晚餐时间,在晚餐之前已经没有事情可做了。洗澡在从海边回来时就洗过了,就算要再泡一次温泉也是吃饭之后的事了吧。虽然可以看看电视,但三人在旅行途中对电视都兴致缺缺。

  「话说回来,刚才胡桃泽回传简讯了呢。」

  一缕看着手机说道。

  「回传?」

  朽缕反问。

  「我把大海的照片传给她看。」

  「她写了什么?」

  迷悟对简讯的内容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总之还是问一下。

  「写着为什么不找她一起来,还有旅行之后她要跟我们一起玩,因为她很闲所以只好陪陪我们,这样。」

  「喔~」

  简讯的内容也没有什么让迷悟感到有意思的东西。

  (不过,不可能找胡桃泽一起来啊……这是家族旅行啊。)

  如果硬是要定义的话,迷悟不知为何是这样认定的。看起来也很像是高中生三人的朋友旅行。

  一缕说完胡桃泽传来的简讯内容之后——

  「没事做啊。」

  朽缕低声说道。

  「那来玩扑克牌吧。迷悟,有带扑克牌吗?」

  「咦~你自己没带,还说要玩扑克牌喔。我可没带,跟玩乐有关的完全都没带。」

  「那朽缕有吧?」

  「我也没有带。」

  「怎么这样~」

  一缕说完后就在榻榻米上躺成大字型。

  「对了,这里应该可以借麻将来玩,等等去问问放歌姑姑吧。」

  迷悟说道。

  「喔,麻将。」

  一缕维持躺着的模样,高兴似的说道。

  「三人麻将?」

  朽缕这么问着。

  「也只能打三人麻将吧。」

  迷悟回答。不可能找有工作要忙的放歌来玩,三川跟吉崎根本不用考虑。再说,她们也不见得会玩麻将。

  「三人麻将也没啥不好嘛。要赌什么?钱?惩罚游戏?」

  「我觉得普通的玩就好了。」

  「我同意朽缕的意见。就算赌钱,钱的来源都是同样的,有点诡异吧。」

  「那就玩脱衣麻将吧。迷悟这提议不错吧,要脱衣服喔,朽缕!」

  「为什么是以我会输的前提啊,会输的人是一缕吧。」

  三人的麻将强度依序是朽缕、迷悟、一缕。一缕打牌的方式很杂,而且绝不拆牌,直白点说就是很弱。朽缕与迷悟的实力在伯仲之间,不过朽缕略强一些。朽缕的警戒心比迷悟强,几乎不会放枪,也很会破坏对手的台数。

  「我说你们啊,看见我的裸体也不会开心的吧……」

  「可是,迷悟看见我的裸体会开心吧。」

  一缕用手拉住T恤的衣领,把领口稍微往下拉露出胸口。

  「……唔~这可难说了。」

  一缕「啪」地松开勾住衣领的指头。

  「啊,迷悟真讨厌。」

  快速地说道。

  「骗你的骗你的,我想看我想看,我超级想看的。」

  「没想到你会这么拚命地说想看,感觉有点假耶。」

  「……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那,就来玩脱衣麻将吧。」

  「为什么是朽缕在顺势接话啊?」

  「我也有点想看迷悟脱啊。」

  「我可不是特别想看迷悟的裸体喔。」

  「……咦?现在是什么情况?一缕自己想脱吗?还是说……想看我的裸体?刚才不是才一起洗澡的吗?」

  「不,我没有这么确切的目的,只是觉得玩脱衣麻将可以炒热气氛而已。」

  「啊这样喔……」

  「…………」

  「——」

  结果他们就这样什么都没做,磨磨蹭蹭地就到了晚餐的时间。

  看来放歌也打算在这房间里吃饭,她把四人份的餐点摆到桌上。餐点有三份小菜、生鱼片、一人份寿喜烧、壶烧海螺、清汤等等。这大概是旅馆的固定菜单吧,比起去年的晚餐明显豪华不少。去年因为除了迷悟与双胞胎之外没其他旅客,所以餐点就随兴处理了,今年就按照标准来制作了吧。迷悟想这还真是托了三川她们的福,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我开动了。」

