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内山百闲,1889~1971,日本近代小说家,战后改名为内山百间,代表作《百鬼园随笔》,《诺拉》)
在我阅读内山百闲老师的《诺拉》的时候,香月睁开了眼睛。口中不住地发出嗯嗯的声音的香月转动身体,看向了我。他的视线还显得十分模糊。而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当香月再次转动身体的时候,盖在他身上的棉被被掀开,我非常意外地偷看到了他那结实的双肩。他的皮肤没有多少被晒黑的痕迹,非常的白皙光滑。
我就这样手持书本,说道。
“早上好”
虽然这个举动很腼腆,但正因为如此我笑了。而香月则是用双手揉着自己的脸
“藤村你起床了啊”
“刚才就起来了”
“刚才是多久?”
“大约有三十分钟吧”
“啊啊,你起得真早”
“是啊”
我心里一边为自己的坏心眼感到满足,一边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继续说道。
“我看到香月你的睡相了”
“我的睡相……”
“托你的福,我很仔细地看到了”
香月再次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总感觉很难为情呢”
“那也没办法啊,谁叫你就睡在我身边呢”
“你真是卑鄙啊”
“我怎么卑鄙了啊”
“就只有藤村你看到我的睡相,我又看不到你的”
“the early bird catches the worm”(ps: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诶,你说什么啊”
香月对我突然脱口而出的英语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便问我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于是我便将这句话译成了日本谚语。
“早起三分利”
“三分啊,很多么,还是很少么,我可是不太清楚”
“算是蛮多的了”
“我感觉我亏了”
香月口里小声嘟哝着,挺起了上半身。这一下子,无论是肩膀还是胸部,就连小腹也露了出来。他的身体非常的漂亮。穿着衣服的时候明明看不出他是这样一个魁梧的男人,该有肌肉的地方都有肌肉。而且看上去完全不会感到不自然,反而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他头部延伸到肩部的线条,还有手脚的长短,胸脯的厚度,这一切都是与他那么的相称。没有一点不自然之处,真不愧是香月啊。第一次见到他的裸体的时候,我甚至完全没有感到惊讶,反而是很自然地接受了。
哥哥和他比起来则是差多了……。
我一边思考着这样的事,手也一边在哗啦哗啦地翻着《诺拉》这本书。不管我怎么提出抗议,哥哥他还是在客厅里面做一些脱衣,更衣的事情。我当然没有仔细去看,但是不经意瞄到的哥哥的身体令我感到很难过。
所谓的人类一定会发生变化。那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情。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们只能束手无策地被岁月洗礼,无法阻止自己发生改变,就只能这样存活下去。但是我刚觉哥哥的身体却并不存在那样的事情。并不仅仅是成为了幽灵的现在,而是从小开始就一直是这样。无论是初中生的时候,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哥哥的身体都令人感到难过。不仅肩胛骨很突兀,手臂超长,而且锁骨很细很细。看起来就好像是一直以这样的形式来拼命抵抗岁月的洗礼似的。
但是不管怎么反抗,哥哥他肯定会是输家吧。
一定会被狠狠撂倒的。
这是因为人无法拥有能与时光流逝所抗衡的能力。相对而言,时间是不会认输的,它比什么都要恒久。而人的意志肯定会产生动摇,即便是非常顽固的,不肯轻言放弃的哥哥也不可能成为例外。
所以才可悲。
所以才难过。
所以才痛苦。
我大致将哥哥的身体和香月的身体做了对比,虽然哥哥看起来活得很自在,但是他可能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已。反观看起来很没用的香月对我来说则是越来越重要。
这时,香月拿起放在床边桌子上的矿泉水来喝。他仰起头的时候,脖子优美地伸长着,喉结不停地上下蠕动。每次喝水的时候,他的喉结总是会有规律的上下移动。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我被他亲了好多次。虽然一开始很紧张,但是被他亲过之后,我只感到非常幸福,不仅仅是身体,就连心也感到非常愉悦。
自然而然的,我的脸红了……。
我不想被香月看到脸红了的自己,所以就继续用右手握着《诺拉》,然后用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庆幸的是,软绵绵的枕头替我掩饰了一切。
香月吐了一口气。
“现在几点了”
或许是因为喝了水的缘故,他现在的声音比刚才的更有力。
“谁知道呢”
我转身去看位于脑袋上方的时钟。在转身的时候,酒店中那些有些糨糊味的床单摩擦着我的皮肤,非常的痒。我发现,在时钟的位置周围还有着操纵关灯开灯之类的按钮。这里摆放的是数码时钟。我读出了时钟上泛着青光的数字。
“好像是八时五十七分”
“还有一个小时就查房了啊”
“嗯”
“藤村,昨晚你马上就睡着了吗”
“我是睡的很香啦,不过是香月你先睡着的”
切。香月咋了咋舌头。
“要是反过来就好了”
“为什么啊”
“我可是很想看藤村你的睡相的”
香月小声地嘟囔着,突然他紧紧抱住了我,吓了我一跳。不知不觉手就松开了书本,这本旧书在柔软的床上弹跳了几下,掉到地上去了。
“藤村你还挺坏心眼的呢”
“才不是”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紧张地好像就要蹦出来了。不管是我还是香月,现在都是呈裸体的状态,内衣什么的也没穿。我们就这样接吻了。他的手所触碰到的地方……不,并不仅仅是这样,他的身体所触碰到的所有地方就像是触电麻痹了似的。我们又接了好几次吻,而每次接吻我们都会笑个不停。
“这样的感觉真不错啊”
“嗯,是呢”
“虽然逻辑啊理论啊什么的也很重要,但这样的通过拥抱才能相互理解并感受到的东西,我也觉得很重要”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话说,香月”
“嗯?”
