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章 女王、王夫、王子与公主

  当天午后。

  可说是卡巴王国王宫中心部位的「谒见厅」,笼罩着异样的氛围。

  在奥拉女王稳坐的御座下,并排而站的卡巴王国文武百官,脸上都浮现着紧张与好奇交杂的复杂表情。

  这可以说是相当稀奇的状况。在场的贵族们都拥有一定以上的地位,堪称国家的栋梁。

  这些老江湖的贵族们,会显现出「紧张」就已经很稀奇了,更难得看到他们无法隐藏「好奇心」。

  然而要断定他们这样叫做「没出息」或许略嫌太苛刻了。他们如今面临的,的确是让人不得不「紧张」,又十足刺激「好奇心」的事态。

  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来访。

  这件事实的重大程度,足以让大国卡巴王国的贵族们失去平静。

  如果卡巴王国是南大陆西部的雄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就是南大陆中部的霸主。

  而且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不同于「治愈魔法」的力量受到需要,而频繁造访各国的吉尔伯法王家成员,夏洛瓦王室的成员是「附加魔法」的术士,基本上不会离开本国。

  至少算起来,应该已经有一百多年没进行过官方访问了。这样覆盖着神秘面纱的王族,如今紧急访问我国,纵然是擅长矫饰言词与表情的贵族们,也无法掩饰好奇心,这是无可厚非的。

  并排站在御座下的贵族们,虽然装出一副肃穆的表情,眼神却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好奇色彩,将视线朝向还没开启的双扉门。

  (虽然早已听到风声了,但没想到真的来了啊……)

  (只能说太令人震惊了。他们究竟有何意图?)

  (谁知道呢。官方说他们是做为「亲善大使」前来访问的。)

  (那应该只是藉口吧。无论真相如何……)

  (是啊。短期之内恐怕会不得安宁罗。)

  他们立正不动,严肃地低垂着头小声交谈的内容,如果奥拉能够听见,一定会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吧。

  其实善治郎继承了夏洛瓦王室的血统,或是善治郎带来的弹珠很可能是最适合使用「附加魔法」的介质等等,这些被视为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来访的真正目的之相关情报,贵族们的「谣言」之中完全没有提及。

  就目前为止,消息封锁似乎发挥了期待的效果。

  想着想着,双扉门随着沉重的声响被推开,一对男女在谒见厅现身。

  (哦,那就是……)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

  一身独揽并排站在左右两边的卡巴王国贵族们的目光,身穿整齐紫色正装的夏洛瓦王室年轻王子与公主,静静走在红色地毯上。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以皮甲保护身体,腰际佩带长剑的数名骑士。

  战斗用魔道具自不待言,弓箭与矛等主要武装也不能带进这个大厅,然而看到他们步履自然却又没有破绽的脚步,就知道他们只需一把剑,在紧急状况下一样能发挥以一挡千的战斗力。

  不愧是南大陆中部的霸主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御林军。就在武官们如此佩服又警戒的视线之中,双王国使节团一行人来到了御座之前,站定脚步。

  「……」

  坐在御座上的奥拉,不发一语地俯瞰着站在眼前的异国王子与公主。

  (这就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吗。原来如此,看这魔力量,确实是王族没错。)

  奥拉看了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身上散发的魔力,内心自言自语。

  柏娜公主的魔力约莫比坐在身旁的丈夫——善治郎稍差一点,但法兰西斯科王子则有其将近一倍。

  这种魔力量以大国的王族而言,也是超乎常例。奥拉有自信就算与其他王族相比,自己的魔力量也算很高了,但法兰西斯科王子比她多出更多。

  (嗯,看来法兰西斯科王子是现任国王的嫡孙,柏娜公主是返祖遗传的一代王族,应该都是事实。不过,这下就更扑朔迷离了。一个直系王族拥有如此丰厚的魔力,为什么会得不到王位继承权呢……)

  早已长大成人,看起来健康上也没有问题,拥有王族当中超乎常例的魔力,又是第一王子的长男。

  在这样的条件下,得不到王位继承权实在太不自然。

  (真的是人格有什么问题吗?)

  这情形再度唤醒了奥拉的戒心,不过她丝毫不显现出内心想法,在御座上以了亮的声音对两人说道:

  「吾乃卡巴王国国王奥拉。有劳两位远道而来,欢迎你们的来访。不用拘束,尽情享受吧。」

  这类官方活动,无论是台词还是动作大致上都有一定的规范。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所采取的行动,却稍微出乎奥拉的预料。

  「是,我乃夏洛瓦王室第一王子朱赛贝之长子法兰西斯科。感谢国王准许我等入国以及逗留,不胜喜悦之至。」

  法兰西斯科王子以流畅的口吻说出制式台词,并动作顺畅地深深「低头致意」。

  先不论一般王族,通常身为王储的皇太子或他的长子,出于「将来的国王」这个立场,即使面对他国君王也不会低头。

  当然,用词遣句等方面多少会采取谦卑的态度,这从现任君王与王子的立场差异来看是理所当然的,但「低头致意」就太离谱了。

  事实上,淹没整个会场的贵族们也都交头接耳,表现他们的惊讶。

  至于在法兰西斯科王子后方待命的双王国骑士们,则没有一个人做出特别反应。

  (原来如此。对双王国的人而言,这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了。这么说来,这种举动就不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独断了。)

  这无疑代表了在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法兰西斯科王子今后绝不会继承王位」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同样,我乃夏洛瓦王室成员柏娜。有幸拜见奥拉陛下的尊容,不胜惶恐……」

