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平妖录 比宿命更加深沉 第六章

  当融好不容易到达建立在六道之十字路口的小型寺院的时候,已经是寅时。

  因为从季节上来说和天明还有相当的距离,而且气温也十分低,所以在体力逐渐被削弱的现在,一个人来到这里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融大人,你还是返回府邸吧在被面具所遮掩的眼睛中,也许浮现出了关心的表情吧?想到这里的,融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不,我没事。因为有你在,我也比较放心而且必须在还能动的时候做些什么

  融轻轻吐出一口气。从橘府到这里有相当的距离。如果是平时的话是很轻松的行程,但今天对于他而言就好像攀登了万丈的高山。

  在拼命挪动的脚边没有影子的存在,让他甚至对于自己是否真的位于这里也产生了些许不安。就在他终于忍不住地拍打自己的身体进行确认的时候,篁的从者,也就是禁鬼雷信出现在他身边。

  啊啊,是篁把他留下来的吧?看到他的身影后,融立刻察觉到了这一点。虽然嘴上那么毒辣,不过篁心底还是在担心融吧?担心融是不是会擅自行动。被看穿了。不愧是青梅竹马。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思考回路吧?但是,这也是彼此彼此。我想要去冥府。请你回去。篁大人会生气的。

  没事。因为他已经很生气了,所以事到如今再增加一点也不算什么了。雷信报以沉默。他的意见似乎也一样。融苦笑出来。我有事情想要询问燎琉殿下。等问过之后我就立刻回去。

  我一个人的话难免会让人担心,如果你能跟我过去的话就再好不过。听到融的话,雷信仿佛死心般地叹了口气。于是乎,他们穿过冥道来到冥界。

  在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后,融睁大眼睛看着远方。已经好久没有拜访过这条道路。至少进入今年以来还一次都没有过。

  算了,反正我毕竟是大活人。如果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再三拜访冥界的话,反而比较成问题吧?

  自己又不是身为冥官的篁。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在不通过冥界之门也不通过黄泉的情况下频繁出入冥界,是不是相当成问题呢?他自己也这么想过。

  在道路的对面矗立着异国风格的豪华宫殿。他唐突地想起了以前拜访这里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追在篁的后面来到这里,结果在这条道路上迷路。当时他虽然不知所措,头脑一片混乱,几乎陷入了恐慌状态,不过还是拼命地活动双腿。

  在进入第一殿后,当时一直在提心吊胆地盘算会不会遇到鬼或是异形呢

  以前的那个没用的自己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好像能听得到篁怒吼的声音。

  那个时候,他动不动就会遭到怒吼。他无法读取对自己有所隐瞒的篁的真意,结果老是做出违背他意志的事情。每到那种时候他就会受到怒吼。

  最近篁不再像以前那样露骨地怒吼,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责备。不过说到对于心脏的刺激的话,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面痛苦地想着这些,融一面重复着粗重的呼吸。也许是为了忘却身体的痛苦,他的大脑自动去选择思考别的事情。

  他一步步前进的双腿好像铅块一样沉重。明明没有穿戴铠甲或是佩戴武器。没想到单纯的身体居然可以沉重到这个地步。融大人,还是

  抬手阻止了有些踌躇地对他提出建议的雷信,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没事。真的。我还可以动。

  他多少有预感。既然修行者太慎的语言并非胡说八道,那么还有十天自己就会被影子取代。

  太慎曾经断言,自己不会死。只不过如果被影子夺走了自己的意志,夺走了一切的话,那和死亡还有什么不同呢?就是因为有这颗心的存在,融才是融。停住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抬眼凝视远方。

  在不会有阳光出现的冥界,好久未见的第一殿的灯火,正在熠熠生辉。篁和陆干在中央有一张圆桌的接待室等待燎琉。你坐在那边吧。

  陆干从篁的手中接下瓶子,消失在了放立在墙角的屏风后面。不久之后,他端着放了水壶和精雕细刻的琉璃杯的托盘返回这里。

  将盘子放在圆桌上,他将壶中的液体注入杯子送到篁的面前。也倒出了自己的那份后,陆干在一张制作精细的五脚椅子上坐下。

  他把杯子送到嘴边,看了一眼环手站在那里的篁。篁似乎有些紧张,好像正在烦躁地计数。

  在面对外表比自己年幼不少的陆干的时候,篁很难得会表现出粗鲁的一面。虽然他在面对燎琉的时候毫不留情,不过在面对陆干的时候似乎完全把对方当成自己弟弟看待。因为陆干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对于这种对待并不觉得别扭。而且他本人也很仰慕篁,所以不会因为他的态度感到不满。鬼籍帐的事情,要怎么和他说才好呢?用双手抱着杯子,陆干拼命地进行思考。