“我们这样互相抱着对方,感觉这不错呢”
平时绝对说不出口的话,我现在就这么一溜嘴地说出来了。我不觉得自己轻浮,但是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不过我非常的开心。就在我使劲地拥抱着他,疯狂地和他接吻,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被他轻抚着我的头的时候,电话响了。
香月看了看床头。
“好像时间到了呢”
“嗯”
数码时钟显示现在已经快十点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查房了吧。在香月他伸手想去接电话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叫住了他。
“香月”
非常不可思议。他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似的,他温柔地抱住了我,然后在我的额头印下了深深的吻。在这之后,无论是脖子还是被他的嘴唇所触碰过的地方,都变得很烫很烫。
“我们准备走了。嗯嗯,时间刚好到了”
我听着香月对着话筒说话,不禁叹了一口气。我好想再一次被他紧紧抱住。
昨天我和香月约会了。我们在下北泽的小电影院里看完戏剧之后,去了印度料理店。在那里我们吃了很多辣咖喱,甜咖喱,还有印度烤鸡。在这之后,我们又到了一个小酒吧。虽然是无意中进入的小店,但是这里的感觉很棒,我和香月都十分开心地畅饮了一番。
我们没有喝很多。
只是每人各喝了一杯而已。
我和香月都并不是那种擅长喝酒的人。约会结束之后,不管喝没喝酒,香月都会挺直腰板走路,而且还一定会送我到车站的检票口处。我喝的酒是莫斯科骡子,而香月则是莫吉托。莫吉托里还插着一整支新鲜的薄荷。我喝了一点点这种酒之后,口里弥漫着一股清凉的味道。
(ps:莫斯科骡子(Moscow Mule)是以伏特加为基酒中最负盛名的鸡尾酒。莫吉托(Mojito)是一种传统的古巴高球鸡尾酒)
“这个很好喝呢”
不知不觉,我又喝了一口。
香月一边笑我贪嘴,点了点头。
“这种酒挺容易入口的吧,不过,这可是以朗姆酒为基酒调制的鸡尾酒,劲儿挺大的哦”
“朗姆酒是那么劲儿大的酒啊”
“藤村你对酒一无所知啊”
“对啊,我又不经常喝”
“你不喜欢酒呢”
“才不是这样呢。我不讨厌酒,只是至今没多少机会可以喝到而已”
我们并肩坐在柜台边上,谈论着这样的事。无论是各种各样的鸡尾酒,还是酒吧中令人感到镇定的灯光,又或是酒吧里那欢乐的气氛都让我觉得这一切非常的刺激。
我和香月都刚过二十岁了。
有很多我们还未曾尝试过的事情。
虽然有些懊悔,但是也有令我们感到兴奋的事情。在这之后,我们将会逐一去实践那些事情的吧。未曾触摸的世界就在我们的眼前。在学习各种各样的事情的时候,我们或许会受到伤害也说不定,也应该会获得一些痛苦的经验。不过,现在的我没有丝毫畏惧的想法。我相信,和香月一起前进一定是非常开心的。我非常相信这件事。这一定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
“我们还可以做很多事,还能够去很多地方哦”
我说出心中所想的时候,香月对我点点头,然后又喝了一口莫吉托。
“藤村你还想喝吗”
“嗯”
“请便”
薄荷的香味。然后是酒精的刺激。作为回礼,我也把我的莫斯科骡子给香月喝了一口。
“你这个也挺好喝嘛”
“老实说,我不知道什么酒好喝还是不好喝呢。这间店的酒好喝吗”
“我觉得这里的鸡尾酒非常不错哦。反倒是那边的小酒馆,难喝的要死”
在这之后,我们再次交换酒杯,喝回自己的酒。我的是莫斯科骡子,香月的是莫吉托。香月在接过酒杯之后,说道。
“其实上,我们做了很多错事吧”
“是啊”
“也曾经有非常痛苦的时候吧”
“是啊”
或许我们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醉。我们就这样重复着相同的语句。
“在痛苦的时候,香月有哭出来吗”
他想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我才不哭。我会忍耐。藤村你呢”
我也想了很久,然后用手撑起了自己的下巴。
“或许有时会哭”
不,是经常哭才对。
“我好想看看藤村你是怎么哭的啊”
你真是爱捉弄人啊,我这么说着然后笑了。要是你移情别恋的话,我或许会哭给你看吧。
香月也笑了。
“我是不会移情别恋的”
“真的吗”
“我保证”
他碰了碰薄荷的叶子,杯子里面的冰块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真是不可思议啊,在这种地方即使只靠这些只言片语,也能够形成对话”
“嗯,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还是能够把心意清晰地传达给对方”
“嗯,可以传达得了”
我大口喝光漂亮玻璃杯中装着的莫斯科骡子。
“下次再来吧”
“啊啊,那就再来吧”
不一会儿,白发的店主走了过来,告诉我们很多关于朗姆酒的事情。朗姆酒这种酒啊,曾经是要进贡给英国军舰的。以前规定一天要交出一盎司呢。大概就是这杯量的一半吧。不过,因为制作朗姆酒的时候必须要准备大量的朗姆呢,船员又很多,我们觉得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啊。然后,某天弗农提督决定要用水将朗姆稀释。只要加多一半水的话,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朗姆了。但是喝了这些酒的船员的心情却不太好,他们一边发着酒疯一边开始说弗农提督的坏话了。因为那位提督总是穿着粗布制成的上衣,就给他起了名为Grog的外号。而现在之所以用Groggy来形容醉酒之后的难受的感觉,就是出自这个典故。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Grog你这混蛋!竟然把难得的朗姆酒给稀释掉啊!。
