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黑(BLACK) 第一章 片头曲是上课铃声

  ◇特提·古特妮琪尔

  从自家走三分钟到最近的车站,摇晃两站电车,从市内最大车站的西门出来,走一分钟到达目的地的即使是现在这个时代也还没有安装电梯的破烂大楼。一直走到七楼才终于抵达了通往学校的大门。这就是规定中正确的上学路线。

  交通费基本上都是自费,也丝毫不介意每天早上花费的功夫与时间,远山藤乃首先变身成魔法少女“特提·古特妮琪尔”,两站路加上一些疾走,在各种混凝土楼、民家、以及大量的电线杆和铁塔电线上奔跑,目的地的大楼则是从楼顶进入。之所以楼顶的大门没有被锁上,恐怕是一些关系者魔法少女的配置,目前只能这么解释了。穿过门时会产生奇妙的浮游感,第一次体验时非常兴奋,第二次就习惯了,到第五次的时候便已经厌倦了,现在的话早已能毫无感触地作为日常的交通机关使用着。

  一边走下楼梯一边解除了变身,体会着些许灰姑娘的感觉站在门前。这是一扇来自“魔法王国”,在打开的一瞬间就能够到达目的地的门。

  藤乃站在门前,进入前用力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圆滑、融和、平稳、无灾无难。越是想实现这些,就越需要强化和平的理想和理念。魔法少女学级的级长单靠温柔可没法胜任。充分调整好呼吸后在门边的控制台上输入数字和拉丁字母,藤乃进入了大门。

  四周从混凝土变成了木板。

  一瞬间就从钢筋大楼转移到了木制的旧校舍,在感受氛围变化的同时,场景已切换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色之中,藤乃一扇一扇地不断打开大门来到中庭。这个时间带不会有无关者进来,所以也不会遭到盘问。

  这里姑且算是所属于梅见崎中学——对外声称是特别升级班——话虽如此,从上下学开始就已经和新校舍隔离了起来,所以双方不会有所接触。毕竟魔法王国想要尽量排除掉泄露秘密的风险。

  跨越被修剪到脚踝高的整齐草地,走在铺满砖块的茶色小道上横穿过庭院,藤乃向蹲在放满了水桶和修枝剪刀的独轮车旁背对着自己的人搭话:

  “早上好。”

  “噢,早上好特提。今天也很精神呢。”

  身着粘着些许细小的叶子和泥土的绿色工作服,脖子上卷着印着地方银行LOGO的白色毛巾,及膝长的橡胶靴有些老旧,模板一般的园艺家形象,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名魔法使。把拔下来的杂草抛向空中使它们像鸟儿一样飞到独轮车里、不用手接触让除草机自己跑动这类的魔法已经让特提见识过好几次了。

  “愿你度过美好的一天。”

  保持着蹲姿的魔法使把头转向藤乃,露出了微笑。藤乃也回以笑容:“你也是。”魔法使像是咬合含住的什么东西一般再度点了点头。明明一言一行中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给人的感觉却很闲适。在藤乃上小学的时候,公寓邻居的佐藤就是这样说话缓慢的人。他是一位每次见面都会往藤乃手里塞两三颗糖果的老爷爷。

  现在的藤乃已经不是小学生了。藤乃已经成为了一名出色的中学生,而且还是魔法少女。她明白就算对方是能够宽容自己的人,也是不能说出“你让我想起了邻居的老爷爷”这种话的。只能默默地想着,在心里叫一声“佐藤爷爷”而已。

  只是面对着他就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平静。自己和魔法使交往比较多的同学经常评价魔法使是“都是些让人讨厌的家伙”“瞧不起魔法少女”“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却派不上什么用场”“以精英自居”,经常这么抱怨着,实际上不去交往一下的话是没有办法了解魔法使的。

  藤乃离开“佐藤爷爷”快步走向校舍。

  和旧校舍这个名称相反,校舍里面意外的很新。大概是在决定了作为魔法少女学级来利用后就立刻就翻新了吧,走廊里铺着与大医院或私立图书馆里一样的漆布。藤乃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墙壁上用图钉固定着一句“不要在走廊里奔跑”,藤乃对此表示赞同并放慢了步伐,这段路程原本就不需要赶得太急。穿过庭院经过走廊来到厕所的前方,再过五秒便抵达了教室。