  接着,站在旁边的柏娜公主比法兰西斯科王子更有礼地低头致意,以紧张万分的语气讲出符合礼仪的开场白,不过奥拉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思索着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事。

  (这个男人究竟因为何种问题,而得不到王位继承权?真的是人格吗?但至少他像是还有点常识,能像这样毫无困难地完成礼节应对……)

  奥拉表面上眉毛不动一下,只在脑中不停思考着今后可能发生的状况。

  ◇◆◇◆◇◆◇◆

  一般在王宫举行的夜会有一项潜规则,那就是身分越高,到场时间就必须越晚。

  夜会的「主办人」可以稍微摆摆架子,晚点到场;相反地,如果主办人是王族,那更是确定必须最晚莅临会场,才合乎规矩。

  当然,这并不是明文规定的违法行为,所以王族不会因为早到而受罚,但从结果而论,太早到会招致比王族晚到的贵族们怨恨,因此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状况,否则都应该避免。

  而今晚王宫举行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欢迎晚宴」,是由卡巴王室主办。

  必然地,身为主办人又是王族的奥拉女王,与她的伴侣善治郎,就必须最后入场。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现代地球的那种「精确的机械时钟」。白天能依赖日晷还好,夜晚时间就只能仰赖各自体内的生理时钟了。

  结果,善治郎与奥拉只得在会场旁的等候室空等,直到今晚预定出席的人全数到场。

  「呼……真闲。」

  昏暗的等候室里,善治郎坐在有弹性的沙发上,嘴里不禁漏出了真心话。

  刚进入等候室时,想到必须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子、公主交谈,把善治郎弄得紧张万分,然而那种紧张感也维持不了一个小时。

  「呼……哎唷,好险,好险。差点就把衣服弄乱了。」

  紧张感一减缓,沙发上的善治郎坐姿差点变得松散,但他想起自己的穿着,又赶紧坐好。

  今晚的善治郎,夸张地穿着整套以红色为基调的卡巴王国民族服饰。比起几天前举行的「欢迎典礼」时穿的第一正装,这件已经算不错了,即使如此,现在身上这套第三正装,穿起来也绝对算不上舒适。

  「善治郎。若是觉得不舒服,就把衣服弄松点如何?我想应该还要再等一会,侍女才会来叫我们。」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奥拉虽然这样说,但善治郎出于有些一板一眼的个性,不能接受她的好意。

  此时善治郎身上穿着的服饰称为第三正装,就像和服一样前面交叠,用腰部的腰带绳系紧,外面再套上背心式的衣服。

  说来窝囊,善治郎要是在这里把衣服弄乱了,他可没有自信能自己把衣服重新穿好。在紧迫的时间内,还要麻烦想必很忙的侍女们,会让他过意不去。

  「不,还是算了。应该差不多要来叫我们了吧。」

  所以善治郎就这样说,摇摇头。

  沉默等待的确很无聊,但他可不想多此一举,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善治郎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擅长应付临场状况,意外情况能避免就避免。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暗啊……」

  善治郎到这时候才低声这样说,他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瞪着立在桌旁的高脚油碟。

  夜会会场在璀璨耀眼的水晶吊灯上点燃大量蜡烛,保持着一定的亮度,不过这间等待室就没那么好了。

  相对而坐的两张沙发四周围绕摆放着四只油碟,那火光实在说不上亮。坐在对面的爱妻的身影,也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脸部五官等等完全看不清楚。

  就在此时,奥拉脸部下方忽然亮起了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庞。

  善治郎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奥拉,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握着什么东西,正在操作某些按钮,立刻就想到了那是什么的光。

  「咦?奥拉,你把那个带来啦。」

  奥拉握在右手里,手指熟练地操作的东西,是「可携式音乐播放器」。那本来是善治郎在搭电车通勤时用来杀时间的。

  最近有些音乐播放器甚至被称做「无通话功能的智慧型手机」,功能更齐全,不过善治郎的这款性能没那么强大。这个比较小型,功能有限。虽然有个小萤幕,所以勉强可以欣赏影片,不过实际上来说比较接近音乐播放专用器。

  「嗯。这个用来排遗无聊正好。要不要一起听?」

  这一年来奥拉已经完全熟悉了使用方式,以习惯的动作操作音乐播放器,然后取下一边耳机,拍了拍自己坐着的沙发旁边的位置。

  「嗯,偶尔这样也不错。」

  闲得发慌的善治郎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提议,于是坦率地坐到妻子的右边,将一边耳机塞进左耳。