“我第一次听说呢”
“原来是这样的典故啊”
店主看到我们那么感慨,优美地笑了笑然后走开了。他的背很驼,而且也很瘦。不过他在柜台便工作的时候却十分朝气蓬勃。
“那位店主好像七十岁了吧”
“可能还要再老一点”
“刚才他好像在很开心地和客人聊天呢,比起工作,他好像更加享受和我们这些客人谈话呢”
“绝对是这样啊。那个人在享受自己的工作嘛”
真是不错呢,我也好想自己老了之后也能够这样啊。我这么说着,然后和香月一起走出了酒吧。我们自然地牵着手,在夜路里前进着。我们一边谈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不管是小事还是大事,我们都聊得不亦乐乎。
我不想回家了。
我想一直和香月说下去。
于是,事情便发展成这样了。
离开酒店,发现外面好热。
夏天到了。
阳光太强了,以至于我和香月都眯起了眼睛。
“每年,夏天都会以这样的方式降临呢”
“阳光太猛了,天空看起来都是白色的”
“我又想吃咖喱了”
我们一走出阴暗的地方,就禁不住感叹,这个世界竟然是如此的光亮。为了掩盖这股难为情,我们一边谈论着无聊的事情,一边继续往外走。被强烈的阳光照射着的柏油地上面浮现出我们亲密无间的影子。就好像使用剃刀割下的一样,影子的轮廓非常的鲜明。我们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出汗了。
令人伤心的是,我们很快就来到了最近的车站。
我们不知为何不想分开,于是便在路边说了好一会的话。很偶然的,我们轻轻握住对方的手,就连每根手指都缠绕着。我很难为情,又感到很寂寞,于是我一直低着头说话。
藤村啊。香月说话了。
“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脸吧”
“啊,嗯”
我被他催促着,就这样抬起了头。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不放。然后他舒展右臂将我抱住。我的脸被紧紧地压在香月的胸前。我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我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我的身体开始发热。
“今晚,我给电话你哦”
他的声音小的简直就像是在呻吟。
“我等你”
我的声音也很小。
“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去尝试各种各样的事情吧。比如说上山啊,下海啊,去水族馆啊什么的”
“为什么要去水族馆啊”
“我很喜欢水族馆嘛”
“那,那你就带我去你喜欢的那间水族馆吧”
“我知道了”
我们拥抱了大约十秒左右。
直到我穿过检票口,香月都站着不动,目送着我的离开。每次我回过头,都会很难过地发现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我真的很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车厢很空,我马上就找到了空位。
我坐了下来,口中一边呼出热气,一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我觉得身体真的是非常宝贵的东西。虽然以前我就很喜欢香月,但是现在却越来越迷上他了。被他的嘴唇触碰到的时候,我的身体就会发抖。而且也无法制止身体发抖。在这之前,让我的身体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我记得好像是非常恐怖的东西。不过我现在却觉得非常幸福。
电车的推进伴随着左右左右的摇晃。每到一个站,都会有人上车下车。他们有的是露出不高兴表情的上班族,有的是精心打扮过的女性,还有的是穿着制服逃课的女学生。这个时候,一对老夫妇靠近了我的位置,好像在交谈着什么。
我从包里取出内山百闲的书,继续读了起来。
百闲老师的书中写了很多诺拉的事迹。“诺拉”是百闲老师养的一只猫。这只猫是老师家的院子中的野猫的孩子。这只诺拉就这样一直居住在院子中,但是据说有一天,那只野猫突然消失了。
诺拉正在一只里面盛有腌绿芥末的木桶中吃着午餐。一开始它都在外头活动,不过最近也会自己走到屋内了。
诺拉正在浴室的木盖上面睡觉。应该是因为热水散发出的热气让它感到温暖吧。每次百闲老师进入浴室的时候,诺拉都会移动到木盖的边上。
诺拉感冒了。于是百闲老师将咸牛肉和黄油搅拌在一起,然后又加了一个生鸡蛋喂它吃,诺拉它才好不容易恢复了精神。
我看了一会之后,便将书合上放到了膝盖上面。现在我看书的方式也渐渐发生改变了。以前是沉迷书中的内容,一口气就看完整本书。最后还会炫耀一下自己可以那么快看完一本书。但是现在我反而是特意在书上耗时间。悠闲地看着每一个字。因为作者有时候也会将一些没有记载在书中的情感传达给读者,所以得慢慢地体会。
我就这么将书放在膝盖上,然后往车内四周看了看。周围的乘客几乎都已经变了。在刚才那些乘客中,我还记得就只有那对老夫妇。那位老奶奶从包里取出一颗琥珀色的糖球放入口中之后,又将一颗糖球递给了坐在她右边的老公公。而老公公则小心地撕开包装纸,学着老婆婆的样子将糖球放进了口中。之后老婆婆将留在老公公手上的包装纸理所当然地拿了过去,放到了自己的包里面。
