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弱点

  “相原同学,等一下。”

  “……?”

  到了午休时间,我从理化教室走出来要去买面包的途中,被教国文的川田老师叫住了。

  “刚才那堂课你还会不舒服吗?”

  “咦?啊,是的,我已经没事了。”

  我没办法告诉她说我翘课没去保健室的事,所以只能一面在心里向老师道歉,一面回答她,但是老师仍然不放心,直盯着我的脸。

  “真的吗?水泽同学说你看起来好像快死掉了。”

  “摩央姊?”

  “水泽同学不是也因为身体不舒服去保健室休息吗?我刚才听说了之后,就顺便问了你的状况,然后她这么跟我说……”

  川田老师是摩央姊的班导师,顺带一提,摩央姊从以前开始早上的身体状况就比较虚弱,常常因为贫血到保健室休息。

  “哈哈,摩央姊说得太夸张了。”

  从老师的话来判断,应该是摩央姊发现我翘课了而帮我圆谎,但是说我快死掉也未免太过头了……总之待会儿还是去向她道谢吧。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让她特别担心。”

  “也、也许吧。那我先去买午餐了!”

  我担心再说下去会露出马脚,于是故意装成很有精神的样子,从川田老师身边逃开。

  “啊!等一下,相原同学!”

  学生餐厅的食物便宜又好吃,每到午休时间总是挤满了人,如果没有在下课钟响完的第一时间立刻冲过来的话,想要的东西通常都会买不到,就在我刚才被川田老师抓到的那段时间内,最受欢迎的面包摊位早已大排长龙,看来是买不到了。

  “……唉,总比被骂好吧。”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走到人较少的乌龙面摊排队,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住我。

  “等一下,光一,为什么你会被骂?”

  “拜托,那件事如果被老师知道了……摩央姊!?”

  把自己的卷发绑成辫子的摩央姊,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我。

  摩央姊以前是个戴着厚重眼镜的书呆子,但是上了高中之后开始变得很会打扮,也因此我很难主动开口跟她说话,像这样面对面的交谈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嗨!光一,你好吗?”

  “我、我很好啊。”

  “说得也是,像你精神这么好的人,应该是不会去保健室的吧?”

  “……唔。”

  我站在摩央姊面前说不出半句话。

  ……记得小时候,我曾经把摩央姊很喜欢的洋娃娃的手拔掉,后来整整有一个星期被她当作仆人使唤,那段屈辱的日子我永远忘不了。

  “真是的,你要好好感激我唷,幸好有我帮你圆谎,如果换成是别人的话,你现在大概早就被叫去狠狠说教了,小知对学生的纪律方面还挺啰唆的。”

  川田老师虽然平常人很好,但是该严格的时候就会变得很严格,所以我乖乖地向摩央姊低头道谢。

  “谢谢你救了我,摩央姊。”

  “那么,你到底跑哪儿做了什么啊?翘课吗?”

  摩央姊一口气问了我一堆问题,我不由得向后退一步。

  ……摩央姊又向我走近一步,完全没有放我走的意思,她的脸现在就在我的面前三十公分处,害羞的我只好回答:

  “呃……我在顶楼睡午觉。”

  我总不可能老实地跟她说,我在理化教材室和二见同学接吻。

  “……光一,你跟我来一下。”

  摩央姊抓住拼命想蒙混过去的我,那么瘦小的身体哪来的这股力气……她用着难以想像的力道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咦?咦?你要做什么!?”

  “先跟我来就对了!”

  摩央姊以不由分说的气势,拉着我的手走出餐厅。

  摩央姊进了高中之后非常受人瞩目,而且相当受欢迎,所以被摩央姊拉着手的我,被注目的程度也跟着倍增。

  希望不要被班上的人看到……我一边祈祷,一边被摩央姊拖着走。

  摩央姊把我带到我第三节课应该要在的地方——保健室,她确认里面都没人之后,从内侧将门锁上。

  “你过来,坐下!”

  “……是。”

  我输给摩央姊的气势,乖乖坐在有消毒水味道的床上。

  摩央姊气冲冲地站着俯视我,我不禁觉得自己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你到底去哪里了?”