  陆干有两位兄长。其中之一就是燎琉,另一位长期都不在这里。如果是兄长们的活,应该可以巧妙地进行说明吧?如果是不习惯位于他人之上的自己来说的话,一定会反而刺激到篁。燎琉要和我说的事情,会是什么呢?篁带着危险的目光一个人喃喃自语。陆干瞬间说不出话来。我想,应该是融的事情吧。融的?和所谓的影魂剥离之术有关吗?嗯。不过,也许并非如此。篁转向陆干。你的口气很吞吐啊。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陆干拼命地寻找语言。

  他是长命的冥府王族,还没有经历过和自己的亲人永久分别的滋味。虽然他的母亲阎罗王妃很久之前就过世了,但因为那时陆干还不懂事,所以在他有意识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身边。因此比起悲伤来,寂寞的感觉还要更强烈一些吧?篁是人类。他应该是失去了生育、抚养自己的母亲。而且。他仰望露出怀疑表情的篁。

  陆十曾经听说,在还是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被篁当成亲生姐姐的女官就死在了他的眼前。而那正是因为他的星宿是凶星破军。

  他之所以表现出傲慢不逊的态度,什么问题都试图一个人解决,就是因为他极端讨厌再有什么人被自己卷入事件。

  我还想说至少在天亮前回家打个盹呢。燎琉还需要多少时间0阿?

  篁白天要在宫中完成作为中务省侍从的工作。就算从事晚上的工作,他也不能对白天的丁作丢下不管。

  而且融现在是那种状态。他还必须找出什么借口向皇后嘉智子以及女官彩乃进行说明,以免她们过于担心。他用于指压住嘴唇皱起了眉头。

  最方便的借口,就是他因为触及丁污秽的存在,需要进行长时间的物忌吧;但是需要进行长达半个月的物忌的话实在有些缺乏真实感。干脆说遭遇了异形或者是被百鬼夜行带走也许更容易让人相信吧?我觉得不是。面对不由自主插嘴的陆干,篁摆出了一幅清凉的表情。我也是。

  陆干认真地凝视篁。虽然以人界的时间来说他和篁已经打了将近三年的交道,不过对于篁的这种地方他还是有些无法习惯。

  轻轻端起为自己准备的杯子,篁小声叹了口气。杯子很薄,用手指弹上去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现在的心情无比烦躁。

  太慎能够自由自在操纵惊人的术和灵力。那种程度的术者,除了太慎以外篁只知道一个人。篁本人虽然拥有庞大的灵力,但在术方面完全是门外汉。他通常都是使用武器压制异形,狩猎死灵。在那种时候不需要术。牢牢俯视着自己的左手,篁搜寻着在陆奥的记忆。

  他是在十一岁的时候获得了神弓破军。但是在陆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机会使用那个,是在被任命为冥官后才可以好好地操纵。因为那个时候身体已经记住了破军的控制方法,所以直到今天为止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至今为止他其实都没有仔细去想过。为什么太慎要给与自己破军呢?假如他早就知道他们两人迟早都要对立,那么就不应该做这种事情。那么,他为什么会进入异貌之鬼朱焰的阵营呢?

  太慎是人类。并不是好像井上那样的怨灵。看起来也不像是对皇家怀恨在心。如果是他和朱焰之间有什么因缘的话还比较能让人认同。不过篁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有什么因缘。

  他再次把杯子送到嘴边。喉咙干渴。虽然他一直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但是从刚才开始心脏就仿佛擂鼓般剧烈跳动。篁的第六感很强。现在胸口的骚动却无法消失。

  就算想要认为是多心,就算想要强行赶走这个念头,预感还是在胸中卷起了重重的漩涡。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从一年前开始就一直卧病在床的枫的身影。在遭遇了恶鬼的妖气后,她的魂魄一点点受到了侵蚀。因为她的生命力正在一步步衰弱下来,所以篁才在拼命寻找能够维持她好像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的办法。

  而在这期间,太慎又掌握了融的性命。井上试图利用那个影子完成什么阴谋。井上的目的只可能是位于宫中的天皇。既然如此,干脆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吧。

  对方一定会来。与其白费力气地四处寻找,这样的效率应该高得多。方针确定下来了。既然如此,就没有理由再在这里磨蹭。

  就在篁将还剩下一点液体的杯子放在桌上,起身站立起来的时候,房门打开,身材修长的阎罗王太子出现了。不好意思,好像耽误了你们不少时间。面对道歉的燎琉,篁摇摇头。没关系。不过我也该返回人界了。篁的话让燎琉瞪圆了眼睛。你不要听影魂剥离的事情了吗?啊啊。篁点点头,拍了一下腰部佩戴的狭雾丸。

  总而言之,等我抓住影子后会再来的。那样只要解除术就可以了。在篁试图从燎琉身边走过的时候,燎琉伸出手臂阻止了他。因为被他伸出来的手臂挡住,篁停下了脚步。燎琉?阎罗王太子轻轻瞥了一眼窗框那边后,徐徐地开口。我不是说了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吗?你先回来,篁。我回头再听好了。现在我要必须现在说。那个声音虽然沉稳,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篁有些怀疑地皱起眉头,不过还是默不作声地返回圆桌旁边盘起了手臂。他似乎没有坐回椅子上的意思。大概是打算等燎琉说完就立刻出去吧?