  迷悟与双胞胎马上开始享用餐点。

  「放歌姑姑,你平常也是和客人吃一样的餐点吗?」

  迷悟随口问道。

  「不是,平常都是用剩下的材料随便做来吃的,就像去年做给你们吃的那样,不过一定会有一两样是和客人一样的啦。今天是故意吃一样的餐点,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吃不一样的食物,你们会过意不去吧?」

  「的确。」

  一缕边往嘴里塞东西边回答。平常的话朽缕会对此发怒,但因为放歌在,所以朽缕只有瞄了一缕一眼而已。

  「这些餐点是放歌阿姨做的吧?」

  朽缕问道。

  「是啊。」

  放歌点点头。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餐厅跟旅馆的料理和家庭料理果然是不同的吧?有什么特别的料理手法吗?」

  「虽然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在敷衍你的问题,但我想大概是气氛的问题吧,是餐盘跟房间带来的感受喔。我去你们家制作料理的话,就会变成家庭料理了吧——不过在旅馆随便做做可不行呢。」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我是这么认为的啦。唔,我从还小的时候就在做旅馆的工作了,我想经验的差距也是有的吧。你们回家以后啊,尝试一下把餐盘的主题统一、改变照明,做点会让气氛改变的工夫就行了,大概就会有不同的感受了,就算料理本身是一样的东西。」

  「啊,不过,因为这边靠海,所以鱼类都很新鲜吧?」

  一缕像是灵光一闪般地说道。

  「唔~没这回事吧。首先,刚捕起来的鱼类本身很美味是没有错啦,但堆在一起经过一段时间后风味反而会增加——听说是这样。所以鱼类从这边送到你们住的地区后,味道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现在鱼类都能够当日送达,不至于会变质腐坏吧。不过……对于说着『鱼很新鲜喔』的客人,也只能陪笑了呢。」

  接下来,四人交换着不痛不痒的对话边进食。吃完饭后,放歌马上把餐盘收拾好后就离去了,肯定是还有工作要忙吧。

  *

  晚上,三人再次泡过温泉后,就照之前说的开始玩起麻将。三人麻将最输的人要脱一件衣服,赢家在有脱衣服的情况下,可以一件回去。

  迷悟边洗牌边想着。

  (我就算脱掉T恤和短裤也没什么,不过那两个人又是怎样?)

  虽是这么想,但迷悟在家里也看过双胞胎只穿内衣裤的模样,对双胞胎来说,只脱个一两件搞不好也无伤大雅。

  (这样好像没什么脱衣的必要嘛,是赌要不要全裸的胜负啊。)

  不过迷悟认为不太可能会演变成全裸的情况,至少得要三次没成为第一名而持续得到第三名才行,以机率来说太困难了吧。

  (单玩麻将就很有趣了吧……算了没差啦。)

  「呐呐,追加一条规则好吗?要是点数变负的话就脱两件。」

  看来一缕和迷悟的盘算是一样的。只不过迷悟认为不脱也无所谓,一缕则是相反地认为非脱不可。」

  「三一人麻将一开始是三万五千点对吧?」

  朽缕问道。

  「嗯。」

  「那我O K喔,迷悟呢?」

  朽缕认为这比起四人麻将点数要多上一些,不至于会变成负的,于是同意了。

  「唔,我是没差。」

  迷悟也同样地接受了一缕的提议。

  三人猜拳决定庄家,因为迷悟赢了,所以成为庄家。三人都知道这不是正式决定庄家的规则,但因为太麻烦了所以决定猜拳就好。从迷悟的方向来看,左手边坐着的是一缕,右边是朽缕,这种坐法感觉已经是固定的了。

  三人默默地进行准备。

  迷悟的牌很零散,在三人麻将规则中几乎派不上用场的万子有四张。还有不能凑成三张一组的牌,只有两张一组的。眼睛不需要两组,这样就算听牌也胡不了。

  (既然是庄家,那就先凑个国士无双吧……)

  话虽如此,但需要的牌连一半都没有,要凑到还早得很。

  迷悟偷瞄一缕与朽缕,朽缕的表情跟以往一样没什么改变,但一缕却产生异状,一脸窃笑。肯定拿到不错的牌吧,要多注意她。

  (算了,在凑国土无双的时候,看到一缕快胡的话,就拆牌吧。)

