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圣夜终焉 第二章 圣夜(X)

  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静止后,深雪立刻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在冬马怀抱下捂住耳朵的深雪放开手,微微歪过头。

  「?」

  她为了找出那个不对劲的感觉为何,把视线从冬马背上移开。

  虽然她的姿势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地转头,但她还是知道这个城市已经化作名副其实的火海了。

  映在眼底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火焰、火焰、火焰

  樱召唤而来的神鸟不只在涩谷一带引起爆炸,想必被害范围应该是非常广大规模已无法想象。

  在这险恶至极的情况下,冬马还是丝毫不休息地抱着深雪和缘冲刺。

  三个人好几次都被爆压攻击、被火焰吞噬,但冬马所放出的极彩色光芒却让他们得以毫发无伤地逃开。

  只要不被火焰形成的海啸吞噬,几乎连热度都感受不到。

  冬马所操纵的这股与兽气相异的不可思议力量这就是让深雪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

  深雪一边看着自己散发出极彩色光芒的手掌,一边这么想着。不过她立刻在心里摇了摇头说了声「不对。」

  冬马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虽然想问,但她怕讲话的时候会一个不小心咬到舌头。

  于是深雪闭上双眼,试着用鼻子去闻。

  狼人族的嗅觉有时比视觉还值得信赖。

  接着,过了一会儿

  深雪终于捕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

  她闭起的双眼大张。

  嗅觉告诉她不对劲的地方那对深雪而言,是无法相信、而且她也绝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没有。

  冬马的身体。

  没有生命的气味。

  骗、骗人

  但是深雪可以在缘的身上清楚闻到生命的气味,所以并不是她鼻子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会为什么?

  思考瞬间冻结。

  她全身僵硬,甚王连眼睛都忘了眨。此时冬马突然停下来说:

  「姊姊大人他们的气味变淡了大概是到地下室去避难了」

  冬马拾起头低语后,又立刻开始向前奔去。

  「请等一下!」

  不顾会咬道舌头的危险,深雪发出了声音。

  冬马听到后立刻停下脚步,弯进这火势较小的巷子里放下深雪。

  「怎么哇!」

  深雪的脚一着地就立刻冲进冬马怀里,让他吓了一大跳。

  「深、深雪?」

  深雪把脸埋进一脸空白的冬马怀里,然后作了确认

  确认他的心脏是否在跳动。

  「妳哪里受伤了吗?」

  冬马问她。

  深雪不断摇头,她咬住下唇,无法言语

  冬马的心脏是否有在跳动?

  答案是

  没有。

  没有生命的气味,也没有心跳。

  这代表着什么不需要思考,答案只有一个。

  他根本没有复活。

  他是以死去的身体在活动。

  深雪把脸埋在冬马的胸口,一动也不能动。

  此时,冬马以为深雪是因为害怕街上的惨状才抱住他的。

  「深雪,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我们得先和姊姊大人他们会合才行」

  深雪抬头看着这么说的冬马,眼瞳和双唇不断颤抖。

  冬马他知道吗?

  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但深雪却无法问出口。

  双唇只顾着颤抖而无法编织话语,而她最害怕的就是听到了答案。

  不论冬马回答知道、或是不知道,深雪应该都会当场倒下,再也站不起来吧。

  深雪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她只是以颤抖的眼瞳直直注视着冬马。只听到他用温和的表情和声音再说了一次「走吧。」

  深雪紧咬住齿根点了点头。

  「那妳把手环住我的脖子好了,被我扛着应该也不太舒服吧。」

  深雪照着冬马所说的,用双手环住低下身的冬马脖子。接着冬马的手撑住她的膝盖后方,把深雪抱了起来。

  「抓好喔。」

  深雪点头,冬马也在点头后继续向前跑去。

  她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全身不断颤抖。

  过了不久,冬马和深雪终于与静华他们会合。

  离原宿车站不远的多用途建筑地下停车场,静华他们就在那里。

  这栋建筑物因为地震而垮了一半,但地下室却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只有天花板和一部分的墙壁倒塌,所以并没有发生火灾。

  「啊!」

  第一个发现冬马他们进到地下室的人,是由花。

  「冬马哥哥!」

  她半跌半跑地冲了过来。

  冬马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放下抱在左手上的深雪,改把手放在抱住他大腿的由花头上。他抓了抓她的头,由花的眼睛随之湿润,不久后就开始放声大哭。

  冬马这次改为苦笑。

  「我把深雪带回来了喔。」

  他说。

  接着由花一边抽噎,一边改抱住站在冬马身旁的深雪大腿。

  「深雪姊姊!」

  她又再次放声大哭。

  今天真的是让由花一直哭啊

  自言自语的冬马视线从抽噎的由花身上移至深雪的侧脸,她的脸色彷佛死人一般苍白,冬马不禁蹙起眉头。

  她的表情也非常僵硬,完全没有因为和由花再会而欣喜的样子。

  该不会真的是哪里受伤了吧。

  「深」

  当他正打算追问时,一声咻的声音划过。

  「咦?」

  冬马面向正面。

  啪铿。

  「痛!」

  空罐直接砸到脸上,冬马痛到整个人翻了过去,手上的缘也差点掉下来。

  「打、打中鼻子了」

  由于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深雪身上,再加上防御火焰的极彩色光也已经解开,这一击打得非常之痛。

  「呜呜」

  他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跟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丢空罐的犯人当然是静华她撩起狂乱的头发说道。

  站在她身旁的真矢嘴角下垂,维持踏出一只脚的姿势僵住,大概是认出深雪的身影后原本打算冲到她身边去,但被由花抢先,只好定在原地大概是这样子吧。

  真矢的旁边站着鹰秋。不知为何,他背上背着睦美,而站在这的橘手上则抱着另一个陌生的小男孩。

  看来静华他们和冬马兵分二路后也发生了不少事。

  「刚刚那大得不象话的地震和那一大群神鸟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什么事了?还有静马呢?你们打倒妖魔主体了吗?你挟在腋下的小鬼又是谁?」

  静华有如连珠炮般发问。

  「我一件一件跟妳解释。」

  冬马一边注意着深雪的样子,一边回道。

  提早一分也好、一秒也罢,他都必须立刻把樱打败。

  只要让樱继续活下去,城市就会消灭,人命也会随之殡落。

  他没时间多作解释。

  冬马披上向橘借来的外套,把他和静华他们分开后所发生的事重点式地交代一下。

  巨大妖魔的真正身分是响忍。

  他把响忍打倒了。

  香沙薙桂用『最后之月』解放了力量。

  而樱已经成功将精神移到桂的肉体上,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由于深雪不知道樱和桂为何敌对,所以他也把桂的同父异母妹妹、同是也是桂恋人的燐,被樱当作人偶操纵一事解释清楚。

  但关于静马的部分,冬马说了谎。

  他说静马在和响的战斗中负伤,在冬马抵达后便跟静马交替,静马离开了战斗现场

  「虽然他受了伤,不过那不是什么致命伤,所以用不着担心的,他现在一定是和我们一样,躲在没有火灾的地方疗伤吧。」

  在这紧绷的状态下,不想扰乱大家尤其不想扰乱姊姊心情的想法让冬马说了谎。

  另外,也是因为他并不想亲口说出哥哥已死的事实。

  「反正我们知道他没事就好,那个眼镜哥原本就不是那种会乖乖任人串割的笨小子,我根本就没在担心他。」

  鹰秋听完冬马的话后轻轻笑了,他盘腿坐在龟裂的地面上,坐在这把小男孩放在膝头上的睦美则是把手抵在胸前吐了一口安心的气。

  「静马哥哥挺身挡住妖魔,让我跟这孩子得以逃走。如果静马哥哥没来救我们,我跟这孩子一定早就被那只巨大的怪物杀死了」

  先前睦美这么说过。

  她担心静马的心情一定比其它人强上一倍。

  真矢站在鹰秋对面环抱起双臂,对着鹰秋所说的话点了点头。

  橘和坐在冬马身旁的由花都像睦美一样露出安心的表情,只有静华一个人不同。

  她靠在冬马对面的墙壁上,看向彼方陷入沉默,绑住头发的发圈解开,她的侧脸被发丝完全盖住。

  姊姊大人

  冬马知道,她或许已经看穿了他的谎言。

  姊姊大人她从来没有一次没看穿我的谎言啊

  其实静华已经知道静马死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大概是和冬马一样,不想搅乱大家的心吧。

  也或许她和冬马一样,不想把静马的死这个既成的事实说出来,但现在却也无法探知她真正的想法。

  至于被樱抓走的深雪为何能来到涩谷关于这件事,深雪自己也作了说明。

  「香沙薙桂是他把被关在『院』里的我救出来的。」

  深雪低着头以虚弱的声音诉说。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只是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她是因为疲劳和紧张而没有精神,大家应该都是这样想的吧。

  深雪的样子明显地不对劲。

  与其说她是累了、或是紧张,倒不如说她像是在害怕什么才比较贴切。

  冬马原本以为她是因为看到街上的惨状而畏缩,但她给人的感觉却并非如此。

  他应该要问她吗?