  因为觉得房门关闭的声音格外响亮,陆干的脊背不由自主僵硬了一下。刚才的燎琉,挂着并非阎罗王太子也并非兄长的表情。他是第一次看到燎琉露出这种表情。

  篁。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太慎所使用的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让生命转移到影子上。啊啊,我知道。

  篁点点头,有些在意燎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太慎名字的。他觉得,好像在自己说明之前,燎琉就已经说出了太慎的名字。所以,首先要抓住影子才能解开术无法解开。

  带着大出意外的表情,篁屏住了呼吸。在眨了一次眼睛后,他仿佛要进行确认一般开了口。你再说一次试试。

  他所发出的声音已经接近咆哮。屏息静气地坐在圆桌旁的陆干重重地吞了口口水。

  笔直地回望着周围空气截然大变的篁,燎琉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安静口气重复。

  无法解开。没有办法可以让一度被切离的影子恢复成原来的状态。不要开玩笑!篁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绝大多数的人类,都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浑身冒出冷汗吧?

  但是,现在位于篁对面的是冥府的阎罗王太子燎琉。他没有胆小到会因为篁的怒火而动摇,也没有愚蠢到连他的怒火都注意不到。明明注意到了,他还是用没有变化的语气淡淡地继续了下去。

  你听我说。被切离的影子,会逐渐复制本体的形态。只要花上五天的时间,外表就会和本体没有区分了吧?影子和本体密切地联系在一起。如果伤害影子的话本体也会受伤,如果打倒影子本体也会死亡。

  原本,影子是无法碰触的东西。就算被赋予了虚假的生命,人类的武器也无法对它产生作用。如果是你所拥有的狭雾丸,或是破军之箭的话当然另当别论。但是,如果使用神器进行攻击,影子毫无疑问就会毙命。至今为止一直默不作声的篁,用冰冷到让人恐惧的声音说道。

  既然如此,就告诉我不会弄成这个样子的方法。那种程度你总知道吧?

  非常遗憾,我也无能为力。没有将被切离的影子复原的术。

  就如同一度被撕下的布料,无法完全复原一样。就算用线进行缝合,也和原来的状态不同。这与那个是同样的道理。就算夺回了影子,也无法让被夺走的魂魄完全恢复原本的状态。

  既然如此,就叫阎罗王来!就算你无法办到,阎罗王的话也许也能有什么办法。燎琉默然地摇头。然后,他的眼帘轻微地颤抖。

  从篁的脸孔上,失去了一切名为表情的东西。他端正的脸孔因此而变得仿佛雕像一样,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在过了一阵后,这样的他终于张开了口。人类的橘,会成为接受灾难的形代。

  失去了感情的沉静声音非常通透,清楚地回荡在整个房间中。就连只是镶嵌了精雕细刻的窗框的窗外也可以听到吧?仿佛连眨眼都忘记了一样,篁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燎琉。你是说,原本这个灾难应该降临到我的身上吗?那个与其说是询问,更近于确认。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燎琉反而摇摇头。并不是灾难。一定要说的话,应该算是被扭曲的命运吧?瞬间,篁的眼睛中掠过了凛冽的光芒。那种东西只是借口!

  将不如意的事情全都推到命运上面,只会哀伤悲叹。那是只能做得到这个的人的逃避方式。但是自己不一样:他不会唯唯诺诺地遵从那种东西。假如必须被所谓的命运所左右的话,那么自己就要遵循自己所背负的破军的宿命,迟早毁灭掉这个世界。

  他的喉咙无比干涩。篁抓起圆桌上的杯子。一口气喝下最后剩下的那些液体,紧紧咬住嘴唇。拥有破军宿星的人哦。恐怖的恶鬼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祸星。祸星。从小就包围在他周围的无数的异形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重复。

  祸星。这个身体就是祸星。仅仅是活着就会对周围造成灾害。会让倾心相对的对象全都陷入破灭。

  曾经被他当成亲生姐姐一样爱慕的女子,不就是代替自己被夺走了性命吗?那就是最好的证据。在近乎恐怖的沉默的最后,篁低声咆哮。有什么方法能够救融?他得到的回答非常简短。没有。

  篁狠狠瞪着燎琉。他的双眸中闪烁着激烈的光芒,摇曳着冰冷的火焰。有什么方法能够救融!微微扭曲了一下秀丽的面孔,燎琉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没有。随着时限的到来,融会被影子取代。谁也没有办法阻止。篁的表情中,失去了所有的色彩。突然,响起了琉璃破碎的声音。陆干反射性地脸色大变地站起来。篁!碎片啪啦啦地掉落在地板上。

