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绝对不输给恶作剧

  在冬天还要每天穿裙子老实说有点痛苦。

  世界上所有女高中生的耐力真是让我佩服。就连光是踏出室外一步,大腿附近就会冷到直起鸡皮疙瘩的日子,她们还是可以若无其事地光著腿行动。必须向她们看齐……我是这样想的。同时我也觉得,她们和男人的生理构造是否从根本上就不同啊。

  结果软弱的我所得到的代价就是,感冒了。

  当然我是不会请假不去打工的。对牺牲自己的人生来扮女装的我来说,要我因为感冒而削减和小桃相处的时间,门都没有。而这天多亏学校刚好在考试期间,我下午开始就有排班了。比起读书,打工优先。严格说起来是小桃和扮女装优先。我的脑袋里可是没有安装会对这逻辑感到疑问的回路。

  「大家~早~安~呀~」

  我像是被寒冷追著跑般冲进了店里,然后一直线地跑到了放营养饮料的架子前。我抓了最便宜的商品,接著往收银台前进。

  然而,收银台那边一个人也没有。

  「欢迎光临~」

  却有声音不知道从哪传了出来。

  我靠到柜台上面,往里面看,只见站在里面的翔太抬起头看我。

  「啊,琳奈。」

  「……你在做什么?」

  「玩开店游戏。」

  「小钢呢?」

  「在那边。」

  他指向办公室。此时正好拉门打开,小钢抱著大量的菸盒走了出来。对了,今天是香菸的进货日啊。

  小钢大概是打算在确认完香菸的状况后,补货到柜台后方的架上吧。她抱著像山一样高、让她几乎看不见前面的菸盒朝这边走来。

  那模样满身破绽,让人不禁有冲动想:

  ①搔她侧腹的痒。

  ②去绊她的脚。

  ③去掀她的裙子。

  而翔太选择了③。

  「翔、翔太快住手!」

  我出声制止时已经太迟了。翔太冲到了小钢身边,把现在已经完全成为我们的制服的圣诞装裙襬往上一掀。

  现场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全角度都可以看到小钢内裤的事件——

  「…………!」

  察觉到变异的小钢连忙压住自己的裙襬,跌坐到了地上。她手上抱著的菸盒散落一地,翔太见状嘻嘻笑了起来。

  「啊啊……」

  我咽下口水。原因不是因为看到小钢那意外还挺不错的内裤,而是知道——

  她绝对会揍人。

  我看得出来小钢的肩膀正因为愤怒而颤抖著。翔太则在捧腹大笑。如果今天掀她裙子的人换成我,别说揍人了,恐怕会被打得不成人形,除此之外她可能还会对所有人揭穿我的男性身分,并把我的个人资讯附上大头照散布到网路上去。这样还不够,她应该还会以我为原型写成小说,真是太可怕了。但小钢只是迅速地站起身,手脚俐落地捡起掉落一地的菸盒。在她终于收拾完后,便用摇晃的脚步走了过来,帮我结营养饮料的帐。

  我则是开口对正在操作收银机的小钢悄声说道:

  「……我看到了。」

  「啪」的一声,我的头被打了一下。如果是蜻蜒,头可能就掉了,大概是这样的力道。

  就连在小钢离开收银台走向休息室的这段时间,翔太也抓紧机会趁她没在注意,打算把肉包从放包子的柜子里面拿出来,然后放进关东煮的锅子里面。实际上他成功放进去了,我根本来不及阻止。然后小钢看到用勺子拚命搅拌关东煮锅子的翔太后,感觉晕了一下,扶住了自己的头。接著她从翔太手中抢走了勺子,把关东煮锅里面的料全移到其他容器内。

  「小钢是不是打算把那些料全买下啊……」

  我在休息室里换穿驯鹿装。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叹了一口气。明明大家都是穿可爱的衣服,就只有我是驯鹿。虽然有很多客人说我「很可爱」,但我心里明白这句话代表的是他们忍不住想笑。就只有小桃打从心底觉得我可爱。不过这状况也是我自作自受,没办法。

  而且小钢也一样因自己所作所为而苦。那天自己自愿当翔太褓姆的小钢,不管早梨再怎么劝她「还是不要吧」,她也还是冥顽不灵地不肯听。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样的心境变化。但因为我不知道小钢在想什么,只感到事情有些蹊跷,因此我以「要是翔太被传染感冒就不好了」为由,指责还有点感冒的小钢。

  结果隔天小钢的感冒就完全痊愈了。

  这是精神力吗?感冒是真的可以用精神力治好的喔?如果是真的,她的执念也是挺厉害的。到底是什么让小钢做到如此地步……一想到这边,我就更觉得事情不单纯。

  当然,照顾翔太的褓姆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怎么说,他也是镇上有名的爱恶作剧小鬼。对翔太来说。只是将恶作剧的目标改成集中在小钢身上。而他那可谓凶恶的调皮程度则依然健在,小钢便过著每天忙著帮他收拾善后的生活。这一天也是,当我为了拿商品而走进休息室后,就发现小钢她蹲在地上抱著头。

  「发、发生什么事了……?」

  「…………」

  就算我出声向小钢搭话,她也不理会我。在她的脚边,放著一台「HOT」。这是小桃在订货时会用的平板型机器。由于这机器也可以用来阅览业务说明手册,因此我们平时也会用到。

  而仔细一看,机器的画面是全黑的。

  「该不会……」

  听到我的咕哝声,小钢用无比困扰的表情抬起头看我。

  「你、你把它弄坏了吗!」

  「…………!」

  小钢一脸慌张地把我的嘴巴封住。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她竖起食指摆出「嘘——」的动作,并且像是在警戒著什么一样看了拉门的方向一眼,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再度抱起自己的头。

  我看了一下,画面上并没有损坏的痕迹。不过不管按哪个键机器都没有反应,就算压下电源钮,也完全没有任何变化。我用眼神顺著绑在机器上的绳子走。追寻到绳子的尾端在翔太的手上,看来他就是这个事件的犯人。不知道他是不是玩累了,就这样抓著绳子在椅子上睡著了。我可以听到他发出「呼—呼—」的呼吸声,感觉睡得很香。而机器的绳子就从他微微松开的手中滑落了。

  「小、小钢,该怎么办啊?」

  「…………」

  「毕竟听说这个非常贵耶。」

  小钢点了点头。她的脸色很难得地一片苍白。

  听说这个叫做HOT的机器,要价大概数十万圆。小桃也曾经叮咛过,要我们小心使用。而且那个小桃还特地强调这点到有点啰嗦的地步。一想到这金额对店里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突然,小钢站了起来。

  「啊,你要去哪啊?」

  她跑出休息室。或许是去告诉小桃这件事了吧?我想说明这件事对双方来说应该都是历经如地狱般的一刻。不过这样做才是最好的。不如说,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

  正当我在如此想时,小钢却拿著工具箱回来了。

  「咦……」

  她正座到HOT前。然后用发圈把头发绑起来,从工具箱中取出螺丝钳子,用认真的表情开始松转机器背后的螺丝。

  「等等——这不可能行得通啦!」

  我连忙阻止她。目标可是精密机械。不是一个外行人可以随便出手的东西。

  「还是诚实说出来和道歉比较好啦!」

  感觉会发展成无法收拾的事态。现在搞不好只是需要换个简易的零件而已,但要是随便乱动造成无法修理,就会导致最后必须换个全新的,这是外行人特别容易犯下的错误。可是小钢彷佛被附身一般不停地将螺丝松开,并在拿下所有螺丝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把机器主体上像是外壳的东西取下。

  小钢咽了下口水。

  一个看起来奇形怪状的电子回路曝露了出来。

  如果是我,在这个时机点就会投降了。这基板上的回路就有如叶子的叶脉,错综复杂地分布著,这到底真的有其意义吗……就是因为我会有这种想法,才无法战胜它吧。

  小钢则是皱起眉头,瞪著那个让我觉得头晕的复杂电子回路。

  「该不会……」

  我开口发问。

  「小锏你因为是机器人,所以很擅长这类东西……?」

  「…………」

  小钢在停顿了好一阵子后,有点僵硬地点……了点头。

  「绝对是骗人的嘛!」

  我看到她那有如第一次出门跑腿的小孩子般,没有自信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你的机器人设定只是不想讲话时用的藉口对吧!……不过,现在说这种话也没办法解决状况。话说回来,小钢到底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愚笨的举动呢?是怕被责备,还是说是害怕需要赔偿呢……不过不管是哪个理由,小钢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只要在事情变严重之前自首并道歉,就可以将伤害压在最低。既然如此,为何她还……

  「…………」

  我看向睡在椅子上的翔太。他身上披著的是小钢平常老是在穿的那件上衣。

  莫非小钢是想袒护翔太?毕竟HOT是被翔太弄坏这件事一定瞒不了多久,而被发现后,要继续让翔太待在店里就很难了。至少我认为曾我部小姐会提出这个意见。小钢或许是在惧怕这件事?