  一轮到一缕,她随即从牌中取出四张悬赏牌杠在右手边。而且伴随杠翻开的悬赏表示牌和已经翻开的是同一张,瞬间取得八张悬赏牌。这样一缕胡的话,就算是自摸胡牌,也有一万两千点以上。而且迷悟是庄家,被自摸的话,会比朽缕要付出更多的点数。

  迷悟一开始认为自己这下得脱了。

  ——不过不知怎地,迷悟在摸过八圈后就凑到国土无双的牌型了。从刚才摸到的牌都几乎是能派上用场的牌。

  (等「东」啊……目前丢掉的牌里没「东」,搞不好会出现喔,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谁掌握住了。)

  迷悟此时偷瞄朽缕,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扑克脸——感觉比以往还要面无表情。也许只是想装成没在警戒的模样但装过头了。

  (朽缕搞不好发现我想要「东」了,手上有「东」却故意不打的吧。)

  然后再过三圈,一缕进牌后露出笑容。一缕和朽缕不一样,她不会一脸扑克脸,让人无法看出她有何打算,看来她没有欺敌的意识存在。

  「杠!」

  一缕这么说着,把四张「东」牌往右一放。

  「好啦好啦,悬赏牌要怎么算呢?」

  开心似的说道。

  迷悟此时当然是——

  「胡。」

  表明自己已胡牌。没想到还真让他拿到「东」,而且还是从状况极佳的一缕手上拿到——也许就是因为她状况极佳才拿得到吧。迷悟把牌推倒,展示给两人看。

  「国士无双加上庄家,一共四万八千点。因为是你放枪,所以直接变负数。」

  「咦……」

  一缕全身僵硬。

  「果然是这样。迷悟丢九万时是从左数来第四个抽出来的,却只丢了两张万子,我就猜他是在凑国士。迷悟在玩三人麻将时绝对是把万子排在左边、字牌放在右边的。」

  看来朽缕已经发现了,迷悟打算从下一场开始改变排列顺序。没想到朽缕居然连那种地方都注意到了。

  「等一下啦,这种牌型有可能吗?」

  一缕开始抱怨。

  「当然是有可能的吧。国土无双是暗杠也能胡的牌型——不过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啦。」

  朽缕冷静地说道。肯定是因为和自己无关,所以才很从容地解说吧。

  「呐,快脱吧,一缕。因为是负分所以脱两件喔,两件。」

  「负分脱两件是什么意思?迷悟你在说什么啊?」

  到了这个地步,一缕更是装傻起来。

  「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吧,这还是你提的意见啊。」

  唔唔唔,一缕低咒着,不过看来她已经放弃挣扎了。

  「我知道了啦,我脱就是了,我脱!迷悟就这么想看我脱吗!变态!」

  一边大骂一边开始脱下T恤与裙子。

  一缕脱掉两件之后,身上并没有穿内衣裤,但也不是全裸的,而是穿着泳装。

  「喔喔……你可真诈啊。」

  迷悟说道。迷悟觉得这比分明是夏天还着袜子然后再脱掉更诈,小聪明耍过头了。

  「在迷悟去领麻将时跑去厕所就是为了这个啊。」

  「好啦好啦,我已经脱了喔!」

  一缕说完后开始洗牌。

  「你在看什么?」

  「不……算了,也没差啦。」

  「真让我火大!都已经混一色了,要是听牌再加上悬赏牌,肯定可以凑个役满的!我一定要让迷悟脱!绝对要让你脱!」

  一缕激昂地说道,她的对抗心太容易被点燃,让她在下一回合也没能翻身,还是成垫底的了。因为目标设得太高,结果自取灭亡了。

  「…………」

  一缕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肯定比起不得不脱,连续两次垫底这点才让她悔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吧。