他们真幸福啊。我这么想着。
这种举动,他们这对夫妇应该已经重复了二,三十年……不,或许更长更长的时间了吧。
他们就这样,一起度过着每一天。
我又凝视了亲密地舔着糖球说话的老夫妇好一会儿。或许这种场景随处可见,或许这一点都不特别。但是我却因为这个场景胸口开始发热。在我看来,这种场景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电车慢慢地转了个弯,阳光的亮度又变化了。
很耀眼。
我低下头,再次翻开《诺拉》
回到家里的时候,哥哥正在舒展着身体。
“今天热死我了”
他一看到我,就丢出了一句这样的话。
他这话的感觉,并不是像是在向我倾诉,也不是在自言自语,简直就像抱怨我似的。明明天气这么热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我生气了。
“因为这是夏天啊。我也好热好不好。我看到你我更加热啊你知道吗”
哥哥躺在大厅的地板上。样子也非常不检点。此时此刻他的着装是皱巴巴的T恤配着一条掉色很严重的中裤。就连他在去约会的时候必定要整理的头发现在也是乱的一塌糊涂。
“我啊,最耐不住炎热了”
我知道这点,毕竟我们是兄妹。哥哥这个人总是废话连篇,明明平时看起来很有精神,但是一到夏天的话就会变得很颓废。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哥哥你是不是经常在夏天的时候被甩啊”
“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不,一时想到的而已”
哥哥就这么躺在地板上,皱起了眉头。
“话说好像的确是这样子诶”
“我觉得应该是夏天哥哥你太懒散了的缘故”
“原来如此,你这家伙,还真是发现重点了啊”
“你看,夏天的时候你就连电话都不打的吧”
“因为一直在睡觉嘛”
“明明平时总是经常打电话联系的,但是却突然中断了,女生们肯定会不安啦”
“今天的雪名很聪明嘛”
哥哥说着说着便挺起上半身,并抱住脑袋,口中还念念有词。
“怎么了”
“回忆往事”
应该是以前交往过的女孩子的事吧。
要是在那个时候打电话给她就好了啊……我应该邀请她去看烟火的……明明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继续在一起了……啊啊,糟了……她好像很期待去的啊……。
看起来他好像在进行深刻的反省。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也是啊”
“哥哥你还差得远呢”
听到我说的这句话,哥哥露出了不满的表情,站了起来。他口里念念有词地继续舒展着身体。我观察了一下哥哥往上举起的手臂和紧贴地板的脚,发现果然和香月差别很大。当我又去看哥哥那凹凹凸凸的手骨的时候,哥哥歪了歪脑袋。
“你在入迷地看什么啊”
“我才没有看什么呢”
老实说,我有点害羞。
哥哥眯起了眼睛。
“我说雪名啊”
“什么”
哥哥迟迟没有开口,但是却一直盯着我看。我的心跳有点加速了。
“你,饿了吗”
哥哥问了我一个完全没有料到的问题。
但是我的口却自动做出了反应。
“啊,饿了”
仔细想想的话,今天起床之后就一直没有吃什么呢。要是哥哥不说我都没发现。是因为自己不断在回想昨晚所发生的事情的原因吗。
“那,你要吃吗”
“你要做什么料理啊”
“不,我已经做好了”
“诶,这样吗”
“只要加热就好”
哥哥说完这句话就走进了厨房。而独自一人被留在客厅的我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昨天穿的衣服吸了很多汗,而且也有点起皱了。但是我却不想那么快就脱下它。昨晚我就是穿着这身衣服被香月他抱住的。昨晚这套衣服的纽扣就是被香月一个一个地解掉的。而现在我也感觉到衣服上还微微残留着他的味道。
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是大人吗,还是说是小孩子呢。我露出困惑的表情。
换好衣服一下到客厅,我就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哥哥正在厨房里用中华锅炒着什么。
我站在厨房门口,问道。
“你在做什么啊”
“不过是改良型的中华盖浇饭罢了”
“改良型什么的……”
“只要改变了调味料而已啊。这次我加了蚝油和八丁味增汤进去”
“八丁味增汤我记得是爱知县的出产的吧”
“对,是黄酱哦”
“确实味道会有点不同啊”
“配料也蛮不错的,虽然卖相看起来有点一般,但是我想它很好吃哦”
“你加了什么配料啊”
“碎肉,茄子,青椒,还有就是雨蕈了吧。我只是将冰箱里的这些东西炒了炒,然后在加点调味料而已。对了,里面还加了西葫芦哦”
“西葫芦不是做意大利料理的时候才用到的吗”
“因为很久之前买了,但是还有剩,所以一时兴起就加进去了”
“好吃的吗”
“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什么的……哥哥你没吃过吗”
“我想让你当一次白老鼠嘛”
哥哥一边说着令人讨厌的话,一边将滚烫的配料淋到用电磁炉加热好的饭上面。那一刻厨房顿时弥漫起了热气。
“竟然在这么热的天气吃这么滚烫的东西,只是想都已经快要热出汗了。
“热天气其实更应该吃滚烫的东西吧。这样鹰爪辣椒才能更有效地发挥功效啊。当然会流很多汗的。快,自己拿自己的碟子出去吧”
我和哥哥分别拿着自己的碟子走到了餐桌旁。然后我们一起说完“我开动了”之后,便用饭勺舀饭。当我吃了一口这个所谓的中华盖浇饭之后,我的舌头烫得就好像烫伤了似的。