  这个随身音乐播放器也有外部喇叭,所以只要拔掉耳机就能直接听音乐了,不过善治郎带来的用具,基本上除了在后宫以外,他们俩都不会公然使用。

  再说像这样肩靠着肩,使用同一副耳机听一样的音乐也不错。

  善治郎戴起耳机的左耳,听见了明快的钢琴旋律。

  「哎呀。是古典钢琴啊。」

  善治郎有些失望地表示不满。

  奥拉播放的这首曲子,是善治郎以前在CD出租行的「装到饱百圆区」一次买下的古典音乐。

  他记得CD外壳上好像写着「波里尼的完美世界」还是「萧邦夜曲集」什么的词句,但他早早就用电脑把CD转成音乐档,光碟就扔掉了,所以记不清楚。

  这些不特别喜欢的乐曲,却比善治郎喜欢的流行音乐更受妻子欢迎,令他觉得有些寂寞。

  「嗯。我国也有音乐文化,王宫也聘请了众多一流乐手,但却没有一种乐器类似这个所谓的钢琴。音色听起来真舒服。」

  在善治郎带来的五花八门的音乐当中,最喜欢古典钢琴独奏曲的奥拉如此说完,嘴角浮现出微笑。

  卡巴王国的传统乐器,以打击乐器、弦乐器与吹奏乐器这三种为主。

  不用说,这个国家没有制造钢琴的技术,而且这个地区也没有铁琴或木琴等「键盘打击乐器」。因此钢琴独奏听在奥拉耳里,似乎显得很新鲜。

  相反地,善治郎偏好的乐团歌曲就太新鲜了,对她的感受性而言似乎难以理解,所以不是很喜欢。也许问题其实很单纯,比起歌词听不懂的异世界歌曲,纯粹的器乐更容易欣赏罢了。

  无论如何,就算是不怎么喜欢的音乐类型,也足以用来打发等待的无聊时间。

  「奥拉喜欢钢琴曲嘛。对了,善吉好像也是,我觉得在房间里放古典乐的时候,他的心情好像比较好。」

  女王以没戴耳机的左耳,听见了丈夫不经意地嘟哝的一句话,脸上浮现骄傲的胜利微笑。

  「嗯,看来卡洛斯的感受性比较像我呢。呵呵呵。」

  说完,又对坐在身旁的丈夫投以挑衅的视线。

  平时琴瑟和谐的女王夫妻,碰到自己孩子的问题,竞争心也会毕露无遗。

  「唔……不、不会,不要紧。电脑里还有很多我喜欢的歌曲。胜负还没揭晓呢。我还有流行情歌什么的。」

  善治郎仍然坐在奥拉身边,手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哦,那真教人感兴趣。你尽量加油吧。反正无论如何,在卡洛斯学会讲话前,你祖国母语的歌曲都是不能放给他听的。」

  「呜哇啊,对喔!没、没关系,等卡洛斯学会讲话后,还是有机会扳回一城的。我绝对会还以颜色。」

  「呵呵呵,加油,加油,爸爸加油。不过五年后,卡洛斯就得离开后宫罗。」

  后宫的男性止步禁令,就算是直系王族也不例外。只有后宫之主,也就是君王本人(虽然善治郎不是君王而是王夫),以及尚被算作没有性别,未满五岁的幼儿例外。

  「呜呜呜……」

  一边是出言挑衅,一边则是不服输地反驳。然而两人虽然斗嘴,语气与表情却流露出互相调侃取乐的气氛。

  「我想想,他好像不太喜欢节奏太快的,所以应该以近似清唱的流行情歌为中心。不,等等喔?我记得我好像有几首器乐乐团的曲子?那种的话现在就可以……」

  「嗯,我欣赏你这种明知不可行仍要挑战的精神。」

  夫妻肩靠着肩,分享一个耳机边听音乐边互开玩笑,一直到王宫侍女来呼唤两人才结束。

  ◇◆◇◆◇◆◇◆

  「奥拉陛下,善治郎大人,到场!」

  听见别人高喊自己的名字,感受着整个会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善治郎牵着爱妻的手,缓缓迈开脚步。

  吊在天花板上的好几盏水晶吊灯,以及整齐排列的高脚烛台上燃烧的蜡烛火焰,照亮了夜会的会场。

  即使每一个光源都是微弱的火光,数量一旦如此庞大,也足以将这间宽敞的会场照到称得上「灯火通明」。

  当然,与用LED落地灯照亮的后宫起居室是不能比的,但比起善治郎待到刚才的等待室,光亮程度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用白银与水晶制成的水晶吊灯闪烁着光辉,让善治郎不住眨眼,他发现有这么多的视线看着自己,自己却不怎么慌张,令他内心暗自苦笑。

  (经验了这么多次,总算是多少习惯了这种立场了吗。)

  与奥拉结婚以来已经过了一年以上。善治郎也经历过好几次这种场面了。

  想当初连笔直前进都有困难,现在却只会漠然地想「啊,大家都在看我呢」。

  过度的「习惯」有时会引来「大意」,所以不一定是好事,不过比起当初紧张到路都走不好,还要妻子扶着自己,现在算是有长足进步了吧。

  (我想想,首先得跟夜会的主要贵宾致意,对吧。)

  善治郎感受着挽着右臂的奥拉的体温,悄悄环视四周,找出首先必须打招呼的目标。

  (找到了,就是那个吧。)

  不用找,一下就看到目标了。应该说因为司仪刚才有大声宣布善治郎他们女王夫妻已经入场,所以对方不可能不来致意。

  善治郎与奥拉在红色地毯上站定,等着一对男女快步走来。

  一个是年岁似与善治郎相仿的金发男子,另一个看起来至少十五,至多不超过二十,是个栗色头发的少女。

  配合这两位主宾的移动,伫立于会场的男女也让开一条路。

  很快地,这对男女就来到奥拉与善治郎的面前,其中金发的男子先做为代表开口。

  「有幸见到奥拉陛下与善治郎陛下。陛下本次为了我们,举办如此盛大的欢迎宴会,万分感谢。」

  说完,金发男子以有些做作的夸大动作行了一礼。

  「我也要表达最真诚的谢意,奥拉陛下、善治郎陛下。」

  接着,内敛地站在斜后方的栗色头发少女也如此说着,恭敬地低头。

  几天前双方已经在谒见厅见过一面,因此这次并非「初次会面」,不过善治郎当时只是坐在坛上的副御座,肃静地旁观入国仪式的执行,对他而言这次才是实际上的初次会面。

  「陛下」这个敬称让善治郎差点忍不住做出反应,不过看到身旁的奥拉没说什么,于是决定先不去考虑这事。

  由于「女王的伴侣」这种身分在卡巴王国没有前例,因此善治郎的敬称还没决定是「陛下」或「殿下」。所以卡巴王国的贵族们无论在官方还是非官方场合,都只称他「大人」,但要几天前才来到这个国家的外国人理解这种细微的心机,未免强人所难。