  但冬马还是顾忌着她的心情而没有问出口,最后他选择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

  大家的视线从深雪移到冬马身上。

  冬马对着橘说:

  「您能使用长距离空间移转吗?」

  「嗄?」

  「这二而将会成为战场,我希望橘先生您能把大家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冬马,你的意思是」

  「等一下!」

  鹰秋插话。

  「月森你该不会是想一个人去迎战樱那个浑帐吧?」

  鹰秋严峻的双眼直视冬马。

  冬马正面接下他的眼神,点了点头。

  「我一个人去跟樱战斗。」

  「你开什么玩笑,」

  鹰秋的怒吼在地下室里回响。

  「就算你是神狼,也不可能赢过那个轻而易举就能掀起那种大到不象话的地震的浑帐啊,我也要战斗!」

  「我也是。」

  真矢以不变的冷硬语气说道:

  「『长者』竟敢绑走姊姊。我不亲手给他一击就吞不下这口气。」

  冬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苦笑张开嘴

  「都给我闭嘴。」

  静华的声音打断了冬马的话。

  「『长者』是完完全全的怪物,事态已经演变到不是我或你们能够掌握的地步了。」

  静华的视线自鹰秋转到冬马。

  「对吧?」

  冬马对着这个问句无言地点了点头。

  「可是」

  「你那么想枉死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就是了。」

  静华无情地制止正打算接话的鹰秋,她说:

  「你死了的话,那睦美在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亲人了。如果你觉得那样也无所谓的话,你就去给『长者』杀了吧。」

  鹰秋说不出话,他看向一旁的妹妹,啧了一声后收起颤抖的拳头。

  「你打算怎么做?」

  被问到的真矢一脸不高兴地将视线从静华身上移开。

  「不要去比较好喔。」

  「『长者』的魔力非比寻常。就算兽圣不,就算全日本国内所有兽入团结一致起来反抗他,大概也无法成功的」

  橘的声音带着些许颤音。

  颤抖并非来自寒冷,身为术者的他比静华和鹰秋更能敏感地捕捉到樱所撒落的魔力。

  「那,你要怎么办?」

  静华叹了一口气后再次问道。

  「如果对手是『长者』的话,我们的实力和你比起来也差不到哪去你有胜算吗?」

  「我有古月之力。」

  冬马简短地回答。

  「古月之力?」

  从未听过的词汇让静华蹙起蛾眉看向橘。

  橘也皱起眉摇了摇头。

  「那个古什么的是什么东西?」

  鹰秋问道。

  真矢也是一脸讶异地看向冬马。

  「那是月亮赋予给能将心与月亮交迭之人的力量一种传说中的力量。」

  「这算哪门子说明。」

  看到鹰秋皱起眉头,冬马用食指搔了搔脸颊发出「嗯」的低吟声。

  「这个很难用言语说明反正就是很强大的力量,而那股力量就寄宿在我的身体里。」

  「我愈来愈搞不懂了,而且听起来超像在唬烂的。」

  「这个嘛」

  就像他刚才所说的一样,古月之力是很难用言语解释的力量。

  说明得愈详细,听的人只会愈混乱。

  能够理解古月之力的,就只有拥有古月之力的人。这就是有关古月之力的传说为什么会如此暧昧模糊的原因。

  当冬马正为此困扰时

  「你就是用那力量打倒妖魔主体的吗?」

  静华问道。

  冬马点头。

  「鼻子比大家还钝的我,也是藉由古月之力才得以知道姊姊大人你们在这边的。」

  「意思就是你用古月之力提升嗅觉的敏锐度?」

  橘提出问题说道。

  「是的。」

  冬马点了点头,橘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原来古月之力可以用在战斗以外的地方啊。那除了提升嗅觉敏锐度之外,它还可以做些什么呢?嗯它当然可以强化臂力、脚力和整体能力对吧?那治愈呢?比起魔力,古月之力的性质是不是比较接近兽气?」

  好奇心让橘的双眼亮起了光芒,口中的问题如雨点般落下。

  「这个嘛」

  冬马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种无聊的问题等事情结束后再说。」

  静华的声音切入。

  「人家明明就不是在说什么无聊的事」

  静华无视一脸不满在抱怨的橘,继续说道:

  「我只问你最重要的事,你那个古月之力赢得了『长者』吗?」

  除了深雪之外的所有人再次将视线集中在冬马身上。

  冬马吸气吐气后回答:

  「如果以强大的程度来看,樱在我之上。如果我的力量是十,樱大概有十二或十三他应该有那么强。」

  「冬马哥哥」

  由花现在以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紧紧抓住冬马外套的袖子。

  「我相信这会是一场非常严苛的战斗,可是」

  他将手掌覆在由花抓住他袖子的小手上,露出一个微笑,然后重新面向正面,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一定会获胜的。」

  「那我要准备开始施放术了,大家退后一点。」

  橘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走到停车场的中央,将双手的手指交错成复杂的样式,开始集中精神。

  他的额头上立刻浮现了汗珠。

  虽然在和响的妖魔群战斗之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其间橘并没有好好休息,所以他的魔力并没有恢复多少,长距离而且又多人数的空间移转对他来说应该是相当吃力,不过

  「我不知道以我现在的魔力能移转多远可是,嗯,我会加油的。」

  他笑着说道。

  橘先生对不起

  冬马在心中道歉。

  「月森,退后点吧。」

  鹰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以橘为中心,满是龟裂的混凝土地面上正浮起一个放出青色光辉的法阵,冬马坐着的地方也在法阵的范围内。

  不是术者的人待在阵里只会妨碍阵的完成。

  冬马点了点头,抱起躺在一旁、尚无意识的缘站起身。

  在他转过头望向已经退到出入口边的一行人,走了数步之后,异变出现。

  他的双脚毫无预警地失去力量,视线范围像是被人拉上黑幕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冬马脚步摇晃,单手撑住一旁的墙壁。

  「可恶」

  冬马弯下身体,以现场没有人听得到的微小声音咒骂。

  古月之力也无法抑制病灶了吗!

  这么想着的他咬紧牙根,视线范围内的暗合褪去,眼底映着灰色的地面。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整理因惊讶和焦躁而紊乱的呼吸。

  此时有个人叫住他:

  「月森,你怎么了?」

  冬马抬起头,看见扛着青龙刀的青年来到眼前,他不禁皱起眉头。

  「你、你是?」

  「嗄?你在说什么啊?」

  青年皱起脸。

  「冬马哥哥,你怎么了?」

  小跑步过来的少女不安地问道。

  冬马的视线和眼前蹙起清丽眉头的少女相交,随即移开。

  怎么会为什么

  冬马把撑在墙壁上的手抵在额头上,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青年和少女的名字。

  冷汗滑过背脊。

  冬马恐惧地看向青年后方,他一个一个看着那五个人,低声说出他们的名字。

  深雪和静华。

  他只能叫出这两人的名字。

  拿着青龙刀青年的妹妹、牵着她的手穿着睡衣的小男孩、深雪的弟弟他们的名字他全都记不起来。他也不知道在后方为术作准备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你在那边咕哝什么啊?深雪和大姐怎么了?喂!月森!喂」

  青龙刀青年的呼唤并没有进到冬马的耳内。

  对了我刚刚也是一样忘了深雪的名字,可是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次也一定

  冬马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又再做了一次深呼吸。

  可是会忘记别人名字这种症状还是第一次出现啊

  虽然有一瞬间眼睛看不见,脚步也跟着不稳,但身体并没有痛感,也没有咳血。

  至今从未出现过的症症让冬马不禁困惑。此时,少女拉住他的大衣下摆。

  「冬马哥哥,你全身都是汗喔?」

  少女说完后便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帕,用双手递给冬马。

  「啊啊,谢谢妳」

  就在他道完谢,接下手帕的那一瞬间

  冬马听见了那道声音。

  「咦?」

  冬马紧紧握住手帕,双眼大睁

  「月亮的声音?」

  下意识流泄的低语让少女歪过头,青龙刀青年则是以尖锐的声音说着「我就问你,你从刚才一直在咕哝什么啊?」

  可是,他的声音还是没有传进冬马耳里。

  因为此时,冬马正仔细听着这个星球上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

  那道声音,正在告诉冬马一个事实。

  你说的是真的吗?