“啊,好烫”
在我慌慌张张的时候,哥哥给我倒了杯水。
“你蠢啊,没有人像你这样直接吃下一大口的吧”
“因为我好饿嘛”
喝了水之后,舌头的情况好不容易就稳定下来了。之后我便很小心地享用这个中华盖浇饭了。就和哥哥所说的那样,确实味道发生了少许改变。一开始我还是挺不知所措的,但是当舌头习惯了这个味道之后,我便觉得这非常的美味了。或许是加了鹰爪辣椒的缘故,我接连不断地流着汗。
“我最近老是吃这些辛辣料理呢”
“诶,是这样的吗”
“昨天吃了咖喱”
“好吃吗”
“嗯,挺不错的”
“人家说隔夜的咖喱更加好吃呢,那我这个中华盖浇饭呢”
“我倒是觉得没多大变化”
哥哥点了点头。
“你这样觉得的啊”
这句话有点微妙。这样觉得的啊,哥哥使用了过去式这一点让我感到有点在意。但是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问他原因,于是便继续吃着中华盖浇饭。
“多谢款待”
我先吃完自己那份。我简直就像是在狼吞虎咽啊。
“好吃吗”
“嗯,不错不错”
“西葫芦味道如何”
“没有一点违和感呢”
“因为这可是通配的食材呢”
“一般来说是不会加入这种食材的吧”
“也是呢”
我点了点头,然后哥哥也双手合十说“多谢款待”。明明是个男生,但哥哥却很有礼貌,在开始吃饭的时候都会说“我开动了”,吃完的时候也会双手合十,说“多谢款待”。
我也不太记得时间了,在刚开始听西洋音乐的时候,哥哥曾经做过一些只有流氓才做的事情,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偷偷地吸烟和喝酒。
“要是被父亲看见的话会生气的哦”
当我提醒哥哥的时候,他却很不逊地笑了。
“我才不介意那种事呢”
“酒,好喝吗”
“你还太小了”
我有点生气。
“哥哥也不是一样只是个小孩子吗”
对。哥哥还是个孩子。
听西洋音乐,吸烟,喝酒,而且还去调查了毒品之类的事,但是还是却早晚都和家人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也还会很规矩地双手合十,还会说我开动了,多谢款待,这些话。他一点都不像个流氓。他的样子看起来古古怪怪的,有时候心中都忍不住嘲笑他这点。
过了一段时间,哥哥的流氓游戏就像是过气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了。
哎,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一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便找到了答案。
因为发生了母亲的那件事。
啊啊,原来如此吗。那是哥哥十七还是十八岁时候的事情了。即便过了那么久,我的心里还是没有完全原谅母亲。在我无法打发自己的思绪的时候,哥哥站了起来,将自己的碗碟还有我的碗碟拿进了厨房。
“啊,我来洗吧。你都做了那么多了”
“不,没事,你坐下吧”
“但是——”
“只是两枚碟子啦”
为什么呢。今天的哥哥不知为何格外的温柔,或者可以说是温文有礼吧。就好像是很关心我似的。
我听见了洗碗的声音,之后不久,哥哥就回来了。
“话说,雪名啊”
“什么”
“我可以问问你昨天去哪里了吗”
果然很奇怪。他竟然那么有礼貌地说,我可以问问你昨天去哪里了吗,什么的。平时的话一般都是很强势地提问,而且还一定要我给出答案的。
“如果我说不行,那你就不问了吗”
“啊啊,这样吗”
哥哥好像皱起了眉头,我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和研究小组的同学一起参加酒会了”
我撒谎了。
“是吗。原来是朋友啊”
“嗯”
“开心吗”
“非常开心”
唔,哥哥点了点头,然后走开了。我想他是不是会就这样离开这里,但是在开门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停住了脚步。
“如果你打算在外面过夜,事先给我打个电话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诶,为什么”
“没有原因”
听到哥哥对我说了这种话,我不由得产生了抵触的情绪。
“哥哥你不也是经常彻夜不归吗。你也没有打过电话回来吧。我为什么就得打电话回来呢”
“啊,这也是啊”
“哥哥你已经不是我的监护人了”
哥哥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的确如你所说。对你说了些奇怪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了啊”
我很在意他是不是准备以这种可嘉的高尚态度消失,所以我说话了。
“你要去哪里”
“不,只是去睡觉”
“还是白天呢”
“夏日午睡是很正常的吧”
他这么说着,然后潇洒地离开了。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呢。我感到这不是平时的他。而且看起来也不像在生气的样子。更不用说他也没有什么生气的理由。我真是搞不懂他啊。
在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鴫子小姐扑哧扑哧地笑了。
“祯文他啊,在等着呢”
我一下子搞不清楚她的意思。
“等着?等什么啊”
“等你啊”
鴫子小姐也是和那天晚上一样,坐在大猩猩那雄赳赳的肩膀上面,温柔地笑着。当夜风拂过的时候,她的长发轻轻地摆动着。
“在等我吗”
“他昨晚凌晨三点的时候来找过我。他还问我,雪名那么晚还没回来呢,到底要怎么办,什么的呢”
“哈?”