  教室门口有三名少女挤在一起在说着什么话,是三班的学生。听到藤乃的脚步声,三人朝这边看了过来,藤乃在她们发声前举起右手,笑着打了招呼:“早上好。”

  留着黑色姬发的长发少女——魔法少女名“雷霆公主”的少女平静的回复了“早上好”。她的表情端正的可怕——即使没有变身——仅仅是动一下都会让周围的紧张感突然提升。只要她张开赤红的嘴唇,发出穿透性的声音,紧张感就会到达顶点。或许只有特提有这样的感觉,实际上手心已经冒汗了,一个不小心的话声音也会颤抖。特提在刚入学的时候被她异常的美丽所压倒,就连打招呼都很困难,但在黄金周前的郊游时看到了一大堆她狼吞虎咽饭团脸变得鼓鼓的样子后稍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言语上的交流的话已经没有问题了。

  接下来的少女头部右侧剃光了头发,从那一带到脸部的位置描绘着像水墨画一样由复数动物混合在一起的妖怪“鵺”的纹身,左侧剩下的头发则是剪成了圆形火焰图案的莫西干头——这名魔法少女“奈落野院出子”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点了下头。特提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但仔细回想一下,校规确实没有对头发和纹身做出约束。时不时尚暂且不谈,在班里读后感竞赛大家都选择了魔法少女相关的书籍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选择了大正时代的纯文学作品,是一位既贯彻自我又正经的人。

  还有一人,浅茶色马尾辫垂到背部的——“蓝游尾”回复了一声“早上好”,但她的表情却不怎么友好。她的神情表明了想要快点重新开始同伴间的对话。蓝游尾就算在三班里性格也算是特别排外的,在夜间行军时绝不会和班级成员分开,就算想要拉进距离和她搭话也不会得到正经的回复。

  看到她们就会想起小学时每次有什么事都会聚起来讲悄悄话的女生团体。有经常碎碎念“感觉好恶心”的女孩子,也有常指着男孩子说“真是倒胃口”的女孩子,她们的行为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直到毕业都是如此。不论是现在的她们还是当时的女孩子们,藤乃认为只要好好沟通的话关系就一定能变好,说不定正是因为小学的时候没能搞好关系现在的藤乃才会这么想。

  藤乃从她们的面前通过,进入了教室。

  在上普通的中学的时候,这种小团体就已经悄悄地形成了。引人注目的人和土气的人、能干的人和笨手笨脚的人、兴趣和爱好、社团活动和校外活动、外表的好坏、性格性质和性情,这些都是由各种各样的要素组合而成的序列。无法用肉眼观察也无法用语言表达,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班上的女生们都能清楚的认识到那条界限。

  这气氛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但无视它的话就无法过好自己的学生生活。

  “大家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特提。”

  “早上好”

  “好”

  魔法少女学级,是供拥有以出色的职业魔法少女为目标这一共同目的而聚集起来的,拥有强烈觉悟的魔法少女们学习的场所,本应不该出现这样的序列与纷争,至少藤乃是这样期待的。然而实际上入学以后,以班级为单位行动的场合却比较多,各班封闭起来的状况实在是无法令人满意,而且这状态还在不断持续中。对于担任级长的特提来说,想令班级之间跨越隔阂,关系变得和睦起来。

  三班与其他班级关系并不亲密,最多只有打招呼和谈论公事的程度。只有班级成员之一,莎莉·蕾文是笑脸相对的,其他人总体来说还是不愠不火。

  二班有特提小学时代的同学,不仅是如此,还是与特提参加同一场考试一起成为魔法少女的同伴,佐山枫子——魔法少女名“梅菲斯·费勒斯”。特提因为转校与她疏远,过了数年却在这个魔法少女学级奇迹般的再会了。虽然刚入学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很好,但最近因为一些事故引发的纠纷,交谈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

  所幸的是,特提所在的一班都是些好孩子。刚入学的时候大家虽然还有一点拘束,但自那起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一同度过了郊游、夜间行军、班级合唱比赛、读后感竞赛等等活动。关系早已变得好了起来“连休前说不定能一起去哪里玩呢”,大家的关系已经好到讨论黄金周一起去游乐园玩了。

  “特提你听说了吗?有转校生要来呢。”

  “转校生?有这种事啊。”

  莉尔女士摇晃着丰盈的身躯说道。平时总是带着稳重微笑的她现在也挑起了眉毛,相当兴奋的样子,她如此兴奋还是自体育课的篮球赛走步误审以来第一次见。此外,兴致冲冲的不只是莉尔女士。

  “而且啊而且啊!貌似还不是一般的转校生噢!”