  「一缕,不脱吗?」

  朽缕边笑边说道。她肯定没打算要脱的吧,在一缕煽动她时,本来只以为就是玩玩而已吧。

  「我现在在想要脱哪件啦。脱上面的话就会一览无遗,脱下面的话就会被桌子挡住而看不见吧。」

  「……不,已经够了,不脱也没关系。」

  迷悟这么提议。要是真脱了,大概这麻将也打不下去了。

  「这种同情不需要。」

  一缕这么说道,就把手伸到桌下,磨磨蹭蹭地把泳衣下半部脱下,并将其拎起展示给迷悟与朽缕看,

  「第三回合开始。」

  一缕眼眶略微含泪说着。

  「这、喂……」

  迷悟对朽缕使个眼色,朽缕也没想到一缕竟会真脱,露出一副既惊讶又呆滞的表情。

  一缕说脱下面看不到,迷悟坐在她旁边却很简单地就看到了。只要别故意移动视线,的确是看不到啦,迷悟也尽量装作没看到。

  接下来的半轮,迷悟与朽缕故意为之——在一缕没发觉的情况下刻意输掉,让下空的一缕把泳装的下半身穿回去。中途一缕因为成为赢家而让心情变得非常好,之后

  就在迷悟与朽缕调整胜负频率的状况下,谜一般的脱衣麻将继续进行下去。

  「真是超好玩的耶!虽然一开始是有点输了啦!」

  夜深了,麻将结束之后,一缕开心地说道。

  「那,差不多该铺棉被睡觉了吧。」

  「说的也是,从总和成绩来看,朽缕是第一名呢,那朽缕就不用铺棉被了。我来铺棉被,垫底的迷悟就去收拾麻将牌吧。」

  「知道了,知道了。」

  在迷悟收拾好麻将回来后,只有正中央的被窝是无人的。

  (算了,我也在想是这种安排。)

  迷悟就这样钻进被窝里。

  这一晚,一缕蹭到迷悟旁边,发现这件事的朽缕也跟着蹭过来,让迷悟几乎无法入睡。

  *

  早上。

  迷悟醒了过来,些微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渗进来。迷悟把放在枕边的手机拿过来确认时间。

  (现在……才五点五十分啊。)

  结果昨晚双胞胎一直到快凌晨两点都还醒着,他根本还睡不到四个小时吧。昨天在海里游了咏,体力消耗了不少,这样的睡眠时间确实是不够的。

  (不过旅行中不知怎地就是会早早醒来啊……)

  迷悟瞄了下睡在自己两侧的双胞胎睡颜。一缕的睡颜已经很久没看过了,朽缕的话昨天在电车中就看过了,还有每月约有一次她会半夜跑来自己房间睡,那时也会看到。话说回来,一缕与朽缕的脸长得一样,睡颜也没什么特别不同之处。

  迷悟正在想要多睡一会儿还是要起来的时候——

  「迷悟早安。」

  一缕略带睡意地说道,看来她也醒了。不过一缕好像没打算起身,只是抱着迷悟倒在被窝里头继续睡下去。

  迷悟也打算睡个回笼觉,于是闭上了眼,然后意外地马上就堕入睡眠中了。

  之后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迷悟听到声响所以醒来了。张开眼睛看到朽缕的棉被已经收好,为了睡觉而搬开的桌子就放在朽缕被窝的位置上。桌上已经摆好早餐了,烧烤鱼乾、味噌汤、白饭、半熟蛋、调味海苔,还有三种腌渍小菜。