“他还说,这样的事情可是很少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什么的,一脸急躁呢。而且后来他还一脸认真的说,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电车可以坐了,打电话她又不接,是不是报警比较好呢,什么的呢。他真的很担心你啊”
昨晚我整晚都和香月在一起,我忘掉了一切。
“后来我问他,今天雪名是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出门的,之后我又问,雪名是穿着很喜欢的裙子出门的吧,所以我就告诉他雪名应该是去约会了。我猜对了吗”
“对了”
我立刻回答道。然后鴫子小姐笑了。
“他真的很有趣呢。明明自己一直在恋爱,应该是对这方面的事有着敏锐的直觉才对吧。但是他却对雪名你的事很迟钝呢。不过,或许他只是不愿去那么想你吧”
“那个,我不太理解你所说的话”
“哪句?”
“为什么他只是不愿去那么想我呢”
“那个啊,他可是一个大妹控呢。最后他是口里念念有词,说着,是约会啊,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是去约会了啊,什么的回家去了。他看起来超失落的”
“他很失落吗”
“超失落的啊”
不可能,听到我这么小声回答,鴫子小姐问我。
“你不喜欢祯文的这种反应吗”
或许他真的很担心我,但是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这样也太夸张了。
“那个,我感到有点困扰”
啊啊,这样吗。然后我突然察觉到,他刚才说夏天的午睡什么的,原来是因为昨晚等了我一晚没睡,现在去补觉吧。也就是说,那个中华盖浇饭并不是午饭,而是昨天做给我的晚饭啊。我终于知道哥哥为什么那么不自然了。原来如此,那原来是隔夜的中华盖浇饭呢。
“你真的长得太可爱了,所以这也没有办法呢”
“我越来越对这点感到困扰了”
当我很认真的这样申诉的时候,鴫子站了起来,敲了敲大猩猩的头。然后向前走了三步,敲了敲树袋熊的头,然后又走三步,敲了敲河马的头,然后是熊猫。最后,她走到呈横卧状态的海濑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腹部。就好像在哄着这只玩具海濑一样。
“它啊”,鴫子小姐说,“总是被其他的孩子踩踏呢”
“因为它躺在地上嘛”
“是啊,其他的玩具都是坐着的吧。而且这只大猩猩还是正座的姿势呢。但是这孩子就是因为躺在地上的缘故,所以就被人踩踏了呢。虽然这个姿势对于海濑来说是非常常见的”
我在半蹲着抚摸着海濑的腹部的鴫子小姐的后背上感到了一股寂寞。她为什么要在这个公园里自杀,变成地缚灵呢。我不知道,其中应该发生了很多事吧。我很想知道其中的理由,但是却又感觉不知道会比较好。
“在我小的时候,也曾踩过它呢。但后来母亲对我说,你这样做的话它很可怜的,然后从此我就不再这样做了”
“欸,挺不错的母亲嘛”
一股风吹过,我和鴫子小姐的头发都在轻轻的摆动。
“不知道祯文有没有踩过呢”
“嗯,我觉得他不会的”
“那个人或许继承了母亲温柔体贴也说不定呢。他的内心非常单纯呢。虽然我想也会因为活的很辛苦”
“活的很辛苦什么的,你是说哥哥吗”
“嗯嗯,是哦”
我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和鴫子小姐一样,每前进三步就敲一下动物们的头。最后我也蹲在鴫子小姐的身边,因为穿着短裙的缘故,蹲着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的膝盖。来这个公园玩的人大多数都是小学生。我读小学的时候,膝盖比现在娇嫩白皙得多,到了夏天的时候,我就像个男孩子一样整天在太阳底下玩耍,而被晒黑了好多。而现在我的膝盖已经不是孩提时代的膝盖了,但是也没有完全蜕变成大人的膝盖,膝盖某处还存在着一种稚嫩的感觉。
人总会在某个时候成为大人。我现在到了能和男人交往,能去喝酒的年龄。即便早上才回家,也不会有谁会责备我。我可以自由地操纵自己的时间了。但是即便如此,我还不是真正的大人。
鴫子小姐是大人。
我很清楚的知道这点。
或许这是一件很令人害羞的事情,我很想看看鴫子小姐的膝盖。应该和我的膝盖有着很大的不同吧。但是因为她的裙子太长了,我看不到。
鴫子小姐抬起头,笑了。
“是不是暴露了呢”
“暴露什么?”