  「啊!琳奈在偷懒!」

  早梨走进了休息室。虽然我吓到心脏差点停止,但还是立刻用身体作为墙壁,将小钢挡住,防止她进入早梨的视野。小钢则是手忙脚乱地将螺丝锁回去,将HOT恢复到原本的状态。早梨看到我这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真的吓到发抖啊。我看待会去跟小桃告状好了。」

  「你、你进来做什么呀……?」

  「我来拿HOT的啦。小桃告诉我现在小钢在用。」

  在我身后的小钢猛地抖了一下身体。我偷偷地往后瞄了一眼,只见小钢一脸苍白,整个人僵住。

  「你要……用HOT吗……」

  「对啊。」

  「你、你要做什么啊……」

  「我想看说明手册啊。我突然忘记要怎么做。」

  早梨想走近拿HOT,我把她的身体推了回去。

  「现、现在小钢在用啦。」

  「可是她不是没开机吗?」

  早梨踮起脚,从我的肩膀处偷窥后面小钢手上的机器。

  「我说小钢,你没有在用的话就给我吧?」

  「…………!」

  小钢手足无措,视线不断游移,然后看著我。她张嘴支吾了起来,像是在跟我求救。就算你用那种恳求我救你一命的眼神看过来,我也无计可施啊。最后小钢还是犹疑地点……了点头。结果还是只能同意。

  「谢啦。」

  早梨捡起了HOT。我和小钢则是一脸紧张地盯著她的动作看。然后早梨「喀喀喀」地连压了机器侧面的电源钮。

  「咦,开不了机耶。」

  「…………!」

  小钢又再度看向我。她的脸已经失去血色,超越苍白变成惨白了。

  「怪了~」早梨随意地乱压著HOT的按键,又敲又反过来盯著看的,歪头露出不解的模样。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小钢仍握著那把螺丝钳子,赶紧朝她使眼色。然后小钢露出一副「糟了」的表情,并把螺丝钳子藏到身后。不过她立刻察觉到事到如今这样做也没什么意义了,她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被逮捕的小偷。

  此时,早梨发出「啊」的一声。

  「什么嘛,只是电池歪了啊。」

  她说完后,就开始把HOT翻过来「铿锵铿锵」地不知道在弄什么。最后,传出了一道让人感到战栗的「喀」音。接著在早梨按下了电源钮后,HOT的画面便亮了起来。

  「嗯。开机了。」

  早梨露出得意的笑容,将画面秀给我看。我则是一整个腿软,无力地跌坐到了地上。而小钢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往后倒,整个人躺在地上。

  「太……………太好了。」

  「啊?你们两个怎么啦?小钢你流了好多汗耶?」

  我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小钢或许也跟我一样,感觉光是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就这样,翔太的恶作剧等级日渐进化。

  我和往常一样,在放学后前往打工,结果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小钢疲惫的表情。因为那名经常四处寻求新刺激的冒险家,不知道是已经习惯,还是对这边的生活感到腻了,他最近中意的东西是灭火器,一副有机会就很想把那个黄色栓子拔起来的样子。翔太老是在灭火器附近晃来晃去,不管是谁都可以轻易看出他想趁没人注意他时去碰灭火器。因此负责当褓姆的小钢一刻也不能松懈。

  我今天也在买了瓶营养饮料后,走进休息室去。我把包包放进置物柜,正打算换衣服时,突然一阵尿意袭了上来。大概是因为穿著裙子骑脚踏车,下半身受凉了吧。我决定先去上个厕所,便走出休息室。

  当我经过男生厕所前的时候,里面传出了一道「唰」的声响,让人联想到消防车放水的声音。

  这道声音听起来会令人担忧水压会不会把便器打出一个洞来。到底是哪位豪杰在办事啊?我脑中浮现了穿著装甲、绑著头带的肌肉壮硕男性,偷偷地笑了出来。原本我还想推开女生厕所的门,却停下了动作。

  我有不好的预感。

  可以从门把看出来门并没有被锁住,但我敲了敲门,却没有反应。我再敲了一次门,仍没有回应,因此我便悄悄地把门推了开来。

  下一秒,一泡尿喷到了我的额头上。

  「呜哇噗!」

  我猛地往后跌坐在地。

  「啊、等等什么东——」

  我用手掌挡下那如同喷射水流般喷过来的液体,并微微睁开眼睛往上看到底是谁做出这种失礼到难以容忍的事。

  「啊~琳奈。」

  是翔太。

  而那液体也不是尿。

  并且水源也不是他的小弟弟,是厕所附属的水管。

  这家店厕所里的水管上有像是手枪一样的喷头,是压下板手就会喷射出强烈水势的设计。目的是用水压清洁脏污。现在想想,翔太不可能看到那水管还不受吸引的。这水管需要警戒别被翔太接近的程度仅次于灭火器。不过太迟了。我已经全身湿透。

  「翔太……」

  我摇摇晃晃地站赵身。翔太则是停止喷水,把水管藏到身后,开始后退。

  「琳奈,对不起嘛……」

  「你这小鬼……真是……」

  「对不起嘛!」

  他蹦地跳了一下,像是想强调自己的主张。

  「你以为道歉就没事了吗!」

  我像是要扑到翔太身上般,伸手抢夺他藏在背后的水管。翔太扭动身体挣扎著。

  「不要~不要拿走~!」

  「那你刚才是在对不起什么啦!一副『只要我道歉,你就应该原谅我』的态度——好痛!」

  我抓住了水管。翔太终究只是个小孩,接下来我只要用力气把东西硬抢过来就好了。不过翔太也挺顽强的,紧握著水管不放。

  「翔太!你这家伙,快放开!」

  「不要~!我不放开~!」

  翔太转开水管的开关。水便强劲地喷射了出来。

  「喂!快把水停下来!」

  「唔唔唔……」

  「别咬我的手!」

  我愈是努力试著把水管抢走,翔太就把水管抓得愈紧,然后他愈是用力,就有愈多水从水管里喷出来。那些水对抗著重力朝天花板喷去,而被反射回来的水滴就落到了我头上,感觉很像是在淋浴。然后这场赌上大人威严的幼稚战斗便持续了十分钟左右。

  最后,寻找翔太的小钢,和发现到了上班时间部下还没出现而觉得不太对劲的小桃出现在厕所。此时我和翔太都已经全身湿透了。

  「真是的,琳奈你在做什么啦~!」

  小桃用拚命忍笑的表情说完后,便从店里拿了商品的毛巾过来,打开包装后,将其中一条交给小钢,然后用另一条擦起了翔太的头。小钢则是呆呆地盯著手上的毛巾看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用粗鲁的动作开始擦拭我的脸。

  「痛、小钢,好痛啊……!!我自己擦好了……!」

  就在她用感受不到爱情的方式帮我擦头发的这段时间,我的脑袋便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开始对于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跟小学生认真起来,然后落到此下场。其他人看了可能会觉得我的思考跟小学生同等级吧。

  哈啾!

  翔太打了个喷嚏。

  「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感冒的呢……」

  小桃边擦著翔太的头发边说道。翔太湿到可以直接从衣服拧出水来,他的脚边已经出现了一滩水洼。

  小桃打电话给还在工作中的翔太妈妈,跟她商量好要送翔太回去。早梨便开车送我们过去。我们用翔太妈妈之前交给我们的钥匙打开了玄关的门。

  等到我们踏进翔太家时,我跟翔太的嘴唇早已经变成紫色的了。

  「洗澡水放好啰~」

  我包著毛巾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后,早梨边擦手边走了进来。而翔太也同样用毛巾包著身体。而我们两个在毛巾下面都没穿东西。害我很担心会不会有东西不小心从毛巾缝隙露出来,一直静不下来。

  「你们的衣服我已经丢进烘乾机里了。等你们洗完之后,应该就会乾了吧?」

  「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好啦,别那么在意了。那我回店里啰~」

  「好……」

  我目送著早梨的背影,牙齿不住打颤,发出「喀喀喀」的声响。

  「啊,还有啊。」

  早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们。

  「要记得叫翔太泡进浴缸里后乖乖数到一百喔。」

  「什么?」

  「听说翔太妈妈是这样吩咐的。」

  「……喔。」

  我做出了个有点呆的回应,点了点头。

  「咦,那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啊?」

  「因为琳奈你不是要帮忙洗澡吗?」

  「帮谁洗?」

  「帮翔太啊。」

  哈啾……我旁边的翔太打了个喷嚏。

  「呃!?为、为、为为什么我非得——而且翔太不是已经小一了吗!?」

  「听说他还没办法一个人洗澡。翔太,真是羞羞脸啊~」

  早梨对翔太露出嘲讽的笑容。翔太则是低下头去,红透了脸。

  「等等、这我绝对办不到啦。我又没帮小孩洗过澡,拜托早梨姊你来帮他洗啦。」

  「可是我还有工作要做啊。反正琳奈你自己也要洗澡嘛,就顺便帮他洗啊。」

  「我也还有工作要做啊!?」

  我拚命地抗议。但早梨非常无情,马上就离开客厅了。

  车子的引擎声渐行渐远。

  翔太拉住了我的手。

  「琳奈……我好冷喔。」

  翔太的身体非常小只。所以就算我们两个人一起泡在同一个浴缸里,也不会感觉很挤。

  我把下巴靠在浴缸的边缘,叹了口气。烘乾机的声音感觉离我愈来愈远。而在一旁的水面,有许多泡泡正在浮出。

  「噗哈!」

  翔太将脸从水中采出来,溅起了大量的水花。

  「刚才记录是几秒!」

  「……十秒。」

  我冷淡地回答他。翔太用手拍打水面,发出「啪唰啪唰」的水声,然后说:

