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啥?』
作为部室的第二理科准备室一角,有整理时堆放确认不需要,但却还能使用的物品的空间。
「我在找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啊!」
随意地回答了搭话的【透】君,在那些等同于废品的东西堆成的山上物色的我找到了那个。
——酒精灯。也就是在带有盖子的玻璃容器中注入可燃性药品——酒精,然后放入能够吸收的绳子的加热实验用器材。拿起来,通过荧光灯的灯光来确认其中,因为盖子好好关着,似乎还有足够量的酒精剩了下来。
我将其好好摇晃了一会儿后,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紧接着从包里拿出了手掌大小吗,黑色且坚硬的——某种道具。
然后把它的前端靠近了打开盖子而显露的酒精灯的绳子,按下了按钮。发出「噼里啪啦」干巴巴的声响,酒精灯被点燃了。
『——喂喂,你啊。那玩意儿也是从那里找到的吗?那是电击枪吧?』
【透】君以有些惊讶的声音指出我手中的黑色且坚硬的道具——电击枪的存在。电击枪是通过从最前端放电,让人疼痛并感到麻痹的护身用具之一。
「——不。」我摇了摇头。
「这不是部室的用具,而是在自家奶奶房间中找到的。奶奶以前说过『年轻时曾经常受它照顾』。因此觉得也许能派上用场——」
『你奶奶究竟度过了多么暴力的人生啊!』
这么吼完后,【透】君如同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嘟囔道:『对了,这么说来……』
『——这么说来,传闻变得很厉害了哦。』
「——?什么?」
【透】君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说你「要找到出卖自己的家伙并进行报复」,已经在学校中成了话题啦……』
「在找的确是事实。但是要不要报复倒还没决定……」
我看了看手里的电击枪,然后再一次转向【透】君。
「总之,我想要知道【假A子】的真实身份。如果【雷击事件】的犯人和【打破玻璃窗事件】的犯人是同一个,那只要能特定出谁是【打破玻璃事件】的犯人,就能够把他作为突破口知道整个真相了……」
关于盐谷同学的【雷击事件】,隐瞒学生的部分似乎很多。轻易说出口会变得麻烦就糟了,因此昨天我并没有对无关者的荒井同学说。顺带一提,今天午休已经把DVD给她了,她非常高兴。
「将所有真相掌握在手中,在此前提下,如果有必要,也希望他能够赎罪。」
对于我的主张,【透】君深深叹了口气。
「——但是啊。没有其他线索了吗?不管是多么小的事也行,别的端倪或是——能成为关键的东西。你去询问别人效率也很差,况且光是在让状况更加恶化哦?」
「线索吗……」喃喃自语后,这次轮到我叹气了。
「……现在没有呢。」
如同轻吟一般说完,我将体重靠在椅子上,陷入了脱力状态。这几天,虽然考虑了很多,但还是找不到头绪。
「好累……」
这几天一直都是这种感觉。因为梅雨而产生的潮湿且让人不快的环境和由于调查取证而减少的睡眠时间。总觉得脑袋都快转不起来了……
「——啊。对了……」
我打开脚边的包,把手伸了进去。然后取出一瓶喷雾剂,将其面罩型的喷射口压到嘴上,按下了按钮。然后,伴随着「咻咻」的轻微声响,里面的气体进入了我的体内。
但是——
「——完全不起作用。」
『你……在做什么啊?』【透】君看到我的样子,以惊讶的声音询问道。
「这是氧气喷雾啦。听说用了会让脑袋清醒……」
『那可是原本就存在于大气之中的东西哦?现在又不是缺氧状态,不可能有什么实际感觉的啦……』
「……」
『——还有,姑且提醒你一声,别以为对身体好就吸太多。虽然觉得你不会做这种傻事,但60%以上高浓度的氧气持续吸一两个小时以上的话,会造成【氧气中毒】,导致肺充血或失明——最糟的情况下甚至会死亡哦。还有,不可以在点着火的酒精灯旁使用。【燃烧】就是【氧化】。有成为促进燃烧的【氧化剂】的危险哦。』
「好啦好啦……」
『——话说,你那玩意儿是怎么回事?买的吗?花大钱买这种原本就存在于大气中的东西……』
「……别人送的啦。」