  「喂,迷悟,一缕,你们要睡到什么时候啊,起来吃饭了。」

  放歌边说边踢向迷悟。

  看来是因为放歌摆放早餐时发出了声响吧。朽缕已经坐到餐桌前了,一缕还在迷悟身旁睡着。

  迷悟拿起手机确认时间,才六点五十分。

  「咦?这时间不会太早吗?」

  「我特别早一些帮你们弄好早餐的啦。」

  迷悟因为睡昏头了,也没去想有什么好特别的,缓缓地爬到餐桌前。因为迷悟移动身体让一缕也跟着醒过来,略迟一些坐到餐桌上。

  「我开动了。」

  说完后喝了一口味噌汤。

  「我说你们啊,平常都是几点起床啊?」

  「我是八点,暑假是八点啦。平常要上学的话是七点,有要准备早餐跟便当的日子是六点半。」

  「一缕呢?」

  「暑假的话是九点到十点左右~」

  一缕依旧一脸昏昏欲睡的模样回答道。都已经睡回笼觉了,肯定只是想多睡点懒觉吧。

  「我虽然想叫你们早点起床,不过我在学生时期也是这样的啦——虽然有工作安排的时候会比较早起就是了。」

  「咦?放歌姑姑不问我吗?」

  「不用问吧,反正肯定也没差多少吧。」

  「……唔,这样说也是没错啦。」

  「放歌阿姨都是几点起床的呢?」

  朽缕问道。

  「五点左右吧,平常送早餐给客人的时间是八点,比起今天能够更从容准备就是了。」

  「为什么今天要这么早吃早餐?」

  「呐,就是那个啊,今天下午警察会来对吧?来了的话,你们肯定也会有很多麻烦的事要弄吧,所以时间上还是安排宽松一点比较好吧。」

  「感谢您如此为我们着想。」

  朽缕回答。

  「这回答是怎么回事啊?随兴一点就好啦。」

  「是……」

  放歌被朽缕奇怪的回应逗笑,表明等等还有工作,说完「你们慢慢吃就可以了」之后,就快速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

  吃完早餐后,三人什么事也不想做,就待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迷悟今天也与一途约好了见面,这是之前就决定好的行程。昨晚一途也用简讯传了详细的会面地点过来。

  (怎么办,要去吗……?)

  因为有昨天的事件在先,也许双胞胎会制止他出去外头,放歌搞不好也会阻止。话说回来,这种时候往外跑本身就已经是极度欠缺常识的举动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睡个觉比较好,所以迷悟把两个坐垫对折后当成枕头躺在地上。

  「今天要做什么呢?」

  一缕拖长音说道,把头压在迷悟肚子上。迷悟因为这样无法睡觉而出声抱怨叫她

  「住手」。

  「有什么关系嘛。」

  一缕说着,把自己的头发拢成一束,朝迷悟的肚子搔去。迷悟不想被搔痒,而且这样他更睡不着了。

  「笨蛋,快住手。」

  迷悟推挤着一缕的头,然后一缕突然停止动作,因为太过突然,反而让人觉得不悦。

  「你看你看。」

  一缕小声说着并指向墙边,朽缕正倚着墙壁陷入睡眠。

  「睡着了啊。」

  「睡着了呢。」

  「朽缕都在奇怪的时间点睡着呢。」

  「是吗?我现在也挺想睡的——倒是你才都在奇怪的时间点醒来吧。」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是谁啊?」

  迷悟问道。

  「吉崎吧。」

  一缕回答。

  迷悟觉得这样的话,与其让双胞胎去应门不如自己去比较好,所以把一缕推向一旁站起身走向房门。

  不过门的另一端站着的不是吉崎,而是放歌。

  「怎么了吗?」

  「你们才是,怎么了?」

  「我们没什么事啊……」

  「难得过来一趟,就出去玩嘛,天气也很好。」

  确实他们今天原本也预定要去海边玩。不过因为昨天的事件,迷悟一人跑出去不见人影这点被一缕给狠辣地逼问一番,因此他也不好开口邀她们出去玩,再说也没有玩乐的心情。从双胞胎也没开口说出想去玩的情况看来,双胞胎的心情跟他也是差不多的吧。