“祯文的计划”
“诶,哥哥的计划了什么?”
“他啊,准备明天和后天都不回家了。他想让你担心他呢。他可是怒气冲冲地说,这次可要让雪名那家伙担心我了,什么的”
“他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
我突然觉得很烦恼。
“那个,请阻止他这个愚蠢的计划”
“这不是很可爱吗”
“真是的,哥哥到底在想什么呢,就像个孩子一样。而且他自己也不还是经常夜不归宿,就算他不回来我也不会担心他的啊”
“所以他说要连着两天不回家啊”
“诶,为什么还是两天?”
“祯文他变成幽灵之后,最多也是一天不回家吧。他应该还没试过连续两天不回来,而且也不联系你吧”
听到鴫子小姐这么说,我也好像觉得的确没有这种情况。
“他好像也考虑到自己的情况了呢。毕竟自己是个幽灵,什么时候都有可能消失的。他说,要是连续两天不回家的话,雪名肯定会很不安的”
“也就是说在外面过一晚就回来了吧”
“他说这是妥协点呢。因为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
“为什么就哥哥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呢”
我愤愤地说道,但是鴫子小姐却轻轻地合起了双手。
“祯文他这种笨蛋之处,很可爱不是吗”
为什么鴫子小姐会一副开心的表情呢。
这就是俗话说的,“爱情是盲目的”吗。
“我倒是有点被他吓到了”
“不过,你也是那样的吧。总而言之,祯文他两天后回到家的时候,你就装得很担心他似的去迎接他吧。不是认真的也不要紧。就算是演技也没事。就当是回报他这两天在外头所受的苦吧”
我和鴫子小姐说,自己会去努力试试的。然后便离开了公园。
第二天,哥哥出门了。而那天夜里也没有回家。看起来他正在实施鴫子小姐告诉我的那个计划。
我就要唉声叹气了。
“他竟然还真的这样做了。哥哥还真是个超级大笨蛋啊”
我小声嘟囔。第三天的中午,我自己煮了碗素面吃。这是嫁到佐贺的婶婶特意寄过来的。虽然我不知道素面怎样才算好吃怎样才算不好吃,但是总算是撑饱了我的肚子。
啊啊,对了,必须打电话向婶婶道谢。
我找出贺年卡,然后记下上面的电话号码。我拨过去的时候,电话是由婶婶接的。
“那个,我是藤村,那个,我是住在东京的雪名”
我慌慌张张地说了重复的内容。藤村也是婶婶的旧姓。
“哎呀,原来是雪名吗”
“是的,谢谢您寄素面给我。这么迟才打电话过来道谢,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啦,婶婶这么回答我。
这是佐贺方言吧。(ps:原文婶婶说的是佐贺的方言,但是为了方便阅读,我就擅自改掉了)
就和父亲一样,婶婶虽然也是在东京长大,但是却完全用上了娘家地方的说话习惯。
“你父亲和母亲现在情况如何?”
“他们还在海外呢”
“还没回来吗”
“是的”
对话停顿了一两秒钟。然后我突然想起,婶婶她也知道我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雪名你还好吗,你那边现在已经很热吧”
“是的,很热,但是情况还好,身体挺健康的”
明明双方都知道的,但是却没有提起那件事。我一边谈论着日常闲事,一边回忆位于电话的另一头的婶婶。她的性格很开朗,很能说。我觉得这和父亲很像。不管是她的声音还是说话方式都莫名其妙地给我这样的感觉。
“雪名你二十岁之后啊,可是被允许做各种各样事情了哦。不管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婶婶我当年也是这样的啊”
“是呢。无论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都能做了”
“做了之后,即使是不好的事都会让你感到很开心的哦”
我放好电话之后,重新回想起婶婶说的话。真的是那样子的吗。我还是不太清楚。或者婶婶是在说父亲和母亲的事情呢……。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我继续慢悠悠地看着《诺拉》。
暴雨夜,百闲老师所养的那只名为“诺拉”的猫离家出走了,并且一去不复返了。虽然一开始是对此采取冷漠的态度,但是到了诺拉不再回来的时候,百闲老师却很伤心地痛哭,口里不断地说着,诺拉它不会回来了之类的话。这个打击似乎很大,书上记载着老百闲老师因为哭得太厉害,不断地擦着鼻涕,就连鼻头的皮都擦破,露出白色的肉了。只是不见了一只猫而已,有必要哭得那么厉害吗。之后,百闲老师害怕睹物思人,于是便一个月都不去浴室洗澡了。
我看了看钟,已经深夜两点了。
哥哥还是没有回来。
“那个,哥哥,你要是在的话,可以现身吗”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话,没有回答。
看起来他好像不在这里。
我不知道哥哥的幽灵会以什么方法出现,又会以什么方式消失。虽然只要详细地问哥哥的话他就会告诉我,但是我却总有些讨厌那么了解这些事,于是便这样一日拖一日,就让情况那么暧昧不清下去了。
哥哥他,总是呆在这里的……或许,他就会这样子消失掉也说不定……。
我一想到这点,就变得有点不安了。我迷茫地在房间内徘徊着。
哥哥他还真是做了一件超无聊的事情。难道这是对我的影射吗。又或者是对我的报复吗。我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了,就算他在外面过一晚我也应该不会在意的。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仅仅一晚上不回家的孩子气的事情呢。
