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树海到边狱之家,慢的话约两小时左右。太阳会在晚上七点前下山……以防万一,大家再走快点吧。太阳没了会不好辨认。」
树海没什么亮光。京辅等人在锐利的带领下循来时路返回。
锐利时不时确认一下树皮上的记号,脚下步伐没有任何迟疑,这让京辅和舞那 跟起来很放心。「哇……」舞那的声音里尽是佩服。
「锐利好厉害!真的都没迷路呢。」
「记号的间隔都很远耶……难道说,你全都记住了?」
虽然京辅提问,但锐利并未回头,她语气平淡:
「……当然。记号再怎么说也只是帮助确认而已吧?想当年,我被家人以『教育』之名放生,那里可是深上好几倍的深山。眼睛还被刻意朦起来……没水又没吃的,跟那时相比,现在的状况简单到想打呵欠了。」
「不,这种斯巴达教育也太过火了吧·······你说当年,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五岁。」
「五岁!?根本还在上幼稚园而已啊,这·······亏你还活得下来。」
「没什么吧?那个只不过是入门教育。唉,都怪我家太疯狂了。」
「·······嗯。」
锐利轻描淡写地带过,京辅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生养锐利的红羽家是——脉相传的暗杀名门。
虽然生于异常家庭、在异常家庭长大,但她很正常。
就因为正常,所以她没有弄脏自己的双手,她是异类中的异端。锐利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断言兄弟姊妹『疯狂』,京辅根本无法想像。他不可能想像得到。
对京辅而言,家人是无可取代的至宝。最爱的妹妹绫花自然不在话下,就连那对跳脱常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忙著在世界各地打转、随心所欲过活的父母
「……是说,我们该注意的事不止这个吧?」
京辅的意识云游起来,锐利厉声拉回它。
他们处在一片苍郁绿林中。锐利似乎在观察林中的风吹草动,戒备的眼快速扫 视著。侧脸看上去有点紧张。
「——那个叫纱魔夜的女人。如果她想对我们不利的话,现在下手正是时候。讲白一点,要杀就趁现在了。一旦林监学校结束、正常上下课之后,她就没什么机会跟我们接触了。」
「是啊,说得对……的确。」
京辅点点头,重新绷紧散漫的神经。‘
只要人在炼狱更生学院,京辅他们—年级跟高年级间的接触就会受到极端限制。不只校舍跟学生宿舍隔离而已,刑务劳动等行程都在不同的地方进行。
就算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接触好了,还是没什么机会。
恐怕,京辅他们这些一年级生中,有大半都是在林监学校才初次见到高年级生。两者就是被划分得如此彻底。
一旦接触了,不论理由为何都会很醒目,在校时也会被老师特别关照。
相反的,现在既没有其他学生、也没有老师在场,想做什么都很自由。
——没错,包括大开杀戒。
「校方还真敢玩这种把戏……居然将杀人犯集体野放。这种规模已经不只逃狱等级了吧?如果有人认真起来开溜、或想躲起来,甚至是自相残杀的话,他们打算怎么处理啊……」
「自、自相残杀……哈哇哇。那、那那那那、那该怎么办才好!?」
京辅愣愣地咕哝著,舞那则怯生生地左顾右盼。
「不怎样——」锐利边确认树皮上的记号边回答。
「想逃还是想干么都好,但这座岛本身就像监狱一样吧。就算藏起来了,没地方跑还不是一样。再说学生们想干么都瞒不过校方。放杀人犯自主,正好可以确认一 下大家的更生情况吧。」
「嗯。原来是这样啊……不乖的话,之后就会更严格,是这个意思吗?」
「大概是。就算不是好了 ,『一有机会』就乱杀人的家伙应该也不多。大部分的人都是积怨已久,情感不断膨胀……等到爆发时才从『想杀』变成『杀』的不是吗?虽然我不是很懂?但只要不是炼子那种没药医的异常快乐杀人者,应该就不至于大肆屠杀才对。如果杀人那么简单的话,我早就——」
「········」
面对停下脚步、自顾自凝视指尖的锐利,京辅无法接话。
尽管技术和知识都很卓越,但她就是个杀不了人的『暗杀者』。
讨厌杀人、忌讳杀人的锐利用祈祷语气诉说——
「老实说,我个人……不觉得那个女人会来。我不知道炼子是怎么想的。就算 她是杀过二十—人的『杀人姬』好了,现在好歹也是个风纪委员长。本人似乎很高傲、也很有自觉,再加上被久琉宫老师们扎扎实实调教过两年了。这样还来杀人的话,根本就疯狗一条……论更生情况,那个连续杀人犯也是观察对象之一吧?·······」
语毕,锐利继续踏步前进。
「纱魔夜学姊的、更生情况……吗?」
话声刚落,那条被撕碎的手帕闪过脑海,但京辅马上又摇头挥去。
那是纱魔夜克制了涌现的杀意后留下的痕迹——
「……总之,这些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但多防范不会少块肉,绝对不要大意就是了。不单是那个女人而已……可能还有其他不爽我们的人、甚至是野兽来袭。总之小心点吧。」
「·······知道啰。」
「是、是的!」
京辅和舞那点点头,跟了上去。
就这样,一行人正要再次绷紧神经时……
——喀沙。
京辅的背后发出草木窸窣声。
「「「········!?」」」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他们同时回头。
瞬间,树丛后窜出一道影子,它笔直朝这飞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京辅!?」
「京辅同学!」
京辅束手无策地倒下,他被扑倒了,锐利和舞那的惨叫声传来。
「……咕!?」京辅的后脑勺被硬树根打到,发出痛苦呻吟。黑影奋力一抱,不让他逃走——戴著黑色防毒面具的少女高声欢呼:
「找到了!终于找到你啰,京辅~~~~~~!」
「炼子!?你、你·······你在这干么——」
「问我干么,这还用问嘛—————!当然是来找你啊!见到你真好·······见到你真好啊啊啊啊啊啊啊!亲一个吧?呼咻——」
「……去死一死。」
「呜啊!?」
炼子才刚把防毒面具排气孔凑到京辅嘴边,却又快速退开。
猛砸过来的平底鞋鞋尖正中京辅嘴唇。
「咕噗!?我的嘴巴啊啊啊啊啊啊啊!」
「……啧。又被闪掉了。真不爽。给我滚,痴女。」
无视坞嘴打滚的京辅,锐利不耐地瞪向炼子。
炼子食指抵在排气口上,嘴里「呼咻——……」地叹著气。
「居然对担心你们、一路赶来的我说『不爽』啦、『快滚』啦……好过分喔,锐利。连同丰胸一起加强一下温柔度如何?」
「蛤?我一直都很温柔好吗?还守住那张差点被人占便宜的嘴。你这家伙,到底想对京辅做什么?」
「我才要问你呢,锐利!这张嘴差点被别的东西夺走耶!?」
京辅撑起灰头土脸的身体、捂著被踢歪的嘴。
「啊哇哇。肿起来了,变得跟明太子一样……好惨。」舞那担心地说著,她帮京辅拍掉沾在运动服上的泥沙。
「京辅!」炼子鬼吼鬼叫地冲过来。
「唔哇……肿到跟香肠一样了。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惨翻了。也不想想是谁害我变成这样的。」
「对啊。稍微反省一下好不好?」
「是你们两个害的啦啊啊啊啊啊啊!」
——闲话到此。
「……所以呢?为什么你会来这?」
「刚才有说过了嘛。担心你们才跑来的呀。」
被问的炼子边揉左脑上那颗包边答。
「跑来……你在这片树海里找我们?」
「嗯。」
「·······怎么找?」
「你在内心大叫说想见我,而我听见你心中的吶喊。」
『·······到底怎么找的?」
京辅举起拳头,炼子见状「呀啊」地抱住脑袋。
「一······ 一开始有听到轰隆隆的爆炸声。我想说『该不会·······』就跑来看看情况,之后听到大家说话的声音·······然后就找到了,差不多是这样吧?那个、京辅……听起来还可以的话,能不能把拳头放下?」
「……原来是这样。顺便问一下,你离这多远?」
「唔〜嗯,好像满远的吧。我一听到爆炸声就跑来了……结果现在才见到大家。附近好像没别组唷?,」
「嗯。这样喔……看样子,短时间内应该遇不到了。」
京辅放下手并点点头,炼子看了安心地「嘶咕——……」一声。
锐利用手捂住右脑上那颗包、皱著眉头:
「……蛤?你这家伙,组员们要怎么办啊。就丢在那吗?」
「嗯。」
「还嗯……这样没问题吗?」
「大概。」
「什么大概·······」
炼子朝鄙视自己的锐利「呼咻·······」一笑,她挺胸:
「别担心。我们有抓到想逃跑的风纪委员学姊喔。」
「「「咦!?」」」
炼子蹦出这句话,令三人大吃一惊。还真的抓到了啊,喂·······
「现在应该在被大家这样那样,虐到东倒西歪了。是个很像大姊头的学姊。她不小心踩到长裙,然后就犁田了。」
——舞那吗!?这学姊也太迷糊了。
丢下那种台词,要华丽转身却摔了个狗吃屎……就算当事人直接在树海里自杀也不意外,有够丢脸。太逊了。
「……总之就是这样,我要跟你们一起回去了。毕竟还有小纱纱要注意。要是她趁我跟组员晃回去时夺走京辅的命,我会受不了的·······我会随时随地保护你·······啊,之后可能就换我袭击你啰?比如说晚上啦。呼咻——」
「这、这样更可怕……」
——不想再遭遇昨晚那种酷刑。
可能会死于失血过多……那是入学后最大、最幸福的危机。
炼子不断进逼、京辅不停后退,锐利冷不防插入两人之间。