『喂喂,谁送的?该不会是什么可疑的男人吧?……你啊,就算在路上该有人搭话,也不可以跟着不认识的人走哦……』
「不管是谁送的都行吧?你是我的监护人吗?丈夫吗?这是多管闲事,请不要干涉我。」
『什么嘛,真冷淡。我可是在担心你耶。总是糊里糊涂,看起来非常危险。我是在守着你不被怪虫子盯上——』
「依旧是这种强加于人的亲切。而且——怪虫子?那是什么?我可没有分泌出拥有诱人香味的甜树汁哦?我的身体很普通,应该不要紧的。」
『你是在说真的昆虫吗?不是那样啦,这只是比喻。烦人的家伙和变态都盯着你的贞操——是这个意思啦。』
「原来如此,烦人的家伙和变态吗……」
我站起身,拿起放在座位旁架子上的两罐喷雾剂之一,然后向着【透】君喷了过去。
『等……你,那个是雪村为了对付【G】而放着的东西吧……』(G:ゴキブリ,也就是小强)
据雪村老师所说,在她还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时,窝在这个准备室的化学老师似乎是个有些邋遢的人,那个时期曾看到许多【G】的身影。因此作为对策,她将写有『超强力』『秒杀』『埋伏』等关键词的药剂放入喷雾罐中,放了两罐在这里。她以前曾苍白着脸这么说过。
『等…你,真的假的?饶了我吧……』【透】君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我看起来难道像那种家伙吗?』
「——是的。」我坦率地回答道。
「还能以为二十四小时中120%都保持裸体的你是其他什么东西吗?如果这里不是理科准备室,这副打扮绝对会被警察抓走的。」
『这初生婴儿一般的姿态就是我的正装啦——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明显不应该是对着人的眼神啊!』
【透】君莫名其妙地擅自吵闹起来。
『给我等等,说真的。你啊,别太自恋。我喜欢的是更成熟的女性。对你这种小个子的平板身材才没兴趣呢!』
「……真失礼呢。我如果脱了可是很厉害的。」
『好啦好啦,大家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的,「其实说不定还不错?」这样的。但是你肯定是误会了。最多……会被有特殊兴趣的人猛烈的追求吧。』
「……」
『——哦?干嘛?表情似乎很不满嘛。如果想被称赞「好棒,好身材!」的话,去小学就行啦。』
「…………」
我再次向座位旁的架子伸出手去。那里还有一罐对付【G】用的喷雾,我扭下了它的喷头。对付【G】的喷雾和PC用的空气除尘喷雾相同,前端室细长的如同管子一般形状的喷射口。迅速地将其和相同尺寸的氧气喷雾剂喷射口作了替换,然后拿起氧气喷雾剂,将管子前端从装有【透】君的玻璃柜正面门的部分上方有空隙的地方插了进去。进行了喷射。
『喂喂,干嘛?这算什么意思?话说在前面,我的脑袋可是非常清醒的。才没有睡傻——啊,你,要做什么——』
我用另一只手将没有替换喷射口的对付【G】的喷雾剂如同氧气喷雾剂一样插入了玻璃门的间隙开始喷射,看到这些,【透】君的声音惊慌了起来。
等氧气喷雾剂喷完后,我用空出来的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什么印刷用纸,用单手将其折成了细长条。然后等差不多成型后,抓起它,将其尖端靠近了还在燃烧的酒精灯的火。当然,尖端被点燃了……
「对付【G】的喷雾里面应该大多都是可燃性的药品对吧……」
『喂喂,等等,难不成,你——』
「刚才你的确有说过氧气喷雾剂的【氧化剂】效果来着……」
『喂,等等啦。这实在是太乱来了。你有那么生气吗?只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喂——』
我不理他,将点着火的印刷用纸从玻璃门的间隙丢入了玻璃柜内。
『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啊。真的不会区分好事和坏事吗?』
【透】君以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询问道。虽然魄力满点的大火已经消失,但玻璃柜里还是烟雾弥漫,只能模糊地看见他的身影。