  「嗯,两位殿下也不用拘束,尽情享受吧。」

  「只要两位喜欢,做为安排这场宴会的人员之一,我感到无上的喜悦,法兰西斯科殿下,柏娜殿下。」

  善治郎跟着奥拉后面说,并细细观察站在眼前的两名年轻王族。

  「是,我们非常享受。说来难为情,我直到这个年纪,这还是第一次访问外国,眼睛看到的、手摸到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新鲜。这里摆放的料理与美酒,我也都是初次品尝呢。」

  法兰西斯科王子如此爽朗地回答,他声音明朗活泼,容貌端正,正适合他丰富的表情。

  个头比善治郎高,不过视线高度相差不多,所以大概在一百七十五公分上下吧?只是比起善治郎,他的手脚与脖子都很修长,肌肉均匀,完美的身材令人惊艳。

  因此穿起夏洛瓦王室的正装——这套浓紫基调、混合了晚礼服与军服设计的服装,丝毫没有一点突兀感。

  要是善治郎来穿,看起来肯定只像以不好的意味而言需要勇气的cosplay,然而由金发绿眼、身材出众的俊男来穿,不但不会输给衣服,而且相映成趣。

  (嗯……该怎么说呢,讲得好听点就是富有社交性,难听点的话,就是给人有点轻薄的印象吧。)

  善治郎确定了对异国王子的第一印象,就将应答的事交给妻子奥拉,直接将意识转向站在旁边的少女——柏娜公主。

  柏娜公主给人的印象,说起来有点失礼,但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不起眼」。

  「是,有幸能亲眼目睹名闻遐迩的卡巴王国的繁荣盛景,不胜喜悦之至。」

  柏娜公主用词干净俐落地答话,她姿势端正,背脊挺直,采取双手在下腹部位置轻轻交握的姿势,面露明显是装出来的紧张僵硬的笑容。

  柏娜公主的礼服比起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服装,是比较淡的紫色。

  也许这是以颜色的浓淡显示王族的「位阶」,不过就以柏娜公主的情况来说,这种淡淡的色调带来了好效果。

  柏娜公主身材纤瘦,容貌也平凡无奇,如果穿上浓紫色礼服,本人就会输给衣服了。

  比起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的外貌给人的印象较平淡,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她的头发吧。

  发色是栗色,长度介于肩膀与腰之间,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也许是不喜欢这种平凡的色调,头发好像洒了银粉,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一头秀发看上去闪闪发亮。

  发型也很独特。原本的发质应该是直发,不过那头直长发从正中间开始形成了大波浪。虽然不及现代的烫播发精致,不过这个世界也有刻意替头发做造型的流行趋势。

  柏娜公主的发型似乎也是这种造型之一,不过在这会场当中,没有其他仕女与她发型相同。因此,再搭配洒上银粉的效果,吸引了仕女们兴味盎然的视线。看起来偏向好意的视线比较多,或许今后会有人模仿。

  善治郎像这样用观察眼光打量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时,站在身旁的奥拉应对有方地继续谈话。

  「哦,这么说来法兰西斯科殿下与柏娜殿下,都是自愿来到我国的罗?」

  「是的,正如陛下所知,我们夏洛瓦王室极少有机会能够外出,所以我就趁这个大好机会游览一番。这就叫做顺水推舟吧。哈哈哈哈哈。」

  「法兰西斯科殿下!您现在是在奥拉陛下的尊前!讲话请再收敛点。

  真是抱歉,陛下。不过,殿下所言没有虚假,他的确是自愿出使,也真心期待这次的访问。而我也是一样。」

  毫不紧张地愉快谈笑的金发王子,与被王子的言行弄得紧张兮兮,始终帮着说话的栗色头发的公主。

  虽然对应主要都由奥拉负责,不过既然已经出席,善治郎也不能只当个旁观者。

  「噢,还有一个很大的理由,那就是我很想亲见善治郎陛下一面。恕我放肆,我对善治郎陛下感到一种强烈的亲近感。」

  「那是我的荣幸,法兰西斯科殿下。我也很高兴有机会能与殿下如此交谈。」

  善治郎装出笑容,回应态度友善到有些过度亲昵的金发王子。

  ◇◆◇◆◇◆◇◆

  大约一小时后。

  「喔喔喔喔,生命的喜悦啊!向这金色大海歌唱!」

  酒宴方酣之际,在会场的中央位置,满脸通红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正在展现他那美妙的歌声。

  虽说歌唱就像乐器演奏或舞蹈一样,都被认为是贵族的修养之一,但是在这种普通的夜会当中放声高歌、表演独唱,当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

  也许只是卡巴王国没有这个习惯,在双王国是很常见的。善治郎想到这个可能性,便以目光搜寻待在同一个会场的柏娜公主与双王国的骑士们。

  结果一看,贴身骑士们都用手按着头,要不就是在唇髭底下忍着苦笑。

  从他们的样子来判断,看来双王国的常识与卡巴王国相差无几。

  「真是抱歉,殿下没有恶意……」

  也许是对于自己没能阻止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怪异行径而感到歉疚,柏娜公主令人同情地缩成一团,不知道是第几次道歉。