「别怕,我不会让她得逞的。到时我会——」
「袭击他吗?锐利?炼子我可不会退让唷!」
「蛤!?才、才……才没有!你在说什么啊,白痴喔!?」
「啊哇哇哇。吵架是不对的,你们两位!」
「嗯姆嗯,没错。舞那说得对。京辅的身体只有一个,大家一起相亲相爱玩3P吧!一起生个宝宝,一起留下回忆。」
「·······喂。别再说蠢话了,快走吧。」
京辅疲惫不堪地说著,他迈开步伐前进。
从这里回学院还有很长一段路。
但愿一路上别发生什么大事才好——京辅由衷祈盼。
X X X
「呼咻——太好了……总算弄出来了呢,京辅?人家好害羞。」
「……嗯嗯,对啊。总算脱离树海了。」
京辅华丽无视掉等他吐槽的炼子、伸手抹去额边汗水。
他们在树海里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大家跟著锐利平安走出森林,首先要前往的是边狱之家。曰照已经没刚才那么毒辣,太阳也逐渐西沉。
「……吶,接下来呢?在边狱之家待到天亮,还是继续赶路?」
带头的锐利转过身来询问动向。
「顺便说一下,我个人投后者一票。野宿这种事我敬谢不敏。我想好好冲个澡, 好好休息……要我带妆睡是不可能的事。」
都什么情况了,还有闲工夫去管那个,只有锐利有办法吧。
「不能进去边狱之家休息吗……门已经关了?」
「十之八九关了吧……总之先确认一下,找不到地方过夜的话,我们就熬夜赶回学院去——差不多是这样,没问题吧?」
「……嗯,我没问题。路都记得很清楚。」
「我也迷问题……只要能偶尔休息一下的话。」
「了解。我也没有其他意见。你呢,炼子?,」
京辅朝锐利和舞那点个头,接著转向尾随的炼子。
炼子和京辅等人有段距离,她扠著腰,「哼」地背过脸去。
虽然有防毒面具盖住脸,但生气的感觉还是很明显。
「·······在气什么啊。」
「京辅好冷淡。我一直在制造机会,可是你都不插!以前明明是个插得更用力的人。好过分唷,居然把人家放置PLAY·······」
说完,炼子「失望……」地垂下肩膀,表演出『失落』的样子。
京铺跟锐利互相对看一眼,接著发自内心叹了口气。
「我说,京辅·······炼子的意见不听也没差吧?」
「也是。继续把炼子晾在旁边——差不多是这样,没问题吧?」
「·······嗯,我没问题。一直配合她太麻烦了。」
「我也是,我迷问题……只要大家偶尔理一下炼子的话。」
「了解。我也没有其他意见。你呢,炼子?」
「怎么可能没意见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炼子啵啵啵地敲著他的背,京辅面露苦笑。
「抱歉抱歉,开个玩笑而已。只不过、那个.······你能不能多忍耐一下?」
如果任她一路装傻到学院,搞不好他会吐槽(插入插).到累垮。
炼子精力无穷,先被榨乾的铁定是京辅。
「这样啊,我知道了……对不起唷,我太欲求不满了。接下来我会努力忍住的实在忍不下去的时候·······我会自行发电凑合一下!」
「「「··········」」」
「马、马上就无视了吗……『自行发电是什么鬼东西啦』!」
「「「··········」」」
「呜呜。好、好丢脸唷……被人家看到我自行发电了,丢脸死了!」
「「「··········」」」
炼子一人分饰两角如撕起来,京辅等人懒得理她,直接先走了。
一行人走在草木横生的林道上,没多久,眼前出现——块被高栏剌网围住的区域。里头坐落的正是边狱之家。
欢迎光临『边狱之家』,畜牲!
~Welcome to Limbo,fuckin Pigs!!~
高挂迎宾看板的入口关得密不透风。
巨锁及粗径铁炼夸张地绕了好几圈。
「果然……看样子已经没人了。」
透过铁丝网可以看到内部,里头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对了,躺在医务室里的鸡冠头不知道情况如何。
大家要去树海散步时,他似乎还在跟死神搏斗,现在应该已经跟行李一起送走了吧。总不至于被丢在这……
一句话,边狱之家早已人去楼空。
「呼咻——都没碰到其他人,我们该不会是最快的吧?」
「应该是。都没迷路就直接回来了……其他组应该还在树海里打转。锐利真的是高手高手高高手,我讲真的。」
「嗯嗯,锐利好厉害!最可靠、最帅了!」
「贪乳!应该叫你无奶人!洗衣板代表,曰本第一 !」
被京辅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著,锐利「……嗯」了一声,搔搔脸颊。
「……没、没啊?这种事很普通吧。没做起来放的才是笨蛋好不好。所以说,你们这样夸我,我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喔?还有,炼子去死!」
「呜呀啊啊啊!?」
明显害羞的表情一变,锐利赏炼子一记中段回旋踢。
「好危险喔,讨厌!我反对暴力!」炼子哇哇叫的模样令京辅苦笑,他接著问道:
「……现在该怎么办?天色变暗路就难找了,要继续走到太阳下山吗?还是先在附近休息一下……」
——目前是下午六点半。太阳三十分钟内就会下山。
「我是没差。只要有月光就不至于太暗,想在这里休息也可以……舞那你呢?累的话我们就休息吧。」
「啊、不累……迷问题的!我可以再撑一下!」
舞那握拳帮自己打气,但她的浏海都湿到贴在一起了。
炼子「呼咻——」地笑著,抬手搭上舞那的肩膀。
「逞强不好唷,舞那?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不然没办法应付突发状况啊。我们的目标不是抢快抵达终点·······而是大家都能平安回家。先放松一下,之后再好好努力吧?」
舞那闻言,呆呆地盯著炼子的黑色防毒面具瞧。
接著她困窘地低下头,讷讷地嗫嚅著:
「啊……是、是的。说得也是……那个、那就稍微……真的只是稍微,我可以休息一下下吗……对不起。」
「嗯,可以啊。其实我也有点累了呢·······」
炼子点点头,她捞东西似的托起那对浑圆球体。
「哎呀呀。胸部大也是个负担呢……像在背铅块走路一样。如果能像锐利那样少脂肪少赘肉的话,负担应该就不会那么大了……话说回来,舞那也满有料的嘛,很大呢。什么罩杯?」
「呜耶!?那、那个……我、我……这个……」
没想到对方会冒出这么一句,她左看看炼子、右看看锐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似乎想摇掉大家的视线,舞那用双手盖住那对胸部。
「我、我的……是没有锐利那么平没错,可是那锅……唔、身材没有锐利豪,遗由·······我两·······两样都输给纱魔夜学姊,真滴迷有很大——」
「我怎么了来著,五十岚小姐?」
「啊、不……迷事!只是在搜胸部跟身材都输给泥惹!我这么矮,再怎么努力也赢不了·······唔耶?唔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暇、暇暇暇暇暇虾、虾魔夜鞋姊——!?出现哩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纱魔夜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背后出现,舞那吓到跌倒。
她腿软到站不起来,只知道唦唦唦地飞快后退。
退到锐利背后藏好、身体跟著瑟瑟抖著。
「「「·······!?」」」
紧张的气息在京辅一行人间蔓延开来。
另一方面,纱魔夜依旧带著从容不迫的气息——
「唔呼呼。今晚月色还真美呢?」
苍白、楚楚可怜的笑容依稀浮现。
天空逐渐染上一层墨色,穿著制服的她背著背包、伫立著。
她抬头仰望月亮、手停驻于发侧,那模样宛如画般美丽。
「·······纱魔夜、学姊。」
京辅著迷地唤著,纱魔夜一听笑意更深。
「晚安,神谷京辅先生。红羽锐利小姐。冰河炼子小姐。以及——五十岚舞那小姐。你们来得还真早吶?我好惊讶呢。没想到那么快就脱离树海。非常优秀来著。」
纱魔夜依序审视京辅一行人,举到胸前的手不停拍著。
姿态大方从容,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是,好像哪里怪怪的·······
纱魔夜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这种地方闲晃呢。
「……其他风纪委员跟老师呢?他们还在这附近吗?」
锐利语气生硬,被问到的纱魔夜摇摇头并说了声:「不在。」
「我们风纪委员向各组宣告事项后就自行解散了……跟各位一样,我们必须在明天日落前回到学院去。这里恐怕是一个人也没有了。老师们应该早就到校,现在正在休息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京辅心中有著相同疑惑,锐利先替他问了。
砂魔夜笔直望向那对尖锐瞳眸,眼角微弯。
「我非常喜爱大自然来著。尤其是大自然的夜晚·······加上今晚又是美丽的满月。我本来是想好好享受一下月光,悠闲地漫步回学校。结果半路上不小心遇见你们来著。唔呼呼呼呼。是的·······只是巧遇。」
话声一歇,纱魔夜将手轻放于下唇。
她微倾著头、脸上满是可人笑意,就像在诱骗京辅他们——
「然而,我不觉得这是巧遇……一切都是天注定来著。诸位以为如何——俗话说 相逢自是有缘。为了奖励你们率先脱离树海,就让我来给诸位指条通往炼狱的『捷径』吧?唔呼呼。回到学院就没什么机会接触了。请务必让我同行。我非常中意各位来著,希望能更深入些……多瞭解些其他的。」