  「平常我这样做都会被妈妈骂,不过今天是琳奈,所以我不会被骂。」

  「不过我晚点会去跟你妈告状就是了。」

  「琳奈你为什么要围著毛巾啊?」

  「…………」

  我现在是包著毛巾泡在浴缸里。因为我只想得到用这个方式挡住我的胸部和股间。

  「因为这个是户浪家的家规呀。」

  「……什么是家规啊?」

  「家规就是……」

  「对了我要洗身体!」

  「唰」地一声,翔太跳出浴缸。

  我看到他跨下那不值一提的小东西后,沉浸在小小的优越感里。翔太则是一边哼著「弟弟香肠晃晃」的歌,一边用小小的屁股坐到了浴室的小凳子上,用熟练的动作拿起海绵沾取沐浴乳。

  「我说啊。」

  「怎么了~?」

  「你其实可以自己一个人洗澡吧?」

  「琳奈为什么要一直泡在浴缸里啊?」

  「…………」

  总之,我决定不离开浴缸。

  就算发生火灾,或是有战车攻打过来,我都不打算离开这里。毕竟在跨出浴缸时需要特别小心,要是再被翔太从下面偷看的话,我就出局了。就算不这么做,搞不好光是站到翔太身边,就会被他给看到也不一定。仅仅几公分,就可以左右人生。毛巾的开口处就是人生的分歧点。我想这种危机不是一般人可以体验得到的。

  翔太独自一人洗完了身体,开始洗头发。而我只是泡在热水中不断地忍耐,感受到自己的极限正在缓缓逼近。

  翔太冲掉了头上的泡泡后看向我,不禁瞪圆了眼睛。

  「你的脸好红喔!」

  「嗯……」

  「你还好吗~?」

  我一点也不好。我平常可是冲澡派,不太泡澡,这对我来说简直是酷刑。我的思考已经开始模糊,吐出的气息如火焰般炽热,但这浴室内的空气对我来说还比较热,因此就连呼吸都很难过。而汗水从假发和头皮间不断滑落,像瀑布一般,我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脑细胞和毛囊正同时在死去。

  翔太则是将自己的身体泡进了热水里。

  「一……二……三……」

  早梨曾对他说过「泡澡要泡进热水里数到一百」。

  只剩九十七秒——撑过之后这酷刑就结束了。

  但是翔太拉长喊声所数的一秒,实际上有两秒以上。

  「十~一、十~二、十~~三……」

  我快喘不过气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浴室里到底有没有氧气。我的意识逐渐远去,而我的皮肤已呈现超乎人类领域的红色。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

  我连擦拭脸上冒出的汗的力气都没有了。开始有股想睡的感觉逼近,让人感受到死亡的脚步已近。

  「四十~三、四十~四……」才到一半而已……拜托你数快一点……

  「六十~八、六十……」有把火点在我身上。赎罪的时间到了。

  「七十~六……」是的,我就是在穿女装后感到兴奋的人。我有罪。

  「呃~八十~八、八十……咦?」

  此时,数数突然停下了。

  「怎、怎么啦……?」

  翔太看著自己用来数数的手指,说道:

  「我搞不清楚数到哪了。」

  「咦!」

  「再来一次!一……二……」

  ——————————————「黑白插图4」——————————————

  我、我会被杀死……

  「我不行了。」

  「三……呜哇!」

  我把热水泼到翔太脸上,趁他闭起眼睛的时候爬出浴缸,冲到浴室外。我整个人趴倒在洗手台前的地板上,「吁~吁~」地喘著大气。然后跟著从浴室走出来的翔太,便责备我「好狡猾」。不过我几乎快失神了,也没办法回答他,只是不断地感受著地板冰冷的触感。

  过了一阵子,我看到翔太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他手上捧著玻璃杯。里面装的水多到快满出来,他就好像在跟表面张力比赛一样,小心翼翼地走著。

  「来,给你喝。」

  「谢谢……」

  我维持著肚子贴地的姿势,一口气把他给我的水喝光。水的冰凉感从食道处流到胃部,慢慢地扩散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我大吸一口气,发出「噗哈~」的声音,擦了擦嘴巴。翔太则是弯著腰凑过来看我的脸。

  「要再来一杯吗?」

  「……不用,没关系。谢谢你。」

  我将脸颊贴在地板上,闭起了眼睛。

  什么嘛,翔太也是挺乖的呀。我单纯地这么想著。

  现在的他身上看不到那个凶恶的爱恶作剧小鬼的影子,也没有打算要整我的意思,感觉平时那个以到处对人恶作剧为乐的模样好像是骗人的一样。而且还很体贴。不但为了我倒了杯水来,现在也正在用扇子之类的东西帮我的身体扇凉。我想原本围在我身上的毛巾应该也是翔太帮我收拾的吧。毕竟已经吸了很多水了……

  「……毛巾?」

  咦……

  不见了。围在我身上的毛巾不见了。仔细一注意我的屁股根本全露出来了。好险……要是角度不对,就会曝光了。

  「翔太,毛巾呢……」

  就在我抬起头看的那瞬间,我目击了奇妙的现场。

  翔太手上拿著的不是扇子,而是我的制服裙子。而且翔太还穿上了那裙子。应该在烘乾机里面的衬衫和外套也排在他的脚边,而翔太这次伸手作势要拿衬衫。

  「你、你在做什么……?」

  「玩扮女生游戏!」(录入:女装大佬是会相互吸引的~等等,好像是stand master)

  他用非常欣喜的表情开始从袖子穿起衬衫。

  「那个是我的衣服没错吧?」

  「琳奈明明是女孩子,为什么还是用『仆』自称啊?」

  「……那、那不重要啦,快把衣服还我。」

  翔太的眉毛挑了一下。

  他捡起制服外套并后退,和我保持著距离,默默地观察著我。啊,他在盘算。要是就这样拿著我的衣服逃走是不是会很好玩。那是在盘算的表情。

  「不还你~!」

  判断「一定会很好玩」的翔太转身跑走。

  「喂、喂!」

  我也没办法站起来追他,只能用看起来不太像话的匍匐前进跟上去。

  「琳奈,动作好怪喔!」

  翔太指著我大笑。但别无他法。更何况以下半身全裸的状态追著小孩子跑,在伦理道德上也不太妙。留在地板上的只有缎带领结——对了,只要把这个绑在那里,就可以有最低程度的著装……怎么可能。我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

  「翔太,我要跟你妈妈说喔。」

  「裙子好大件……」

  「你晚点就会被骂啰!」

  「衣服也好松……」

  「听人讲话啦!」

  「就是因为琳奈说这种话,我才不还你~」

  翔太甩著过长的袖子,大笑著逃走。

  我只能在地板上爬著追上去。

  「翔太!给我等——啊。」

  我伸出去要往前爬的手停下了。

  在下半身的某部位发生了我至今为止未曾经验过的不可理解现象。我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很快地我的理性已经开始下降。

  翔太则是很开心地嘻笑著。

  「有个变态女在追我~」

  「谁是变态啊你这——啊。」

  又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全裸进行匍匐前进时会有舒服的摩擦效果……?

  「…………」

  在有这个全新发现的同时,我也感到悲哀了起来。

  我咬紧嘴唇。对于在别人家用下半身摩擦地板的自己感到无比可耻。

  南里凑人,十六岁,这样好吗……说真的。不但被小孩子当笨蛋,身体本能还无视自己的意愿准备拓展全新的世界。允许这个现状真的好吗?就这样持续认输真的好吗?

  「…………」

  我爬著回到更衣间,从烘乾机中取出了翔太的连帽上衣和裤子。我把连帽上衣的袖子缠在腰间,将其当作临时的兜档布使用,然后把裤子绑在胸前,作为临时胸罩。然后我要用这个脱离常识的造型开始追著翔太跑,告诉那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小鬼,欠缺道德常识的人类有多可怕。决定了。我冲出更衣间。

  「呼嘿嘿嘿嘿——!」

  「呜、呜哇!」

  翔太吓得眼睛瞪大,惊跳起来,然后手忙脚乱地逃进客厅里。我则是舍弃所有的自尊不停追著他跑,最后毫不留情地把他逼到客厅的窗边。

  「哇、哇……」

  连那个翔太也吓到全身僵硬了。至今为止未曾见过的人类样貌,让他不知所措。

  「我赢了……」

  「你赢了什么?」

  一道声音从玄关传来。我回头一看,只见早梨站在客厅的入口处。

  「啊…………」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用一副受不了我们的表情远远凿著眼前这个变态追著幼童跑的景象。我维持著背对早梨的姿势,默默地移动到窗帘所在处,并用窗帘把自己的身体卷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问我为什么,我来接你们的啊。」

  翔太逃到早梨身后,抱住她的腰。早梨看到翔太身上穿著我的衣服后,开口对我说:

  「我说琳奈。虽然我可以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啦……」

  「……嗯。」

  「你也不要拋弃自己的女性意识啊。」

  在回店里的车程中,早梨唠唠叨叨地一直对我说教。

  女人的好坏是由内在决定的。就算脑袋已经差到无药可救,世界上的某处总会有男人愿意喜欢你的,所以别放弃啊。换句话说,她就是用比较迂回的说法在传达「你是毫无优点的笨蛋,所以如果想成功嫁出去,也好歹有点女人的矜持吧」这件事。就算我是毫无优点的笨蛋,也能理解早梨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尽管我的男性身分没曝光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刚洗完澡就半裸著做蠢事的报应,却很快地就来了。

  隔天早上,我一醒来就感受到身体状态的异变。

  我全身发热,跟炎热夏天时把窗户全关上睡觉时的感觉很像。而且身体还很沉重、关节隐隐发痛,就连起身离开床这件事都让我气喘吁吁。我量了一下体温,三十八度。感冒恶化了。

  今天虽然是平日,但因为学校刚考完试,所以不用上课。我在老妈过来查看我的状况时,告诉她今天要请假,随后便继续躲进棉被里。

  接下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过中午了。我量了一下体温,由于没流什么汗,所以我并未抱持任何期待,结果不出所料的是三十九度。病情更加恶化了。但是我不打算向打工那边请假。不如说我不想请假。我吃了点感冒药当作强心针,然后出发去打工。

  「都是因为你蠢到跟一个小鬼认真玩啦。」

  早梨用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对我说,她脸上也戴著口罩,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

  「感冒症状刚出现时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你觉得身体有一点点不舒服,就一定要去医院喔。如果连自己的健康都无法好好管理,作为一个便利商店工读生可就——」

  我和早梨两人并排站在收银台,听著她带著鼻音的碎碎念。

  「我说……你真的没事吗?回家休息是不是比较好啊?」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如果硬撑,感冒可是会恶化的喔。」

  我想回答「我没事啦」,却发不出声音来。

  「对了,今天啊……」

  听早梨说到这里,我眼前已经开始慢慢发黑了。

  「我在来打工前去了趟医院,小钢她也有来……」

  我的眼睛已经几乎全闭起来了。我连自己有没有好好站著都不知道。

  「我第一次听到小钢讲话了呢。」

  咦,真的吗?小钢她会说话吗——?