  “就说是顶楼……”

  我正想再重复一次的时候,却被摩央姊中途打断。

  “我告诉你,今天顶楼因为要检查储水槽,所以禁止学生上去,我原本也想上去晒太阳,所以不会弄错。”

  “呃……”

  “光一,你竟敢对我说谎,好大的胆子!”

  摩央姊的眼里露出凶光。

  摩央姊向来最讨厌有人对她说谎,像我弄坏洋娃娃的那一次,一开始也是想把罪推给菜菜,结果被骂得更惨……

  “我、我没有……”

  如果不赶快解决眼前的危机,事情可能会变得更严重,正当我努力思考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摩央姊对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以前不是这种人的……自从上高中之后,你就完全不来找我说话,你们男生真过分。”

  “不是那样的,是因为摩央姊的改变太大,害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说我吗?”

  摩央姊讶异地看着我,我知道不能再惹她生气了,所以只好全盘托出。

  “……嗯,总觉得有点难以接近,因为你突然变得那么漂亮。”

  “你真傻,你一直在意这种小事吗?”

  就算她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既没有什么特长,长得也不怎么样,假如因为我和摩央姊是青梅竹马就跟她特别亲密的话,其他同学不知道会用什么眼光看我,事实上,我们班上也有喜欢摩央姊的人。

  “呵呵,光一也有可爱的地方嘛。”

  看样子摩央姊的心情变好了,原本生气的脸现在变成了苦笑。

  就在我放心的时候……

  “但是,那是另一回事。”

  她好像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接着她说的下一句话,让我吓到差点从床上滑下来。

  “我最近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听说有某个人在顶楼接吻之类的。”

  “什么!?”

  难道那时候除了鸣美之外,还有其他人看到了……

  不过仔细一想,既然鸣美会看到,就表示也有可能被其他人看见,菜菜和鸣美应该不会到处散布这种事,所以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了。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那个时候的“实验”竟然会演变到现在这种情况……

  当然,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我也不会和二见同学相遇;但是也因为如此,使我增加了不少烦恼……

  正在抱头苦思的我完全忘了眼前还有摩央姊在。

  “原来是真的啊……姊姊我有一点受到打击。”

  “啊……”

  我明显动摇的态度简直就像承认这件事一样。

  “难不成你刚才翘课也是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敏锐、真是太敏锐了……

  此时摩央姊的眼睛眯成一直线,不妙,这代表她是真的生气了。

  “才、才不是!”

  我马上否认,虽然知道马上就会被拆穿……

  “每次光一只要一说谎,鼻头就会开始冒汗喔。”

  “……咦?”

  平时我是不会中这么简单的圈套的。

  但是因为我的内心动摇得太厉害,所以下意识用手去摸鼻子。

  “骗你的。”

  顺利引诱我上钩的摩央姊爽快地说着。

  “……过分的人是摩央姊吧。”

  “不要把错推到我身上,然后呢?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可爱吗?”

  摩央姊像是要说悄悄话般地坐到我的身边,整个身体朝我靠来,我们的距离近得可以碰触到彼此从袖子伸出的手臂,这让我忍不住心跳加速。

  小时候我们经常两个人一起聊天,但是在不知不觉间,我意识到摩央姊是个女孩子,于是两人独处的时间也就逐渐变少了。

  “……她是个满奇特的人,是我隔壁班的女孩子。”

  “嗯……”

  我怕得不敢直视坐在我旁边的摩央姊的脸,因为摩央姊对我而言,不只是住在附近的青梅竹马而已,我把她当成真正的家人、真正的姊姊一样看待,而我也不否认我对她怀有某种瞳暻。

  摩央姊用沉着的口气问我:

  “结果如何?”

  “什么结果?”

  我不自觉地转过头,结果看到摩央姊竖起一根食指指着自己的嘴唇说:

  “接吻啊!顺不顺利?”

  “呃……当、当然。”

  “失败啦?”