  冬马闭上双眼,在心里向声音的主人问道。

  我之所以会忘记深雪和大家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不对?

  那么我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是吗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冬马张开眼睛,吐了小小的一口气,然后他看向深雪。

  深雪已经发现了吧

  到现在仍低着头的深雪让冬马微微垂下视线。

  发现我已经死了

  她大概是藉由气味知道的吧。

  冬马照着月之声所说,用鼻子嗅了嗅后终于发现到

  自己的身体没有散发出任何生命的气味。

  刚刚深雪之所以会突然抱住他,恐怕也是为了要确认他有没有心跳。

  深雪对不起

  当她发现到冬马已经死亡时的惊恐应该无可言喻吧。

  而现在二日不发的深雪心里面所想的,又是怎样的感情呢?

  是悲哀吗?恐惧吗?还是绝望呢?

  罪恶感掏挖着冬马的胸口。

  比起自己已死的事实,让深雪如此痛苦一事才让冬马更加心痛。

  除了深雪以外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冬马将少女借给他的手帕按在汗湿的脖子上,抬起低垂的眼。

  静华、青龙刀青年、深雪的弟弟,大家应该都是因为负伤和兽气的消耗而导致注意力变迟钝了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大家应该早就注意到自己失去了生命的气味吧。

  正当冬马这么想的时候,他把视线从深雪身上移向眼前的青年。

  「终于有反应了。」

  他一边用青龙刀的刀背敲着肩膀,一边以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

  「不管我怎么叫你,你就是一直给我呆在那边,吭也不吭一声。我才刚这么想,你就又突然在那边咕哝你到底怎么了啊?难不成是那个吗?那个叫什么的戒指的副作用吗?」

  「啊啊嗯。」

  冬马暧昧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没事的,只是站起来的时候头有点晕而已」

  他轻轻笑了笑,青年露出短暂的犹疑表情后,把脸贴到他耳朵边。

  「就算有点累,你还是要摆出没事的表情喔,不然,深雪和那边的小女朋友会很不安的喔。」

  青年以少女听不见的声音说完悄悄话后,拍了拍冬马的上臂,有点痛。

  少女交互看着冬马和青年的脸后歪过头。

  「嗯谢谢。」

  冬马笑着回答,青年这次伸出他空着的那只手。

  「?」

  「那个臭屁的任性小鬼就交给我吧。」

  「咦啊?」

  听到青年这么一说,冬马才想起来自己正抱着一个少年。

  这个拥有金褐色头发的少年是御堂巽的儿子。

  他记得御堂巽的名字,但他却不记得少年叫什么。

  这就是代价

  月之声如此说道。

  古月之力并非万能。

  它无法抵抗死亡。

  冬马失去生命的身体现在正以古月之力作为暂时的能量而活动。

  但是,它有时间的限制。

  而且,如果要将古月之力作为暂时的生命,就必须付出代价。

  记忆

  已经身亡的冬马若要和樱战斗,就必须付出代价。

  我的记忆,将会慢慢崩坏不管是快乐的事、痛苦的事,我将会失去所有的记忆

  他将会忘记的不只是他所重视的人的名字,他迟早会连他们的存在都全数忘却。

  然后,在失去所有记忆之后,我会

  他恍然地看着抱在手上的少年,独自低语。

  「干嘛?你又恍神啦?」

  青龙刀青年戳了戳他的胸口。

  「啊、对、对不起」

  「真是够了你真的没事吗?喂,把小鬼交给我吧。」

  「嗯拜托你了。」

  冬马把少女借给他的手帕塞进裤子口袋里,将手上抱着的少年交给青年。

  「这家伙真是轻得不象话啊。」

  青年把青龙刀从肩膀上放下,随意地应该说是粗暴地把少年扛起来。

  「他的伤似乎已经好了,我想他等一下就会醒过来了吧。」

  「他醒来之后,我可以狠狠揍他一拳吗?不只把深雪绑走,而且还一直批评我眼神很糟、头脑很笨之类的,这个臭小鬼。」

  「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太暴力啦」

  「唉,他也只是个小鬼,我会手下留情的。不过真矢那家伙可能就不会了。」

  青年说完后露齿一笑。

  「真矢」

  青年口中所说的名字没错,是深雪弟弟的名字。

  对对了深雪的弟弟叫做真矢那他是

  冬马认真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鹰秋他是南原鹰秋

  「嗯?我的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呃什么都没有。」

  冬马一边摇头,一边在心里吐了一口安心的气。接着

  真矢鹰秋

  他不断在心中反刍这两个他终于想起来的名字,希望自己能记久一些。

  随后,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法阵里已经灌满力量了!」

  完成后的法阵炫目到让转过头的冬马瞇起眼,他重新转向鹰秋说: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我想他再也不会轻率地伤人了」

  冬马想起少年发狂般地吼叫着刺杀樱、放声大哭的情景。

  扭曲他心灵的东西应该发泄得差不多了。

  「喔,交给我吧。」

  鹰秋点了点头,重新扛好少年走过冬马旁边,去到戴眼镜的男人身旁。

  静华、真矢、睦美跟着抱着男孩的鹰秋走进法阵内。

  只有深雪动也不动。她的脸还是依旧低垂着,裸露的纤细肩膀不断小幅度地颤抖。

  深雪

  正当冬马打算开口叫她时,他的大衣下摆随着一声「冬马哥哥」的叫唤声被拉住。

  他垂下视线,看见少女的笑容。

  冬马的胸口被狠狠揪紧。

  因为他知道少女的笑容是她用尽全力压抑不安后所堆栈出来的。

  事实上,少女抓住冬马衣襬的手正在发抖,眼角也泛着泪光。

  「由花」

  她的名字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太好了

  少女的名字还没有完全从记忆中消失。

  「由花」

  冬马这次像是在细细品味这个名字般地叫着由花,他弯下身

  以手指稍微粗鲁地抹去由花眼眶内即将满溢而出的泪水。

  接着由花缓缓地将手伸至后脑勺,把绑着马尾的白色缎带解下。

  发丝发出唰啦一声,流泻到肩膀和背上。

  「冬马哥哥,这个」

  由花说到一半,将缎带绑在不断眨眼的冬马左手手腕上。

  「我永远与你同在就算冬马哥哥你一个人去战斗,我还是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

  由花尽了全力撑起的笑容就此垮下。

  任大粒的泪水不断自大大的眼睛里滑下,她想继续说下去,但却泣不成声。

  「谢谢妳由花」

  冬马露出微笑,再次拭去由花的眼泪。

  真的很谢谢

  他在心中加上的这句话不只是对着由花而说,而是对着大家说。

  恐怕已经领悟到静马的死,但却还是坚强忍下悲哀的姊姊.静华。

  勉强疲惫身心,让大家移动到安全地区避难的戴眼镜男性。

  鼓励自己的鹰秋、以及为了冬马和深雪跟敌人奋战的真矢。

  大家都支持着他。

  冬马失去了许多东西。

  父亲、哥哥、还有自己的生命

  他无法守护的东西,居然有这么多。

  可是

  我还有想守护的东西我还有这么多想守护的人

  冬马紧紧握住由花绑上缎带的左手站起身。

  「来,由花也进到法阵里面去吧。」

  冬马催促。由花一边擦着满溢的眼泪,一边点头走进法阵中。

  「那条缎带是这孩子最喜欢的,可不要弄丢了啊。」

  静华砰砰地拍着由花的头向冬马说道,冬马点了点头回应。

  冬马看向缎带,想着

  这是由花不,这是支撑着的、自己所有人的心意。

  就算记忆崩毁,就算我忘了大家,大家的心都会在这里,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一想到这里,冬马瞇起了眼睛。