  咚。

  我还以为是堆积的杂志山崩了,结果倒下的是我的身体。我还是听到早梨突然开始大叫后才意识到这点的。

  「喂——喂,琳奈——琳奈!」

  她摇动著我的身体。每次她一摇,我就头痛到彷佛头盖骨快裂开似的。我忍住想吐的强烈感受,勉强挤出一句:

  「……对不起,我今天还是回去好了。」

  「嗯、嗯……」

  早梨说了很多次她可以开车载我回家。小桃也说了请早梨送我回家比较好。但由于我将户浪琳奈和南里凑人两个身分完全分开,因此无法接受她们的好意。

  @  @  @

  「你怎么一副死人脸啊。看到你这样,害我忍不住想把*大拇指藏起来咧。」 (编注:日文中大拇指写成「亲指」,「亲」即是双亲的意思。因此日本有一习俗是看到灵车经过必须把大拇指藏起来,才能保护父母。)

  老姊一走进房间,就吐出不像是姊姊看到亲弟弟在养病时会说的台词。

  「你、你干嘛把人说得像灵车一样啊……」

  润子坐到了床边,看了看摆在床旁的碗,里面还剩了一半以上的稀饭,然后说道:

  「哎呀,你感冒啦?」

  「诚如你所见。」

  「打工呢?」

  「当然请假啦。没办法的事。」

  我一醒来就已经过了中午了。由于昨天发生那样的事,因此我打了电话去店里,结果曾我部小姐就叫我休息几天。

  「那你来陪姊姊我打发时间吧。」

  她将手放在我枕边,探出身体。由于我可以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某种期待,因此翻了个身背对她。

  「你去玩接龙啦……」

  「我可以教你米虫的心得喔。」

  「我只不过是请假没去打工而已,请不要把我当成米虫。」

  「最近早梨很无情说~一直打工不陪我玩~」

  啪……润子把脸埋到了床上。

  我因为觉得很麻烦,就闭嘴不理她,结果润子就抬起头来对我说:

  「……你真的有那么难受喔?」

  「难受到我都开始想自己的遗言了。」

  「那你要不要去趟医院啊?如果只是小诊所,下午也会看诊喔。要是你觉得复诊很麻烦,可以去请他们帮你打点滴,打个一次就可以治好了。」

  「……你也真清楚。」

  「米虫心得之一。有什么事就去拜托医生。」

  她感觉就像是正在把祖宗代代相传的奥义传授给我一般,语重心长地说道。

  把点滴那个让人联想起昆虫触角的长针插入静脉中,是我怎样都想回避的事。不过先不说去上学,如果可以因此恢复成至少能去打工的状态,也是值得一试的。

  我可是患有「愈喜欢的人愈无法回想起长相症候群」的病,现在我的禁断症状可是比感冒还要严重。

  「……我知道了。」

  润子见我坐起身来,眼神开始闪闪发亮。

  「作为代价,你回来要陪我玩游戏喔。」

  我不懂这代价是指什么东西,便没有应声。但润子好像感到满足了,慢吞吞地站起身,然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接著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啊,对了,姊姊我的制服不见了说。你知不知道些什么啊?」

  「……咦。」

  我快煮熟的脑浆开始默默地运作起来。

  ①坚持说自己不知道。②做伪证。③装作没听到……我觉得比起①,②应该比较能扰乱搜查。不过要对亲姊姊说谎感觉风险有点高。③则是因为我刚才已经有所反应了,要是采取这选项反而会更加可疑,所以完全不考虑。

  「……我问你喔,老姊你为什么不肯去工作啊?」

  ④转移话题。尽管我心里非常明白这样做很勉强,但仍然得选择这项蒙混过去。

  润子用黏腻的视线直盯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说道:

  「要不然会打乱生态系啊。」

  我家老姊脑袋真的有问题……

  我抱著难以言喻的心情拜访了附近的医院,是一间由老爷爷医师经营的小小诊所。因为社区的综合医院的初次诊察费用很高,所以在病情不严重的时候,我都会来这家诊所。

  这天来看诊的人很多,所以我等了将近一小时。不过多亏打了点滴,我的身体感觉轻盈很多。忍耐讨厌的点滴也有回报了……我的心情完全开朗了起来,回到等待室后,发现小钢也在那里。

  「呜哇……」

  她坐在沙发上,晃著双脚。我有点吓到不知所措。我刚来的时候她应该还不在的。而现在我并没有扮女装。我有一瞬间不太确定这到底算不算不太妙。

  不,反正小钢已经知道我是男的了,就没什么差了吧……

  应该没差吧?我在内心里自问自答,然后将阵地转移到离小钢比较远的地方。小钢正在看著等待室里的电视,等著轮到自己看诊。她完全没打算看向我,可能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吧。

  这状况应该要怎么办啊。明明附近就有认识的人,却要装成陌生人,让我坐立难安。要是之后才让小钢得知其实这时候我们两个共处一室,感觉两人之间的鸿沟会因此加深。不过小钢已经看过好几次我取下假发的样子,这等待室又不怎么大,她坐在那边的沙发上竟然没有发现我,这有可能吗……

  我打算和她搭话。

  远远地窥探小钢神色然后独自烦恼的我,很像是偷偷摸摸地想逃跑,让我觉得有些不能接受。或许只是因为感冒的症状减轻了,心情感到轻松了吧。我放弃察言观色,站起身来,自在地踏出一步。

  同时,小钢也站了起来。

  「…………」

  我不禁诅咒自己太不会选时机了。果然应该乖乖坐著就好……我后悔了起来。我自在地踏出的那一步不知该往何处去。而小钢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如此挣扎,走到了目前没有人的柜台前,并四处张望。

  难得我想主动跟她搭话耶,这个臭眼镜。话说回来,小钢她都不讲话,是要怎么告诉医生病情啊……当我朝她的背传送毫无关系的怨恨时,从柜台里面走出了一名女护理师。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护理师对小钢说道。

  「请问~大概还需要等多久呢~?」

  小钢对护理师问道。

  请问~大概还需要等多久呢~?大概还需要等多久呢~?请问~大概还需要等多久呢……

  「说说说说说说话了——!」

  我大喊道。

  在医院中要保持安静——这规矩就连小学生也知道,但也不能怪我现在没有遵守。毕竟那个小钢竟然说话了。她竟然在我的眼前,用令人无法置信的亲切态度,向护理师询问大概还需要等多久才会轮到她看诊——这种跟问「现在几点?」差不多的无谓小事。

  小钢转向这边,看到刚才发出诡异喊叫声的我,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转回去面对护理师。我看到小钢讲话了呢——我现在才终于想起昨天在店里倒下那时早梨所说的话。

  没错,小钢会讲话。握有我秘密的小钢,那嘴巴不是很流畅地在开口说话吗?

  我的秘密是不是泄漏出去了呢……?一丝不安闪过我的脑海里。

  你是不是有泄漏的情形呢?有没有因为无法忍耐,就像漏尿般将他人的秘密泄漏出去呢?什么,你没有泄漏?真的吗?既然如此,就让我仔细诊察看看吧。哎呀,你真是个坏孩子……

  「…………」

  我抱住了自己的头。我的脑袋是有问题吗……现在可不是逃避现实玩医生游戏的时候啊。小钢跟护理师说完话,要回到这里来了。她用警戒的眼神偷瞄我这边,然后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我必须去确认才行。确认我的秘密有没有好好被守住。

  要问就趁现在。明天再问就太迟了。可不能放过目击小钢讲话现场的这一刻——我揉一揉其实根本不僵硬的肩膀,虽然不想睡但还是做出伸懒腰的动作,非常不经意地坐到了小钢身旁。

  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

  「这事情我会保密的。」

  ——————————————「黑白插图5」——————————————

  「……咦?」

  小钢转头看我。我不能示弱。我决定用「我手上可是握有小钢你的秘密喔」的态度继续这个对话。

  「不,你不用担心啦。没事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大可放心。」

  「喔……」

  小钢看起来像是觉得很不舒服般缩了一下肩膀。她挪动屁股,感觉想和我拉开距离。

  我则是马上拉回两人间的距离。

  「也就是说,我的秘密你就——?」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她说道,将不愉快表露无遗。

  我震惊了。呜哇~她打算从这里开始装傻?小钢明明不可能不晓得我的长相,却打算装作不认得我。她难不成真对我有戒心吗……

  「那个,我真的不会告诉任何人啦。你不相信我吗?」

  「可以请你别靠近我吗?」

  我说完后,她很明显和我拉开了距离。

  「咦,我这样做让你那么困扰吗?」

  「非常困扰。」

  「这样啊。」

  咦,是这样吗?这种事情有可能吗?我光是靠近,就让她觉得困扰?这不就几乎跟虫同等级吗?是什么虫啦?