——好吗?她笑了。
那对翠玉色瞳眸·······带著难以抗拒的魔性。
X X X
「诸位请听,我们要朝满月的方向跑来著。预〜备·······起!」
直指藏在叶缝里的月亮,纱魔夜全力冲剌出去。
她的背影愈来愈远,但都没半个人去追。
「这下事情又麻烦了……」
「……为什么非跟那女的一起回去不可啊?」
「啊哇哇。应、应该迷问题……吧?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对吧?」
「嘶咕——……风纪委员长在的话,我不就不能跟京辅做些色色的事了?」
最后,京辅他们形同遭纱魔夜逼迫,被迫答应提案。
此时一行人正跟著纱魔夜攻略山道。
虽然不用再去担心炼子的袭击,但多了个想法扑朔迷离的纱魔夜要顾,心力自然加倍交瘁。不仅如此——
「真是的!大家为何还杵在那来著!?快加紧脚步跟上。这样下去会来不及唷?大家快提起精神、打起精神!」
纱魔夜从远方回望京辅等人,举起拳头、一脸愤慨样。
大概是情绪高涨吧,感觉她很像嗑过药一样。
「纱魔夜学姊……你怎么那么有精神啊?」
京辅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面对他的提问,纱魔夜精力充沛地一笑。
「唔呼呼。这还用说吗……因为我和你们几个巧遇啊!这次林监学校,难得有机会跟新生相处……现在就是机会来著。当然有精神啰!」
「·······这、这样啊。」
这段话说得坦然又动听,京辅一时之间词穷。
纱魔夜用力点点头。
「是的。特别是你·······我想跟你多聊点来著。比方说什么呢 」
她食指抵上粉颊、头仰望著夜空。
洁白的牙及粉色牙龈在唇瓣间若隐若现——
「你都怎么『杀』呢?」
——她问道。
经月光洗礼的双眸透著光芒,花了不少工夫、陆续追来的京辅四人依序映入眼帘。纱魔夜将手贴在胸口上,闭上眼睛,静静地诉说著。
「我的有很多种。杀人手段也好、杀害对象也好、在哪杀等等……但动机只有一个来著。你猜是什么呢?从前的我为什么要杀人呢……唔呼呼。这个理由既乾脆又直接,很好猜唷?」
那就是——
「因为我喜欢。」
她笑得天真无邪。眸子里荡漾著清澈的光芒。
这句话太简洁了,听者一时之间会意不过来。
「·······谟·······蛤?喜、喜欢······· ?」
锐利哑然。
纱魔夜朝她点了下头,缓缓道出心声:
「是的。诸位也有吧?会让自己做到忘我的兴趣。像是看书或音乐方面、画画、 运动、做菜、谈恋爱……我的话只对杀人有兴趣。我是为兴趣而杀。没别的了,动机就是这么单纯。杀人手段、杀害对象、杀害地点·······我会一直变把戏,为的也是体验各式各样的杀人之乐来著。就好比——」
纱魔夜娓娓道来。她数著自己曾经犯过的杀人案。
菜刀、冰凿、小斧头、高尔夫球杆、万能剪刀、酒瓶、缎带、氰化钾、砖瓦、 来福枪、电钻、汽油、浴缸、硫酸、电吉他、电锯、汤匙、竞技弓、武士刀、砍刀、徒手——细数著那些手下亡魂。
她不停地讲啊讲讲啊讲,就这样描述给大家听。
有时还不忘比手画脚一番,整个人就像著魔似的。
「——就像读书。读完一本会想接别本边吧?一想看看相同类型、不同架构的故事,或看不同类型、不同架构的故事……爱实书·······人不会一直看同一本书。以此类推,杀过一次之后会想试试看别的。剌杀、扑杀、绞杀、毒杀、枪杀、辗杀、溺 杀、烧杀……或用相同手法杀杀看不同的人。性别、年龄、身分、职业、国籍、种 族、宗教……会想玩多种花样体验一下来著!唔呼呼。曾经被人称作『杀人姬』的 我用尽各种凶器、各种手段、挑各种地方将二十一个形形色色的人肢解掉,理由就只有这样而已。这么说好了,有些人明明不喜欢却跑去杀人,这种心情我实在无法 理解……诸位的情况又是怎样呢?为什么要杀人?」
——纱魔夜问道,她看的是京辅。
眼底只有纯粹的好奇。
基本上,纱魔夜跟大谈读物的书痴并没有什么不同。
差别只在于,她爱杀人不爱看书——是个天生的『杀痴(Killing Mania)。
杀人更胜三餐,这名少女说起话来像是找到了同类——
「神谷先生·······你杀过十二个人对吧·······为何来著?我猜是因为开心来著?不喜
欢就不会杀掉十二个人吧。而且还是同时杀的。我杀二十一个人花了将近十年的岁月,但每次最多只杀两个。从来没有一次杀掉十二人过。这事我很感兴趣来著…… 能详细说给我听吗?」
对方的瞳孔放大,被这双眼就近紧盯,京辅差点喘不过气来。
「啊·······详、详细一点……吗?」
「是的,要详细。我想瞭解更多的你……」
「——别碰他。」
纱魔夜想碰京辅的脸颊,手腕却被人从一旁扣住。
锐利眼里满是怒意,她瞪著纱魔夜。
「别碰京辅。」
「··············」
纱魔夜被这露骨的敌意冲击到,注视锐利的表情相当吃惊。
但她原本瞪大的眼慢慢缩小,嘴角也逐渐上扬。
「……哎呀真是的,唔呼呼。刚才真是失礼了?话说回来,你也对神谷先生有兴趣是吧,红羽小姐。我对杀过六人的你也很感兴趣来著——比如说那强硬的态度。虽然知道我杀过二十一个人,但你一点都不怕呢。有学生用这种态度对我,这还是头一遭来著?唔呼呼呼呼。」
纱魔夜的手腕还是被抓著,她露出难为情的微笑。
锐利听了诧异挑眉。接下来的话就像在替自己壮胆·······
「蛤?这、这算什么……你身边该不会都是些胆小鬼吧?」
「是啊。真令人受不了 ,就是这样来著!」
锐利语中带剌,纱魔夜则点头表示同意。
她面向锐利,之后继续说道,,
「第—天入学时——担任班导的久琉宫大人亲口说:『这里是杀人犯待的学院』,我听了好雀跃呢?因为这里有很多兴趣相投的人,他们还跟我同龄来著。在外面都被常成忌讳、没办法跟人畅谈杀人话题,所以我非常高兴。当时,我可是边听大家 极具个性的自我介绍、边引颈企盼来著。后来总算轮到我了……我高兴得不得了, 都快飞起来了!我告诉大家自己有多爱杀人、杀人有多棒,我还说我杀过什么人、 在哪种情况下杀人、用什么凶器杀人、用什么手段杀人。甚至连当时心情怎样、 对方临死前怎样都讲了……我把埋在心底的话全吐露出来,一五一十全坦白了来著——结双心猜,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笑得开心的脸蒙上——层阴影,声音突然间掉了几度。
就像在回忆当时的感受般,纱魔夜语带沮丧·······
「·······班上的人全都僵住了。他们脸上写满恐惧、惊愕、厌恶·······完全没有我所期待的憧憬、好奇或共鸣。虽然我迷惘了、消沉了,但我还是找其中一个女生讲话。她在我前面自我介绍时说『杀人才是至高无上的快乐』,还炫耀自己如何杀人来著。我觉得她一定可以跟我分享杀人时的喜悦,所以我马上跑去邀她,带她去别的地方。不过一—」
纱魔夜的声音又低了几度。
那张脸布满哀叹与失望。
「我们一独处,她的态度就变了,她哭著跟我道歉来著。她说,希望自己在杀人犯学院里『特别』一点,所以才虚张声势……当时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当我回过神时,我正打算宰了她来著!但人都还没宰到,就被久琉宫大人痛殴啰?唔呼呼。」
「「「············」」」
纱魔夜乾笑著,京辅等人则是陷入沉默。
万一自己当时跟纱魔夜同班的话——光想就毛骨悚然。
虽然她本人自称『现在已经洗心革面』了——
「之后,我那一度旺盛的杀人之火急遽冷却下来。虽然有几个人试图接近我,但稍微逗一下就示弱了,让我非常失望来著。再加上每次都要遭受非〜常严厉的调教,我就变得更加灰暗了。就这样,我杀人的热情不知不觉消失殆尽……」
——原本以为是这样来著,她低喃道。
纱魔夜将手背在身后,开始绕著京辅等人打转。
先是京辅,再来是锐利、舞那、炼子,她一个接著一个审视过去——
「然而·······我似乎弄错了 一点。我失去的并非杀人动力 而是梦象。我像个找不,好翻、没书好看的书痴一样……我只是遇不到想杀、想欣赏死状的对象来著。」
「「「··········」」」
京辅等人听到了,这下他们真的紧张起来。
只有一人除外——炼子「呼咻——」一笑,好整以暇地问著:
「也就是说——那个吗?接下来打算杀我们?」
——纱魔夜顿住。
温热的风吹著,耳边似有海潮声。
「讨厌啦,冰河小姐。我怎么可能有杀人打算。这都哪来的话·······」
纱魔夜停在炼子背后,笑得很不以为然·······
「不是打算,是执行。这就是通往炼狱的捷径来著。」
她低喃道,下一秒·······
纱魔夜朝炼子挥出右手。
手里有一把超过三十公分长的柴刀。
黑灰色的刀刃沐浴在月光里,泛起一层湿润的光泽。
「糟了、炼子!快闪一」
——喀铿。
京辅焦急地惊叫出声,炼子听到后「……嗯?」地转头,孰料一把柴刀正往她头顶劈来。那动作就像砍柴一样,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击将重量全灌在厚刃上,粉碎头盖骨毫不费力。
硬物碰撞、沉重的敲击声响起,炼子遭人从侧面殴飞,鲜红色液体自右脑门喷出。 炼子就这样倒卧在地,没有任何反应。
她就像死了一样——连点细微的颤抖都没有。
X X X
「……哎呀?已经去了吗?冰河小姐?」
扔开碍事的登山包,纱魔夜一脸扫兴地说著。
银白色发丝染上鲜血的颜色,炼子连声呻吟都没有。
狐疑地俯视著那张沉默的防毒面具,纱魔夜再次抄起柴刀。
这次不是单手,是双手并用。柴刀被人奋力砸·······
「我还没听到你的惨叫声呢?给我起来!」
——喀键!