「没事的。起火也只不过是一瞬间,没烧的很厉害。就是焦掉了一点——」
『笨蛋!如果我穿着起毛素材的衣服或是易燃的体质的话,一旦蔓延不就玩完了嘛!』
「【透】君原来是难以燃烧的体质啊?」
『闭嘴!给我好好反省!况且你——』
因为【透】君吵吵嚷嚷——其实也不是,玻璃柜中传出的药品或塑料因烧焦而飘散的独特空气钻入了我的鼻腔。如果那是有害物质就伤脑筋了,我将脖子上的围巾拉到了鼻尖上方。
「——啊。」
那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抱歉。【透】君……」
『——哦?哦哦?』
「我突然想起有急事。下次再陪你吧……」
『——!不管你了!这算什么嘛,让人误会,有了奇怪的期待——』
我从包里拿出运动服上衣,披在了身上。
「再见,我要走了。」
『居然还没在听!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去管大声疾呼的【透】君,我走向出入口的拉门。但是他却从背后叫住了我。
『——喂,等等。真的有急事吗?』
「是啊。」我点点头。
「作为几天前【踹飞副校长事件】的惩罚,我现在得去打扫空教室才行。当然,和上次是不同的房间。似乎是在决定【迟到惯犯】的惩罚时以顺便的形式突然决定的,我都忘了今早有收到通知。这次如果不去果然还是会很糟吧……」
和【透】君道了别,我来到了走廊。然后快步跑向现场。
「——来集合的只有我吗?」
这里是校舍的角落。位于充满被舍弃般寂寞气氛的地方,在某间空房间前的走廊里,我向站在眼前的副校长如此问道。
「是啊,原本预定要一起打扫的学生说『叔叔病危要去医院』,上完课后就回去了。所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副校长一边说着,一边将钥匙塞入门的钥匙孔内转动了一下。发出了咔嚓一声,可见锁已经被打开了。
「——那,等结束了就来报告吧。」
以比上次冷淡的口吻留下与上次相同的台词,副校长离开了。
「——哎呀哎呀。」
穿着运动服的我轻轻叹了口气,打开了那空房间的门。
——室内漆黑的令人惊讶。
从旁边房间的大小和门的位置来判断,这个房间应该并不大。我想大概和上次我没能打扫完的那个房间差不多。但是,就算打开入口处的门,光也无法照射到深处,虽然正面的墙上似乎有类似窗户一样的东西存在,但是被什么堵住了吗?只有微光程度的光线从外面穿过那个部分照射了进来。而微光由于室内尘埃的反射,浮现除了好几道细长的光带。再加上——
「这个味道是什么啊……」
虽然嘟囔着『是什么啊』,但这个味道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应该说最近经常闻到。会让心生烦闷的那个……
——?
凝神看去,里面——被堵住的窗帘所在的墙下的地板上,能看到有什么巨大的物件在。形状给人一种扁平长方形的印象,宽度大概有我的身高左右,不过吃不太准。
「……」
我压住门,伸手去与门合叶相反的墙那边摸索。然后,我的指尖立刻摸到了两个突起物。那是室内灯的开关。
我按下了上下排列的两个开关中在上方的那个开关。听到了啪嚓一声轻微的声音。但是,天花板并没有灯光亮起。依然是一片漆黑。但是——
「呜咕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突然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我大吃一惊,松开了开关。
「——呼,呜,呜咕哦哦哦!」
声音变得更响了。……不。这并非【声音】这种高尚的东西,更接近野蛮的【呻吟】……它给人以这种印象。
「——有谁在吗!?」
我大声喊道。但是反应并没有改变。
而且那【呻吟】似乎是从那巨大物件那边发出来的……
「……」
我再次将手伸向室内灯的开关。然后摸索到了位于下方的按钮,用力按了下去。
啪嚓……
叽叽叽——
我听到了轻微的,如同蝉在树干上鸣叫一般的声音,然后看到眼前位于深处的巨大物件的一端有细小的光线。紧接着——
嗙!