  「没关系,我想您不用如此介意。殿下并没有给任何人造成困扰。」

  善治郎装出笑容应对,心里不禁有一丝罪恶感。

  只要看看不知何时脱掉了紫色上衣,畅快地展现歌喉的法兰西斯科王子那张红通通的脸就一目了然,他现在醉得很厉害。

  理由错不了,就是因为他豪迈地一口喝干了用善治郎亲手酿造的「蒸馏酒」调制的水果鸡尾酒。

  只喝过酒精度数低于百分之十的水果酒与谷物酒的南大陆人,用同样的感觉饮用以蒸馏酒为底的鸡尾酒,当然要醉了。

  (我姑且可是有跟他声明「这是很烈的酒」啊。不过第一次看到蒸馏酒,也不可能想像得到有多烈吧。)

  「爱的赞歌啊!向银色明月歌唱!」

  不过话说回来,他唱得还真开心。虽然对无地自容得发抖的柏娜公主不好意思,不过听到他唱歌唱得那么爽快,会让善治郎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实际上,其他出席的宾客们一开始的惊讶淡去后,脸上都浮现出善意的笑容,远远地旁观异国王子的歌唱。

  不只如此,不知不觉间还听见了伴奏,配合着歌声响起。

  (嗯?)

  善治郎反射性地将头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身穿卡巴王国老式民族服装的男女,正在演奏弦乐器与横笛。

  (那是宫廷乐师团?啊啊,是奥拉安排的吧。)

  这时善治郎才想起来,当法兰西斯科王子开始大声唱歌时,奥拉叫住了一个仆人,对那人做出了某些指示。

  一个人擅自唱歌只是意外状况,但若是配上乐师团的配乐演奏,那就成了一项余兴节目了。

  当然,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掩饰法兰西斯科王子酒醉而失了分寸,自顾自地引吭高歌的事实,不过有了这场夜会的主人奥拉让乐师们伴奏,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歌唱就成了公认表演。

  会场的贵族们,似乎也明白了奥拉的意图。本来那一丝困惑的气氛也完全消释,众人都坦率地向异国王子的歌声投以笑容与拍手。

  「法兰西斯科殿下,真是个有胆量的人呢。」

  「呃,是,那个……谢谢陛下。」

  听了善治郎明显斟酌过字句的评价,柏娜公主松了口气,但又再度露出歉疚的苦恼神情。

  「善治郎。」

  奥拉以眼神示意善治郎,自己要去帮法兰西斯科王子圆场。

  「我知道了。」

  善治郎也以眼神回答「这边就交给我吧」,目送着爱妻的背影脚步滑行似地离去,然后重新转向异国的公主。

  「柏娜殿下,您渴不渴?不嫌弃的话请用。」

  说着,善治郎对在附近待命、托着银盘的侍女打了个手势。

  看刭手势的侍女手托放着银杯的银盘,快步靠近两人,然后必恭必敬地将银盘送到双王国公主的面前。

  「啊,好的,谢谢陛下。我不客气了。」

  柏娜公主听从善治郎的建议,拿起银杯,虽然惶恐,但仍将杯中饮料一仰而尽。

  银杯里装的是卡巴王国常见的甜水果酒。善治郎还没那么欠缺常识,会推荐初次见面的公主喝以蒸馏酒为底的鸡尾酒。

  更何况刚刚才推荐给初次见面的王子而让他失态,现在更不会重蹈覆辙。

  「呼……」

  也许是因为摄取了水分,或是微量的酒精奏效了,刚才还紧张到让人同情的栗色头发的公主情绪舒缓了些,再次将视线转向法兰西斯科王子做确认。

  「喔喔喔,美丽的首都!沙漠的珍珠,她的名字是!」

  有了宫廷乐师团这个可靠的帮手,醉醺醺的王子殿下舒畅地唱起第二首来。

  柏娜公主做为本国的现任国王与下任国王指任的「监视人」,遇到这种情况真是头痛不已,但既然在奥拉女王的安排下「场面」已经成形,柏娜公主也无从介入。

  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显然奥拉女王与周围的贵族们都为柏娜公主他们着想,试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过这样也会让她这个「监视人」痛感自己的无力,而觉得窝囊就是了。

  无论如何,柏娜公主已经察觉到目前这个状况下,继续替法兰西斯科王子担心,也只会徒增精神疲劳而没有一点益处,于是她今天晚上头一次把法兰西斯科王子完全排除在视野外。

  这时,柏娜公主注意到善治郎拿着银杯的左手无名指上,「带有魔力的戒指」正在发出光彩。

  「善治郎陛下,那枚戒指是……!」

  柏娜公主眼神大变,采出身子对善治郎的左手投以热烈的视线。

  「噢,您说这个啊。是的,正是。这就是之前请夏洛瓦王室的人士进行『魔道具化』的戒指。」

  说着,善治郎换成用右手拿着银杯,把戴着戒指的左手伸到柏娜公主的面前,手心朝下,让她看个清楚。

  只要是发掘出魔力目视能力的人,应该都能看见。除了善治郎的手散发的魔力之外,戒指本身也发出了魔力。

  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这枚「结婚戒指」,由于作工太精巧,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目,因此以往都不会带出后宫,但今晚不得不破例。

  既然将戒指做成魔道具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本人有出席,不把戒指戴来参加是很失礼的。不过看法兰西斯科王子那副奔放的性情,也许这个心是白担了。