第二次了,她再次蓄满力道、瞄准头部挥砍下去。
血沫飞溅,炼子的发色又多了一抹红。
但她依旧躺著、毫无反应。
纱魔夜用脚踩住炼子的肩膀,边拔出砍进脑壳的刀刃,边「……喔呀?」地皱著眉头。那双眼睛死盯著发丝下的伤口——
「当真死了来著?是不是砍的地方不对啊。手感也怪怪的……人的骨头有那么硬吗?太久没做了,记不太清楚来著。一片空白呢。这样下去不好。想找回手感的话,就要多砍几个地方,再把她分尸——」
「·······什么事?」
有人不小心叫了出来,纱魔夜才要举起柴刀而已,她慢慢地扭过头。
眯起的眼大大睁开,接著又眯成一条缝。
「啊啊,对了。瞧瞧我这记性,兴奋到我都忘了。今晚还有其他猎物呢。一次杀好几个还是头一遭来著·······真令人兴奋。心脏跳得好快。唔呼呼。你临死前是什么样子、惨叫声又是什么样子呢——五十岚小姐?」
「·······呀啊!?」
纱魔夜朝自己扯出笑容,舞那被吓得跌坐在地。
她的脸吓到僵住、浑身颤抖不已,纱魔夜则缓步走向她。柴刀垂在身侧、前端 还滴著鲜血。
「啊……啊咿……咦、咦咦咦咦、炼子她……炼子她——……」
视线在染血的柴刀跟倒地的炼子间一阵游走,舞那开始掉泪。
纱魔夜的脸郁闷地扭曲著。
「这位小姐……都死到临头了,莫非你打算继续演下去来著?做人别那么不乾不脆。少在那装模作样了。快露出你的本性吧。」
「……呜、呜耶?演戏……本性……装、装模作样?」
「对,装模作样。明明是个笨蛋还自以为聪明·······野炊的时候,你对我动过好几 次手对吧?还装成一副意外发生的样子!最后甚至在菜里加料·······你的所做所为全都是算计好的来著。」
纱魔夜按住脸上那块纱布,舞那见状连忙摇头。
「呜耶!?迷、迷迷迷迷、迷有!我、我捉料理都粉规矩,虾魔夜鞋姊、那锅……我并没有要杀虾魔夜鞋姊—」
「这全是你刻意装出来的吧?少在那『呜耶!?』了,真爱演·······算了,随你高兴来著。只要是人,死到临头都会露出『真面目』。廉洁高尚的绅士会拋弃格调摇尾乞怜,温柔婉约的淑女会变疯婆子破口大骂,玩世不恭、举止轻浮的男人反而泰然受死·······我是这么想的。人只有在死前才会露出『本性』。死亡所带来的恐惧及痛苦会 将人心暴露出来,然后我就可以慢慢欣赏……这也是杀人的妙趣所在。」
因此——
「不断杀人、见过不少临终模样的我,有时会不经意想到某件事。父亲和母亲呵护我这个独生女长大,给我满满的爱……但这份爱是真的吗?不论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他们都会爱著我、直到最后一刻吗……」
因此,纱魔夜她——
『啊啊、好想杀一次看看……我想杀、想看看结果。光想到这,我就坐立难安,所以我决定杀掉他们来著。结果呢——结果真是太棒了!就算我被喷得浑身是血,就算我握著刀子问他,爸爸还是跟我说『我爱你』。为了感谢他对我敞开心胸,我就把爸爸开膛剖肚了!妈妈则是抱著染血的我号啕大哭。一次又一次、不断叫著我的名字,我知道她非常爱我。所以我的爱也不能输给她,我把爱加诸到指尖上,将妈妈给掐死来著!当时真的好开心……我知道他们是真心爱我的,感觉好幸福。当时的情感、无法用言语形容……」
「「「————」」」
纱魔夜神情恍惚地说著过往惨剧,京辅等人听了哑口无言。
一—这个女人不是装的。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一旦有人勾起她的好奇心、而她也想瞭解对方时,她就不杀不快。
纱魔夜的好奇心和爱会驱使她杀人。
所以她杀了自己的父母,现在轮到京辅他们……
「唔呼呼。就让我来确认一下吧,五十岚小姐?用你的死……见证真正的你!为了感谢你差点把我杀了,我会将你凌迟至死。」
舞那脸色发青,纱魔夜朝她挥舞凶器。
翠玉色瞳眸满是杀意,握住刀柄的手更是强而有力。
舞那用力闭上眼睛,她抱住脑袋「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地叫著。
炼子之后是舞那,正当纱魔夜打算用舞那的血喂柴刀时——
「……你在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响起。「……什么?」纱魔夜正要转头,有人比她更快——
「你在干么啊,混帐——!?」
咆哮未落,一记神速踢击正中纱魔夜侧脸。
「呃、来著!?」
纱魔夜抵撞不了,柴刀自手里掉落、脚步跟瞻。
在她摇摇欲坠的同时,对方刻不容缓地朝她肩膀撞击。
「·······!?」纱魔夜束手无策地遭人按倒,突击者——锐利跨坐在她身上。
上半身整个压上去后,她低吟道:
「你刚才杀了她对吧,竟敢……竟敢把炼子给······· !」
锐利的声音在颤抖,她手里握著一把小刀。
横躺的刀刃抵在喉管上,封住猎物行动。
纱魔夜神情飘忽,她笔直地回望著锐利:
「你·······你藏了凶器·······」
「说啊。」
「·······什么?」
「为什么要杀掉炼子!?你是风纪委员长吧!?不是已经改头换面了吗!?你自己也说 了……不会对我们出手。就算被赋予调教权力也决不——」
「是啊。调教这种事,我确实不做喔?」
一句话打断锐利的指责,纱魔夜轻描淡写地说著。
「我的意思是 对付不想杀的人,不打算使用暴力。再说,我也不是喜欢诉诸暴力的人呢?我喜欢杀人来著。像调教这种半吊子的——杀不死人的暴力,我可是敬谢不敏!如果要调教你们的话……我铁定会忍不住,直接杀掉各位的。身为风纪委员长,明目张胆地杀掉学生会引发问题吧?」
纱魔夜厚颜无耻地大放厥词,锐利听了紧咬下唇。
「这算什么……这也叫更生吗……根本连点更生的样子都没有!」
「更生……你说更生、是吗?说得也是呢……唔呼呼。」
纱魔夜像在咀嚼锐利的话般轻闭双眼,并露出一抹微笑。
「将精神、社会层面都不讨喜的人矫正至正常——我经历的更生并非如此。不过,红羽小姐……更生的另一个意思是『改造不能用的东西,直至堪用』唷?」
「「什·······」」
纱魔夜话中有话,锐利听了瞪大双眼。
——改造不能用的东西,直至堪用。
对于知晓学院『真相』的人来说,这句话实在不容忽视。确认完锐利……跟京辅的反应后,纱魔夜不笑了。
「哎呀……看样子你们已经知道了?在这所学院里还能暗藏凶器,行动敏捷、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封住……你似乎不是外行人来著。红羽小姐——你已经是个『杀手』了对吧?这个推论如何。」
「·············」
锐利没有回答纱魔夜的问题。她故做镇定地质问:
「学院的事·······为什么你会知道?」
就京补等人所知,谏狱更生学院的教育目的是改造不堪用的杀人犯们,令其『更生』成堪用的杀手。
从言行看来,纱魔夜很明显知道真相。
果不其然,纱魔夜回锐利一句:「问我为什么、吗·······」
「我才想问呢。你们居然知道真相了,反倒是我被吓了一跳……唉、也好。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告诉你们来著。诸位可知……为何只有一年级生要被隔离起来吗?」
——纱魔夜这么问道。翠玉色瞳眸一直盯著舞那瞧。
这里只剩某人还不知道学院挂羊头卖狗肉,头上冒出『?』的舞那「呜耶!?」地弹了一下,回起话来吞吞吐吐:
「那、那是因为,大概是……那锅……一年级的大家才刚入鞋,还没有完全更生……粉、粉危险……」
「错了。二年级生比一年级生危险,而我们三年级生又比那些二年级的还要恐怖许多来著唷?唔呼呼。理由其实很简单——」
纱魔夜笑著否定舞那的话后,转而看向京辅。
他还笼罩在炼子被杀的冲击下、整个人愣在那里,纱魔夜朝他说道——
「因为一年级和二、三年级的课程不一样。趁一年级这段时间,老师们会将大家的劣根性彻底瓦解,并加以矫正——同时还会安排基础体力训练课程。早晚两次刑务劳动、毫不留情地抽打教鞭、以及本次林监学校这种『强化合宿』——藉此锻炼房心,升上二年级后就会正式教授杀手课程!花上两年的时间,严格灌输『杀人技巧』 后,我们要入的不是—般社会,而是黑社会。从此,我们将以职业杀手的身分展翅高飞来著!」
「「·······!?」」
纱魔夜吐出令人惊愕的事实。
「·······呜耶?杀、杀手?黑、黑社会·······?什、什么意思啊·······」
「「————」」
刚得知学院真相的舞那会有什么反应可想而知,就连京辅也难掩惊讶之色。
竟然于在学期间就教大家杀人……真是想像不到。
久琉宫答应毕业后放京辅回正常社会,条件是『熬过三年,没被杀掉、不杀任何人』。但是,照刚才说的——
「·····嗯?你说二年级就要开始杀人技巧、对吧·····这样的话,?该不会真的叫我们去杀人?就好比·······在课堂上磨练技巧之类的。」
锐利提出的问题正好和京辅担心的事有关。
万一真的有这种课程,想『不杀人』毕业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京辅接受的毕业条件终究不可能实现。
「实地杀人、吗……目前还没有这种课程。基本上都在训练来著。为了让我们这些业余的能像老手那样——况且杀人也在入学前就体验过了吧?跟你们一年级生一样,我们也有排些普通科目唷。」
「「「···············」」」
听到纱魔夜的答案,京辅松了口气。
就连杀不了人的锐利、不想杀人的舞那也放下心中那块大石,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
但就在那瞬间,纱魔夜突然变了。
她眼神滞晦地看著跨坐在自己身上的锐利——
「那么,我也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来著。正如刚才所说的——这所学院旨在将新手杀人犯培养成独当一面的杀手。但是,有件事我不明白呢,红羽小姐……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来著?」
「···········嗯——」
被人问到痛处,锐利欲言又止,纱魔夜更是紧咬不放。
「你已经是一名杀手了,为什么又跑来读杀手专科?该学的都已经学完了才对。应该是这样的·······但为什么?老师们不可能忽略这点——」
「闭嘴。」 !