  摩央姊睁着大大的眼睛静静地看向我,我从以前就对这个视线没辄。

  “……摩央姊,难道你会读心术吗?”

  我一间完,摩央姊就笑着说:

  “是因为光一太容易被看穿了,话说回来,你是哪里失败?”

  “嗯……该怎么说……接吻的时候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

  一瞬间,摩央姊露出毫无防备的表情,看来连她也大受惊吓,不过她立刻轻咳一声,恢复成原本的平静神情。

  “原、原来如此……”

  “对了,摩央姊一定对这种事很清楚吧?”

  受欢迎的摩央姊在接吻方面一定是经验丰富,虽然有点令我感到五味杂陈……

  “咦?对、对啊!那当然,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摩央姊将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点点头。是我多心了吗?她的脸看起来好红。

  保健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再加上是在聊接吻的话题,我想就算是摩央姊应该也会感到害羞吧,但是现在不问的话,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问了,于是我继续说:

  “虽然我从杂志上的接吻特集学到一些东西,不过还是无法顺利,果然两个人不先互相了解还是不行吗?”

  “光一,你和那个人不是在交往吗?”

  “咦?这么说来……我们好像没提过这件事。”

  严格说来,我和二见同学并没有在交往,也没有谁向谁告白,只有因为接吻这个“实验”而建立起的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算了,先别提这个。但是确认彼此间的信赖关系是很重要的,还有接吻前的流程也是。”

  “流程……”

  “也就是要制造出气氛,总不能一碰面就接吻吧,这样太夸张了。”

  “……说、说得也是,这样才对。”

  我无法说出其实一开始是我被强吻,只好跟着点点头,但是那时候的事真的很难以置信,所以我并不否认初吻给我带来莫大的冲击。

  “不能将吻当成目的,当彼此互相理解,就自然能够知道对方的需求,像是牵手、相拥、接吻等等……这些都只是表达爱情的一种方式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摩央姊的说明非常浅显易懂,让我马上就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正如她所说的,现在的我只要能和二见同学说话、只要能和她待在同一个地方,我就会觉得很开心,若是能够心意互通,我一定会更快乐的。

  问题就在于二见同学是否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虽然到目前为止好像没有这种倾向……

  “嗯……我懂了。谢谢你,摩央姊。”

  “别忘了,接吻可是特别的爱情表现喔。”

  说完后的摩央姊对我眨眼示意。

  “那我们马上来实地演练吧!”

  “咦?演练?”

  摩央姊轻轻握住我不知所措的手说:

  “怎么?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摩央姊又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我的意识完全集中在被握住的手上,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不就没问题了?累积经验也很重要。”

  “嗯、嗯……”

  我不自觉地低下头,摩央姊轻抚我的脸颊。

  “像这样两个人独处,会不会觉得心跳不已呢?”

  “嗯……为什么会这样呢?对象明明是摩央姊……”

  “不要说这种话,难道光一讨厌我吗?”

  摩央姊用惹人怜爱、湿润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摩央姊。

  我慌张地摇摇头。

  “不、不会。”

  “呵呵,太好了……”

  摩央姊的头发散发出一股香味,轻轻一摸便传来滋润滑顺的触感,我想起摩央姊从以前就很在意她的自然卷,但是我很喜欢她的头发。

  “摩央……姊……”

  我的话才说到一半,嘴巴就被一股温暖的感觉堵住。

  摩央姊的唇比二见同学还要柔软一点,而且带有淡淡的护唇膏味。

  “……嗯~~”

  摩央姊微微吐息。

  我们的舌尖互相缠绕,安静的保健室里回响着吸吮声,摩央姊并不像二见同学那样生涩,她不断地吸着我的舌尖。

  好想一直这样下去……感觉真的很舒服。

  “光一,你的技术不错呢……”

  我们的唇为了喘气而分开,摩央姊对着我微笑。

  “是、是吗?”

  “没问题,要对自己有信心。”

  “嗯……”

  大概是因为和二见同学做实验的关系进步不少,果然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练习。

  “那么就再来一次,当作是复习。”

  摩央姊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就在我想要亲她的脸颊代替回应的时候……

  我听到有人想打开保健室的门的声音。

  “有人来了!”