  无论如何,看到柏娜公主的激动反应,善治郎觉得找到了个好话题,于是积极地谈起戒指的事。

  「我记得这枚戒指,是由法兰西斯科王子附加上魔法的对吧?」

  「是,因为法兰西斯科殿下在目前的夏洛瓦王室当中,是首屈一指的附加魔法术士。我虽然也希望能成为附加者,可惜落选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虽然对于制作新的工艺品,我还算有自信,但若是要替原有的物品附加上魔法,我的魔力就显得不足了。」

  柏娜公主说着,自嘲地笑了,她身上散发的魔力以王族来说的确很少。

  善治郎的魔力在王族当中算是较低的,她甚至比善治郎更低。以王族来说大概是最低底限吧。

  听说隔代遗传出现的「血统魔法」继承者,血统的力量也是最低等级,看来不假。

  (相较之下,那边就厉害了。那个好像比奥拉还多五成呢。)

  善治郎只短短一瞬间,将视线朝向在会场中央舒畅地唱起第三首的金发王子。

  金发王子身上缠绕的魔力,庞大到足以显示直系王族的威严。

  奥拉女王虽然也拥有做为大国之君毫不羞耻的魔力,但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魔力实在太过突出,就算与奥拉相比,也能一眼就分出优劣。

  若是与善治郎或柏娜公主比较,更恐怕有「一倍以上」,不是开玩笑的。

  (真是厉害。那样看起来,搞不好跟善吉不相上下喔。)

  将这种感想隐藏在内心深处,善治郎把意识从远处的王子拉回眼前的公主身上。

  「原来如此,柏娜公主擅长制作工艺品啊。这让我想起来了,我听闻双王国在珠宝方面,是南大陆的佼佼者。」

  「是的。当然,我在珠宝方面的技术还不成熟,但比起魔法力,我对珠宝技术还比较有自信。」

  说着,公主轻轻点头,表情流露出言词以上的自信光彩。

  这位个性极为拘谨,性情多少比较消极的公主殿下,清楚地说了「有自信」。也许她虽然年纪还这么轻,就已经是个出类拔萃的工匠了。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她对珠宝方面应该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与热情。

  「以前吉尔伯法王家的伊莎贝拉大人,曾经让我看过一次,这枚戒指是善治郎陛下从陛下的故国带来的,对吧?」

  虽然还不至于打破礼法,但柏娜公主对善治郎左手无名指投注的热烈视线,仍然让善治郎不禁感到生命危险。

  所谓的眼若饥鹰,指的就是这种视线吧。

  意料之外的热烈视线让善治郎不禁畏缩,但他勉强维持住笑容。

  「嗯,是的。我的故乡有个习俗,结婚时,男方要赠送女方对戒——也就是一对相同的戒指。」

  他针对结婚戒指简单地说明。然而柏娜公主对于这些关于结婚戒指的知识似乎不感兴趣,只是随便听听,汪目焦点仍旧摆在「戒指」上。

  「这样呀。那么,那种戒指在善治郎陛下的故国是很常见的罗。像那样将金刚石切割成光辉多面体,而且还能将三颗宝石处理成相同大小形状,分辨不出差异……」

  「呃,是啊。虽然绝对称不上便宜,但应该算常见吧。」

  「那么,善治郎陛下知道那个戒台金属的加工方法吗?黄金的确是容易加工的金属,但我不知道有任何方法能雕刻那样细致的纹路,而没有一点歪扭。如果善治郎陛下知道方法的话,千万请您不吝赐教。」

  可能是有了三分酒意吧,柏娜公主一反刚才的文静乖巧,顿时变得饶舌起来,显示出自己对「珠宝工艺」的热情。

  「不,很抱歉,我对那方面一无所知。」

  「真的一无所知吗?一点都不知道?即使是一点琐碎的小知识也好。」

  「您虽然这样说……但我真的是个门外汉。道听涂说的外行知识,反而只会有害吧。」

  「外行知识也没有关系。能做为任何参考都好。」

  柏娜公主的热意与恳求,与当初给人的印象大相迳庭,让善治郎难掩惊讶之情。

  (呜哇,跟第一印象差好多啊。刚才只是在装乖宝宝吗?不对,这个样子看起来与其说是跟第一印象差很多,不如说是只有讲到关于珠宝的话题时,会变了一个人吧?)

  善治郎并不讨厌这种一讲到自己喜欢的事物,眼神就会改变的狂热者。

  「……我明白了。改天有机会的话。」

  「谢谢陛下!」

  结果善治郎拗不过她,不小心就说出了这种几乎等于是「口头约定」的话来。

  ◇◆◇◆◇◆◇◆

  以主人身分出席的夜会总算平安结束,善治郎与奥拉到浴室洗去了汗水、污垢与香油,在开着冷气的凉爽寝室度过就寝前的短暂时光。

  「啊——累死我了。唉,睡前真想看一下善吉的脸啊。」

  「呵呵,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若是这个时间造访卡洛斯的房间,会麻烦到乳母与负责侍女的。因为我们一旦进了房间,她们基于立场非得起床不可。」

  「这我知道啦,只是……」

  善治郎虽然对妻子所言表示理解,但还是恋恋不舍地说着,然后大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此时善治郎与奥拉坐着的,是摆放在寝室一隅的木制椅子。

  成功安装冷气机的隔天,奥拉立刻指示下人把一张小圆桌(以王宫的基准来说已经算「小」了),以及两把木制椅子搬进寝室。同时,寝室里的两只LED落地灯,也有一只从床边搬到了桌子旁。