锐利压下抵在喉上的那把刀,她威胁道:
「……知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立场?你最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敢说多余的话就宰了你。我动一下刀就能割断你的颈动脉。」
「————」
锐利的眼神充满杀气,纱魔夜看了不再说半个字。
她定定地凝视著近在咫尺的铁锈色双眸——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来著。」
——说著,她露出狰狞的微笑。
青白色獠牙在嘴角上扬处闪动。
「所以他们才让你带凶器来著。不是搜不出来,而是对你放水……唔呼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懂了。唔呼呼呼呼。」
「·······!?」
纱魔夜似乎察觉到什么了 ,锐利的表情跟著紧绷起来。
她咬住下唇,抵在喉上的刀又向下压深几分。
白皙的肌肤渗出血来,就算气管遭到压迫,纱魔夜仍滔滔不绝:
「对耶……老师们没注意到暗器的存在,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呢?应该是有注意到,并确定让你拿著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吧。『在这所学院里,最好别轻易相信当事人的自白。』……是的,这句话再中肯不过。」
「·······闭嘴。」
「你杀过六个人是吧。那些听过你自我介绍的一年A班同学是这么告诉我的。话虽如此,红羽小姐……其实你——」
「我不是叫你闭嘴了吗!」
锐利大叫,她打算将刀子一 口气压到底。
——但却办不到。
握住短刀的手微微颤抖著,目光动摇。
纱魔夜脸上的笑痕愈来愈深,笑里带著疯狂因子。
「……你杀不了人的。或许以前曾经杀过人,但现在的你杀不了来著。我能杀人,所以我很清楚。你的眼里并没有杀气。所以,是你会被我——杀掉来著!」
下一秒,纱魔夜动了。
她无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刀、挥出左手,那一下不偏不倚打中锐利的侧脸。
「……咕!?」
锐利惊险地撤头闪过,但右手随之袭来。
这记突剌瞄准了她的咽喉,锐利又偏头避开。
「来吧,让我杀你!」
紧接著,左侧再度猛贯来一记突剌。锐利不堪负荷地跳离对方,而纱魔夜一起身就马上进行猛攻。
她用右手拾起那把掉在地上的凶器——那把柴刀……
「就让你观摩一下何谓杀人来著!!」
刀反手劈去。出刀人自地面咫尺挥砍——
「……啧!?」
——千钧一发之际惊险闪过。锐利的表情充满动摇。
原本的冷静没了,骤然来袭的纱魔夜迫力逼人、来势汹汹。锐利不停退守,对方则猛力追击。
她像个疯子似的乱砍,砍砍砍砍砍砍、砍红了眼。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让我杀你!快、快、快、快!快点被杀、快点让我看来著!看倔强的你会怎么哭喊!」
「咕·······你·······!.」
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拿捏得宜,刀刀锁定要害,锐利每回都避得极为惊险。倾身、扭头、仰翻,拿短刀打偏柴刀并跳开——
「呀!?」
动作刚起却绊到石头,她的身体失去重心。
「呃咕!?.」
锐利止不住势头地跌在地上。大概过于专注在柴刀上,而漏了脚下吧。平常都很冷静,万万想不到会出这种纰漏。
「——啧!」
锐利打算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回来,但纱魔夜动作更快。
她踢开那把短刀,好整以暇地观赏著位居下方、手无寸铁的鋭利。
「················啊······」
「唔呼呼。真是不好意思呢,红羽小姐?我们风纪委员不只要品行端正,成绩也要够好来著喔——当然,是以杀手的标准来衡量。身为强者林立的风纪委员之首,我可是钻研了一年以上,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露出满意的微笑后,纱魔夜开始观察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锐利——
「话虽如此,你·······仔细一看还真可爱来著!难得有这个机会,我要慢慢凌迟你至死。到时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著?会发出哪种声音来著?你的本性会是怎样来著?啊啊·······我好期待!该从哪下手才好?手指、手腕、小腿、大腿、屁股、肚子、肩膀、下颚、嘴、脸颊、耳朵、鼻子、眼睛·······心脏会留到最后喔?唔呼呼呼呼。啊啊,你有具相当漂亮的身体呢。弄坏前真想好好玩弄一番!哈·······哈……」
「·······唏……」
肢体遭纱魔夜的疯狂视线舔舐,锐利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
顽强的表情被怯弱取代,泪水就挂在眼角。
纱魔夜张著布满血丝的眼逼近,气息比刚才更狂乱。
「你、你你你你、你这是在干么来著!?可爱……太可爱了!哈……哈……这实在太那个了·······不杀不行。没错。不弄一下对不起自己来著!在你大叫前,先弄点别的声音来听听……哈……哈……不是惨叫,而是高潮时的——啊!?不行!噗可以——来著!我的心已经给久琉宫大人了……可是,真的好可爱……我想好好疼爱你来著呃呃呃呃呃呃呃!」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给我住手,你这混帐—————— !」
京辅冲著手握柴刀、意图扑上前的纱魔夜大吼。
吼声驱散了炼子被杀的震撼,驱散了纱魔夜带来的恐惧。
趁两人纠缠得不可开交,京辅朝那个方向突袭过去。
「……啊嗯?」纱魔夜注意到京辅。紧接著——
「别坏我好事来著!」
她激动起来。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挥出柴刀。
染血的厚刃迎面而来,京辅他——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祭出左手背,从下方弹开刀身。
「什·······!?」
非比寻常的胆识及反射神经令纱魔夜惊愕。趁她还来不及站稳时,京辅击出结实的右拳、打算直捣黄龙。然而——
「别小看我来著!」
纱魔夜顺著反作用力巧妙回身。
她自背后甩出一记逆刃。
「喔睦!?」
京辅连忙弯腰,刀口从他头上——头不久前还在的位置扫过。
脑袋差点不保,京辅虽然捏了把冷汗,但他早就在预测对手动向。
柴刀掠过的瞬间,他蹲在地上,摆出起跑姿势——
「「·······!?」」
原本打算藉机施展擒抱,却被对方闪身避开了。
—来一往之际,似乎察觉到京辅的潜能会构成威胁——纱魔夜决定先拉开距离,她向后退了三尺远。两人互换位置,彼此对峙。
纱魔夜拿稳柴刀,看向京辅的眼充满警戒。
这阵反击令她始料未及,她边调整呼吸边说: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来著?动作怎么看都像个外行人,却难缠得可以。身体机能不容小觑,还有那灵敏度。你似乎挺驾轻就熟的?这么棘手的对手,真是睽违已久来著。我的自信都快没了呢……」
——不过呢,纱魔夜说著边撩起头发。
她望向护住锐利的京辅,状似满意地点头。
「神谷先生……你果然很令人玩味。有人要杀你时非但不逃,还挺身搭救一名淑女……真是个称职的骑士大人来著。这副模样究竟还能维持多久呢?我要扯下你那道貌岸然的面具,让你的本性——你的真面目暴露出来!」
纱魔夜禄纸著刀上的血,面露微笑。
京辅试图讲些话来阻止她,却生不出任何句子。到底该怎么沟通,才能阻止这个『杀痴』呢,眼下他一点主意也没有。
「纱、纱魔夜学姊……」
难道说,只能用蛮力逼她就范吗——对手是曾经杀过一 一十一人、不忘精进杀人技巧的学院优等生『杀人姬』。会死的无疑是京辅,然而,他又有办法在不出人命的情况下摆平纱魔夜吗?
京辅被不安及恐惧逼迫著,眼看纱魔夜开始慢慢放低重心。
「我要再次会会你了,神谷先生。杀过二十一人所累积下来的经验、老师悉心栽培出的技术结晶·······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来著!你的手、脚、脑袋、、匕脏·······找要一个个俐落地摘下。唔呼呼。」 !