  “不是一般的转校生……那就是说是魔法少女吗?”

  “转校到魔法少女学级的当然是魔法少女啊!肯定不是指这个啦!是更加非同小可的事!是其他的方面啦其他的方面!”

  食指抵在有日晒痕迹的脸颊上,摇曳着栗色的头发,“拉比·提普”微微一笑。平时就已经很吵闹的她今天更加活跃了,看上去情绪很高昂的样子,离她的太近的话鼓膜会震的嗡嗡作响。文体活动时拉比响亮的声音能够带动大家,但是平常就这么吵吵嚷嚷的话果然还是有点太过吵闹了。

  “间浴!”

  “诶?间什么?……你是说监狱?”

  “盔甲爱莉”与“钻头朵莉”姐妹一同抱着胳膊,像复制黏贴一样以同样的动作点了两次头。肤色比拉比还要深,栗色的瞳孔让人联想到榛子,天然的波浪卷黑色长发,以及只能说出简单的日语的两姐妹怎么看都是外国人,但是不清楚人种,她们没有能够解释清楚自己出身的词汇量。考试与学习的时候每次都要费尽千辛万苦。

  朵莉不断重复着“监狱”,爱莉附和她点着头。

  “不会直接戴着手铐来上课吧!简直难以置信!”

  “诶,什么,你们说的监狱是这个意思?话说监狱里不是有看守在吗?”

  “赶紧滚回局子里去吧!”

  “滚回去!”

  “强推!”

  “如果不是可怕的人就好了。”

  “不不不,怎么想都是可怕的人吧!不就是现在闹得很凶的那种反社会势力吗!”

  “这样哦,所以三班的人才会跑到教室外面说话啊。”

  藤乃转动眼睛看向教室的角落,二班的少女们聚集在一起好像在说些什么的样子。

  “转校生会被分到二班吗?”

  “从人数上来看不就是那样么?”

  “Five”

  “Four”

  “我们班有五个人真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有四个人的话那个局子里出来的就要分进我们班了吧!连班级行动都要提心吊胆的什么的还是饶了我吧!”

  “也没必要那么无情吧。”

  “才不是无情呢!实际上就是很可怕啊!真的!”

  拉比虽然嘴上说的很讨厌,态度上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原本她就是喜欢活动、狂欢与喧嚣一类的性格,就算是遇到可怕的事情或危险的事情,拉比也能够情绪高涨起来。莉尔女士露出了困扰的表情,藤乃在嘴里含糊其辞移开了视线。瞄了一眼二班的方向,她们还在情绪高涨地讨论着什么。

  藤乃转回目光面向一班的成员,降下一级声音: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算是完成了职责后被释放了吧。”

  “毕竟也不能逃狱啊。”

  “越狱风云”

  “第二季”

  不得不以班级成员的身份迎来这位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不合时期的魔法少女转校生,对于二班来说还真是巨大的不幸。会产生这样的动摇也是理所当然的,成为变动的受害者的她们实在是令人同情。

  “还真是不容易啊。”

  藤乃边对莉尔女士的话附和着“是啊”边再次把目光转向二班,正巧和朝这边走过来的人对上了眼。

  身高在一米七以上,体格也和成人差不多。剪得齐齐整整,长及肩膀的天然暗淡金发、白色的肌肤、碧蓝的瞳孔,而且魔法少女名也显示出了她出身于欧洲。但与爱莉朵莉姐妹不同,她的日语说得很流畅。“雷将军安黛尔海德”露出非常平易近人的笑容说道“早上好~”,同时把右手举了起来。莉尔女士和拉比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左右腾出位置,安黛尔海德从两人制造的空隙之间钻了进来。

  “哟~!你们都听说了吧~?”

  “你是指从局子里出来的那家伙的事吧?听说了听说了,听的超清楚呢!”

  拉比像玩摇滚的人甩头一样激烈地肯定着安黛尔海德的提问。

  “安黛尔海德的班级那边有什么其他的传闻吗?”