  从此以后,不只是晚上休憩的时间,在后宫用早餐、午餐时,也几乎都是在这问寝室用餐。

  这个情况,可能要维持到酷暑期绪束了。

  这段时期有时候连夜晚的气温都高于人类体温,一旦知道了冷气机的好处,抵抗不了它的魅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善治郎将玻璃杯中的冰水一仰而尽,把空杯子放回桌上。

  「……呼。」

  以前善治郎洗完澡后,都是喝从日本带来的气泡酒,不过都这么久了,当然都喝完了。刚开始他珍惜着一点一点喝,然而等到接近保存期限,气泡酒明显开始变味,于是就趁坏掉之前全喝光了。

  确认丈夫把杯子放回桌上了,奥拉双手合握,放在桌上,开口道:

  「那么,开始吧。明天还得早起,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善治郎,对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你有什么看法?单纯的印象或是在意的地方都好。说来听听吧。」

  「了解。这个嘛,嗯……」

  善治郎轻轻点头回答奥拉的话,然后一边回想夜会发生的事,一边慎重地开口说道:

  「那么,首先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第一印象说起。

  哎,可能也不用我说了,总之如果他那种言行背后都没有什么打算的话,那他就是个『轻浮的傻瓜』吧。」

  「的确……」

  善治郎率直的人物监定,让奥拉也只能苦笑着点头。

  法兰西斯科王子在夜会里的言行,的确就算被人说「不够聪明」也没办法。

  虽说夜会容许参加者稍微放纵,但喝酒喝到失去理智,还大声唱起歌来,实在不是贵人该有的行为。

  如果那种言行都是他的本性,那么法兰西斯科王子到了二十四岁都还没有王位继承权,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善治郎纳闷地接着说: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又太率真了,让我有点在意。如果那是他的本性,不就表示那个王子殿下是个爽朗又天真的人,就算做点傻事人家也会原谅他吗?」

  「嗯,是啊。这很奇怪吗?」

  「一般来想啊,如果那种轻率与傻劲真是那个王子的天性的话,我觉得他应该从小在王宫就受尽白眼了吧。因为他身为第一王子的正嫡,却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嘛。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人格会那么天真无邪吗?」

  小时候的成长环境,会对当事人的人格形成造成巨大影响,善治郎的这种意见,奥拉也没有异议。话虽如此,这种意见又嫌单方面了点,让她无法全面赞成。

  「我也有耳闻些许风聱,据闻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双亲——朱赛贝第一王子与他的夫人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只要父母亲投注足够的关爱,应该也有可能成长为率真的青年吧?」

  对于奥拉的反驳,善治郎似乎也能理解。

  「嗯,我觉得很有可能。还有,这是我从柏娜公主那里听来的,听说法兰西斯科王子,在目前的夏洛瓦王室当中好像是首届一指的附加魔法术士。

  这种『只有这方面绝不输给别人』的心灵依靠,影响也是很大的。所以,那种个性就算真的是他的本性,我想也不奇怪。如果说那是演技,又未免太自然了。」

  善治郎如此说着,表示同意。

  「不过这么一来,就有些地方费疑猜了。

  为什么这样一个普通的『个性爽快的傻瓜』,会被指派夏洛瓦王室一百多年来首度国外访问的重要任务?」

  「嗯。会不会是对方并未把这件事看得像我方一样重要?所以才会用删去法,选择了没有王位继承权、实质遭到废嫡的王子,与空有王族之名的公主来访。」

  奥拉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但就当作测试丈夫的思考能力,提出了缺乏说服力的反驳。

  善治郎的反应一如她所预料。善治郎立刻摇头。

  「不可能。因为法兰西斯科王子可是『首屈一指的附加魔法术士』耶?

  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他的确是优秀的魔道具制作者,所以对方总该有个明确的理由或某些优点,宁可让这个优秀的制作者暂停工作也要选他,否则说不过去。」

  他提出了与奥拉所料相差不远的结论。

  「嗯,说的是。」

  总之,奥拉已经确定丈夫与自己之间对于现况的认识没有太大差异,让她有些欣喜地微笑。面对这样麻烦的事态,跟丈夫的沟通上没有问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换言之,假使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人格不是演戏,那么把这个表里如一的王子送到我国的夏洛瓦王室高层,在人选上一定有什么内情。无论真相如何,只凭台面上的情报继续谈论会有危险,情况就是这样吧。」

  「嗯,就是这么回事。」

  听了奥拉做确认的一番话,善治郎颔首。

  不管怎么样,今晚等于是实质上的初次会面。善治郎并不认为自己的眼光有那么卓越,能够与对方只见过一次面,讲过两句话,就做得出正确的评断。

  关于这点,虽然程度有些差异,不过奥拉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那么,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就先观察一阵子吧。」

  奥拉替话题做结,接着开始谈到另一名王族。

  「那么另一个人,关于柏娜公主,你怎么想?」

  「嗯,柏娜公主给我的第一印象,大概是『认真的苦命人』吧?对于她,我还满有自信的喔。她好像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监视人,紧张成那样,我看了都可怜呢。」

  讲了奥拉应该也听不懂,所以善治郎没说,其实更正确来说,柏娜公主给他的印象是「懦弱又认真的班长」。

  因为成绩好所以很得老师的欢心,因此被指派为班长,但偏偏缺乏社交性,意志又薄弱,没有能力带动整个班级,只是因为个性认真,所以人家塞给她的工作,她不敢不做,总是欲哭无泪地努力做事的女生。柏娜公主的形象就是如此。

  「嗯。她的确一直很紧张,而且总是注意着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一举一动。不过,我看她跟你好像很谈得来啊?」