纱魔夜蓄势待发,她举起柴刀。
鲜红色厚刃和翠玉色双眸在月光下辉映
「请住手,纱魔夜学姊!」
一剎那间,有人悲恸地哭喊出声。
X X X
「请、住手……请你住手、纱魔夜学姊……」
说话者一次又一次地恳求她,纱魔夜听了敛去笑容。
面对手拿柴刀、无动于衷的纱魔夜,叫唤的声音极其恳切。
「求求你,请住手……不要再伤害大家了!」
那人直起瘫软的腰,语气更加坚定。
纱魔夜连头都懒得回,她自顾自地叹气。
「……事到如今还想说些什么来著?你以为这样求我,我就会说『好,我知道 了』?再怎么天真也该有个限度。想用这种方式说服我,恐怕只会造成反效果来著。好了,你就闭上那张嘴,乖乖发抖就好。这副德行跟你最配了——五十岚小姐。」 纱魔夜话里尽是揶揄,舞那听了「……!」地噤声。
她低著头、双拳紧握。询问的声音小到都快听不见了。
「·······都是我的错、对吧?」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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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魔夜的注意力才刚回到京辅身上,闻言又不耐地转过头。
舞那用力抬起脸庞,看进那对翠玉色眸子里。
「都是我的错对吧,纱魔夜学姊!?因为我对纱魔夜学姊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所以!你才忍无可忍的对大家——」
「是啊。或许是那样也说不定。」
纱魔夜二话不说就给了肯定答覆,舞那的表情顿时僵住。
放下高举的柴刀,纱魔夜抚著脸颊那块纱布。
她的侧脸因憎恨而扭曲。
「不论事出为何,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确实丢了很大的脸……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不过,理由不仅仅是这样而已。冰河小姐那瞧不起人的态度、红羽小姐叛逆的言行、猥亵下流低俗没水准外加令人反胃的神谷先生……」
讲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这位学姊铁定是故意的吧。
「这些事都让我很不高兴,此外,我确实对你们很感兴趣。就算你没有整我,我还是会萌生杀意。只不过,如果没发生那些事的话……或许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局面了。」
纱魔夜刻意展示那把染血凶器,高举之余不忘嘲弄他们一番。
被剁头的炼子依旧倒在地上、毫无动静。
「催升愤怒心一事,你们几个都有份·······但引爆的却是你唷,五十岚小姐。如果你当时没有装笨、没有制造意外假象来杀我的话,你的朋友们根本不会受伤、不会被杀来著。没错,事情就是这样……只要没有你的话。」
对方明确地下了注解,剎那间,舞那不再颤抖。
亚麻色瞳眸睁大,舞那没了声音,整个人僵在那。
拋给毫无反应的舞那一记冷笑,纱魔夜正打算回去料理京辅等人——
「·······对不起。」
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是舞那在道歉。
她垂下眼帘、垮著肩膀,紧咬唇瓣。
纱魔夜听了烦躁地撩起头发。
「蛤啊?光道歉就能了事的话——」
「对不起!」
舞那奋力一喊,又道了一次歉。
她眼里映的不是纱魔夜,而是京辅他们。
声音在颜抖、眼珠子在顚抖、拳头在顚抖 舞那叫喊著。
「我老是扯大家后腿,一点用都没有,还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光道歉是没用的。我也不觉得这样就能得到原谅·······但是!至少让我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我……我也是有办法杀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语毕,舞那疾冲出去。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大叫——
「什……!?」
舞那朝吃惊的纱魔夜一直线冲剌过去。
她自暴自弃、不顾后果地埋头猛冲。
「「舞那!?」」
京辅跟锐利同时发出尖叫。纱魔夜则挪身面对舞那。
「干什么来著?犯傻了来著?你……就那么想送死来著?」
纱魔夜拨开头发,她重新抄起柴刀并架好。
追问声听起来满是诧异。
——也难怪她会这么想了。死闭双眼的舞那全身上下尽是破绽。
纱魔夜悠哉地举起柴刀,准备赏舞那脑门一记。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然而——不,应该说果然才对,舞那半路上摔了个狗吃屎。
别说打倒纱魔夜了,她连边都还没摸到就自个儿漏气、整个人跌趴在地上。
「……哈啊?」一声,纱魔夜放下柴刀后朝舞那走去。
「啊——……讨厌,我懂了。你其实少根筋对吧?真是颗遗憾的小脑袋,我这就帮你劈开来著。真是的……我很怀疑里面是不是空心的啊。那么,现在就来确认一下——」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噗、来著!?」
不知道是不是没发现对方正朝自己逼近,舞那起身后准备冲出去,没想到头就直接撞上纱魔夜的腹部。
「啊——呜耶!?」
始料未及的障碍物令舞那大吃一惊,她抱住纱魔夜的身体。
这下无心之举碰巧封住纱魔夜的双手——
「呀啊、来著!?」
——纱魔夜无法使出护身倒法,就这样遭人擒压在地,一颗偶然出现的大石正好撞到后脑勺,令她痛不欲生。
「好痛————来著!?」
「哈哇!?啊……好机会!我看看、那个……唔耶?」
手忙脚乱起身的舞那发现了某样东西。应该是纱魔夜刚才弄掉的吧,约莫一臂远处躺了把浴血凶器。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耶?啊……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来著呃呃呃呃呃呃呃!?」
舞那迅速拾起它,两手握住柴刀并高高举起。
躺在底下的纱魔夜惊声尖叫,她用力闭上双眼。
柴刀对著脸直直劈·······————
——嘶铿!
「················哎呀?」
纱魔夜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皮,声音虚弱。
全力劈下的柴刀就插在脸颊旁。
视线沿著刀身来到双腕,最后停在舞那脸上。此时舞那她——
「·······下不了·······」
「你、你——」
「我还是下不了手!我没办法·······主动去杀人!」
——嘴里大叫著。舞那快哭了。
「就算这间学校真的在培养杀手·······我还是做不到。绝对、没办法的!与其要我杀人,我……我还宁可被杀!对不起了、大家……我帮不上忙,对不起……呜呜。」
握住柴刀的手在发抖。锐利轻声唤道:「舞那……」
纱魔夜听了舞那一席话,再看看她的表情——原本困惑的脸逐渐染上一层恼怒之色。她咬牙切齿、冷著声质问:
「······这箅什么来罾。」
大眼瞪小眼,接著是咆哮声。
「你到底在干么来著!?明明就做了,又假装自己不是故意杀人,装可怜骗人……你至底有行么企图来箸!?现在又来了,那·······那些行为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才不是故意的!」
音量压过了纱魔夜的嗓门,舞那嘶吼著。
她笔直望向自讨没趣的纱魔夜,拚命忍住泪水——
「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老是抓不到要领、又很笨,什么事都做不好,一直在给大家添麻烦·······甚至还不小心耍笨杀人,真的很无可救药。虽然如此,有句话我 还是要说。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做的·······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去杀人的!」
「……你是说冒失也可以杀人?这怎么可能……」
天底下哪有这种事·······纱魔夜本来打算继续讲下去,却突然闭起那张嘴。
那是因为,在她不甚愉悦的脸上、滴落了几滴透明水珠。
「……事情要从一个同班的男同学说起。读国中时,我第一次换座位,他换到我旁边,是个非常好的人……总是在帮助迷迷糊糊的我。忘记带东西时,他会借给我;打翻铅笔盒时,他会帮我一起捡;摔倒受伤时,他会摸摸我的头、帮我贴OK绷。他对我那么好,我想回报一下他的好意,想让他知道、我很感激他,所以 我……生平第一次做了菜——他一直在忙社团活动,我想做个便当送给他。」
——之后就引发了 一连串不幸,舞那说著,声音在颤抖。
「星期——午休的时候……我鼓起勇气把匮当交给他。他先是把眼睛张得大大的,之后就笑著收下便当。那个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心噗通噗通地跳箸,我在旁边一 直等,等他吃我做的便当。他吃到便当的时候,到底会有什么表情呢……他会说出什么样的感想呢,我边看边期待著。他先夹了煎蛋,把煎蛋放到嘴里,然后——」
说话的唇瓣扭绞在一起,舞那接不下去了。
吸吸鼻子并咽了口口水,她想尽办法继续。
表情苦涩,宛如泣血——般——
「……吃了我做的料理后,他突然压住胸口、一脸痛苦的样子。刚开始,我以为他被煎蛋噎到了。可是,样子实在很奇怪,就连我这个笨蛋都觉得不对劲。他脸上全是汗水,身体一直在发抖,呼吸也跟平常不太一样……——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之后的事很模糊。我只记得,自己当时陷入恐慌,接著就引起一连串平常等级根本 无法相比的迷糊事件·······当我注意到时,事情已经结束了。四周的桌椅好像台风过 境一样,惨兮兮的·······有几个同学在附近吃午餐,他们被桌椅压烂、压倒在那里。 然后他……他死掉了。被我做的菜害死了。是我、我——」
泪水滚滚而下,舞那声嘶力竭地叫著。
「是我把他杀了!不只是他·······就连班上的同学、老师、纱魔夜学姊·······大家不是被我害死、就是被我弄伤。这是事实、是真的!没办法否认的!但是,我并不想杀害大家……也不想伤害大家!那个男生、班上同学、老师、纱魔夜学姊、甚至是所有人一我都不想杀、也不想伤害!我真的·······真的、很想跟大家做朋友!」
「————」
抬头望著舞那,纱魔夜脸上表情消失了。
她任由泪雨打著自己——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来著?」
——她开口问道。声音听起来乾乾的、没有参杂任何感情。与此同时,纱魔夜的手动了。
她掰开舞那的手指、握住柴刀刀柄。
舞那的身体震了 一下,尽管如此,她还是拚命拭泪——
「·······素的。」
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听到答案的瞬间,一道光划过纱魔夜眼底。
「·······这样来著。」
她用力抓住柴刀并抬起上半身——
「如果是这样的话,已经够了。」
她温柔地抱住舞那。
刀还插在地上,纱魔夜双手绕到背后抱住她,舞那少根筋地「呜耶?」了一声。脸上表情呆呆的,没有挣扎。
纱魔夜轻柔地摸著她的后脑,轻声絮语著:
「明明不想杀人,却把人给杀了 ——这比想杀却杀不了更难熬吧。已经够了, 五十岚小姐。我的杀意已经没了……就是这样,已经够了来著。已经……够了来著?对你而言,活下去比死还要苦上许多吧。」
「·········!?」
舞那眼里再次蓄满大量泪水。
她的脸突然皱成一团,接著一头埋到纱魔夜肩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乌乌乌乌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舞那号啕大哭起来。纱魔夜身上的气息也跟著缓和。
她放松下来,露出一抹苦笑。
「哎呀真是的……真拿你没办法呢。」
纱魔夜回抱了舞那,鼻尖跟著埋进那栗色发丝里。
看两人抱成一团,京辅和锐利也从紧张的情绪中解放。
舞那冲向纱魔夜时,还以为死定了呢……
看样子总算让她放下屠刀了。
这样一来,『杀人姬』的威胁也就暂时告一段落——
「啊〜太好了……总算修复了。」
正当京辅等人放下心中那块大石时……
某处响起一道令人联想到零度冰河、质地通透的女声。
那声音宛如厄夜梦魔,空气都为之冻结。
「「「·······!?:」」
太离奇了—— 一伙人慢慢转动脖子。
月色苍白。没入黑暗的树林在骚动著,就在这时——
「已经暖场完了吧?接下来,让我们开始今晚压轴的屠杀秀(Main Stage)吧〜」
那是卸下防毒面具及耳机、脱掉上衣的『杀人器』——炼子冰蓝色瞳眸杀意绮烂,她正露出犬齿笑著。
X X X
「炼子、你……没死——」
炼子若无其事地站在那,看到这样的她,京辅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她撩起被血染红的发丝,点了下头并表示:「嗯。我还活著呢。」
「虽然稍微脑震荡,意识不小心中断就是了?伤害值超出预估,花了点时间才重新启动。大概是进入了睡睱状态(Sleep mode),促进伤口愈合……哎、怎样都好。总之我还活得好!一旦我面临危险,『安全装置外的安全装置(Unlimiter)』就会启动,锁定就会解除。『安全装置(Limiter』运行时杀意不会动作,各种身体机能也会被限制住。」
她捡起安全装置——黑色防毒面具旁某块手掌大小的石头,接著若无其事地收拳。
——啪喀。石头顿时化为细砂,从指尖泄下。
纱魔夜「·······蛤?」了一声。
「你……你是什么怪物来著?为何……为何你还活著来著!?脑子都被劈开两次了,居然没死一」
「劈开?呵呵。说话前要先经过大脑唷,小纱纱。」
炼子对声音发颤的纱魔夜抖肩嗤笑。
她手比成一把枪,食指抵在太阳穴上——
「顶多就是有点裂痕罢了。想贯穿我的骨头,至少得在零距离状态下用霰弹枪射击才行。这样一来,我就会像某个垃圾乐团(注16)主唱一样,脑浆四散而死吧?单凭人手力道就想劈开我是不可能的事。区区两、三下而已,不可能的。我本来就被制造成这样了。」
——砰,炼子做了个开枪手势,痞痞地吹嘘著。
这种情形绝不寻常,纱魔夜愈来愈混乱。
「·····霰弹枪?被制造成、这样·······?等·······等等,你讲的我怎么都听不动来著……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来著!?」
抱住舞那的手收紧了,纱魔夜扯开嗓门质问。
她的声音及表情慢慢从惊愕转为恐惧。
炼子朝面露怯意的纱魔夜踏出一步,展开双臂。
因为脱掉上衣的关系,两条白皙臂膀全裸露出来·······像锁炼的民族风图腾密密麻麻地缠绕在肌肤上。
漆黑的瞳孔浮在冰蓝色瞳眸里,像把刀似的收尖。
「……我?我是『杀人器』喔,『杀人姬』。虽然你跟我很像,但我们本质上是不同的。原因就是——我是制造来『杀人』的,我是为此诞生的特殊规格『杀戮机关(Mudder maid』。对我而言,杀人不是乐趣、不是嗜好、也不是生存意义——只是我的存在理由(Raison d’etre)而已。不杀人还是活得下去,也不是在享受杀人……杀人就是我的人生,我只是在享受人生而已。人的一辈子只有一次,不活痛快点是种损失喔?呵呵呵——啊,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的真面目是个秘密,敢跟其他人讲的话就把你肢解掉唷?虽然不讲我还是会把你肢解掉就是了。呵呵。但这些都无所谓吧,小纱纱……毕竟你之前已经杀过二十一个人了。」
——自己某天会栽在别人手里,你老早就有这种觉悟了吧?