  莉尔女士反过来提出了问题,安黛尔海德双手摊开,耸了耸肩膀。

  “没有哇~关于这方面什么情报都没有呐~”

  她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在第一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应对来视察的“伟大的魔法使”时,她以“平常就是这样说话的”的表情加以熟练运用完美的敬语进行了对答。然而她平时则会使用奇怪的关西腔,并且大言不惭的称“这是角色塑造的一环”。

  “从人数上来说我觉得大概会编入二班吧。”

  “嘛,差不多就是这样。”

  “会的”

  “会的会的”

  “我们目前决定暂且把转校生当做客人接待,先观察看看形式再说,不过梅菲斯她突然就吵起来嘞~毕竟是那个梅菲斯嘛~”

  藤乃看向二班。佐山枫子——梅菲斯·费勒斯正在疯狂地摇着头,像是在主张着什么事情,其他两个人在尽力劝解着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藤乃一边叹气一边怀念起了过去。大大的眼镜、编成三股的辫子,梅菲斯的外表比起过去改变了不少,不过内在还是老样子。一眼看上去像个文学少女,但实际上却是个不良,而且很早就开始打架了。

  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不管对方是不是男生、年级是否比自己高,只要是看不惯的人梅菲斯都会跑去找茬,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甚至还因为不爽对方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挑衅了考官。午休时各班间的大富豪比赛被迫中止也是因为她不爽自己一直输,于是抓住了特提的领口引起了骚动,怕麻烦的班主任因此直接禁止了携带扑克牌。

  “嘛,出问题的时候就麻烦级长来帮帮我们嘞~拜托了呐~”

  “诶……”

  特提·古特妮琪尔姑且是学级的级长。不过特提认为二班的内部问题应该由二班自己解决,也就是由二班的班长梅菲斯·费勒斯来——想到这里,特提才意识到有引起争斗风险的正是这位班长,完全无法想象找茬的本人能够自己解决问题。

  莉尔女士露出有气无力的微笑,表情像是在说“真是不容易”。

  拉比开心地笑着,两手在朝这边挥舞。

  说到朵莉,她不知道为什么一脸愤怒的砰砰地敲着爱莉的头。爱莉悲伤地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敲打。

  “在做什么呢!”

  “快住手!我是认真的!”

  “好了好了,吵架也没什么意思噢。”

  莉尔女士和拉比两个人协力拉开了姐妹俩。这两人基本上一直都是成对行动的,可每次等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打架了,从旁观者的角度实在是很难判断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

  特提边劝解朵莉边思考着。包括转校生在内,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引发问题。虽然是一个从不缺少引发问题的人及快要引发问题的人的,事件频发、让人感到疲惫的班级,但特提却发现自己十分留恋这里。也许是因为这是自己第一次作为级长管理的班级吧。

  ◇哈尔娜·米迪·梅伦

  金属桌上左右各放着一盏烛台,不断摇曳着的不可靠的光源映照着坐在椅子上和站在一旁的两名魔法使。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女性——哈尔娜丝毫不掩饰心情不好的表情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相同年龄带的女性——卡尔可罗的视线慌乱地到处游移着,毫无意义地看向窗帘和观赏植物的盆栽,她的胸口抱着三角帽,双手紧紧抓着帽子的尖角部分,仿佛那是自己唯一的盾牌。

  嚓、嚓。每打开一道锁房间里难以呼吸的氛围就加重一重。第二道、第三道,继续开着锁,每当把牢固的枷锁放到桌子上,卡尔可罗就会随着声音咽下口水,哈尔娜侧目瞪向她。

  虽然卡尔可罗是一名才华横溢的魔法使,但精神方面还不够成熟,因此还不能算是一名优秀的教师。她那小心翼翼的行事风格不论放到哪个学舍都会被学生欺负,更不用说对方还是一群魔法少女了。

  只有警备用的人造人在淡然地进行着工作。在手铐和脚铐之后,还有覆盖了整个头部的铁盔,用螺丝刀将这3样枷锁拧开,把所有拘束器械全部取了下来。

  卡尔可罗再次咽了口唾沫,哈尔娜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两支蜡烛靠不住的光芒映射出漂亮的银发,光线从校服的裙子一直延伸到柔软的脚。她的身体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刚从监狱回到人世间的样子,烛光下闪耀的双眼看上去缺乏光彩与生气。