突然,那巨大的物件被火炎包裹起来。
然后,与此同时,那物件中传出的【呻吟】也变得更加激烈,然后,我清楚地明白了那物件的真实身份。
——是人类。
一个手脚被绑起来躺在地上的人被火炎包裹着浮现在黑暗中。头和上半身分别被什么如同袋子一般的东西盖着,伴随着袋子的燃烧而发出痛苦的——不成声的惨叫。
虽然我一瞬间呆住了,但立刻回过神来。然后将自己用单手压着的门用力推开后,一口气冲进了室内。
来到燃烧着的人身边后,我脱下运动服的上衣。这时后方传来了很响的一声「咔嚓」,但我没空管这些。我立刻用双手拿上衣,向着燃烧的人啪啪作响地拍了下去。
虽然是遮蔽空气来灭火的作战,但一时间火势并没有衰弱下去……
「——!」
我找到了会构成这状况的原因。在这个人的身体上,胸口有一处,两脚各有一处,贴着类似电线一般细长的物体的尖端。然后,在这人旁边放着好几个由我身高一半大的,黑色的如同液化气瓶一般的东西,从它们被连结着的瓶口处延伸出两条长软管似的管子,从那里发出「咻咻」的轻微声响,将气体送入两个袋子中,就是这样的装置。
我立刻用力拔掉了那如同电线一般的东西,踢飞了液化气瓶似的瓶子,然后将软管的口子朝向其他地方。
接下来就是拼命用上衣拍打那个人。
火终于灭了。
不过,那人已经筋疲力尽了。我靠过去在他耳边大喊「你没事吗」,但是并没有任何回应。
「请振作点!我现在就——」
打算再次大喊的我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我想是因为燃烧时产生的烟雾和那个讨厌的味道再加上钻入鼻腔的塑料系的烧焦味——恐怕是盖着的袋子的材质吧——混合在一起,突然进入了肺部的关系吧。
在将它们全部咳出来后,我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向上拉了些。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向出入口的门。
——总之,得先喊人来……
好不容易到了门边,我握住门把转了一下,然后向自己这边拉过来。但是——
——咔嚓!
门没有开。再拉了三次,结果也是一样。
「——!」
我简直无法接受现况……难不成,锁上了——
我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用那光芒去照门把手。
「——!果然……」
和之前我被关起来的时候相同。门把手的锁扭部分被完全摘除了。
——咚!
我握紧一只手,如同想要将积郁在胸中的什么宣泄出来一般,用力将那只拳头砸在了门上。
我知道就算这么做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是,我却忍不住不去这么做。
刚才还在燃烧的人恐怕并非平安无事。有必要立刻治疗吧。不,也许已经……
我再次抬起拳头。那是和刚才不同的手。然后我打算砸下去……
「…………」
我发现那只手里拿着手机……
随意地看向窗外,世界已经一片青黑。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另一边,世界也会随之缓缓陷入黑暗。此时,我正在学校昏暗的走廊里走着。被好几个警官所包围……
那个被点燃的人被赶来的救护车立刻搬去了医院。而我则向同样赶来的警察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但是,似乎光是那么做并不足够,接下来要坐警车去一趟警察局。然后在那里要好几十次重复相同的话吧。
校舍内还有学生在。明明平时早就走光了,今天却留下了很多,视野中到处都是人。恐怕是听说了这骚动,然后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也就是所谓的好奇心吧。但是,他们一看到我和警官的身影就缩掉了,只是悄悄地靠在走廊一端目送我们。
来到大门。那里也有好几个学生在。比起这些,我在意的是在角落里有一对我认识的男女。
两人正在争论……应该说,女性正单方面地进行逼问,而男性则像是在劝解一般。
「——轻部主任。」
在我身边的警官之一向轻部主任——轻部刑警打了招呼,而他以「啊,这就来」回应了他后,就朝这边靠了过来。而女性则追了过来……
「——轻部先生,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非常气势汹汹的女性是雪村老师。很难想象平时的学校生活中给人以柔和印象的她居然会激动成这样。