撇下这句话的瞬间,炼子动了。在那凌驾常人、充满爆发力的脚程下,区区几公尺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啊·······咿!?」
眨眼间炼子就逼了过来,纱魔夜瞪大双眼。一声悲鸣随之而出,炼子的指尖袭上喉头,纱魔夜就这样被人提了起来。
「啊咕、来著!?」
「哈哇!?虾、虾魔夜鞋姊!?」
学姊被迫抽离自己,舞那扑过去抱住炼子的脚。
「请……请你住朽,炼子!已经结束了!我知道炼子很生气……可是虾魔夜鞋姊她、已经迷有要杀我们惹!所以……求求你好不好,请尼住手——」
「舞那。」
炼子右手掐著纱魔夜的喉咙,嘴里出声叫唤。
她朝泪湿著眼、「……呜耶!?」抬起头的舞那一笑——
「——你很吵耶?」
炼子低声厉道。那眼神像在看路边的石头一样。
赤裸裸的杀意扫向舞那,她「唏呜!?」一声缩回小手,吓得向后跌去。
到此,炼子似乎已经对舞那失了兴趣,她抽回视线,指节力道更加凶猛。
「呃·······」纱魔夜无法呼吸,炼子穷极无聊地看著她并摇头。
「这个音色好无趣。我早就听惯这种杀意(Melodv)了,嗯·······听起来是很暴力的撕裂音((Ditortion)跟不规则电降(Breakdown)。想表现不爽及愤怒,是很常见的死核(Deathcore)吧。算了,至少惨叫声要好听 点。毕竟,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唷,『杀人姬』?」
炼子低语道,指尖离开喉头。
纱魔夜瘫在地上喘息、死命汲取著氧气,此时,炼子往腹边抬腿、轻易地将她踢飞。
「噶哈、来著!?」
冲击让纱魔夜瞪大双眼,整个身体折成『<』字形。
「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会、会死来著呃呃呃呃呃呃呃!?」
她压著肚子在地上打滚。炼子见状「……蛤?」地皱了下眉。
「见鬼,这是什么烂惨叫?左一句『来著』右一句『来著』,听起来很吵耶。我就让你痛到没空喊『来著』来著——啧,讨厌!干么传染给我啦——!?」
炼子烦躁地抓著发丝,焦虑大吼。
「够了……到此为止!我果然很讨厌你。生理上就是无法接受。你杀人的经验那么丰富,却只栽了一次——为了奖励你杀过那么多人,本来想问问你喜欢那种死法(要点那首歌)的·······嗯,还是算了。我帮你选·······就绞杀吧。这样一来就不用再听到那么难听的 声音了。把声带捏烂,脖子扯成好几段如何?这样就可以安安静静地杀你了……不对不对。只要一秒内弄死,就算不处理喉咙,也不会来得及叫——」
「唏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来著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讨厌!这尖叫好剌耳(口哨)……知道了啦。我会全力砸飞你的脑袋。我被伤的也是头,这算礼尚往来吧〜?」
炼子抓起一把被血色挑染的发丝,露出狰狞的犬齿。
纱魔夜急忙起身,她害怕地扫视四周——
当她确定自己和炼子之间插了把柴刀后,表情忽地一变。 纱魔夜歪起嘴角,再次燃烧战意、踏向地面——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来著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她一握住柴刀就全力劈向对方。
然而,炼子却——
「就跟你说了嘛,这种玩具对付不了我的。」
面对挥下的刀,她大胆地空手夺白刃。接著用力一夹。 、
不锈钢刀刃瞬间出现裂痕,就这样粉碎掉。握著只剩刀柄的凶器,纱魔夜叫了声:「……呜耶、来著?」听起来就像舞那。
纱魔夜一时之间还会意不过来、失神地呆愣著,就在她眼前,炼子收回右手。那爬满剌青的手蓄满力道,下一击足以粉碎纱魔夜的头。
「慢走不送,『杀人姬』——到那边要和被害人们好好相处喔?」
冰蓝色瞳眸眯起,翠玉色双眼「……!?」地阖上。炼子右手划破空气射出,眼看就要将纱魔夜的头以及瞬间抱头的细腕都粉碎掉——
「别杀她!」
——电光石火之际。
炼子及纱魔夜之间有道人影介入。
「「·······!?.」」
两人同时瞪大双眼。但手臂动作已经停不下来了。一切都为时已晚,炼子的手就要打中黑影·······要打中京辅了。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0」
用手挡住连金属都无法幸免的猛拳,京辅发出惨叫。他无法抵消这阵冲击、整个人飞了出去,最后撞在地面上。耳边响起锐利和舞那的叫声。
「……咦?京、京辅……你在干么——」
「别杀她、炼子!别、杀……纱魔夜学姊……」
抬起汗湿的脸,京辅呻吟著。
左手吃了炼子一记整个变得肿胀赤红。虽然还没到骨折的地步,但上臂肌肉几乎快断了,真不是普通的痛。
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牙起身,试著说服炼子。
「拜托你了 ·······到此为止吧、炼子·······就算你不杀她,纱魔夜学姊也不会杀我们 了……就是这样,快住手吧。别杀纱魔夜学姊!」
「 ·······我不要!.」
面对京辅的恳求,炼子像个孩子似得耍赖。
她『噗』地鼓起腮帮子,手里指著茫然迷惘的纱魔夜——
「我可是被那女人拿柴刀砍过头耶?她根本就想杀我!本来想说有危险的话,让『安全装置外的安全装置』启动就好了,所以才稍微挑衅看看······结果她就突然跑来『咖嚓』我耶?不只是我······还想杀锐利跟舞那——最重要的是,这女人连我最齐贝的你都要杀!我绝对不允许其他人杀掉你·······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绝对——所以我一定要宰了她。」
发出怒火沸腾的威胁声(死音),炼子狠狠地瞪向纱魔夜。
「……唏咿、来著!?」
犀利的目光朝自己射来,纱魔夜反射性地瑟缩了 一下。
牙齿喀喀喀地打颜、眼眶逐渐泛泪,炼子开始嘲笑她:
「哎唷唷·······你是第一次体会到死亡吗?呵呵。这样不是很好吗?『杀人姬』。 死前可以感受一下被害人的心情。去那边他们铁定会好好照顾你唷〜?呵呵呵。你杀我之前好像有讲过吧……『通往地狱的捷径』。这次,就我火速送你下地狱去——」
「炼子!」
眼看炼子再次将手伸向纱魔夜,京辅吼住她。
「……怎么样啦?」美丽的脸庞泛起不悦,京辅盯住那张脸,开始劝她:
「别杀……不要杀她!如果你在我面前杀掉纱魔夜学姊——杀了任何人……我、不确定自己还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对你。我可能会讨厌你。」
听到京辅的话,炼子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纱魔夜好像有些恍惚,她呢喃道:「神谷先生……」另一方面,那对冰蓝色眼眸大开,缄口不语的炼子缓缓地……慢慢地把头低下去——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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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唇尾,凶暴的犬齿若隐若现。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住手吗?京辅?我好像被人小看了啊。我确实很喜欢你喔?最喜欢了!不过,我可不是那种被爱绊住就会说『是,我知道了。』接著乖乖听话、很好打发的女人。还有啊,『〇〇的话我就讨厌你』,这种说法我不大喜欢呢〜 我才想对你说,相反的——可能换成我讨厌你唷,京辅?」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承受著炼子暴戾的三白眼,京辅握紧拳头。
——没关系。炼子是个率真的家伙。只要坦诚相待的话,一定可以传达给她的,京辅在心底对自己这么说,并继续刚才的对谈。
「我也喜欢你,炼子。但不是LOVE,而是LIKE那种喜欢喔?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你真的是个很棒的家伙。就算知道你会杀人,我还是这么想。不过……一旦『体认』到你会杀人、你是个杀手的话,我可能就会开始讨厌你。擅自下了结论,抱歉。我……今后还是很想跟你当朋友。我想跟你一起快快乐乐地走下去。所 以,拜托你了……拜托你,炼子!别让我讨厌你。纱魔夜学姊对我们做的事就算 了。你人还活得好好的,光这点就已经很够了……到此为止好吗?」