  “不要紧,我把门锁上了。”

  但是,在一阵声响之后,我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奇怪……我记得保健室的老师今天出差去了。”

  “不是这个问题吧……啊!”

  打开保健室的门进来的是,我在这个情况下最不想遇到的人。

  “……相原?”

  “二、二见同学……”

  我坐在床上,摩央姊坐在老师的椅子上,二见同学则是环抱着双手站在一旁,并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我们,我们三个人之间散发出微妙的紧张感,以及令人厌恶的气氛。

  “难道就是她?”

  面对摩央姊的询问,我默默地点头。

  二见同学面不改色地对我说。

  “看来你也在各种地方做实验呢,相原。”

  “不是的!这是……”

  我想不出什么好藉口解释,因为我被气氛影响,和摩央姊接吻是事实。

  摩央姊看到我烦恼的样子,便开口说.

  “反正你和光一又没有在交往。”

  “你说得没错,我们只是在实验而已。”

  女人之间微妙的牵制行为真是恐怖……

  我很想立刻逃出这个地方,但是我只能继续观看这两个人的对决会如何演变。

  “那么你应该没有立场介入我们吧?”

  “……当然有。”

  “二见同学……”

  她对我和摩央姊之间的关系有话要说,也就是说她多少有些在意我啰?

  ……我抱着淡淡的期待,却听到二见同学冷冷地说:

  “因为我想要在那张床上睡觉,请让开。”

  二见同学指着我坐的床铺,而摩央姊用一副不满的表情看着我们。

  “光一,你打算怎么办?”

  没错,会变成这样都是我造成的。

  我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但是对方不是随便就能敷衍过去的人。

  “二见同学!”

  “……做什么?要做实验的话下次再说。”

  “不是的,我、我……”

  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究竟是对是错。

  但是我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摩央姊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心情,担心地出声叫我。

  “光一……”

  我从床上站起来和二见同学面对面。

  二见同学的身材虽然瘦小,却有股莫名的压迫感,可以感觉到有一道不让任何人接近的墙壁,但是我毫不畏惧地把话说出口,只为了能更接近她……

  “该怎么说……我是因为想要更加了解二见同学,所以才会找摩央姊商量……然后……”

  “……”

  二见同学依旧不发一语地盯着我。

  这和我们第一次在顶楼见面的时候一样,我完全看不出来她深邃的眼眸中究竟想表达什么,她是在生气?还是轻蔑?又或者她根本没有兴趣?

  但是我只能相信我说的话能够打动她的心。

  “二见同学!”

  我装腔作势地大喊,眼角余光瞄到摩央姊被我吓得抖了一下,但是二见同学却一动也不动。

  “所以我……”

  还剩下一句。

  就差这么一句话,可是我说不出口。

  这时,我看到摩央姊轻轻地对我点头。

  ——加油。

  她的眼神传达出这个讯息。

  于是我慢慢地开口:

  “今天要不要一起回家?”(你给我去死吧!!还有某SF论坛也是)

  “……”

  二见同学和摩央姊两人无言以对。

  而且摩央姊是用看傻眼的表情注视我。

  “……不行吗?”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然后二见同学面不改色地说:

  “……可以。”

  “真的吗?太好了!”

  我完全没想到她会答应,兴奋地想上前抱住二见同学,只见二见同学笔直地伸出右手食指抵住我的额头,制止我的行动。

  “到时候你再好好告诉我有关这个人的事情。”

  “唔……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我得到了解开误会的机会。

  只要我能和她说话,或许事情就能找到转机。

  我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这时摩央姊在一旁苦笑说:

  “光一,你被她吃得死死的。”

  “还不是你害的!”

  要不是被摩央姊缠上,现在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情的我,没有听到摩央姊的喃喃自语。

  “……唉~~我好像被人利用了。”

  我和二见同学约放学后在校门口等,然后一起回家,在班会结束的同时,我马上冲到校门口等她,大约过了五分钟,二见同学出现了。

  “啊!二见同学!我在这里!”