  「好、好,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找你讲话了。」

  「…………」

  「所以请你至少回答我一件事!你有告诉其他人我的秘密吗?」

  我用一种几乎像是恳求的气势问她。

  「呃……?」

  她发出了感觉打从心底感到麻烦的声音。然后小钢摇了摇头,像是在表达「真受不了」,并大力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不过我不会随便把他人的秘密说出去的。」

  「真的吗……?」

  「好啦,这样你满意了吧。去另一边坐啦。」

  「嗯……」

  我慢慢地站起身。

  「咦,真的有那么困扰?」

  「我要报警啰。」

  「…………」

  那家伙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在从诊所回家的路上,我提著药局的塑胶袋,边走边如此想著。

  「而且她还跳过了向附近的人求助这步骤耶……」

  明明是认识的人却打算立刻报警。这个反应也太过度了,完全就跟过上暴露狂和色狼一样。

  虽然对小钢来说,扮女装打工的男高中生,确实除了变态之外什么也不是。不管是基于什么理由扮女装,至少一般常识对当事人而言是行不通的,这点已经不需怀疑。实际上小钢也多次目睹我在小桃面前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啊,客观来看,我还真是恶心啊。小钢会嫌弃我也没办法。

  「原来如此~这也没办法啊~」

  我决定不要继续深究。

  自己的秘密有确实守住,这不就好了吗?嗯嗯。我独自一人点头同意,继续前进。我的身体状况也好多了,照这样看来明天开始应该就能排班了。赶快打电话——不,现在就去店里告诉她们这件事吧。啊,不过因为我把女装装备留在家里了,所以必须回去一趟。

  「——好。」

  快步走变成了小跑步,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化为疾走。

  我想快点见到小桃——我抑制住焦急的情绪,转过最后一个转角,往南里家的门奔去,耀眼的落日让我不禁眯起了眼睛。此时,我看到门前有人影,便慢下脚步。而就在我发现那个人是名女性后,速度又更加降低,当我踩到了她的影子上时,脚步也已停下。

  「啊……你好。」

  少女开口说道。

  「你、你好……」

  是小桃。

  小桃穿著保津川高中的制服,站在门前。她维持著要按下电铃的姿势不动。除了以上事实,我的脑袋无法理解任何状况。

  「请、请问……」

  小桃交互看著我的脸和写著「南里」的门牌。

  「南里同学的家是这里……对吧。」

  「对……这里是南里家。」

  「呃、咦……?」

  小桃侧头。

  总觉得以前也有发生过这种事。记得是我刚开始在巧克力便利商店打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扮女装的事曝光了,便丢著工作不管冲出店外,然后隔天小桃就到家里来找我了。

  那时小桃来接的人,并不是南里凑人。

  是户浪琳奈。

  「那、那个啊!」

  小桃的双颊微微染红。

  「我打工的店里有一个叫琳奈的工读生,然后……我以为这里是琳奈的家,不过我好像搞错了……所以……」

  「没错……这里是户浪琳奈住的地方。」

  我开口回道。

  只能这么做了。如果不说这里是琳奈住的地方,就会演变成「那她到底住哪里?」的状况。户浪琳奈是虚构的人物,所以不存在住址。没有住址的女高中生,一般来说很可疑。而且可能还会引起他人的极度关心。

  虽然我刚开始打工时觉得没有住址也无所谓。毕竟当初的预定只是做暑假短期工读。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早该在事情演变成今天这样前,就先采取对策的。

  「啊,原来是这样呀!太好了……」

  小桃将手放到胸前,松了一口气。真可爱。支仓小桃就连做这种动作,也无比惹人怜爱。

  「咦,可是琳奈的姓是户浪——」

  「不是的!」

  「——!?」

  由于我突然大喊出声,小桃被惊得身子颤了一下。

  「那个……南里同学为什么要说敬语……?」

  「……不是啦。」

  我不习惯以南里凑人的身分和小桃对话。明明在学校是同班同学。

  「户浪琳奈是我的亲戚……啦。」

  「原来……如此。」

  小桃睁圆了眼,点了点头。

  「她为了要上这附近的学校,所以来住我家。有点像是寄宿吧。」

  「原、原来是这样呀。」

  小桃点头如捣蒜。顺道一提,保津川高中只是个普通的公立高中,既不是明星高中,也没有什么显赫的社团成绩,根本就不需要为了上这所学校,而特地到亲戚家住。

  「制服!」

  「——!?」

  小桃的肩又弹了一下。

  「……因为制服很可爱,所以想上这所学校。琳奈她是这么说的。」

  「……嗯。」

  咦。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超越行为可疑,抵达脑袋有问题的境界了啊。小桃这个明显十分紧张的模样,要解释成对我不敢恭维好像也行得通。

  「那个……我是来探望琳奈的……」

  小桃瞄了南里家一眼。就算是我已极度动摇的脑袋,也勉强理解了她的意思是「不知道是否方便打扰?」。

  然后,我也清楚这事态非常不妙。要是让小桃进屋,她进去看到的不会是琳奈,而是一个叫润子的麻烦女人冲出来。

  「现、现在这家里只有米虫,所以不太方便……」

  「……谜虫?」

  「呃不是,琳奈她刚好出门了——啊,对了去医院!因为她感冒了!」

  我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膝盖抖到一种夸张的地步。

  「……是这样呀。」

  怎么办呢……小桃这样悄声说道,并伸手从裙子的口袋中拿出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

  「你说医院……南里同学你知道琳奈她去了哪家医院吗?」

  「啊,这附近的……」

  「那她很快就会回来了吗?」

  「啊不是!是很远!很远的医院!」

  我把原本伸出去指方向的手转向远方。心脏的声音大到快把自己的鼓膜给震破了。

  「这样呀……你知道她哪时候出门的吗?」

  「大概差不多五小时前吧……」

  「啊,那她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啊不对!那个,该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吗……」

  「咦,她住院了吗!?」

  「啊不对、不是啦,是那个……」

  原来会这样吗……

  原来人类被逼到绝境时,脑袋会如此转不过来吗?要是恐怖分子入侵校园就绕到对方身后抢走武器、要是跟熊对峙就先打烂它的眼睛然后将其踹倒、要是发现快被车撞的小孩子,就用赌上性命的翻滚去救人。我现在深刻地领悟到,这些事情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那个、呀……琳奈是我重要的工作伙伴。所以我很担心她……」

  「…………」

  我很开心。胸口感到一阵热。就是因为担心,小桃才放下工作赶过来的吗?我因为太过感动,不小心就冒出声音——

  「店长——」

  「……咦?店长?」

  啊,糟了。

  「不不不不是的!」

  「啊,敬语。」

  「不是啦!」

  我陷入恐慌。我双手抱头,拚命想藉口——对了,因为琳奈老是店长店长地叫,所以我也被影响了……好就用这个理由——正当此时,小桃突然用一副很佩服的口气说道:

  「南里同学跟琳奈的声音很像呢~」

  「——咕!」

  我倒抽了一口气,结果发出了自己都没听过的声音。我又得想另一个藉口了。「不,这是那个——」得赶快解释——「因为是亲戚,所以声带很接近——」不行这有点勉强。「因为住在同一个地方——」这根本称不上理由啊……

  行不通啊——!!

  就在此时,玄关的门缓缓地打了开来。

  「凑、凑人带女朋友回家了……」

  是润子。她的双腿膝盖抖个不停,然后就像是整个人失去力气般,两手往下撑到了地上。并用彷佛目睹了世界末日般的表情叹道:

  「凑人他……带女朋友……」

  「喂、喂不、不是啦!」

  事情麻烦了。一个很麻烦的米虫有了很麻烦的误会。而且误会↓恐慌。这个发展感觉会更麻烦。这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小桃则是点头行了一个礼。

  「那个,我……」

  「请她进屋子吧……」

  润子说道。

  我不禁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等、你在说什么——」

  「快请她进来!」

  润子几乎可说是强制地将小桃邀请进屋内,若是有附近邻居看到她这不寻常的气势,搞不好就会报警了。

  我使出全力抵抗。润子则是直接给了我的肚子一拳。

  而当我终于从肚子中拳的痛苦中解放,用一种像是突然有便意涌上的走路姿势走去看客厅的情况时,只见小桃默默地坐在沙发的一角。她整个人僵住了。她散发出来的感觉就像是本能地知道自己不该待在这里一样。

  我和她保持著相当大的距离,坐到了沙发上。小桃则像是被电到般弹了一下,抬头看我。

  「啊、不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总……总觉得有些抱歉……」

  「不会啦,没关系的。完全没关系的。」

  她大力地摇著头,双手也在胸前大力挥著,就连绑在头顶上的马尾都跟著大力地甩动。虽然小桃想办法保住了表情的平静,但总觉得多少有点僵硬,而她另一只手则不知所措地抓起裙襬玩弄了起来。