  「深雪小姐,赶快进来阵里!」

  橘的声音扬起。

  冬马拾起眼回头。

  视线和深雪对上

  一直低着头的她眼眶湿润、颤抖。

  冬马觉得,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

  他恨自己居然让比谁都还适合微笑的她露出这种表情,但他还是摆出一个背叛思绪的笑容,出声要她进到法阵里。

  这次就是真正的最后诀别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深雪能用她那如阳光一般的温暖笑容向他道别。

  可是深雪早就知道冬马已死的事实。

  他不可能要求知道事实的她还能用笑容送他走。

  所以,至少,自己要露出笑容冬马是这么想的。

  他不希望让他和深雪的诀别只剩下悲痛。

  被催促的深雪苦涩地低头迈开步伐。

  但她的脚步却在进入法阵前停住。

  冬马将手放在深雪停下脚步的背上,再次催促着她。

  深雪随即拾起脸张开嘴,但

  「」

  她为了大喊而张开的嘴没说出任何一句话就合上。

  「深雪」

  深雪咬住颤抖的唇办,冲进冬马的怀里,接着她说:

  「我不知道!」

  对冬马面言,她把脸埋在自己胸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清楚。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好、我想怎么做、我该说什么才好、我想说什么我全都不知道我我」

  「嗯」

  冬马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抱住快倒下的深雪。

  「妳什么都不用说妳只要这么做,我就明白了」

  冬马像是在安抚孩子一般拍着她的背脊。

  深雪像是得了疟疾一般不停颤抖,嘴角流泄出呜咽的声音,只有眼泪没有流下。

  冬马知道。

  深雪是用尽她所有的心力在努力接受这是最后诀别的事实。

  她不希望最后的诀别只剩下悲痛。

  深雪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她的感情无法如此理性。

  也不可能如此理性。

  深雪说了,她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冬马想着,他也是一样的。

  我一定会回来。

  如果他能这么说、如果他敢这么说的话,那该有多好。

  但这是不被允许的。

  现在的冬马只被允许去做一件事。

  和樱战斗。

  就只有这件事而已。

  冬马静静地吻了吻深雪的发丝,放开怀抱。

  深雪则是低着头,从冬马的身边离开。

  他轻轻闭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后,对着在法阵中央将十指缠成复杂形状的戴着眼镜的男人说:

  「麻烦您了。」

  男人敛起娃娃脸上的表情点头。

  法阵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辉,将停车场内染成一片蓝。

  在光芒之中,由花紧抓着静华外套的下摆,放声大哭。

  静华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鹰秋举起青龙刀笑着。

  真矢看向别处。

  鹰秋妹妹脸上写满了担忧,被她抱在怀里的小男孩也一脸担心地看着脸上写满忧虑的她。

  而深雪则是深深低下头,将颤抖的双手在胸前交迭。

  无声的光芒进裂。

  冬马为了不让眼睛灼伤而转过头,等到光芒褪去后才回头。

  已经没有人在那里了。

  冬马将手掌迭在由花绑在他手腕的缎带上,以温和的声音说道:

  「再会了大家。」

  冬马走出地下停车场后来到室外,温度高到让皮肤都要着火的热气让他不禁叹息。

  不过他再怎么转头,眼里都只映着火焰。

  原宿的街景已经完全消失。

  「希望深雪她们避难的地方没有变成这样就好」

  冬马仰望夜空。

  樱所拉开的火焰包围网已经消失,但夜空在地面上剧烈的火焰漩涡照射下,仍旧是一片深红。

  「我得先把这片火给弄熄才行」

  他不能就这么放任地上成为火海,这跟深雪他们的性命也息息相关。

  冬马将右掌举至眼前,看着戴在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

  每用一次便会削减生命,最后致他于死地的戒指『久远之月』已经裂到就算粉碎也不足为奇的地步。

  当他为了给响忍最后致命一击而变身时,他以为『久远之月』会就此碎裂,但它的确奇迹似的残留下来。

  若要使出百分之百的古月之力,他就必须变身。

  但冬马不用『久远之月』就无法变身。

  如果之前变身时『久远之月』就已经碎裂,那他不只无法讨伐樱,他甚至会无法战斗。

  「我得感谢这枚戒指才行啊。」

  原本是一枚不断侵蚀自己身体的戒指,事到如今却突然变成了希望的象征,冬马不禁苦笑。

  接着他把右手从眼前移到左手手腕上,解开由花为他绑上的缎带。

  如果他绑着的话,缎带会在变身过程中被撑破。

  冬马将缎带揉成一团放进长裤口袋里,握起右拳再次举至眼前,发出咆哮声。

  『久远之月』亮起虹色的光辉,金黄色的光芒自体内进射而出。

  冬马的上半身在这道光芒中完成变身,他挥动双手让光芒如玻璃般碎裂四散,完成最后的变身。

  同时,『久远之月』也发出叮一声如钤铛的声音裂开。

  碎片化作虹色的燐光,还没坠地就溶解在灼热的空气中。

  待燐光完全消失后,冬马把由花的缎带从口袋中掏出来,重新绑在左手这次改绑在比手腕梢高的地方。

  接着他一跃而起。

  瞬间即来到高空的冬马踩在脚边的兽气块上,将绑着由花缎带的左手高高朝天举起。

  在他大张的掌心中,极彩色的光点亮起。

  去吧。

  他在心中念诵,凝缩古月之力而成的光点离开冬马的掌心,开始上升。

  笔直地向上攀升

  冬马在看不到光点后,再次于心里念诵。

  爆开、扩散。

  剎那之间,在冬马头上遥远的高空中发生了无声的爆炸,天空一瞬间由深红色转为极彩色。

  冬马挥下高举的手,呼地吐了一口长长的气。

  再过不久

  雨水开始落下。

  从没有雨云、连一片薄云都没有的天空落下的雨水它的颜色和天空一样是极彩色。

  冬马仰起头,自空中落下的大量雨水炫目到让他瞇起了眼。

  冬马所创造出来的极彩色雨水其实是无数的光点,而不是液体。

  因此不管再怎么淋,身体都不会被弄湿。

  他瞇起眼看向下方。

  激烈到将深夜夜空染成红色的逆旋火焰全数消失。

  冬马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不只在都心部降下光雨,连所有因神鸟之炎和樱掀起的地震所引发的火灾也一并熄灭了。

  「我已经把火都熄了不过这样樱就知道我还活着了」

  樱绝对还不知道冬马解放了所有的古月之力,也不知道他借着古月之力暂时复活。

  如果樱那个时候有注意到这些事的话,那冬马八成就没有办法带着深雪和缘逃离战场了吧。

  如果他不知道我活着的话,我就可以来个奇袭也说不定

  冬马一边这么想,一边将身体转向樱的气味所传来的方向。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相隔太远,看来他还没有从涩谷那边离开。

  「与其等他攻过来,不如我先发动攻击」

  冬马没有时间了。

  在他现在所虚耗的时间里,他也会失去许许多多的回忆。

  和樱的战斗他是打算速战速决,但基于两人的力量没有太大的差距,看来这场战斗无

  论如何都会被拖长。

  现在一分一秒都值得珍惜。

  快走吧。

  就在他决定前去迎战的那一瞬间。

  「余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这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冬马立刻转过身抬起视线。

  拥有白发、褐色肌肤,左右瞳孔分别为鲜红及苍蓝的男子领着无数只神鸟站在空中。

  暴风雪般的火花及惊人的热气,还有男人所放出的压迫感让冬马起了鸡皮疙瘩。

  「樱」

  冬马的尾音还没落下,男人樱的手已经做出动作。

  神鸟群一起袭来。

  被樱的气势压倒的冬马不仅无法回击,他根本连回避都做不到。

  眼前被染上一片深红。

  爆炸声响彻云霄。

  爆炸火焰将原本是极彩色的夜空化作鲜红的烈焰四散。

  樱站在火焰无法波及的高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他被那群神鸟吞噬了。就算他的力量再怎么增加,也不可能活着了