  魔法少女完全没有看向固定住自己两肋的两具黑色的人形,而是左右转着头,来回看着哈尔娜和卡尔可罗两人。整齐的银色短发摇曳着,不到一秒就恢复了平静。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动作大概是为了愚弄两名魔法使而故意展现出来的,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满意头发的位置。毫无生气、阴沉沉的瞳孔没有反映出任何情感,完全没有可以推测她在思考着什么、甚至是到底有没有在思考的材料。

  也许要根据当事人的性质而言吧,还是说是为了不让他人读取感情而刻意克制了表情呢。

  哈尔娜摸了摸尖尖的耳朵,脸上连一丝客套的笑容都没有,手指搭在一起架在了胸前。坐在椅子上身体后仰,桌上的双手交叉到一起,以很不礼貌的姿势朝向了对方,用比姿势更加不友善的语调向她搭话。

  “你的名字是?”

  魔法少女只是眯起了双眼,没有回答,哈尔娜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卡尔可罗紧盯着自己埋在地毯里的脚尖,哈尔娜毫不掩饰很不愉快的表情再度问道:“名字呢?”

  “叶。”

  魔法少女简短的回答了,卡尔可罗松了一口气,哈尔娜不快地哼了哼鼻子。不快感的原因有八成是魔法少女,还有两成是卡尔可罗软弱的态度。

  “回复给我尽可能的快点。”

  “是。像这样可以吗?”

  哈尔娜故意咳嗽了一下。没有回答魔法少女的提问,而是像对方没有疑问一样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这所学校的负责人哈尔娜·米迪·梅伦。这位是你所在班级的班主任卡尔可罗·库伦夫。魔法少女名是卡尔可罗。”

  “初次见面,哈尔娜。初次见面,卡尔可罗。”

  “别直呼其名,给我加上老师。”

  “这可真是失礼了,老师。”

  又咳嗽了一次打断了对话。

  “你是犯了错误才被收监的,这是无法抹消的过去。但这次给了你可以洗刷罪行的机会……你明白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吗?”

  魔法少女歪了歪头,看上去没有理解。哈尔娜装作没有看到她的反应继续说道。

  “在从前,魔法少女监狱这种地方只不过是把入狱者封印起来的场所。从入狱者的角度来看……这地方以给予入狱者反省的机会为由派入狱者做事,这一点到底有没有实际意义还是令人抱有疑问的。”

  暂时停下了话语,等待歪着头的叶把头回正后继续说了下去。

  “但如今的魔法少女监狱已经不同了。不仅仅是给予了反省的机会,还给予了囚犯展示自己到底反省了多少的机会。因为只是封印在那里那群垃圾也派不上多少用场啊……”

  垃圾这个词的发音很重——就像是要从嘴里喷出来一样着重强调。

  “通过工作那些垃圾……罪孽深重的人也就能够适应这世间。不是以囚犯的号码来称呼,而是作为一名魔法少女来看待,明明是一群令人反胃的垃圾犯罪者。”

  果然还是刻意加重了垃圾两个字的发音。魔法少女——“叶”缓缓地把头歪了起来,哈尔娜以诧异的表情回看她。

  “怎么了?”

  “因为记忆被删除了,我没有自己是犯罪者的自觉。”

  暂时过去了一段无言的时间。哈尔娜和叶两人只剩下活动脸颊和眉毛程度的微动作,彼此凝视着对方。卡尔可罗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帽子的尖端,身体微微发颤。哈尔娜抽动着脸颊讽刺地笑了出来。

  “居然剥夺了犯人反省的机会,没有比这更没有意义的事了。”

  “同感。”

  “没有我的许可不许说话。”

  “失礼了。”

  哈尔娜重新把手指搭在一起,比刚才稍微前倾了一些——多少以比较美观的姿势——把下颚收了回来。

  “礼貌一点,老实一点,不要引发问题,要想着为他人派上用场。不要说多余的话,平时就呆在角落,只在需要工作的时候做必要程度的工作。不要期待赞赏,侮辱随它去,以谦虚为宗旨,干脆卑微一点就可以了。始终牢记自己的使命是侍奉他人,如果不能进行侍奉的话就失去了生存的价值。”

  哈尔娜碎碎念出了数句咒语,左手的指尖迅速地划动着。空无一物的空中出现了一张纸,从桌子上方几米远的地方飘了过来,在碰到自己的胸口之前,叶把这张纸接了下来。纸上详细地记录着许多行文字。

  “这是你的设定,给我记住。”

  “我的设定不是侍奉他人的囚犯吗?”