  我用力地挥手,不过二见同学却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

  “我又不是看不到。只不过是一起回家而已,你为什么那么兴奋?”

  “那是因为……因为……我从来没有和女孩子一起回家过。”

  这句话如果被菜菜听到,她一定会生气,不过我还是不想把妹妹算在内,二见同学没把这句话当作一回事,迳自向前走去。

  “是吗?你会在意那些小事啊?”

  “……对我而言,这已经算是非常大的问题了。”

  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得知二见同学是坐电车来学校的,于是我决定送她到车站。

  走到车站只要花十分钟,比在学校见面聊天的时间还短,即使如此,光是能两个人一起并肩走路,我就很开心了,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当然,会这么想的只有我一个,二见同学只是面无表情自顾自地走着……

  “……”

  “……”

  我们很普通地走着,没有什么交谈,但是直接走到车站的话未免太寂寞了,于是我努力地找话题。

  “啊……二见同学,你走路还满快的!”

  “……”

  “之前的考试考得怎样?又交白卷吗?”

  “……”

  不管我问什么她都不回答,而且走路的速度好像越变越快了。

  “那个……二见同学,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战战兢兢地问出这个问题,这次她终于有了反应,二见同学停下脚步不解地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

  “呃……就、就是保健室的事。”

  那时虽然暂时避免了眼前的困境,但是最根本的问题却没有解决,二见同学说不定会觉得我是个花心的人,而且看来我的猜测应该是不会相差太远。

  “……说得也是,一想到你在背地里做过那么多次实验,是多少有点不愉快。”

  何止是“多少”而已,她的口气很明显地不高兴,于是我拼命试着辩解。

  “我、我跟摩央姊并不是你想像的关系!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就像我的亲姊姊一样……咦?你刚刚说不愉快?”

  “……那又怎样?”

  “也就是说,你还是会在意我?我还以为我对你而言只是个实验器材。”

  对着我的玩笑话,二见同学想都不想地点头说:

  “你没有说错,你只是我实验的对象。”

  然后她又用比刚才还要快的速度向前走去。

  “……等、等一下,二见同学。”

  “所以我不会对你做出多余的干涉。”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做什么?”

  二见同学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直到我将手搭上她的肩膀,她才总算停下脚步,但是她的眼神却藏不住她心里的烦躁。

  看着烦躁的二见同学,我小心地对她说:

  “你走错路了,车站是那个方向。”

  二见同学在通往车站的十字路口没有转弯,而是直直走进小巷子里,这巷子窄到连一台车都过不了,而且路也还没铺完,满地都是小石子,两旁又是住家的墙壁,看起来平常应该没什么人在走。

  “……这边也能走,是捷径。”

  “咦?可是怎么想都……”

  “你不用跟来也没关系。”

  “等一下,二见同学!”

  就算她这么说,我也不能放着她不管,无可奈何的我只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

  “那个……我们也该回头了,那边是反方向。”

  最后我们抵达和车站完全反方向的某个河堤,河堤上有一群国小男生和一个看似教练的女孩子在踢足球。

  “难不成二见同学的方向感很差?”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小心搞错而已。”

  二见同学一面让抚过水面的秋风吹拂她的黑色长发,一面生气地说着。

  “难道你是想和我相处久……”

  我话才讲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才不是。”

  “……说得也是。咦……?”

  虽然明知道会听到这个答案,我还是忍不住觉得失望,这时候,我突然觉得那个在河堤踢球的女孩子很眼熟。

  “咦?那个人好像是我们班的。”

  “相原的同学吗?”

  仔细听还可以听到她在给孩子们踢球的建言,看到那个绑马尾的女孩子跑步的模样,我更加确信她是我认识的人。

  “果然是眹野同学。二见同学不知道她是谁吗?就是那个足球社的女孩子。”

  “不知道,我对那些没兴趣。”

  “我们学校没有女子足球队,所以她就和男生们一起练球,上体育课的时候我有看她踢过,她踢球的技巧真的很好。”

  我印象中的眹野同学虽然和男生的身材有些差距,不过她还是用高超的盘球从中央突破,然后华丽地射进决定性的一球,和我比起来,她踢得实在是太好了。

  “体育课是我看书的时间。”

  “是吗……啊!”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名少年将球踢到我们这里。

  “不好意思!可以帮我们捡一下球吗?”