  「……不,这个,怎么说才好……」

  「笨蛋,麻烦让我来处理,你们开心去玩就行了。」

  放歌边说边敲了两下迷悟肩膀,说完「掰啦」之后就走掉了。

  「怎么办?」

  「唔,放歌阿姨都这么说了,不出去玩一下也不太好吧。」

  「说的也是。」

  迷悟靠近朽缕。

  「朽缕,起床了。」

  开口呼唤着。

  「啊,抱歉,我睡着了。」

  「等等要去海边,准备一下吧。」

  「……要、去海边?」

  「就是这样。」

  「我知道了。」

  三人和昨天进行同样的准备,再次到海边去。迷悟抵达海边后,就开始架起从旅馆借来的遮阳伞。

  「虽然来了,可是却没啥想下水的心情呢。」

  「就是说啊。」

  朽缕似乎还想睡,语气软弱地回应一缕。

  「喂,你们别光顾着说话,来帮忙啊,铺一下塑胶垫吧。」

  「知道了。」

  于是朽缕开始帮忙,一缕因为不想帮忙所以往大海的方向走去。但是她没有下水的心情,只是在海浪拍上岸边距离一步的地方眺望大海。

  架好遮阳伞后,迷悟与朽缕就先坐在塑胶垫上头。

  一缕确认遮阳伞架好后,就走回迷悟他们旁边。

  「你也来帮忙啊。」

  「我是不想打扰你们两个才故意跑开的,我很贴心的。」

  一缕坐到迷悟身旁,形成迷悟被双胞胎夹在中间的模样。

  「一缕不游泳吗?」

  「唔~不知怎地,没那心情耶。」

  「这样啊。」

  三人就这样呆呆地望向大海,然后吉崎就出现在三人身旁。她没有带东西在身上,也没有穿上泳装,果然也没有游泳的打算吧。

  「早唷。」

  「…………」

  「——」

  「…………吉崎学姊早安。」

  只有朽缕回应她的招呼。

  「三川老师师傅宿醉,所以我很闲耶。虽然她吃了头痛药,不过我想还要一个小时左右她才能动吧。」

  「宿醉可以用头痛药治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三川老师师傅说总之先吃个头痛药吧。可是她想集中精神也吃、眼睛疲劳时好像也是吃头痛药的说。」

  「喔……」

  「我是没宿醉过啦,也不太想宿醉就是了。」

  「这样啊,对我来说宿醉太遥远了点,因为我没喝过酒嘛。」

  「唔,我也只是陪三川老师师傅喝而已啦,我呢,对酒类啊,也没很喜欢呢。那个味道挺怪的,虽然不到难喝,但也算不上好喝呢,」

  (为什么朽缕能够和吉崎这么普通地进行对话啊?)

  迷悟虽然没出面,但心里充满了受不了的情绪。

  吉崎又和朽缕交换了两三句对话后,就回去了。

  迷悟他们在这之后又待了约二十分钟,才因为太热又不有趣而回到旅馆。旅馆虽然也不有趣,但至少不热。

  *

  从海边回来后,朽缕与一缕一起待在大厅和放歌聊天。

  朽缕原本想问一缕要不要去洗个晨澡,却被放歌叫住了,而且因为她们没下水,直接这样待着聊天也可以。迷悟说了「等一下」之后就先回房了。

  「放歌阿姨一个人不会寂寞吗?」

  一缕问道。

  「寂寞啊,不过也没办法。如果要跟谁一起住,选项也就只有跟你们一起住而已吧。唔,要是你们那边找得到工作,这样也不错啦,但没工作的情况下,总不可能用你们的钱来生活吧。」

  放歌感到奇怪似的笑了笑。

  「放歌阿姨不是有很多证照吗?」

  「有是有啦,厨师啊、消防管理者之类的,食品卫生管理者的也有,驾照也有,记帐跟无线电使用也是有啦……这些应该都算是国家认证的证照吧?其他还有小型船只驾驶执照,这么说来,锅炉证照我也有,搞不好还有我没想到的。」

  「好厉害啊,我想这样就不可能找不到工作的吧。」

  「这种年纪光有证照是不行的。如果、怎么说呢、要是有更~厉害的证照那就是另当别论了啦。我手上这些证照,不管是谁都能拿到,而且我也只有高中毕业。你们可要好好上大学喔。」

  「我是有打算上大学的。」

  「我也有打算喔。」

  到此对话告一段落,同时迷悟也到了大门这边。

  「迷悟怎么了?」

  一缕问道。

  「……稍微出去走走。」

  「不,现在出去不太好吧。」

  一缕站起身,放歌随即出声劝说一缕。

  「哎呀,没什么关系嘛,又没什么其他事要做。再说今天下午警察才会来,不可能在这之前哪都不去吧,他想出去就让他去走走嘛。」

  一缕还是无法接受,不过也想到在这边争论一点意义也没有。

  「说的也是。」

  就再次坐回椅子上。

  朽缕确认了迷悟打算外出后。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被怀疑的人选,这种时候外出我不太能认同啊,」