  「呃、该怎么说,因为我不太习惯到男生家里……」她边说边玩弄裙襬。

  「我有点被吓到,而且好像还有点紧张……」她边说还是边玩弄裙襬。

  小桃玩弄裙襬的手不断扭动。很明显地是在玩弄自己的手。我如果是猫,用不著三秒就会扑过去了。

  「反正也很刚好,我就在这边等到琳奈回来好了。耶嘿嘿……」

  连她招牌的「耶嘿嘿」笑声听起来也不怎么有精神。看来事态确实严重了。

  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做才好啊。

  润子站在厨房里,不时地偷瞄我和小桃的状况,接著用生疏的动作倒著热水壶的水。然后她终于将不知道哪拿来的三个茶杯都倒了茶,放在托盘上后,用一种像是逼近猎物的野生动物般的走路方式悄悄地往我们这边走来。托盘上的茶杯不断抖动,铿锵铿锵铿锵铿锵……

  茶杯所发出的「铿锵」声持续不断。我实在不太懂为什么要准备三个茶杯。还有,我也不太懂为什么她要感到动摇。真麻烦耶。

  润子面向我们坐到了沙发的对面,然后我开口对她说:

  「喂,你想做什么啊?」

  「虽然我有很多事情想问……」

  润子故意乾咳了一声。

  「凑人你应该是打算贯彻独身一辈子吧……?」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表达过这种信念。」

  「那、那要谁来照顾姊姊我呀……」

  润子的双唇不住颤抖。看来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对此感到悲叹。

  「请问!」

  小桃站起身来。

  「我是和南里同学同班,也是琳奈打工地点的——」

  「啊!啊——啊——啊——啊——”」

  我疯狂地挥动双手,大喊出声。刚才她说出了绝对不能出现的单字。

  「对了老姊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和我同班的支仓小桃——」

  「琳琳琳琳奈~~~!!!」

  而那个单字,就不小心被润子给听到了。

  「你给我过来一下!」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飞奔出客厅,然后将我逼到墙边,并揪住我胸口的衣服。

  ——————————————「黑白插图6」——————————————

  「琳奈是谁……」

  润子发出像是拚命挤出来般的声音。

  「听到两个疑似是凑人恋人的女性名字,姊姊我感到很困惑耶……?」

  「不,就算你这样说……」

  「你脚踏两条船吗……?所以她来找你是想叫你决定自己跟琳奈谁才是本命吗……?应该不是这样吧?不可能有这种事对吧?你哪来这种魅力啦——!」

  她仰天长啸,把心里的话宣泄出来。

  「你给亲弟弟的这种评价是怎么回事啦。」

  「那琳奈到底是谁啦!?」

  「呜……」

  我有点不知所措。

  润子用像是在恳求般的眼神看著我,其中包含著一种让人联想到欠债的人跟债主求情的悲壮感。弟弟带女生回家就让你那么不甘心吗?

  「就、就是我啦!因为是南里所以叫琳奈!*像演艺圈用词那样!」 (译注:日本演艺圈有把单字倒著讲的隐语文化。)

  听到我这样说后,润子用一种豁然开朗的表情低语道。

  「……司~寿?」

  「Y、YES。座银。」

  「Oh~豚~河~」

  她不住点头。看来是认同这说法了。

  「不过——那她是怎么回事?」

  润子摆出一种飒爽的表情,站起身来指著门那一边的小桃,她大概正缩在沙发上不知所措吧。

  「所以我就说了,她只是同班同学啊。」

  「普通的同班同学来我们家干嘛呀?」

  「那、那是——她来探病的啊,因为我感冒了嘛。」

  「不可信。」

  「啊、老姊你等一下啦!」

  她故意大力地将地板踩得吱嘎作响,走进了客厅。我则是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润子一屁股坐回她刚才坐的位置,而僵硬到有点可怜的小桃露出紧张的神色,将身体坐直。

  「你说你叫做小桃对吧。」

  「啊,是的。」

  「你来我们家做什么?」

  「喂,你不要用那种没礼貌的方式问——唔唔!」

  我的脸被润子一掌抓住。小桃则是偷偷地瞄了四周一下,然后说道:

  「啊、呃……我是来探望琳奈的……」

  「真的只有这样?」

  「是、是的……我听说她去医院了,所以如果可以让我在这边等她回来……」

  「啊?琳奈不就在这——」

  「喝啊!」

  我以飞扑之势捣住了润子的双耳。

  「不是这样的支仓同学!她的意思是说琳奈住在这里!」

  「咦?嗯、嗯。」

  小桃有点困惑地点了点头。润子则是挥舞四肢挣扎著。

  「喂你快给我放开啊~!」

  「…………!」

  她毫不留情地往我丹田处送上了一记肘击。我的呼吸顿时停止,意识开始转成一片空白。

  润子看到我往地上倒,露出了彷佛赢得胜利的得意笑容。

  「现在是姊姊我在讲话。你给我闭嘴。」

  咳咳……她乾咳一声,重新转向小桃。

  「呃……我们刚说到哪里?」

  「那个……我来探病……」

  「啊,对对对探病——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呢,你们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你却还特地来采病。」

  小桃慌张地开始挥手。

  「啊,我和琳奈不是同班同——」

  「喝啊!」

  我维持躺在地上的姿势,朝润子的小腿踢下去。毫不留情地。润子「嘎呀!」一声,发出有如怪鸟般的惨叫声,然后压住小腿在地上打滚。

  「你……你从刚才开始就在搞什么啊……」

  「这是你刚才揍我肚子的回礼。」

  我摇晃著站起来。润子则是趴在地上开口对我说道:

  「刚才她说自己和琳奈不是同班同学耶。」

  「是、是喔?不过你也知道嘛,琳奈的存在感很低……」

  「琳奈……说真的用绰号叫有点恶心耶……」

  小桃听到润子这样说,又慌张地挥起手来。

  「啊,琳奈不是绰号……」

  「喝啊!」

  「你以为我会中同样的招式第二次吗喂!」

  我试图飞扑前去捣住润子的耳朵,没想到她做出反击,用茶杯里的水泼向我。

  「嘎啊啊啊啊!」

  被害主要集中在我的股间。但我又不能在小桃面前脱裤子,所以只能在地板上打滚。

  就算我现在痛苦挣扎的模样有如被洒了水的蚂蚁,但仍开口向润子说:

  「小桃是说琳奈不是像绰号那样丢脸的叫法啦……」

  「你下次再这么做,我就把你的乳头缝到额头上去喔。」

  润子用冷酷的眼神俯视著我。

  「……哈哈,你是什么开关被打开了吗……」

  虽然如此回嘴,但在我悄悄地用手挡住自己的乳头时,就输了。

  「而、而且不是我要说……」

  润子又转向小桃。

  「叫『琳奈』不会很奇怪吗?我家弟弟又没有可爱到能被这样叫。叫他『永远的童贞』还比较适合啊。」

  「咦,琳奈不是亲戚吗……?」

  「——!」

  我快昏倒了。

  我立刻搂住润子的肩,说道:

  「你的意思是琳奈就像你的弟弟一样,对吧!?」

  润子把我的手拍掉。

  「什么就像,就是我的亲弟弟啊。」

  「原来你是说弟子啊!老姊你挺意外地有大哥气质对吧!?」

  「要说的话也是大姊头气质吧。话说回来亲戚是什么意思啊?」

  「呃七七?我不知道耶,大概是巧克力吧。」

  「你快给我说亲戚是什么意思啊喂!」

  润子揪起了我的衣服。

  她用身体把我整个人压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上了我的丹田附近。一道根本不像自己会发出的呻吟声从我的嘴里冒出。

  「咕!原、原来如此!大家同是一家亲嘛!?也就是说我们感情好到跟家人一样……」

  「什么跟家人一样,我跟你就是一家人啊喂!」

  她一掌抓住了我的脸,然后使力握紧。

  「唔……好、好沉重啊……老姊的爱……」

  我挤出声音。这次润子揪住了我胸口的衣服猛摇。小桃则是看著眼前的南里姊弟互动,整个人僵住了。我朝她微笑,试著传达「这只是有点激烈的打闹啦」后,小桃露出稍微松了口气的表情。

  「可恶,到底是怎样啦~!!」

  润子突然眼眶泛泪,大叫了起来。

  「为什么你要说那么冷淡的话!?这女生果然是你的女朋友吧!你果然是有了女友之后,就觉得姊姊我很烦吧!」

  「没、没有那回事啦……」

  我勉强挤出这句话。我至今为止没有一刻不觉得她很烦的。

  「就是这样一家人才会渐行渐远的!你一定会一直跟女友卿卿我我,然后完全不理姊姊!」

  「就说没有那回事啦……」

  「是怎样啦大家都欺负我!朋友老是在打工不陪我玩,而且又叫我不要去打工的地方找她!」

  「那是因为人家打工的地方又不是给你去玩的……」

  「要是连你都不理姊姊了,我不是会很寂寞吗!」

  呜哇~!

  润子从我身上移开,并转过身用双手遮住脸,发出像小孩一样的哭声。而且还不时会「滋呼」地发出很刻意的吸鼻子声,正在演戏的嫌疑很重,非常可疑。不过她刚刚所说的内容感觉不像是在骗人。也就是说,这家伙就因为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而对小桃……?