  只不过

  樱转过头,环视漾着鲜艳极彩色光芒的夜空后,将视线落至自火焰支配中重获自由的地面上。

  那样剧烈而且范围广大的巨焰不到十秒钟就被全数消灭。

  比起在(兰之封界)战斗之时,月森冬马的力量提升到了不可同日而语的地步。

  看来他已经解放了所有沉眠在他体内的古月之力,除了这个解释,没有其它答案。

  他是藉由古月之力复活的吗

  根据口传,古月之力能为使用者带来长生不老,所以就算月森冬马从地狱走了一圈回来,那也不足为奇。

  不过只要将他连骨头碎片一起烧尽,就不可能一再复活了吧。

  就在樱这么一想的瞬间,风在他的耳边吹起咆哮。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唐突风势一边发出咻咻咻的咆哮声,一边如台风般疯狂四扫,吹散了神鸟爆发时所扩散的火焰。

  从中出现的黄金狼人影让樱微微扭曲了嘴角。

  冬马以双臂在胸前交叉的姿势停留在空中。

  即便直接挡下了十数只神鸟的攻击,他金色的体毛上却完全没有沾上血渍。

  「古月之力看来余似乎轻视它了」

  独白的樱任风吹拂着紊乱的发丝,降至比冬马梢高的地方向冬马问道:

  「汝之力汝是如何在不用『最后之月』的情况下解放古月之力?」

  冬马缓缓放下双手,不回答樱的问题,只是直直地拾眼望着樱。

  他的双眼中溢满战意,没有任何畏缩。

  樱改变问题:

  「古月之力能为使用者带来长生不老这可为真?」

  这次他得到了回答:

  「我并没有变得长生不老。古月之力不是传说中那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能力,这是只知道爱自己的你永远无法理解的能力。」

  樱露出微笑。

  「是吗这样的话,余夺取桂的肉体而没有选择你,果然是正确的。」

  冬马所说的应该不是谎言。

  如果事实真的如口传一般,古月之力能为使用者带来长生不老,那这世上应该还存活着数名自太古生存至今的古月之力使用者才对。

  只不过樱虽然花了这么多年在寻找,但除了冬马之外,他从来没有看过体内寄宿着古月之力的人。

  果然,古月之力能带来长生不老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

  不过

  关于古月之力凌驾龙人力量这一部分,口传倒是没有说错。

  燐也曾经说过:

  沉眠在月森冬马体内的力量强大到足以与深藏于桂体内的力量匹敌。

  「挺有趣的。」

  樱如猫一般瞇起双眼,舔了舔嘴唇。

  他正想继续试试自己力量。

  如果月森冬马已经到达古月之力的顶峰,那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拿来当测试己身力量的对手。

  「就让余来一探古月之力的极限!」

  樱高声一叫,拿出封住枭龙的珠子后一丢。

  「来吧枭龙!」

  他扬声大吼。

  喀,珠子随着闪光四散,原本用来守护樱免受桂攻击、拥有四片羽翼的卑龙枭龙现身。

  枭龙出现后立刻张开迭合在身前的羽翌一,占了颜面六、七成面积的巨大眼球张开至极限,瞄准冬马急速俯冲而下。

  牠在冬马头上挥下剑般的爪尖。

  枭龙的速度并没有太快。

  冬马在空中一蹬跳开,轻而易举躲开爪尖的攻击后并没有落下,反而持续停留在空中。他并没有踩在兽气块上,看来冬马已经学会了飞翔。

  使用力量的技巧也更加纯熟了。

  在(兰之封界)战斗时,冬马只会将古月之力当成攻击力量来使用。

  看来他在解放所有古月之力时,也同时学会了要如何驱使这股力量。

  冬马瞥了一眼樱脸上不屑的笑,向枭龙刺出一只手,无数的极彩色光点在掌前亮起。

  枭龙眼见第一击被冬马轻松闪过,牠再次挥下爪尖,这次改从正面攻击。

  冬马的光点和枭龙的爪尖相对之下,先放出攻击的是冬马的光点。

  上百支极彩色的光箭瞄准枭龙,笔直进射而出。

  但光箭没有刺上枭龙,反倒全部倏地消失在眼前。

  冬马的双眼因惊愕而大瞠。

  枭龙随之逼近。

  这次同样退开躲掉爪尖攻击的冬马立刻在空中一蹬,一口气拉近他和枭龙之间的距离,朝牠的颜面击出一拳,只是气势如箭般的拳头却在枭龙鼻尖前停下。

  「没用的。」

  樱以鼻子嗤笑。

  「用拳头也是一样打不到枭龙的。」

  枭龙的防御能力没有死角,牠不只能挡下拳头和武器,也能将兽气和魔力的攻击无效化。

  打倒枭龙的方法,只有一个。

  樱看向自己手上那把收在黑色剑鞘里的长剑。

  能斩裂世上所有存在的这把长剑魔剑-绝的斩击,这是打败枭龙的唯一办法。

  只要绝还在樱的手中,冬马就不可能胜过枭龙。

  但如果冬马所解放的古月之力果真如同燐的预言所说,能和樱的力量相互匹敌,那么他就极有可能在没有绝的状况下打倒枭龙。

  樱的视线回到眼下的对决。

  枭龙不断以爪尖进行单方面地攻击,而冬马皆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牠的猛攻。

  「如果一只枭龙就能拖住你,那你就不配作为余测试力量的对手,如果接下来你不能用一击打倒枭龙」

  正当樱独白到一半时,冬马开始动作。

  冬马大幅跳开闪过枭龙斜挥下的爪击,高高举起右手,掌中溢出极彩色的光芒,化作一把剑的形状。

  那把剑不像日本刀一样有曲线,刀身长约一公尺半,刀身周围的空间如阳炎一般摇曳。

  冬马抓住浮在掌上的那把光剑,迎击冲刺而来的枭龙。

  他躲过一记爪击,让剑锋一闪。

  随着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彩色的轨迹,枭龙的首级壶局飞舞至空中。

  「!」

  樱瞪大了双眼。

  冬马再次挥下极彩色的刀刃,将枭龙的身体砍成两半后,从掌中放出光芒,让枭龙的首级随着身体一起消失。

  这样的光景让瞪大了眼的樱吊高嘴角。

  「呵呵呵」

  笑声流泄。

  「呵呵呵呵呵呵呵可」

  肩膀和喉头因欢喜而颤动。

  月森冬马打倒了枭龙。

  他打倒了拥有绝对防御能力、不用魔剑-绝就无法打倒的枭龙而且还是如此轻而易举。

  樱放声狂笑,接着如嘶吼般说道:

  「月森冬马,你合格了!你接下神鸟之炎、宰杀枭龙的力量太完美了!」

  魔力自樱的身上进射而出。

  一股远远凌驾龙人时期的强大魔力,让被冬马力量染成极彩色的天空瞬间换上带着黑的浓厚红色,附近的空间也出现了扭曲和龟裂。

  眼下的一片焦土也理所当然地划出了更多全新的龟裂。

  在这过程之中,冬马仍旧毫不畏惧地以刺人的眼神看着樱。

  樱像是在演出庄严肃穆的舞台剧一般大大张开双手,高声说道:

  「来吧,受太古之力所祝福的狼人之子啊!余将以神之力将汝送还冥府!」

  最后一战揭开序幕。

  呼啸的风咻咻吹过,打散飘进的黑烟,将之融为一体。

  深雪一边按住在狂风吹拂下高扬的发丝,凝视着天空。

  刚刚还散发出极彩色光芒的夜空现在已成为带黑的浓厚红色。

  「像血的颜色一样」

  以不安的声音如是说着的是站在深雪斜后方的睦美,她在涩谷所救的小男孩正紧紧抱住她的腿。

  「看来终于开始了。」

  鹰秋睨着上空说道。和冬马告别之际扛在肩上的缘现在被鹰秋抱在腋下,意识还没恢复。

  站在深雪旁的真矢也是以危险的表情仰望着天空。

  「大气的混乱非比寻常,连天空的颜色都变了如果冬马输了,这个国家就完了」

  静华和深雪一样按着头发,以无力的声音说道。

  由花在一旁抬头看着养母,表情阴暗,她咬住嘴唇,在胸前交握双手,以祈祷的眼神望向血色的天空。

  冬马绝对不会输、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由花想对静华这么说。

  (我一定会赢的。)

  由花比谁都还相信冬马所说的这句话。

  但是,樱的魔力所造成的混乱大气和染上不祥色彩的天空让由花收回了到口边的话。

  对狼人的力量已经觉醒、但却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由花,和狼人力量尚未觉醒的睦美而言,他们也知道樱那飘扬在狂风中的魔力非比寻常。

  在天空染上血色、风开始狂暴吹拂后,由花和睦美也觉得一阵恶寒和恶心,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呜呜我、我快吐了」