  哈尔娜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里不是监狱,是学舍,在大家的眼里是教化年轻人的设施。「为了试行囚犯改恶从善的程序所以让罪犯转校到了这里」,你以为这样的说法能行的通吗?怎么可能!傻瓜!”

  哈尔娜哼了一声,用右手食指敲了敲桌子。两名人造人从两边靠过来抓住了叶的手臂,被拘束的本人以毫无感慨的眼神回看哈尔娜,哈尔娜受到了比起感慨,感情成分更多的视线。

  “别忘了你是一个被诅咒的罪人,不过不许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把它藏在心里。像你这样的魔法少女很擅长装成善人吧?”

  “关于「我的设定」这点,有几个人知道?”

  “身为负责人的我,那边的卡尔可罗,还有你自己,就三个人。”

  出乎意料被点到名字的卡尔可罗悲惨的动摇了,嘴里碎碎念着些借口之类的话。不过,哈尔娜将其完全无视并且挥了挥手。两名人造人拉着叶离开了房间,哈尔娜对着叶的背影叮嘱了一句:“不要忘记你每时每刻都活在监视下”后,关上门倒向了后方,接着把身体向前弯曲,恢复到原来的姿势后叹了一口气。

  “区区犯罪者还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那不是使她生气的理由,但还是摆出了一副火大的语调。卡尔可罗没有必要去询问任何人令哈尔娜如此暴躁的原因是什么。正是操纵着卡斯帕派玩弄她,让她愤怒发狂的罪魁祸首,恶名昭彰的篡位者——比缇·菲列特莉嘉,卡尔可罗是再清楚不过的。

  在卡尔可罗帮腔前哈尔娜早一步用拳头敲打了一下桌子,卡尔可罗因此变得不敢说话,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盯着绒毯,以及陷在绒毯里的自己的脚尖。

  哈尔娜没有在意她,继续说着:

  “卡斯帕派这是打算当做儿戏吗?到底有没有理解到这事业不仅仅关系到派阀,甚至还联系着魔法王国的未来。明明有着输送即将成为最优秀的学生的人才这项任务,居然还把囚犯送过来……只要够强人格就不成问题这种大时代性的做法难道他们认为能行的通吗,真是符合卡斯帕派的浅见。”

  待哈尔娜抒发完自己的不平不满过了十个拍子后,卡尔可罗怯懦地开了口。

  “那边的人啊……从以前开始就是那种感觉的。”

  看不惯带有谄媚的声调,而且她那比起这份怒火来更害怕的是此刻不在这里的东西的样子也让哈尔娜感到火大。哈尔娜很不愉快地咳嗽了一下,并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

  ◇卡尔可罗

  自从被分配到二年F班以来,卡尔可罗没有一天不胃痛的。平时上课没有干劲,而且没有能力的人一大堆,一到活动的时候就有人嬉闹,惹出很多麻烦,在教师看来这群学生一点优点也没有。为什么要令自己不得不制定出午休时不许打扑克牌的规定,为什么就算只是形式上也好都无法构筑良好的关系,卡尔可罗完全无法理解。

  学生们是各个派阀送过来的干部候补生,一群人都把教师的威严当做放屁。在刚开始教师生活的那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到打开教室门为止心里还抱着“一定要像个教师样”的令人钦佩的决意,但一见到发型留了个莫西干头,脸上纹着刺青的世纪末风格的女生后,她就感到“啊啊,看来是没可能了”,受到了巨大的挫折。

  然后就是上司。学校里唯一的领导,校长哈尔娜·米迪·梅伦,她绝不是无能之辈。出身家族与三贤人修尔·奥斯克·巴尔·梅伦大有渊源,与专家匹敌的技术手段、能够看穿他人本质的眼睛、能够毫不犹豫地进行取舍抉择的决断,她还有着又尖又长的耳朵、异色瞳,一幅魔法使样子的奇异外貌,而且容貌端正,五官有着绝妙的平衡,仪表翩翩,时而保持和谐之美,时而将榻榻米掀翻,拥有能够使万物团结并带来益处的出众政治能力,又能将所持的一切都利用起来。作为特例,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情报局的副局长,是女强人中的女强人。