「嗯,我明白。但是,从她这里了解详细情况是我们警察的当务之急。」
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这么说完,轻部刑警向类似其部下的人问了句「警车呢?」部下立刻回答「停在正门前了」。
轻部刑警淡然地凝视了在一边抬头看他的我,然后说了句「——好了。那么走吧」后,轻轻推了推我的背部。
我跟着他从正门来到了外面。
一出来,正面就停着一辆黑白相间的警车,它正以发动着引擎的状态待机。而大量还未回家的学生们为了看热闹而围在它周围,作出了一堵还算厚的人墙。
在青黑色的世界中,警车顶上不停转动的红色回转灯更是显眼,酝酿出一种非日常的气氛。然后,我以事不关己的感觉看着那光线照耀着围在周围起哄的人的脸上。
那些看热闹的人们表情都十分相似。微微皱起眉头,眯起眼睛,有些想要退避(?)似的凝视着这边。但是,一旦和我视线相交就会突然移开视线。就好像……是的。就好像我是异常的存在一般——如同看着怪物一般——就是这么一种态度。
我突然想起昨天荒井同学所说的话……
——因为大家都在害怕。应该是害怕小结吧。
……这样啊。大家都在怕我。所以才都露出那种表情的吧,原来如此……
——但是,为什么呢?我和大家一样都是人类。既没有长尖锐的角或牙齿,屁股上也没有尾巴,更不会从嘴巴里喷出火来。为什么要怕我呢……
「……啊啊,原来如此。因为我是【犯人】吗?」
突然灵光一现,我不禁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在我脑中浮现起傍晚的电视新闻中出现过的,头上披着毯子,被铐住的双手上盖着毛巾的人从建筑物中出来坐上警车的场面。也就是说,在那群看热闹的家伙脑中,我就与六点新闻中的人属于同一范畴吧……
「……」
我向正打算钻入警车助手席的轻部刑警问道。
「手铐……不用戴起来吗?」
轻部刑警停下动作,转向这边,轻轻凝视我的脸。
「我觉得没必要。你又不会逃吧?」
「——嗯,是啊。应该。」
因为现在还不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我给出了暧昧的回答。
一位警官打开了后座的门。
另一位刑警先坐了进去。接下来则是我。然后,打开门的警官在我之后打算坐进来——就在这时候。
「——!」
雪村老师居然插进了警官和警车之间。警官慌忙为了阻止她而抓住了她的手腕。
「请放开我!」
雪村老师强硬地想要甩开他。
「我也要一起去。」
但是她被警官强硬的拉开了。
「雪村老师……」
已经坐到助手席的轻部刑警再次下了车,叫了她。
雪村老师从正面凝视着他说道。
「她是相信我才联系我的。所以我也必须回应她。」
————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如通紧绷的丝线一般。
「——我明白了。」
没有将与雪村老师对视的视线移开,轻部刑警如此说道,然后让抓着她手腕的警官放手。
等确认了雪村老师坐进后座后,他关上了门,然后自己也钻进了助手席。
透过反光镜看了看他,似乎他正有些烦躁地抓着头发。
「被害者的名字是【泷川静流】。和你是同性,还是同级生,你认识吗?」
「——我想应该没有。这名字我没听过,脸……因为昏暗,根本没看清楚。」
「这样啊……」坐在桌子对面的轻部刑警深深叹了口气。这里是警察局。我现在正在调查室里。
「然后……那个泷川同学的情况怎样?」
「——不太好。」轻部刑警凝视着我的脸回答道。「虽然还有呼吸,但情况非常危险。在救护车里虽说曾醒过一次,但现在又昏过去了。而且那时候还确认到她的眼睛似乎看不见了……」
「……眼睛?她到底被做了什么?」
「被做了吗……」轻部刑警没有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只是喃喃自语道。然后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
「……她的嘴巴被塞住,头部和身体——如同贯身衣一般经过加工,开了洞让双手合头部穿出——套着塑胶袋,那是放在旁边的几个液化瓶中将某种气体一点点地送入其内部的装置。再加上身体上卷着沾染了可燃性药品的毛巾一般的布料。手脚也被由手套改造的束缚用具绑住,脚那边连接着经过加工,前端容易放电的电线,而那另一头就接在室内灯的开关上……」
「……」