「嗯,我知道了!」
「咦?」
——答得很乾脆。
答得太乾脆了,脑子的运转速度完全跟不上。
京辅被反将一军,炼子则朝他跑过去。
那闪耀著光芒的美貌漾起一抹目眩神迷的笑容——
「讨厌啦~~~京辅!你真是的~~~!居然说不想讨厌我·······还说什么今后耍一起确认彼此的爱~~~.!又说我活下来让你好开心?你对我说这些,我也好开心喟唷唷唷唷唷唷唷!啊嗯〜这份感情(旋律)是什么……感觉好舒服!太好听了,要飞上天啰————!讨厌,我真的好喜欢你,京辅!我好喜欢坦率又诚实的你、好喜欢你谱出的旋律!我爱你——京辅—————!真想现在就宰了你!」
「……蛤?不,宰了我就免了……是说,好痛啊!?」
面对扑过来抱住自己,外加用脸磨蹭、吵吵闹闹撒娇的炼子,京辅困窘不已。想法传达出去固然很开心,但对方的理解好像偏差得有点多。
「啊,抱歉抱歉!是我打伤的吧?为了表示歉意,我会脱掉胸罩,把你最爱的巨乳给——」炼子开始扯些有的没的,一旁的京辅拚命阻止她。
「哈呼……太、太好噜。」舞那一阵脱力,「……那家伙还是去死一死好了。」锐利则赏炼子一记白眼,至于纱魔夜——
「得、得救了 ·······来著······· ?」
自言自语的同时身子跟著瘫软下去,就这样失去意识。
X X X
「吶……为什么我非背这女人不可啊?」
月光微晕、树影织洒回时路。
负责背睡得香甜的纱魔夜,炼子「嘶咕——·······」地吐了口气。
「……就消去法啰。我跟舞那都是弱女子,再说,不同意让京辅背的也是你。追根究柢,她会昏倒是你的错吧。」
锐利走在炼子旁边,她「……呼哇。」地打了个无聊的呵欠。
已经戴好防毒面具的炼子再次「嘶咕——……」地叹了口气。
「好吧,虽然是这样没错啦。但她实在很重、香水又臭,多余的大奶还挤在我身上,感觉好闷……等一下瞒著大家,偷偷扔掉吧?还有呢,锐利。我戴著『安全装置』时,跟你们一样是弱女子唷?」
「·······弱女子?你确定不是淫女子?少在那嫌人家巨乳了,你这爆乳。要丢的话,先丢你那两坨碍眼又碍事的垃圾脂肪好了。」
锐利不客气地毒舌道,脸撇向与炼子相反的方向。
然而,后头的京辅与舞那都看到了。
锐利扭向一旁的侧脸——嘴角是上扬的。
说了 一堆,其实鋭利也很高兴炼子平安归来吧。
两人遗是老样子,斗来斗去,京辅跟舞那苦笑起来。
「正所谓·······吵得越凶,感情越好吗?那两人挺合的呢。」
「啊哈哈。对呀,她们的关系很棒呢。真的、很棒——」
舞那出神地望著她们打打闹闹的样子。
眼底除了羡慕,还有些许寂寞。
正当京辅偷瞧著舞那的脸,开始寻找些合适的言词时——
「·······其实我很讨厌自己。」
视线落在脚边,舞那自我鄙夷地说了。
听起来很自暴自弃,这些话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没什么大脑、运动神经迟钝、做事不得要领、笨手笨脚、胆小、消极……想想 自己,好像只有一堆缺点而已。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越想做好,就越是帮倒忙·······总是、总是会引发不好的结果。就连那个时候也是·······」
舞那的手紧握著。声音里有悲叹、有懊悔。
她边细数那些痛苦记忆、边忏侮似的说著。
「做便当是想让他开心,没想到却杀了他。不只是他。班上还有好多人都被连累到·······要是我没拱命去做的话,事情就不会那样了。若是没有我,大家或许就不会受到伤害。我想了好多次、好多次,想要自杀。不过……」
——总是会想起那件事。
苦涩的表情里,加进一抹淡淡的微笑——
「引发那些冒失灾难后,我回过神,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身边去……他还剩一口气 在。当时的我很恐慌、哭个不停……他、他却对我笑了。他苦著脸、硬给我一个安心的微笑——然后说『很好吃呢。谢谢你。』这是我做便当后一直想听到的话……也是他、最后的遗言。我想他是装出来的。事实上,应该难吃得要死吧。不过,正因为他对我那么说过……对我笑过。所以我要继续努力下去。我要继续活下去。就算会一直给大家添麻烦、就算会很痛苦……我都要努力活下去、继续赎罪。」
舞那的表情还是很难过,但她笔直看向前方。
「这所学校不是让人赎罪的地方——这个打击好大……虽然是这样,但我绝对不会认输的!我跟京辅同学的坚持是一样的。我不会杀任何人、也要让自己平安毕业,我要努力看看!」
拳头举至胸前,舞那气势如虹。
事实上,京辅等人没告知真相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久琉宫封口。
他们遗怕舞那得知真相后会大受打击,进而失去活下去的动力。然而,舞那她·····
「——舞那很强呢。」
「……呜耶?」
「很强呢、舞那你……努力成那样还是做不好,一般人都会放弃吧。一来可以轻松点,二来不会带给其他人困扰。但是,舞那你却没有那么做。不论是对自己、对别人,你都选了一条艰辛的路。这个选择究竟对不对,老实说我不太清楚。但我觉得,舞那能凭自己的意志贯彻选择,这点真的很强。很有毅力、又很努力……所以,我想为你加油。」
「呜耶!?哪有……我、我没有那么厉害……啊呜啊呜。」
眼看舞那陷入慌乱,京辅继续开口。他说得坚定、明白——
「不是只有我喔?还有锐利、炼子……我想,吃了便当的男孩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舞那或许有很多缺点跟毛病,但也有很多优点跟魅力,好到足以让人忘记缺点喔。不是的话,他哪会对杀死自己的人笑呢。」
「京辅同学·······」
「学院的事一直瞒著你,对不起啊?舞那比我们想像得更坚强、善良——所以,你放心吧。就像那个男孩子会对你笑一样……舞那的想法一定可以传达出去。我跟你保证。不管再怎么笨拙,都行得通喔?」
「·······!?」
一双亚麻色大眼睁得圆滚滚,舞那仰望著京辅。
她停下脚步,表情呆呆的——
「·······咦?发生什么事啦?两位。怎么站在那不动了。」
「哈哇啊!?迷、迷迷迷迷、迷事!」
被炼子叫到的瞬间,她吓了一跳。
舞那慌慌张张地乱转一通,整张脸红扑扑的。
「那、那锅……真滴、什么素也迷有!哈哇哇。」
一股脑地摇完脑袋后,她举步奔向有段距离的炼子及锐利——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惨摔。
炼子跟锐利不约而同「「……啊」」了 一声。
结局尽在总料之中,京辅面露苦笑并伸出援手。
虽然对方可以自己爬起来,但他还是毛遂自荐地出借手掌。
「·······像这样互相帮忙的话,你也可以轻松点吧?为了帮助这么努力的舞那,我们几个也会好好加油的。大家一起坚持下去吧。」
「啊·······素、素的!谢、谢谢尼·······京辅同学。」
舞那怯怯地握住伸向自己的手,一张小脸愈来愈红。
她飞也似的点点头,语气听起来有些顾虑——
「炼子、锐利·······我是不是也可以努力看看呢。」
听到舞那这么问,京辅「……嗯?」地歪了下头。
「努力·······舞那已经很努力了啊?为什么还要问她们呢。」
「呜耶!?啊·······不、没有!应该说、刚才的话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在自言自语……迷、迷什么!请鼻要介意!」
舞那胡乱地摇摇头,再次迈开步伐。
她把京轫的手握得很紧很紧、脚步飞快。
「蛤?喂'、喂·······怎么了 ,干么突然——」
「就说迷什么惹!什、什么事也迷有嘛!」
舞那给人的感觉突然变得很奇妙,京辅被搞得一头雾水。
看两人手牵著手大步向前走,炼子「嘶咕——……」地按住额头。
「啊〜啊。看样子又多了 一个情敌呢,锐利?」
「……蛤?」锐利冷眼扫向炼子的防毒面具——
「什么,这句话什么意思……那种不检点又好色的变态,我才没兴趣呢。随你们去争好了?只是——算了……」
——如果只是增加一个而已,那倒还好。
锐利不悦的眼半垂著,视线投注在炼子背上。
阖著浓长睫毛,纱魔夜端整的美貌换上稚气可爱的表情,她呓语著、发出猫儿撒娇似的声音。
「啊嗯〜真棒来著……太美妙了来著呃呃呃……唔呼呼呼呼。」
注16:Grunger band。为另类摇滚的一种,演奏此类型音乐的固体或称垃圾、油溃乐固等。此处所指应为Nirvana(超脱乐团)主唱Kurt Cobain,他最后饮弹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