  我拿起托盘上的茶杯,啜了一口茶。

  「思,好喝。」

  然后我把杯子里剩下的茶倒到润子的膝盖上。

  「喔哇好烫!!」

  她像是被电到一样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冲出了客厅。而且还展现了高难度的技巧——边跑边脱下湿掉的棉裤。

  「支仓同学,请你仔细听好。」

  「呃、好。」

  看到润子的丑态后,不禁红著脸低下头的小桃抬起脸来看我。

  「那个女的虽然是我的姊姊,但她因为当米虫太久,所以养成会说奇怪的话的习惯。请你把那些话当耳边风就好。南里家都这样的。」

  「咦……嗯、嗯。」

  「而我老姊就是那样,所以今天她就有了奇怪的误会。那个……竟然会觉得,我跟支仓同学……在……呃……」

  我不住深呼吸,看起来像是在大口喘气般。

  「在交往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嘛!」

  「…………」

  小桃低头不语。

  我懂她的心情。这一定很困扰吧。不但莫名其妙被误解,还得看我们上演闹剧。

  「真的很抱歉。」

  我说完后,小桃则摇了摇头,表示「不会啦」。

  「不、不是那样的。」

  她低著头,视线往下飘移,用双手不断地揭著自己的脸。

  「啊……我不太习惯这种事情的说。而且好像有点热。我是不是脸红了呀?应该脸红了。耶嘿嘿,可以请南里同学你转过去吗?」

  小桃用手压住浏海,试图要挡住自己的脸。虽然她的浏海长度怎么想都无法完全盖住脸部,但小桃仍不停用手拨弄著自己怎么拉都不可能变长的头发。

  「唔、唔!」

  我则是暗自殴打著自己的膝盖。要是不这么做,我会没办法压抑住自己想大喊「好可爱好可爱」然后满地打滚的冲动。

  「哼!哼!」

  过了一会儿,我那个童贞感太过严重的冲动平抚了下来,小桃也轻轻地换了一口气。而我便转换心情对她说道:

  「因为如此,请支仓同学对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全部回答『没错』。不如说务必请你这样做!当作是在拯救我那笨蛋老姊!」

  我像是在祈求般,双手合十低下头去。

  此时,老姊回来了。

  「很好~凑人你给我露出乳头~」

  她大喇喇地踏著粗鲁的步伐走了过来。手上拿著像是裁缝用的大剪刀,并不断「喀嚓喀嚓」地用其发出规律的不祥声响。

  「你胆子挺大的嘛?姊姊我很久没这么生气了。」

  「……老姊,麻烦你坐在那边。」

  「啊?什么啊想道歉吗?非常好,就让我听听你要说什么。」

  润子对我说道,并用一种彷佛正要跟人开赌局的态度坐了下来。

  「……我和支仓同学并不是情侣关系。」

  「这种话你想怎么说都可以啊。」

  「支仓同学和我真的只是同班同学,而且可能就连朋友都称不上。我们几乎没有讲过话。」

  「所以就说这种话——」

  「对吧?」

  我把话题转到小桃身上,她则是像刚想起来般开口说道:

  「啊……没错。」

  「支仓同学只是很温柔,所以才来探病的。只是这样而已。要说的话像我这样不起眼的男生,根本不是支仓同学喜欢的类型对吧?」

  「……没错。」

  「我不但软弱、娘娘腔又头脑很差,在班上还被归类为阴沉角色……而且我在自己内心中也渐渐往色狼这方向前进,支仓同学根本不想理我这种人,对吧?」

  「……没、错。」

  「呜啊啊。」

  我不小心发出呻吟声。润子很敏锐地察觉后,插嘴进来。

  「等等,刚才的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也没有啦……」

  虽然刚才的对话是我们事先套好的,但杀伤力还是挺大的。

  我重整心情,再次前往战场。

  「老姊你也想一下嘛。像这种漂亮的女生要是跟我走在一起,旁人看了会怎么想?大家一定都会在背后指著支仓同学,嘲笑她的不幸吧。如果不是这样,就是会感受到犯罪的气息。大概会拿出手机按好1、1后,认真监视我们的动向吧。支仓同学一定也觉得这样很丢脸吧?」

  「……没……错。」

  「我和支仓同学不可能交往啦。我被雷打中又中乐透的可能性还比较大。老姊你有看过枯木开花吗?竹竿难道能打下星星吗?结论是都不可能嘛。天塌下来都不可能。努力一辈子也不会实现。对吧?」

  「……没……错。」

  「呜啊啊。」

  我的头无力地垂下。

  「所以……就如你听到的……我们不但没在交往,会交往的可能性也是零。而我将来也不可能交到女朋友,就算长大了也会单身,大概可以永远陪老姊你啦……」

  「凑人……你……」

  润子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喃后,却又激烈地摇了摇头。

  「就、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上当的。你不是老在说些『去工作去工作』这种姊姊我讨厌听的话吗?凑人你一定讨厌姊姊我吧,刚才也踢了我的小腿不是吗!」

  「不是啦,我只是想跟老姊玩而已。毕竟我们以前不是常这样玩吗?虽然是我单方面被压制啦,但很开心喔。尽管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就只有这件事的记忆鲜明到现在还会出现在梦里呢。」

  「……是、是喔?」

  「对啊。」

  「所以凑人你没有女朋友吗?今后也不会交女友吗?会一直当姊姊我的奴……好弟弟吗?」

  「…………」

  这家伙刚才是不是差点说出奴隶两个字?

  「这当然。」

  「那刚才的只是在跟我玩而已吗?开心嬉闹吗?」

  「对啊。」

  「…………」

  润子像是迷上我般直盯著这边看,接著她的脸就瞬间染红。

  「咦…………咦咦~!?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呀~!?真是的别说得这么明白嘛,你难不成有恋姊情节吗~!?」

  她感觉格外开心,不停地拍打著我的肩膀到有点烦人的地步。

  「话说回来这种话不要在朋友面前说呀,很害羞耶。啊~不妙,姊姊我是不是脸红啦?很可笑吧。」

  她转头看向小桃,发出「呵呵」的笑声——我发现了一名即使脸红也不可爱的女性。

  我立刻开口说道:

  「啊,对了老姊,你用的这个茶叶是高级货喔。是不能随便开来泡的。要是老妈知道了会生气喔。我想你赶紧去买罐新的来会比较好喔。」

  「咦,真的吗?糟了~这事我不知道啊,看来又要爆发家庭会议了。我已经不想再每天晚上开会了,饶了我吧!」

  润子又发出「呵呵呵」的笑声,像喝醉酒的大叔一样拍著自己的膝盖。

  「那我就出门去买一下好了~嘿咻——啊,小桃你可以继续在我们家慢慢坐喔。那我就出门了,掰比~可爱吧~」

  她做出手刀的动作,在额头前不断挥舞,然后走出客厅。

  我目送著她的背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危险分子排除任务,结束。

  于是寂静、和平及尴尬同时降临在南里家的客厅里。

  冷气和冰箱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而小桃现在仍耐心地在等待琳奈从医院回来。我要不要乾脆现在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扮成琳奈,然后装成毫不知情的样子出来啊?还是掰个理由请小桃回去比较好呢……想都不用想,请小桃回去才是最聪明的做法。可是要把小桃赶回去这种事我办不到。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会有罪恶感,另一个是……

  要放过这个大好良机太可惜了。

  真的就是这样。我知道自己很肤浅。但就算我的机会小到有如海底捞针,我也无法拋弃它。搞不好未来我有可能和小桃开心聊天、卿卿我我也不一定……我在脑海中如此盘算著。

  但我什么事都做不了。明明是我自己赶润子出门的,我现在却觉得搞不好她留下来还比较好,可以当作润滑,帮助对话顺利进行。就在一阵长到让人觉得快窒息的沉默过后,小桃率先开口了:

  「我没有那样想唷。」

  「咦……?」

  「我从没那样想过南里同学唷。」

  她弯起膝盖,在沙发上摆出抱膝坐姿。那个动作看起来很像在跟我抗议「太过分了」。

  我不知道她在说的具体上是哪一点。一般来看应该就是指全部,不过这就表示包含了「我和小桃不可能交往」这件事,也就是说其实我还是有希望的吗?但是比起得出这种眼光浅短、头脑简单的解释,我先选择了道歉。

  「真抱歉啊,把你卷进这种怪事……」

  我如此说完后,小桃微微地露出了笑容。

  「不会唷。南里同学很关心自己的姊姊呢。」

  「咦咦!?有这种感觉!?」

  「你和姊姊的感情真好,我很羡慕呢。」

  她微笑著说道。

  我记得小桃的姊姊目前在经营巧克力便利商店之外的其他便利商店,还和她两个人一起住在公寓里吧。不知道能不能跟她打听这些事情呢……

  「支仓同学和你姊姊的感情不好吗?」

  「唔……我也不知道呢。」

  虽然我鼓起勇气问了,但小桃却回以暧昧的笑容,将话题带了过去。我也不能问得太深入。毕竟关于姊姊的话题,在设定上是从户浪琳奈那边听来的。时间就在我烦恼该如何是好时不断流逝,然后当小桃出声说道「啊,对了!」的时候,我已经错过了打听的时机。

  「那个呀,我有事情想问南里同学。」

  小桃在沙发上正座起来,说道。

  「咦,有事问我!?」

  我不禁坐直身子,纳闷她要问我什么。但老实说不管小桃问我什么,我都愿意回答。小桃平常就对几乎派不上用场的琳奈非常温柔,今天又协助了我,说实在的这恩情可说是怎样也回报不完。

  「当、当然可以!只要是跟性无关的事情都可以问喔!」

  「……杏?」

  「当我没说!尽量问吧!」

  小桃愣了一下子后,立刻恢复正经的表情。

  「那个呀,南里同学小时候会恶作剧吗?」

  「咦,恶作剧……?」

  「嗯。我们店里现在啊,正在替人照顾一个小男生,但他好顽皮。平时都是我们这边一个女工读生在当他的褓姆,但因为感觉太辛苦了,因此我想做点什么事帮忙。」

  「小男生……」

  我立刻就知道小桃是在讲翔太。

  当然,我没办法将这件事说出口。毕竟跟翔太见过面的是户浪琳奈这身分。

  「我们都不晓得为什么那小男生要恶作剧……刚才南里同学不是有提到和姊姊小时候的事吗?我因为没什么男性朋友,想说乾脆趁现在问你的意见,所以就问了!耶嘿嘿!」

  尽管我对于小桃那「没什么男性朋友」发言感到安心,但仍在内心烦恼了起来。

  这问题太难了。我以前也不像翔太那样调皮,而且实际上我应该不认识翔太,所以回答时得特别留意才行。

  「我真想找个办法可以让翔太不再恶作剧的说……」

  小桃说道。

  「我想她一定很伤脑筋吧,那个……工读生。」

  「她叫做小钢唷。」

  「哦~真特殊的名字呢。」

  喂,凑人——你明白吧?