  当大家抬头仰望天空时,只有一个人靠到瓦砾堆上,头无力地垂了下来,那个人就是橘春海。

  由于他是一个术者,对魔力非常敏感,在这群人之中是被樱的魔力伤得最深的人。

  静华、鹰秋和真矢能用兽气缠身熬过去,但橘却没有这样的技术。

  当然,他也可以用术来撑过去,不过当他用尽魔力将大家带到这里池袋之后,他已经连薄薄的结界都无法张起。

  如果我能移转到更远的地方去的话,就不会受到这么深的影响了

  橘一边抚着胸口,一边移动视线。

  JR池袋车站车站东口前。

  虽然他们没有受到妖魔的攻击,不过池袋这一带的地震灾情也非常惨重。

  视线范围内的建筑物,包括车站都几乎全垮了一半、或是完全倒塌。SUNSHINE60那栋大楼则是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才刚想说他们已经完全逃离了冬马和樱战斗的余波影响,但看来他们还是得到更远的地方去避难才行。只不过把大家带到这里已经是橘他魔力的极限了。

  「橘先生。」

  静华突然叫住橘。

  「嗯?」

  橘沉重地抬起苍白的脸,静华对他说道:

  「我想跟你借一下手机。」

  「手机?好啊,妳要打去哪里?」

  橘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交给走过来的静华。

  「打回家。」

  静华说完后看向手机屏幕。

  「啊啊、原来如此刚刚那次地震的范围感觉不像是只有在都心内啊」

  橘也表示同感。而静华则是说了一句「不行啊!」后,一脸苦涩地把手机还给橘。

  「不行什么不行?」

  「收不到讯号。」

  「什么啊,真的耶。」

  用自己的眼睛确认过屏幕的橘说了一句「电波也死翘翘了。」后便把手机收回口袋。

  「我家在京都那边,应该没关系静华那边倒是让人蛮担心的」

  橘的话让静华脸上出现一个像是苦笑的笑。

  「我家老公虽然看起来是那样,不过他还蛮顽强的,不管我家是毁了还是发生火灾,他都会带着小鬼们逃出来的。」

  静华再次看向空中,像是看着远方似的瞇起双眼。

  橘凝视着静华的侧脸。

  虽然静华口头上那么说,不过她的心里还是非常担心丈夫、孩子、还有弟弟们吧。

  其实她应该很想立刻赶回去吧

  橘的魔力用尽、交通系统全数瘫痪,他们所剩下的移动方法就是徒步,可是

  就算真的要走,这样也

  橘转过头,叹息一声。

  不管看向哪个方向,映入眼里的影像都是崩毁的建筑物堵住了去路。

  不论何处都是这样吧,这种恶劣的路况就算是狼人族也束手无策。

  「果然是要等到我的魔力回复才能移动吧呜.」

  就在他低语时

  「呜恶恶!」

  恶心感一涌而上,橘的眼泪也差点喷出。

  「喂喂喂小春你没事吧?」

  鹰秋一半担心、一半诧异地问橘。

  「哇!您的嘴唇变成紫色的了?」

  睦美牵着小男孩的手看向橘,皱起眉头。

  「对魔力太敏感也有好有坏呢。」

  静华看向橘,轻叹了一口气。

  「深雪。」

  她转过头,出声叫着一直凝视着天空的深雪。

  「妳可以用治愈帮忙橘先生吗?他虽然不是受伤,可能不会有太大的效果,不过这样应该可以让他轻松一点才对。」

  但深雪并没有转过头听静华说话。

  「?」

  是因为风声所以没听见吗?

  觉得奇怪的静华走近深雪。

  「深雪。」

  静华一边叫着她,一边把手伸到她的肩膀上。

  但静华的手却只空虚地抓住了空气。

  就在静华的手要放上深雪肩膀的那一瞬间,深雪突然往前跑走。

  静华眨了一下眼之后,急忙喊着深雪的名字追了上去。

  她立刻追上深雪。

  静华抓住深雪纤瘦的肩膀,硬是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己,在看到深雪的眼睛之后,静华不禁愕然。

  「深雪?」

  深雪大睁的眼里映出了静华的脸。

  但她立刻发现深雪完全没在看着自己,她的焦点没有对上。

  「」

  深雪微微动了动嘴唇嘟哝了什么之后,又再次甩开静华的手跑开。

  「深雪!」

  静华这次改抓住深雪的手把她拉回来,给了她一巴掌。

  深雪的脚步随之摇晃,过了一会儿后,她慢慢转向静华,眼睛不断眨动。

  「静、静华姊姊?」

  「清醒了吗?」

  静华把手放在深雪的双肩上说着,但深雪却立刻靠了过来用双手抓住静华的外套。声音颤抖:

  「静华姊姊我、我我」

  大张的瞳孔在泪水后面摇曳。

  「我一定得去!去冬马的身边,」

  深雪对着眼前的静华和跑上前来的众人哭喊。

  她一直在想。

  自己到底想怎么做。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冬马已经死了,而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活着。

  就算他赢了樱,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承担下在眼前等待他的宿命,迎向和樱的战斗。

  在那满是龟裂地下停车场中的诀别深雪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伤心、她痛苦、她害怕、她后悔、她想哭

  可是她不想让冬马感到困扰,所以她没办法哭出声、也没办法留住他

  她只能忍下眼泪

  自已到底想怎么做?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橘的术让她跟着大家一起来到这里,冬马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了。直到现在,深雪才终于找到答案。

  她想待在冬马身边。

  她想要在他身边看着一切。

  他的战斗、他的最后、他的一切。

  她已经决定,要一辈子待在他身边要和他分享喜悦及苦痛,一起走下去。

  可是她却让他一个人离开了。

  要是她有跟他一起走就好了。

  她应该要跟他一起走才对的。

  或许会造成他的困扰。

  或许会看见他令她不忍卒睹的一面。

  他一定不希望她陪在身边看着他死去。

  可是自己已经决定要追随他到天涯海角的自己,有看着他生命中一切的义务。

  而且,深雪最无法忍受的是他将在没有人守护的情况下,独自走向生命的尽头。

  在找到这个答案的瞬间,深雪的心被名为后悔的刀刃不断切割。

  她想去冬马身旁。

  她得去冬马身旁。

  深雪像是被这个想法附身般拔腿狂跑,最后因为静华的呼唤和那一巴掌而醒了过来。

  「我一定得去!去冬马的身边,」

  一直强忍住的眼泪随着她的叫声一起飘出。

  「就算妳去了,也帮不上他的忙,妳只会变成他的绊脚石而已。」

  静华冷淡地说。

  鹰秋接着开口:

  「大姐说得没错,我可以理解妳担心他的心情,可是妳就相信月森,等他回来吧,他自己说过他会赢的,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深雪咬住牙根摇着头。

  冬马不会回来了。

  不论是输是赢,他的生命都会在那里结束。

  可是,她绝对不能把这个事实告诉大家。

  深雪深深地低下头,放开紧握着的静华外套衣摆,背着静华踏出步伐。接着

  「深雪姊姊!」

  「深雪姊姊,不可以去!」

  睦美和由花扬声制止。

  「就算姊姊妳去了,月森冬马也不会高兴的。」

  真矢堵住她的去路。

  「走开!真矢我一定得去。」

  真矢摇了摇头说道:

  「爸爸被杀了。」

  「什么?」

  看见深雪因为听不懂他所说的话而皱起眉头,真矢重新说道:

  「连月森冬马的爸爸都被『长者』杀了。」

  「!」

  深雪倒吸了一口气瞪大双眼。

  「骗、骗人」

  她回过头看向静华。

  静华无言地点头。

  深雪抱住双肩不断颤抖。

  在深雪不知道的地方,悲伤已经在冬马的心里刻划下伤痕。

  接着,深雪忽然想起

  静马还活着吗?

  冬马说过,与响忍一战中受伤的静马在冬马接替他后退下,他说静马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不需要担心。

  那会不会是冬马为了不扰乱大家心情而说的谎言呢?

  现在静马也不在这里。

  如果静马平安地自战场撤退,那冬马应该会在和他会合后才送大家去避难才对。

  冬马!

  深雪用双手覆住嘴巴,压抑下已经送到口的哽咽声。

  上天究竟要折磨他到什么程度才够?