  虽说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物,但并不是说连人格也能让自己尊敬的起来。

  由布可派推进的魔法少女学校设立计划以布可·布克所引发的事件为契机,被奥斯克派所夺取了。到这里还没有问题,问题是在这之后。

  这变得不再只由布可派独享的事业,越往前推进,就有越多自称协力者的势力加入进来。从奥斯克派像拔河一样夺走了权柄开始,最终管理权交到了卡斯帕派的手上,其他有力贵族手下的魔法少女也被送了进来,她们的目的都是扩张势力,本是为了培育魔法少女而设立的学校逐步变质成了代理战争的场所。

  从布可派手里夺走企划以后,虽然对于站在最前方推进事业的哈尔娜来说是情非得已,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完全无视力量的平衡。至少要进行直接的分派管理,对作为综合责任人的她来说能够直接参与现场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以布可派为母体时的两次试运营都成功了。活用当时的数据,经历了α版与β版后正式启动了计划。原本班主任似乎也准备保持原人选,要说是遗憾还是理所当然呢,那名班主任所属的派阀是布可派。与所属布可派的大部分人一样,她也被从名册上删除了,谁都好总之必须要找到一名能够变身成魔法少女的魔法使。这样一来,以犯罪学的权威为目标,日夜勤学奋斗的学生——卡尔可罗被选中了。只因能够变身成魔法少女这个理由就被分配到了“教育”这样陌生的领域去。

  就是这样,心情总是很差的女杰成为了卡尔可罗的上司。

  一天天过去了,只是不犯大错是不够的,还需要机智和用心。能够满足女杰的“没有大错的一天”比起想象起来还要困难许多。

  敲了敲门,说了声“打扰了”,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银发的魔法少女“叶”布阵于长桌的中央,坐在椅子上看向这边,从外表来看的话倒像是卡尔可罗才是来接受面试的。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暂时想了一下要说什么,总之还是选择了措辞。

  “你应该没有忘记我说的话吧?”

  “我忘记什么了啊?”

  叶毫不发憷面无表情地回复道,倒像是卡尔可罗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于是咳嗽了一下继续说道。

  “课程分为一般教养和魔法少女课程。一般教养就是在不变身成魔法少女的情况下接受的课程,魔法少女的课程则是反过来,在变身后接受的课程。”

  “这样啊。”

  叶把椅子拉到身后,站了起来。

  “那么走吧,拜托你带路了。”

  怎么回事?卡尔可罗本来是想说请她解除变身再去上课,但叶似乎丝毫都没有理解的样子。与其说她是没有理解,倒不如说其实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她在装作不理解的样子。

  也就是说她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变身前的样子,这样想的话就能说得通了。再说了,被魔法少女监狱关押的魔法少女的实际年龄怎么可能是中学生呢。

  犯罪学专家卡尔可罗知道,至今还从没有发生过在中学生以下的年纪就被判断为无法重新做人的案例。解除变身的话就会很明显地显露出她不是中学生。所以就装作没有察觉到,并且将此贯彻到最后。

  卡尔可罗点了点头,轻轻深呼一口气,手掌指向会议室的门口:

  “……那么,就出发吧。”

  这场合要先撑过去。明知会惹怒哈尔娜还得去向她报告,检讨处置方案。以这种形式的话,会与把叶强行塞过来的卡斯帕派起冲突的人就会变成哈尔娜了,自己当然不会首当其冲。如果在这里指摘问题就会变成最坏的展开,卡尔可罗会在卡斯帕派间引发问题。

  卡尔可罗对于使自己远离危险相当有心得。卡尔可罗是拥有魔法少女才能的魔法使,是孤独的存在。没有被魔法少女当成同伴过,而是被看作是权利的爪牙。魔法王国的贵族将自己视为便利的道具,也从来没有被视作为同胞过。

  危机管理必须是纤细的、临机应变的,但被上司怒吼的次数也增加了。况且,被监狱直接塞过来的魔法少女这样蛮横无理的行为导致哈尔娜异常愤怒,怒气变成了平常的三倍。于是,卡尔可罗的胃就又痛了起来。

  一边在走廊上行走,一边看向身后。叶的校服到处都有破损。配给品明明不是二手货啊,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这衣服是?”

  “校服。”

  “不不,这个我知道。看起来每个部分都有破损之处。”

  “为了便于行动调整过了。”

  “……是这样啊。”

  怀着和看见出子的时候同样的心情,这里应该是必须要放弃的时候了。这不是自己该管辖的范围,只要事后再做一下报告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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