  眹野同学在远方挥手,小孩们也一齐低头请求。

  “好!等我一下!”

  回答完之后,我转过身对二见同学说:

  “二见同学,你帮他们把球踢回去吧。”

  “我?”

  我对着惊讶不已的二见同学点点头。

  “是啊,我想看二见同学踢球的样子。”

  其实这只是单纯的好奇心。

  虽然知道二见同学在读书方面表现杰出,但是我却没看过她在运动上的表现,我想更了解二见同学一点,所以我不断地怂恿她踢球。

  “……我不懂你的用意。”

  “如果你不擅长踢球的话,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我并没有挑衅她的意思,但是二见同学似乎这么认为。

  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的她站在足球前面说:

  “才、才没有这种事!”

  二见同学先深吸一口气,然后从两公尺远的地方助跑。

  “我要踢了……”

  第一步、第二步,当踏出第三步的时候,她使劲将球踢出去——……但是,她踢空了。

  那颗足球还留在原地。

  “二见同学?”

  “我、我只是太久没踢了,再来一次……”

  这一次她站得比刚才还要远,从三公尺远的地方起跑。

  她聚精会神地奋力一踢……

  “啊!”

  二见同学再一次踢空,这次甚至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

  “痛……”

  我慌张地跑过去察看,发现她的膝盖开始渗血。

  “你擦伤了,有带oK绷吗?”

  “……没有。”

  “要是细菌跑进去就糟了。先向你说声抱歉,因为可能有点痛。”

  我让二见同学坐在堤防上……然后吻上她的膝盖。

  “咦?相原!?”

  如果细菌感染,化脓就不好了,我听说唾液有杀菌的作用,索性试试看。

  “啊……”

  二见同学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两膝并拢。

  我才注意到我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裙子下的大腿,于是我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其实还是要好好地消毒。”

  二见同学意外地没有生气。

  “呵呵。相原,你真的很喜欢做实验。”

  “才、才不是呢!”

  我满脸通红地否认,就在这个时候……

  我们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影。

  “那个……两位,我可以打扰你们一下吗?”

  “咦?啊,眹野同学!”

  穿着足球队制服的眹野同学看着我们两个苦笑着说:

  “那颗球可以还我们吗?”

  “啊!抱歉!”

  “真是的,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那群孩子现在可是兴奋得不得了。”

  听她说完我才发现,那群小学生正兴味盎然地看着我们,其中还有人在模仿我刚刚亲吻的动作。

  “没、没有,是因为二见同学跌倒受伤了……”

  “啊……真的受伤了,你们等等,我去拿急救箱。”

  所幸二见同学的伤没什么大碍,帮她处理好伤口的眹野同学坐在我的身旁,看着那群在河边踢球的少年说道:

  “今天因为操场有管线铺设工程,足球社跟着休息,所以我才会来这边指导那些孩子。”

  “眹野同学真的很喜欢足球呢。”

  眹野同学听完我的话后微微一笑,无忧无虑的笑容一定就是形容她现在的表情吧。

  “对啊,不过还真是令人意外,没想到相原同学居然和二见同学交往。”

  一直默默听着我们谈话的二见同学叹了口气后反驳:

  “我们并没有在交往,只是一起回家。”

  “咦?可是车站在反方向啊?”

  “还不是二见同学她……”

  当我正要说是二见同学走错路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道刺人的视线,让我不由得把话吞回去。

  “相原,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多嘴。”

  “哈哈。相原同学,你被二见同学吃得死死的。”

  “……我今天已经被说第二次了。”

  摩央姊也好,眹野同学也好,这些人到底怎么看我的啊?