  这么说道。

  「嗯?你们在怀疑迷悟吗?」

  「怀疑什么的……当然不是。」

  朽缕言语含糊。

  「我也不想怀疑他啊,再说我也很清楚人不是迷悟杀的。可是这种状况还是太奇怪了,迷悟是不是跟事件有所关联?我是这么想的。」

  一缕接着说道。

  「有什么奇怪的吗?」

  「为什么会在二楼的事啊。我们的房间位于一楼,没有上去二楼的必要吧。」

  「也许是跟老师的房间搞混了啊。」

  三川一行人昨天是住在二楼能看见大海的房间。不过因为隔壁房发生杀人事件,放歌在考量之下,让她们住进了位于一楼、与迷悟他们隔了两间的房间内。

  「没这种事。」

  一缕有些冷淡地说道。

  「为什么?你们不是认识那位老师吗?」

  放歌转向朽缕问道。

  「要说认识确实是认识啦……」

  朽缕的言语依旧含糊,三川与他们之间的纠葛根本说不出口。而且搞不好放歌是被三川蒙骗,才会认为三川与他们戚情不错吧。

  「不过、唔、不是迷悟做的这点,我可以断定。」

  「嗯,确实是这样。」

  朽缕也同意这句话。

  「首先,没有动机啊。过世的海沼先生年纪约四十五岁,我不认为迷悟会认识这种岁数的朋友。如果是社会人士,是会认识比自己还年长的朋友没错,但我们目前都还是高中生,不会认识这种对象吧?」

  「……说的也是。」

  「而且,把凶器、头跟手臂藏起来的人不会是迷悟。把头切下来,之后再把凶器藏起来,假装被吓到而大叫——搞不清楚状况也要有个限度。就算有什么理由非得让在这儿的人知道这边有具尸体,也只要等到晚上,我送晚餐进去时自然就会被发现了——这些你们应该也明白吧。」

  「是的。」

  「是的。」

  双胞胎整齐地回应。

  「所以别做怀疑迷悟这种蠢事,你们不成为他的助力是不行的。你们要是不在了,迷悟可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啊。」

  「唔,对我们来说,迷悟不在了的话,我们也会是孤身一人呢。」

  「说的没错。」

  「……为什么?你们、那个、不是互相还有对方吗?」

  「大概,迷悟不在了的话,我们就会决裂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喔。若是迷悟不在的话,我和一缕恐怕是不会一起生活的。」

  「我是不觉得因为是姊妹就要和睦相处啦,只是我想你们是双胞胎,感情应该是不错才对,就我看到的状况判断啦。」

  「我们感情好吗?」

  一缕问道。

  「我也不知道。」

  朽缕回答。

  「唔,我和哥哥感情也不好就是啦。虽然说过世的人坏话也不能怎样,不过他身为长男却不继承家业,选择自由的生活方式却又擅自跑去死掉,真是给人添麻烦啊。」

  放歌说着,「哈」地小声笑了。

  「放歌阿姨,如果不继承旅馆,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这个嘛,多得很呢。」

  「多得很?」

  「什么都想去尝试一下啊,毕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人生嘛,硬要说的话是没什么想做的事啦。虽然说现在开始还不算晚,但实行起来是有很多困难的。因为我是一个人独居嘛,很多事无法妥善安排好,不然我还挺想抱着死在路边也无所谓的心情去挑战各式各样的事物呢,不过现在嘛,在你们能够独当一面之前,我也会好好在这边做下去的。」

  「不会想扩建旅馆吗?」

  「不想,这种地方盖那么大也没用,如果有更多人来住的话扩建是也不错啦。」这时放歌看了看手表,她手腕上戴的是男用的电子表。朽缕觉得这表和放歌一点也不搭配。

  (难道,是亡夫的遗物之类的吗?)

  朽缕回想着放歌的丈夫——石上薄的事情,但却想不太起来。石上薄于十二年前去世,想不起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石上薄去世时,为了丧礼与守灵而住在这旅馆内的事,不知为何留有印象。

  「那,我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

  放歌站起身,消失在管理室内。

  「我们也回房间吧。」

  「嗯。」

  朽缕虽然在意迷悟去了哪,却没打算开口问迷悟。而且她也无法向放歌开口询问石上薄的事——总有一种是同类存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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