  要把现在当作是神明给你的大好机会啊。难得小桃不是找其他人而是来拜托你,可别出些烂点子啊。小心我把你的香肠拿去烤,然后摆盘做料理喔。

  「…………」

  我按住股间蹲了下来,小桃见状问道:

  「怎么了吗?」

  「什、什么事也没有。你等我一下喔。」

  我站起身,开始在房内踱步徘徊。让翔太停止恶作剧的办法——小孩子是种随心所欲的生物,要控制他们的思想简直是艰难之举。如果是可以辨别是非的大人就还可以用劝说的,但小孩有小孩自己的一套行动原则。大致说来就是评判利弊的标准?恶作剧对翔太来说一定有某种好处。而那个好处果然是因为很好玩吗……

  「那、那个,南里同学……」

  「……咦?」

  我张开原本闭著的双眼后,只见颠倒的小桃在跟我搭话。

  「你、你可以不用勉强唷?我只是问问看而已啦。」

  「啊……」

  当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靠在墙边呈现倒立状态。一定是因为我想让脑袋可以全力运作,所以身体才试图送多一点血液到脑袋去吧。我在无意识下也很清楚自己的脑浆有多不可靠。

  「我、我没事啦!抱歉,再请你等我一下下!」

  「嗯、嗯……」

  喂你振作点啊凑人。别说帮忙,你还让人家担心了,也太丢脸啦?话说回来摆盘的装饰你想要什么?莴苣?还是高丽菜丝啊……?

  「…………」

  我再次倒立著进入冥想。

  如果是我的话又会是如何呢?身为IQ跟翔太大致上差不多的人,如果换成我在同样的状况……假设我每天在早梨和润子的精神折磨下,突然有一天自暴自弃学坏了,此时能将我拉回正道的人,一定就是小桃。对了,这么说来以前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我在工作上碰到了挫折,被早梨骂也接受她的指导,但怎样都找不回干劲,就在那时,小桃称赞了我。那确实是——

  「对了!」

  我灵光一闪,结果失去平衡倒在地板上。我按著强力撞击到的腰部匍匐爬到了小桃面前,然后对著她正坐了起来。

  「我说个主意你看看如何!?」

  「请、请说……」

  小桃挺直了身子。我则是以一句「这件事是我从琳奈那边听来的」为前提,开始述说:

  「某一天,琳奈在打工时被分配到制作商品的介绍立牌。然后琳奈当然就自信满满地开始动手,结果发现这件事做起来不太简单。虽然嘴巴和个性都很坏的不良少女边骂边指导了她,但琳奈因为被嘴巴和个性都坏到不行的不良少女一直骂,就丧失了干劲——」

  小桃听到「嘴巴和个性都很坏」这部分,便捣住嘴巴偷笑了起来。

  而我则是因此愈讲愈起劲。

  「而这个时候,有个既温柔又超可爱、身材跟个性都非常好的店长,看到被做失败的商品立牌后,称赞了琳奈。她很率直地说『图画得很可爱!』。多亏了她,我才找回了干劲,最后也完成自己觉得满意的成品呢。」

  「……我?」

  「……琳奈她是这么说的啦!」

  我连忙补充。好险啊……

  小桃则是拱起肩膀轻轻地笑著。

  「这种夸张的说法很有琳奈的感觉呢。」

  「对、对吧!」

  「啊,不过那时候我真的只是觉得『琳奈好会画图喔!』而已唷?」

  「…………」

  小桃的温柔沁入了我的胸口。当然,这状况我可一厘米都不能表现出来。

  「呃,所以我是想说,让那个小男生试试看画图如何?」

  「画图?」

  「没错,然后不管他画得多烂都要称赞他。要是他能因此获得成就感,或许就会进而热衷于画画,恶作剧也就有可能减少了!」

  「啊,原来如此。」

  小桃像是感到很佩服般点了点头。

  「…………」

  喂,凑人——这可是好机会啊。

  如果这种难能可贵的好发展你还能搞砸,今后的人生大概也成不了什么大器吧。要接近小桃只能趁现在了喔。身为南里凑人,你现在能办到的最完美任务是——?

  「那、那个——支仓同学!」

  「呃、有!」

  声音没事老这么大做什么。我又吓到小桃了。这毫无疑问地曝露出我的经验不足。干劲和声量呈正比,你是小学生吗……

  「那个啊,我想——信、信、信——」

  「……信?」

  「可以和你交换信箱吗!?」

  你这蠢蛋!

  要问信箱就问信箱,是不会继续翔太的话题说几句「我想关心之后会有什么状况」或「我以后也可以提供意见喔!」这种有道理的藉口吗!这样一来小桃也比较会愿意告诉我信箱啊!就是因为没有这种沟通技巧,你才会到现在还是童贞啊!而且还又没事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根本就可以从你高昂的气势里看出你起色心了好吗?这样小桃根本不可能会告诉你——

  「好呀。」

  小桃将手仲进裙子口袋里。

  「呜唔唔。」

  咦咦咦咦咦——!?

  我咬紧牙齿,拚命忍住而不去张嘴大声吶喊。做得好。接下来只要顺著情势发展即可。我也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我的手抖到令人无法置信的地步。

  「总觉得这种事……」

  小桃边操作著手机边低语著。

  「咦……?」

  「没有,没事啦。」

  她露出柔和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害羞……我想当然也有这个理由,但她的笑容感觉是想藏住浮现上来的感情。眼神看起来也有闪闪发光的感觉。

  「……咦?唔~」

  「怎、怎么了吗?」

  「自己的信箱要怎么看呀……等、等我一下下唷。」

  「啊,没关系啦。慢慢来。」

  几年我都愿意等。一点也不会辛苦。我用正经的表情操作著手机,然后直直地盯著小桃那毫无防备的侧脸看。

  突然,我发现小桃的动作渐渐地浮躁了起来。她互相磨蹭著自己的膝盖,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由于她的异状愈来愈明显,我开始担心了起来。

  「那个……支仓同学?」

  「啊哈,那个我……」

  小桃诚实地自首了。

  「其、其实已经忍著想上厕所很久了……」

  「咦,你快去吧!客厅出去左边!」

  「对不起唷!」

  小桃慌慌张张地冲出了客厅。

  我目送著她的背影,率直地佩服起来。女孩子真的好厉害啊,忍到极限时才会表现出来,在那之前都努力保持平常的状态,这是否就是女性的修养呢。我如今才深刻领悟到自己扮成琳奈时有多么没教养。到底我和小桃的差异在哪……

  这原因显而易见。

  我默默地盯著自己的股间看,然后露出淡淡的微笑。

  「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用手指轻弹了一下股间。随即涌上的痛感不知为何让我感到想笑,当我发觉连跟小桃所进行的普通对话都莫名地让我感到开心,便傻笑著开始在地上打滚。

  「…………」

  此时,我突然感受到有人在看著我。

  我站起身,环视四周,发现润子在客厅入口瞪大眼睛看著我。

  「什——老、老姊!」

  「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

  我的部分行为被目击了。

  「……你会不会太快回来了?」

  「我忘记带钱包了。」

  她说完,将没怎么整理的头发往上拨。而且不巧的是,此时小桃正好从厕所回来了。

  「南里同学,对不起唷,刚才店里打电话过来——」

  「啊,小桃你听我说,这家伙刚才超恶的……」

  「喝啊!」

  我以身体撞击润子,毫不留情地。她的身体和我交叠在一起然后倒地,同时背部受到了大力的冲击,润子因此发出了「咕喔!」的叫声。

  「支仓同学怎么了吗——你说店里打电话给你!?搞不好是有紧急状况呢,你快回去吧!」

  「咦、嗯、好……店里好像有急事找我的样子。但是还没交换信箱——」

  「没关系,别在意——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嗯、嗯……那有机会再见……」

  「嗯,下次见!」

  不好意思打扰了——小桃朝润子行了一个礼,然后离开了我们家。润子则是压著她的腰站起身,对我说:

  「你……你果然讨厌姊姊我吧……?」

  「…………」

  就这样,我成功地守住了我所有的秘密。一切都要感谢我的应变暴力……我是指应变能力。这壮举可以说是近乎奇迹。

  「你给我说点什么啊喂!」

  「…………」

  润子赏了我的肚子一拳。我沉默地倒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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