  但是眹野同学却忽视我哀怨的心情,继续笑着说:

  “不过这也代表你们交往得很顺利,况且二见同学看起来也很开心。”

  “我吗?”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二见同学发出惊讶的声音。

  关于这一点我也有相同的感受,在我看来,她并不开心,反而还有点生气。

  眹野同学在我们的注视下站起身,用手拍了拍沾在短裤上的泥土,然后轮流看着我们的脸。

  “二见同学,我们不是有时候会一起上体育课吗?那时你总是一脸无趣地坐在角落。但是当你和相原同学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女孩子。”

  “你说话真没礼貌。”

  “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眹野同学搔搔头,一脸做错事的样子。

  哄野同学似乎是个表里一致、个性直率的人。

  “眹野同学,你不用在意,二见同学她一直都是这种个性。”

  “走吧,相原。”

  “啊!等一下!二见同学!”

  “哈哈哈!再见啰,相原同学。”

  “嗯、嗯!再见,眹野同学。”

  眹野同学满脸笑容地挥挥手,我向她微微点头后,匆匆忙忙地追在二见同学身后。

  “二见同学!”

  “……”

  “二见同学,等我一下!”

  二见同学完全不看我一眼,直直地往前走,我只好大声地叫住她。

  这时她才终于停下脚步,摆出受不了的表情对我说:

  “……相原,你真的很吵。”

  事实上,真正快受不了的人是我。

  “就跟你说车站不在那边!”

  “咦……?”

  “车站是在另一边。你往那边走,又会走回学校去了。”

  是的,二见同学再一次走错路了,她走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其实只要照原路走回去就好,但是她似乎有其他打算。

  “没关系,这边是捷径。”

  虽然她自信满满地说出这句话,但是身为当地人的我看来,不管她怎么走,这条捷径都只会越走越远,再加上刚才她走到河边的事……

  “难不成……二见同学的方向感很差吗?”

  “不是。”

  她立刻回答我。

  然后我又间了一个我很在意的问题。

  “二见同学的运动神经该不会也很差?”

  “不是。”

  “难道说二见同学……”

  问到第三次时,二见同学终于忍不住开口:

  “真是的!安静一点!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给任何人带来困扰!”

  二见同学心中的焦躁表露无遗,她狠狠地瞪着我。

  二见同学总是和旁人保持距离,所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

  “但是你因为这样迷路,还受伤了。”

  “所以我不是说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是你硬要跟来的吧。”

  她好像也发现自己太激动了,所以环抱着双手,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我耸耸肩对她说:

  “嗯,你说的确实没错,不过我可不是在抱怨。”

  “……?”

  我一边感到害羞,一边对感到讶异的二见同学继续说下去。

  “因为二见同学在课业方面表现得非常出色,让人觉得你是个完美无缺的人……所以现在反而让我产生一股亲切感。”

  没想到我的这番话,反而让二见同学更生气。

  她愤愤地别过头说:

  “不要把人当傻瓜,那一点都不有趣。”

  但是会如此生气,就代表她自己也默认了。

  大概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所以我更觉得自己应该要清楚地告诉她。

  “我不是在嘲笑你。有人因为你的方向感或运动神经不好而受到伤害吗?没有吧?那就不算是缺点。”

  “……”

  “二见同学,你应该认真上体育课才对。”

  “……我不要。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我对运动并不在行。”

  边说话边叹息的二见同学,神情透露出些许落寞,没有平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所以才更要去试试看啊。我觉得大家会和二见同学有隔阂,并不是因为你是天才的关系,而是你自己拒绝和人来往,所以要让大家看看真正的你。”

  “这么做又能如何?我又不喜欢和人来往。”

  二见同学又退缩了。

  不喜欢和人来往、不需要朋友、没有那些必要。

  ……真的是这样吗?

  我的确没有看过二见同学和其他人开心聊天的样子,但是她还是愿意和我说话,这并不代表我是特别的,只是因为我恰好掌握到契机,所以可以像这样闲聊,若是其他人也能和她有所交集的话……

  “二见同学,其实你觉得很寂寞吧?”

  “我……?”

  “所以你才把白己的秘密基地告诉班上的人,不就是希望有人可以去找你吗?”