「开关原本的配线被切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校内变压器引来了家庭用电所无法比拟的强力电流。而且还不仅如此,从开关上还有一条电线延伸进入了身体上的塑胶袋内侧。室内灯的开关只要按了上方的,手脚上的电线就会通电,而按了下方的,连接着身体的电线就会通电……」
「不好意思,我有问题。」说明告一段落后,轻部刑警停了下来,我则趁此机会插了嘴。
「那个『某种气体』是什么?应该是在塑胶袋内——在某种程度密闭的情况下也能让物体燃烧的物质吧?再加上还送入了盖在头上的塑胶袋中,也就是说直接吸入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没有危险的吧?和她眼睛看不见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轻部刑警给出了暧昧的回答。然后,他将视线微微从我身上移开……
「还有很多没调查的事,整体上还并不清晰。但是还是有一点我可以干脆地说出来,这个装置已经脱离了常轨。犯人是个极端异常的家伙,这是我的感想。」
「你想说那个犯人是我吗?」
「……」
轻部刑警没有回答。但是,终于还是以低沉的口吻继续说了下去。
「绑在泷川同学脚上除了电线,还有钢丝,那前端连接着被深深刺入地面的锚栓。她似乎在黑暗中打算徒手将它弄断的样子。钢丝上沾着干掉的黑色血迹。再加上似乎曾想要爬到出入口那边去,地板上也有很多沾着血迹的抓痕。她的指甲开裂,皮开肉绽,骨头都断了,就如同是掉落在路边泥潭中的枯枝一般肮脏……真的很惨。我觉得那个犯人对被害者应该抱有相当深的【仇恨】……」
「你想说那是我吗?」
面对我的提问,轻部刑警依然没有回答,但却接着说了下去。
「说真的,你和她之间西湖的确有【怨恨】的这条线……」
「——哈啊?」
因为是非常突兀的内容,我不禁出声反问。
「为什么我会对她——对见都没见过的人产生怨恨?」
「……」
又是沉默,但是他很快说了下去。
「你最近被诬蔑打破了校内的玻璃窗吧?犯人之一就是她。」
「——咦?」
轻部刑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吃惊的表情。不知何时他的视线已经回到了我的身上。然后,他将黑色笔记本中夹着的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
上面是一位女性。头发极短,脸并没有什么特色,但就算是生来就不擅长记住他人脸和姓名的我在见过三次后,也多少会留下印象……
「……这人是?」
「——【泷川静流】。因为是以前的照片,看起来比现在要小些。」
「……」
「我前天在盐谷同学住院的医院看到她了。似乎是和朋友一起来看望盐谷同学的。虽然因为谢绝会面而没能见成……」
轻部刑警的视线依然黏在我脸上,继续说了下去。
「自从盐谷同学发生了雷击事件以来,警察就一直在她的身边搜查。有没有什么会产生怨恨的事。但是,最近有情报说她和泷川同学似乎将打破校舍内窗户的罪嫁祸到你身上……」
「——什!」
「而且,似乎还有另一个今天原本会和你一起在那个发生事件的密室中单独相处的人吧?于是你——」
「——请等一下。」
虽然轻部刑警话说到一半,但我忍不住打断了他。
「那个——另一人是谁?」
「我不能说。」
「……」
也有立场上的问题吧。还是说已经把我当做犯人,希望能从我的口中直接挖出来……不管怎样,我凭现在所听到的情报已经推测出了那另一个人的脸……
「那难道是——」
「咚咚……」在我打算说出那个人名字的瞬间,出入口的门从外侧被敲响了。然后,一个看上去像是刑警的男性进来瞥了我一眼后,在轻部刑警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轻部刑警露出有些放心了的表情,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表,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已经很晚了。今天就这么回去吧。」
「……」
我盯着轻部刑警的脸,无言地站起身。然后就这么沉默着从他眼前走了过去。
然后,他轻声在我背后说道。
「雪村老师一直在大厅里等着。快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