  「嗯,她一开始紧张得全身紧绷,忙不迭地说『对不起,非常抱歉,给各位惹麻烦了』。

  可是一讲到戒指的事,就变得话好多喔。」

  善治郎似乎想起了当时的状况,脸上浮现苦笑。

  「总觉得她整个人生的比重,好像都倾向那方面了。反应超夸张的,有点吓到我了。」

  「戒指?喔,你送我的那个『结婚戒指』吗。那倒是怪不得她。」

  奥拉一下子就表示能够谅解,这似乎让善治郎有点意外。

  「啊,怪不得她吗?」

  他回问道。

  奥拉轻轻点头。

  「是啊,夏洛瓦王室的王族支系,都是以制作魔道具维持生计的。男性就做武器防具,女性就做饰品,一般都是这样自食其力的。

  柏娜公主也不例外,看到那枚戒指,眼神当然要改变了。」

  说着,她稍微耸耸肩。

  善治郎那枚在黄金戒台上并排镶嵌着三颗小钻石的结婚戒指所散放的光辉,明眼人一看可是要屏息的。

  更别说柏娜公主是专家,看到那枚戒指的作工之精细、宝石大小之均一,一定明白凭这个世界的技术,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出一枚相同的戒指来。

  「是喔,可是她给我的感觉不是『工作性质』耶。更像是一种热烈着迷的感觉。她好热心,一直要我让她看看戒指,还说想跟我好好聊一次。结果最后我拗不过她,就答应她改天再聊了。」

  看到善治郎说着抓抓头,奥拉今晚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发出严厉的声音:

  「喂,善治郎。你这样有点轻率喔?虽然听起来,你们似乎没有约好确切的日期与条件,但请你谨言慎行,切勿轻易与人做约定。」

  难得受到妻子斥责,善治郎表情略为严肃地缩起了脖子。

  「抱歉。对方虽然只是底层,但好歹也是大国的公主殿下嘛。我怕失礼,斟酌字句老半天,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办?其实我那样说根本算不上约定,所以万一她真的提出来,我应该也可以装傻。」

  「嗯……」

  听善治郎这样问,奥拉以手抵着下颚,嗯忖片刻。

  (约定本身问题不大。毕竟只是酒宴的口头约定,对方应该也不认为善治郎会守约吧。想怎么瞒混过去都成。

  问题在于,这是夫君第一次做出如此糊涂的言行。)

  如果这是习惯造成的失误还好。看善治郎现在一脸严肃,应该已经提高警觉了,想必暂且不会再犯同样失态。

  令人害怕的是,问题可能出在「善治郎与柏娜公主的适性」。

  适性良好的对象。换个说法就是比较谈得来,或是毫无来由地比较没有戒心的对象。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但奥拉总觉得善治郎与柏娜公主明明是初次见面,距离却好像拉得很近。

  (善治郎本来是个慎重而保守的人。就连已经跟他独处过许多时间的奥塔薇亚夫人,以及一有机会就积极展开攻势的法蒂玛小姐,都完全没能跟他拉近距离。)

  相较之下,柏娜公主事实上这次是第一次会面,虽说只是随便的口头约定,毕竟也得到了改日见面的约定。

  (希望只是我多心或嫉妒,不然事情也许会有点棘手。)

  说来说去,奥拉也知道自己不太喜欢有别的女人接近丈夫。她没自信断言自己的判断没有混杂嫉妒引发的猜疑。

  总之,她决定目前别再深入讨论这事了。

  「我知道了。的确不好对她太冷淡。只要你今后小心也就是了。

  那么,今晚就讲到这里,差不多该就寝了。」

  听了奥拉的话,善治郎用放在桌上的手机确认时间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坐在对面的奥拉身边。

  「已经这么晚啦。来。」

  丈夫自然地伸出手。

  「嗯。」

  妻子握着他的手,站起来。

  两人就这样手握着手,走向床边……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善治郎停下脚步,好像在考虑什么。

  「唔?怎么了?」

  妻子讶异地凑过来看他的脸,做丈夫的用空着的那只手抓抓头。

  「没有啦,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在这种场面下,如果能用『公主抱』把老婆抱到床上该有多帅啊。」

  他说出了没意义的事来。

  「公主抱?」

  「啊啊,嗯。该怎么说呢。就是像这样把双手绕到对方的膝盖后面还有背后,把对方抱起来,在我的国家就叫做公主抱。」

  「哦。」

  听了丈夫的解释,女王思索片刻,然后咧嘴一笑,开口道,

  「嗯,那就交给我吧。最近缺乏锻链,目前没有把握,不过只要重新锻链一下,应该可以对你『公主抱』喔。」

  「咦?攻守掉换?这样我一点都不向往,反而还有点受伤耶?等等,奥拉,你是故意这样讲的吧!」

  善治郎讲到一半,发现妻子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边说边略为吊起眼梢。

  女人把男人抱起来。在这个以男性为尊,强悍为美德的世界,对男人讲这种话,就算摆明开玩笑也可能会惹恼对方。

  然而这一年来,奥拉知道自己丈夫的肚量不会因为这点玩笑话就不高兴,才忍不住开这种恶劣玩笑。

  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撒娇」。

  「真是,好啦,睡觉啦!」

  果不其然,善治郎只用空着的左手轻轻给了奥拉额头一下掌刀,右手还紧紧握着奥拉的左手。

  「好痛。呵呵,好啦。」

  奥拉把善治郎的右臂抱进怀里,夹进自己的双胸之间,撒娇似的将脸颊贴到丈夫的右肩上。

  「……」

  「……」

  就这样,两个人影贴近到像是一个影子,走向同一张寝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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