  失去父亲、失去哥哥、失去自己的生命但就算如此,他的折磨仍旧尚未结束。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泪水无法停下。

  一滴滴的眼泪接连落下,滑过脸颊、滑过指尖,最终染上焦黑的地面。

  「月森冬马是为了不再让任何一个人死去才去战斗的所以姊姊妳不能去。」

  真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深雪只是覆住嘴巴、不断激烈地摇头。发丝沾黏在被泪水濡湿的双颊上。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就算自己去了,冬马也不会高兴。

  可是,就算如此

  「就算如此,我还是得去!」

  深雪把手从嘴边放开后大叫,语尾因为哽咽声而嘶哑。

  站在眼前的静华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刺人的眼神。

  深雪紧紧抿住双唇,以朦胧的泪眼接下静华的视线。

  就算冬马不希望她这么做,就算大家阻止她这么做,她还是要去冬马身边。

  她要在他的身边看着一切结束。

  深雪将决意与觉悟灌入视线,迎向静华的视线。

  「静华妈妈深雪姊姊」

  由花不安地低语。但她的声音却被呼啸的风声盖过,没有传进深雪耳里。

  其它的人也是以不安和困惑的表情看着深雪和静华。

  两人的对峙持续了一分钟以上

  最后,静华呼地吐了一口气。

  她撩起头发露出一个小小的苦笑后说道:

  「好啊,去吧。我允许妳去。」

  瞬间

  「静华?」

  「喂!等一下!」

  「妳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橘、鹰秋和真矢三人扬声说道。

  接着静华瞥了他们三个一眼

  「男人给我闭嘴!」

  斥喝了一声。

  静华足以打散风声的音量让橘原本就已经十分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说了一句对不起来道歉;而另外两人则是眨动着眼。

  「妳叫我、我们闭嘴」

  鹰秋害怕地对静华问道。

  静华又再次呼地吐了一口气说:

  「深雪她啊,是个女人。」

  她说。

  「就算自己去了,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冬马也不会高兴。这种事,不用别人说,她自己都很清楚。」

  「既然这样的话」

  「女人啊」

  静华打断鹰秋的话继续说道:

  「对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她喜欢的男人更重要。为了喜欢的男人,就连命也可以不要女人这种生物就是这样。」

  「妳、妳这么说的话,男人也是」

  鹰秋正打算接话。

  「男人的心情怎样都好啦。」

  静华冷淡地打断鹰秋,走到深雪面前,把手放到她的头上。

  被静华这么一吼的鹰秋沮丧地低下头,肩膀不断颤抖。

  「答应我一件事。」

  静华用指尖轻轻地将贴在深雪颊上的发丝拨开后说道:

  「妳可以去冬马那边,可是一定要活着回来,而且是两个人一起。」

  她露出一个微笑。

  「静华姊姊」

  「妳可以答应我吗?」

  深雪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

  静华抓了抓深雪的浏海,转过身去。

  「橘先生,不好意思这样虐待你,你可以再移转一次吗?」

  「没办法!不可能.」

  橘立刻回绝。

  「我就只剩下这么一点点魔力而已。而且基本上,在空间扭曲、大气混乱的地方是不能使用空间移转的,我也不能把妳移转到那样的地方,这我之前也说明过了吧?」

  「男人不就是要让不可能变成可能吗?」

  「不,所以我说」

  「如果你不送深雪去的话,我就把你在结婚典礼前一天在哪里做了什么告诉法子小姐。」

  「什么!?」

  橘发出抓狂的声音。

  「为、为什么静华妳也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喔,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充血,橘眼冒金星地倒下。

  「好过分居然对半个病人做这种事」

  鹰秋苦涩地说,但静华完全不在意。

  「真糟糕任意门完全坏掉了。」

  她把手插在腰上叹了一口气。

  「就算要用跑的,这种恶劣的路况,再加上深雪的脚力这样会花上太多时间」

  深雪咬住下唇。

  静华说得没错。冬马和樱的战场在原宿附近,等深雪跑到的时候,恐怕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深雪不停诅咒着当时没有跟着冬马一起去的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

  「我送妳去。」

  意料之外的地方传来声音,深雪瞪大了双眼。

  大家的视线全部转向鹰秋正确说来,是转向被鹰秋抱在左手上的少年。

  「放开我啦!」

  那个少年御堂缘推开惊愕的鹰秋胸口站到地面上,他把手掌放在额头上轻轻摇了摇头。

  「姊姊,退后。」

  站在深雪背后的真矢唰地挡到她身前。

  由花跑到静华身边抓住她的腿,睦美则是牵着小男孩的手往后退。

  站在缘正后方的鹰秋以严肃的表情抓起青龙刀。

  如果缘做了什么奇怪的动作,鹰秋八成会毫不迟疑地砍下去吧。

  在大家的注视中,缘缓缓将抵在额上的手放下。

  「你不用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也不需要做出战斗准备,我不会怎么样的啦。」

  缘转过头对鹰秋说道,他露出一个像是累透了的极虚弱的笑容。

  深雪瞪大了双眼,歪着头一脸不解。

  依深雪所知道的这名掳走自己、名叫御堂缘的少年,原本是那种会将己身烦躁化作无形火焰包围自己的少年。

  但现在的缘身上却再也没有那种灼人的烦躁感。

  看起来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霸气一样。

  「你什么时候清醒的?」

  鹰秋举着青龙刀问道。

  「在月森冬马进到那个地下停车场和你们会合之前吧。」

  「你从那时候就开始一直装睡吗?」

  「是这样没错啊。」

  缘淡淡地回答后,转而看向深雪。

  「因为大气过于混乱,再加上空间的扭曲也很严重,所以我没办法直接把妳移转到樱和月森冬马战斗的地方,不过如果是离那边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就没有问题。」

  「你开什么玩笑!」

  真矢怒吼。

  「你这次又想对我姊姊做什么.虽然月森冬马教我不要杀了你,可是如果你又想危害我姊姊或月森冬马的话,我是绝对饶不了你!」

  将敌意表露无遗的真矢踏出一步,但站在他身前的静华却抬起手制止了他。

  「你为什么改变了立场?」

  静华细长的眼睛看向缘问道:

  「拿深雪当作人质,把冬马叫到那个兰什么的异空间里的你,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跟我们站在同一战线上的话?」

  隔了一会儿之后,缘垂下眼神微微低头说道:

  「道歉了。」

  「道歉了?」

  静华原封不动地把缘的话奉还,缘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说他夺走了太多,对不起我」

  「我爸吗」

  缘又点了点头。

  「他告诉我很多事关于我爸我妈的事。我原本对我父母的事没什么兴趣,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听着他说话然后那个男人樱就来了然后」

  缘像是在忍受痛苦一般皱起眉头。

  「然后,大叔他就」

  胸口一阵抽痛,紧紧闭上眼睛的深雪听到缘接下来那句话后吃了一惊。

  「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做才好,而我又想做些什么」

  闭起的双眼瞬间大张,深雪看向缘。

  「我一直在想可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好但是我还是觉得我得做些什么才行」

  「所以你才要把深雪送过去吗?」

  缘点头。

  「原来如此。」

  静华低声说完后,一边抚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转过头。

  「妳要怎么做?」

  她对深雪问道。

  「那个小鬼这样说了,要不要相信他就交给妳自己决定。」

  深雪缩回下巴回答:

  「我相信他。」

  「姊姊!」

  深雪转过头,对着发难的真矢微笑着说了一句「没问题的。」

  缘的眼里和气味都让人感受不到谌言和敌意,而且比起一切,深雪更希望自己能相信他。

  深雪相信这样也能算是一种为相马凭吊的方式。

  「拜托你,请你把我带到冬马的身边去。」

  深雪低头,缘微微移开视线嗯了一声点头。

  「那就决定了。」

  静华轻轻吐了一口气。

  对于深雪的选择,真矢感到不满,由花和睦美感到不安,每个人的感觉都写在脸上。

  鹰秋说了一句「唉,没办法。」后叹了一口气,将青龙刀扛到肩膀上。

  「那」

  静华转向缘说道:

  「你真的可以移转吗?倒在那里的任意门说现在大气混乱到没办法使用空间移转喔?」

  「这要看术者的技术,只是这种程度的话,那我还是可以移转。可是我刚刚也说过,樱和月森冬马战斗的地方,大气远比这边混乱,所以我只能把她送到离现场有一点距离的地方」

  「没有关系。」

  深雪干脆地说道,缘露出苦笑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姊姊妳站在我旁边,其它人离远一点。」