我晃荡好几圈,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我又拿起了书。
一个劲的阅读着书上的文字。
百闲老师的诺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回来。老师他甚至在报纸上登了寻猫启事。就像是这只消失掉的猫一样,哥哥也不回来了的话,我也该试试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吗。我参考了一下百闲老师所写的寻猫启示,想了想内容大概怎么写,还特意拿出了白纸。
寻人启事,男性。
于寿町一带走失。身材消瘦,个子中等,头发略长。
脾气有些许古怪。
如有知情者请务必告知。
寻回此人者薄酬一万日元。
这消遣时间的把戏也真的太无聊了。我将纸丢到桌上,继续坐在沙发上看书。不一会儿,我就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被热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一边用手擦着汗,一边在家四处走动。
“哥哥”
我空洞地喊着。
“回来了吗”
没有回答。
最后,我敲了敲哥哥房间的门,不过没有反应。当我打开这扇门的时候,发现里面却是一片空荡荡。里面只有堆积得很高各种各样的书和高达天花板的塞满书的书柜。
到底要怎么办……。
要是哥哥就这样不回来了的话,我肯定会很后悔的,我感觉到自己没有将某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他。话虽如此,这件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一直以来这件事都太过模糊了,我自己也不怎么清楚。或许这只是我的固执己见也说不定吧。我也考虑过要不要去鴫子小姐那里问问情况,但是一想到可能在我出去的时候哥哥就回来了的情况,我就忍住了。
就这样,整整二十四小时过去了,时间到达了第四天的夜晚。
我一开始很担心,但是之后又感到很愤怒,然后愤怒又变成了担心。就这样我的心情在担心和愤怒两者中来回转换着。为了逃避现实,我又开始一个劲的看书。
百闲老师的夫人这样说道。
“你又扯它的尾巴,而且还把它翻过来踩人家的肚子,你老是欺负人家,我可不觉得它喜欢你呢”
确实就和她说的一样,百闲老师对诺拉的态度可能有点不妥。
在我焦急地等待着哥哥回来的时候,或许睡了那么一小会也说不定。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猛然发现,现在已经是早上五点了。我已经在客厅里连续等了两晚了。淡淡的光芒充斥了整个室内,夏天的太阳升起得很早。我打开窗户,看向对面的天空,发现天已经很蓝了。
某处的蝉正在叽叽叽叽地有规律的叫着。
我觉得它们好烦好吵,便继续一个劲地继续看《诺拉》。而诺拉也一直没有回来。
百闲老师非常的烦恼,而我也是一样。
要是诺拉在室外睡觉的话,它的耳朵一定会被雨水淋湿吧。老师很在意这件事,明明以前很喜欢听下雨声的,但是现在听起来却一点都不感到开心。
因为猫耳是很尖很尖的,所以会被雨淋湿吧。
我想起了诺拉从木贼中跑到院子的另一边,想要爬过围墙的模样。于是便不忍再继续看见院子,把拉门给拉上了。
就在我热泪盈眶的时候,平山来了。
我流泪了。
我在早上五时醒过来的时候,我叫醒了夫人。我告诉她刚才我梦见诺拉了。我告诉她展览柜台之类的地方看到了诺拉,当诺拉一看到夫人,便急急忙忙地往夫人的身旁跑去。
虽然只是这样的事,但是在说到诺拉急急忙忙地跑到夫人身边的时候,因为感到诺拉太可怜而忍不住掉眼泪了。我再也睡不着了。
就这样看着这段文字的时候,我悠闲地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且还发出了咕咕咕的鼾声。过了两三个小时,我终于醒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十点了。
我放下手上的书,然后站了起来。口里念念有词地尽力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看了看四周。哎呀,我想。为什么那张就那么丢在桌上不管的纸……那张寻人启事的纸摆放的位置有点变了呢。好像被谁动过了似的。
我慌慌张张地跑上楼梯。
我上到二楼,发现哥哥房间的门上面贴着这样一张纸。明明昨天夜里还没有的。
我叉着腰仔细地看了看纸上的字。
春夏秋冬 日升闭门 日后如非要事
请勿敲门——。
我看了一会儿,感觉这段话有点模仿内山百闲老师的文章的味道。这是模仿《诺拉》里面的某句话的吧。在我睡着的这段期间,偷偷的走进家里,而且还在自己的房间的门上贴上这样的纸条——。
我有些被惊呆。但正因为如此,我任性地敲响了房门。
“哥哥,快借我下一本书”
我大声地喊道。
“我已经看完了内山百闲老师的书啦”
其实我还没有看完的,但是那恰好是个不错的借口。
你好烦啊。我听到房间里传出这样的声音。果然他已经回来了。整整不见了两天,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为了让我担心他,哥哥还真是做了些无聊的事情呢。真是的,真拿他没办法。
“哥哥,哥哥!”
我更加使劲地敲打着房门。
哥哥到底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一定是很不爽的表情吧。肯定还会装做很不耐烦的样子吧。
那我,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