  我脑海里浮现出祇条同学担心的脸庞。

  “才不是那样,这只是你的妄想。”

  “……或许吧。”

  一阵微风吹动二见同学的黑发。

  她用指尖将头发拨向耳后,然后背对我低声说:

  “就是这样……”

  我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问:

  “那个,待会儿你有没有空?”

  我带着二见同学来到附近的公园。

  这个公园位于一座小山丘上,可以将整个城镇一览无遗。

  由于已经是傍晚时分,所以公园里看不见小孩们玩耍的身影。

  “你看,那边是我们的学校,另一边是车站。”

  “……我看得出来。”

  “河堤在那边,怎么看都是反方向吧?”

  我一个一个指给她看,然后二见同学不高兴地说:

  “相原,你是为了说这些才特地带我来这里吗?”

  “不……不完全是。”

  二见同学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

  “这里对我们而言,是非常珍贵的地方。”

  “……我们?”

  “是啊,就是我、妹妹菜菜和摩央姊三个人。我们小时候常在这里玩到天黑,结果回家之后老是被骂。”

  我在长椅上坐下来,环视公园四周。

  秋千、砂地、爬高架、溜滑梯,虽然这些器材重新上过好几次漆,但是位置没有改变,公园本身的变化并不大,而是我们在不断成长。

  “我想要更了解二见同学,也希望二见同学能更了解我。”

  “是吗……但是我没有这种回忆。”

  坐在我身旁的二见同学,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落。

  “咦?”

  “我从小就很聪明,就是太聪明了……”

  “……”

  我知道她并不是在自得意满,也不是在挖苦人,因此我没有开口说话。

  “所以妈妈不准我和其他小孩一起玩,所有可能发生危险的事全部禁止,她什么都不让我做。”

  “原来是这样……”

  或许这就是二见同学的运动神经不好的原因。

  因为她没有跑步、踢球的经验,所以也不可能突然就很拿手。

  “很好笑吧?我连荡秋千都没玩过。”

  我笑着回覆:

  “那要不要试试看?”

  “……咦?”

  “你不想试试看荡秋千吗?”

  从二见同学的话里听起来,她其实是很想试试看的,现在只差从背后推她一把了。

  “……”

  “还是你怕挨骂?”

  “试、试就试。”

  二见同学从长椅上站起来,然后挑了一个秋千坐下,我站在她后面为她做简单的说明。

  “我会轻轻地推你,你要抓紧链子,如果手放开的话会掉下去。”

  “我、我知道了。”

  二见同学点点头,我把手放在她背上,轻轻地往前推。

  “开始……嘿!”

  我将荡回来的秋千再用力推出去,这次荡的幅度更大了。

  “啊……”

  “怎么样?好玩吗?”

  虽然我知道她会说出什么答案,不过还是想问她。

  “呵呵!相原,再推大力一点!”

  二见同学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地微笑,光看到她的笑容就让我觉得心满意足了。

  “没问题!我要推啰~~!”

  “呼……好累。”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我坐在二见同学旁边的秋千上,她边甩着手边对我说出感想。

  “因为你玩了整整一个小时。手上有没有长水泡?”

  “我想应该是全身酸痛吧。”

  我们相视而笑。

  “看吧,二见同学果然也能笑得很开心。”

  “真没礼貌,我可不会连怎么笑都忘了。”

  二见同学不满地抱怨,但是语气已经没有任何的烦躁感了。

  “只是学校里几乎没有人知道。”

  “……”

  “我好像受到特别待遇一样,这让我很高兴。”

  “相原,你真是个傻瓜。”

  二见同学从秋千上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

  站在夕阳下的二见同学看起来就像在闪耀着红色光芒。

  “二见同学……我……”

  “相原真的很喜欢做实验呢,你和那个人以前也常在这里做实验吗?”

  “才、才没有!我喜欢的人是……”

  我才说到一半,嘴就被封住了。

  我的唇上传来平稳而温柔的温度。

  这一次是没有舌头缠绕的热吻。

  但是却比我们以往任何一次的亲吻都还要甜蜜、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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