  缘一边说,一边像橘那样将十指在胸前复杂地交错。

  青色的法阵以缘为中心,从烧焦的地面上浮起。

  深雪照着缘所说的站在他身旁,静华、由花和真矢三人退后数步。

  倒在深雪身旁的橘则被鹰秋拖出法阵外。

  「橘先生要在法阵内灌满魔力需要花上不少时间,可是这小鬼却半点时间也不用。」

  静华轮流看着缘和被拖出来的橘说道。

  「真没想到这种家伙居然能成为兽圣。」

  「一定是靠关系的啦。」

  鹰秋和真矢都趁本人失去意识的时候放肆狂言。

  睦美以哀怜的眼神看向橘,小男孩则是蹲下来戳着橘的脸颊。

  只有一个人,只有由花握住双手祈祷,直直凝视着深雪。

  「由花」

  法阵的光芒不断增强。

  接着

  「等一下。」

  静华出声,走进法阵内。

  「给我一点时间。」

  「赶快,要维持这个状态可是很辛苦的。」

  听到静华这么一说的缘退后一步,放松纠缠的手指。

  法阵的光辉微微减弱。

  「很快就好了,我只是要把这个交给深雪。」

  静华边说边将一个细长的物体从外套内袋里掏出。

  「这个拿去,当作是妳的护身符。」

  如此说着的静华递给深雪的是一根鲜红的鸟羽。

  「羽毛?」

  「朱雀扇,这是冬马在离开前交给我的武器,他要我把它当成是护身符。」

  「这是武器吗?这根羽毛」

  深雪认真地看着接下的羽毛,它看起来就只是根普通的羽毛而已。

  「它能召唤神鸟并操纵弛们,但是所消耗的兽气量非常庞大,没办法一直使用不过要是情况危险,就拿它来保护自己。」

  「好的。」

  深雪双手紧握朱雀扇,点了点头。

  「冬马就拜托妳了。」

  静华以一个微笑作结,回到其它人的身边。

  「好了吗?」

  「好了,麻烦你了。」

  深雪回答缘后敛起表情。

  「那我们要走了喔。」

  缘向前踏出一步,再次紧紧缠绕起放开的十指。

  法阵放出耀眼的光辉。

  青色的光芒扩散至四周,深雪和缘自法阵中消失。

  她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迈步前进。

  虽然已经为自己施予治愈之术,但由于樱操纵的风刀所割下的每一道伤口都非常深,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痊愈。

  才不过走了数步就双脚无力,两手顿时撑到膝盖上。

  「哥哥」

  她燐一边喘息,一边以苍蓝色的眼瞳看向染上血色的天空。

  「我明明就得赶快回去才行!」

  被樱的风斩伤、推入地面龟裂深渊的燐在地底一边忍着痛,一边为自己施予治愈之术,等待身体能够重新活动。

  虽然剧烈的爆炸声随着大量的火焰一起侵袭至地底,但迦陵频伽自动拉开结界挡下了这些攻击。

  之后过了不久,樱的气息突然远去。

  藉由治愈之术之后,多少可以动作的燐便以浮游之术回到地面上。

  接着

  「唔」

  燐咬起牙根站起身,再次迈步前进。

  施放在燐身上超过百年、将燐变为樱之人偶的傀儡之术已经完全解开。

  但被术支配时的记忆仍旧全都留在脑海内。

  樱嘲笑的脸划过脑内,燐抱住双肩不停颤抖。

  自香沙薙之里被歼灭、樱从桂身边抢走她之后的那一天起,燐就一直为了樱而活不,是被樱留在这个世界上。

  依照樱的愿望被他所拥抱,听从樱的命令为他而杀人。

  燐将双手移至眼前,咬紧下唇。

  涂满了鲜血的罪人之手。

  无数的生命因为这双手而凋零。

  这双手也曾经多次伤害过桂。

  就连桂也为了要夺回燐而堕落成罪人。

  涌起的眼泪让掌心变得模糊。

  燐紧紧地握住掌心,紧到指甲都刺到了肉里,她忍住眼泪。

  她没有资格哭,罪人没有哀怜自己的资格。

  我连生存的资格都没有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实现了樱的愿望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这个责任她必须自己担起。

  而且

  她最想做到的,就是拯救桂。

  燐被樱夺走了许多东西;被他玷污、因他发狂。

  只有桂不能交给他。

  (不要担心,哥哥。我不会把哥哥你交给那种人,就由我来保护你。)

  在香沙薙之里被歼灭的那一天,燐虽然也作下相同的誓约,但她却无法保护桂。

  这次,她一定要保护桂。

  就算要拿她的生命去交换。

  虽然我的能力和樱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可是我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桂藉由『最后之月』让沉眠的力量觉醒。

  那只要破坏『最后之月』,她或许就能让力量再次沉眠。

  只要力量再次沉眠,那燐就能赢过他。

  只要把樱逼入绝境,他就会舍弃桂的肉体,改将精神移至眼前的燐体内吧。

  樱的精神本身并没有任何力量,若在精神离开桂肉体的那一瞬间进行攻击,就能轻易毁灭他的精神。

  不过就算破坏了『最后之月』,被解放的力量也不一定会再次沉眠。最重要的是,樱一定不会轻易让她破坏『最后之月』。

  虽然胜算几近于零,可是,并不等于零。

  如果是他月森冬马和樱对战的现在,我就能以奇袭破坏『最后之月』

  被樱所操纵的风扯裂后,迦陵频伽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只要能让迦陵频伽缠上樱,就算不能持久,它还是能够妨碍樱的行动。

  问题是

  「」

  双脚又再次失去力量,燐向前倒下。

  问题是在樱和冬马的战斗结束之前,燐是否能赶到樱的身边。

  混乱的大气让她无法使用空间移转,而且身上的伤也让她无法好好走路。

  如果身体恢复到能正常走路程度的话,她就能使用飞翔之术飞过去

  「唔」

  就在她睨着彼方天空,咬紧齿根的那一剎那。

  有样东西在视线范围的角落亮起。

  燐转向那个方向,苍蓝色的眼睛随之大睁。

  没有刀刃的剑也就是只有剑柄的部分一边散发着白色的光芒一边浮游在空中。

  「那是龙魂之剑?」

  无数如星星一般散发出耀眼光芒的细小物体自浮游的剑柄四周地面上浮起。

  它们就像是被刀柄吸起一样,聚集在浮游的剑柄前,啪地放出强烈光芒。

  数秒后,因为炫目光芒而转过身的燐在确认光芒褪去后转回视线,接着她的眼睛和嘴巴都因而大张。

  龙魂之剑取回它那水晶般的澄透刀身,停留在半空中。

  燐呆怔地瞪着龙魂之剑一会儿后

  她敛起表情,一边忍着痛走到剑旁。

  她用双手握住剑柄,瞬间,整个刀身啪地放出燐光。

  「好轻」

  光看刀身的话,长度和燐的身高差不多,但龙魂之剑却轻到让人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这样的话,我也能用。

  正当她这么想时,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自刀柄流入。

  像是泡在温水里的感觉从掌中慢慢扩散到全身,伤口的痛觉减弱。

  龙魂之剑居然有这种效果

  若是火焰的操纵者就增加火焰的威力,若是术者就增长术的能力樱曾经告诉她龙魂之剑能够随使用者能力的不同而增幅该种能力,但是她并不知道它也拥有治疗的能力。

  燐握住剑柄的手更加用力,以龙魂之剑的能力增幅她施予自己的治愈能力效果。

  因龙魂之剑所带来的治疗能力和效果被提高数倍的治愈之术,在三秒钟之内就让严重到使她无法定路的伤全数复原。

  「好厉害」

  燐不禁感叹。

  樱的双胞胎姊姊、同时也是桂亲生母亲的龙人-兰灌入一部分精神所造出来的龙魂之剑,是一把远远超越燐想象的武器。

  燐将龙魂之剑举在眼前,凝视着水晶般的刀身。

  光有迦陵频伽这件武器的确让她有些不安,但是再加上龙魂之剑的话,要破坏『最后之月』也许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了。

  燐放下剑,垂下视线,在心中向兰道谢。

  接着,她转向樱与冬马的战场,低声说道:

  「哥哥,你等我。我一定会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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