  篁无声地握碎了手中的杯子。他好像连碎片割破手掌所流下的鲜血也没有注意到,只是牢牢地盯着燎琉。篁,你的手陆干冲过去,但篁甩开了他的手。你算什么冥府的王族!不由自主收回了伸出的手,陆干凝视着篁的眼睛。

  在失去了感情的面容中,只有眼睛中充满了苦涩的色彩,而且燃烧着熊熊怒火。但是,那个怒火并不是针对燎琉发出的。也不是针对陆干,当然更不是针对阎罗王。

  那是针对他自己发出的。因为是他把无可替代的妹妹以及重要的青梅竹马卷入了生命的危险中。

  血一滴滴地落到地板上画出一个圆形。面对紧紧攥拳的篁,燎琉严肃地说道。

  ,没有办法可以救他。除非是改变星的宿命。既然如此篁低垂着脑袋尽量压抑住声音的颤抖。那么只要改变宿命就够了吧。说完这句话,篁就离开了房间。这次燎琉没有阻止他。俯视着地上的杯子碎片,燎琉轻轻叹了口气。比起伤口来,更加疼痛的是心灵吧?

  小时候,在还没有力量的时候,篁重要的人在他面前失去了生命。是破军的宿命让她陷入了死亡。那个,想必在他的心头留下了不会磨灭的伤口。陆干弯下身体,开始捡拾碎片。陆干,小心弄破手我没事。陆干摇摇头,轻轻咬住嘴唇。

  我什么都做不到。篁是破军星,冥府的王族不能干涉那个星宿。如果篁本人无法开辟出道路,那个宿命就无法改变。

  就算明知道这些,自己却什么都无法做。这无疑让人说不出的遗憾。

  燎琉带着想要说些什么的表情凝视弟弟的背影。他张开嘴巴,踌躇了一阵,最后叹了口气。你都听到了吧?兄长的话让陆干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句话并非是对自己发出的。燎琉在看的是窗子那边。那里的窗子是微微敞开的。诧异地进一步打开窗户,陆干啊地叫了出来。融就坐在窗子下面。

  .他将额头压在膝盖上,悄然地坐在那里。禁鬼雷信则默默地守护在他身边。

  陆干掉转头看着兄长。燎琉是知道融在这里,在清楚他能够听到一切的前提下说出了那番话。哥哥,你为什么融也必须了解这一点。

  被决定的自己的命运。因为就算和原本的道路不一样,他也必须走下去。一直低垂着头颅的融,用无力的声音说道。雷信你能拉我一把让我站起来吗?我的腿不太听使唤雷信默默地按照他的吩咐伸出手。

  融摇晃着站起来,向陆干询问是否可以进去。陆干点头表示当然可以,然后从窗户中跳出去伸手搀扶他。

  不好意思。其实我还能行走,只是好像脑海中有点混乱。因为亲耳听到别人说已经没有可以救自己的办法。

  既然是作为冥府王族的阎罗王太子如此断言,那么应该就是这样了吧。因为是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再怎么去思考都无济于事的事情,所以也不能老是揪着这一点不放。一面如此拼命安慰自己,融一面想起了篁。

  融只是听到了声音。但是,仅仅通过那个声音,他已经知道篁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他在生气,在愤怒。因为让仿佛烈火一样的感情冻结了起来,他的语调才会变成那种与其说是激烈,更接近于尖锐的状态。但是,位于篁的内心深处的东西,应该和那些感情都不一样。融进入室内,因为燎琉和陆干都招呼他坐下来,所以他也就直率地遵循了他们的建议。他想起了刚才燎琉对篁说出的那些话。所谓的冥府王族,原来是比篁还不留情的家伙啊。他茫然地想到。

  但不可思议的是,他却没有怨恨的意思。因为燎琉只是说出真相而已,他不觉得燎琉有什么其它的意图。

  地板上没有被捡起的琉璃碎片进入他的视野。散落在那上面的红色痕迹让他忍不住一阵心痛。琉璃的碎片非常锐利,如果被这个划破皮肤的话,想必会相当疼痛吧?真是的。篁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对于自己的疼痛毫不在意,让他老是忍不住要为他担心。

  就是因为无法克制的担心,所以融不管何时都想要跟在篁的后面。就算被篁抱怨,就算遭到怒吼,就算被迁怒,他还是无法离开。

  因为篁单独一人时的背影非常寂寞。因为篁那种从小就喜欢逞强的样子,让他非常的介意。想起那个小小的后背,融的胸口就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

  那时候的篁,不让珠贵以外的任何人靠近自己。在珠贵去世后,就更是不肯再接近别人。那时候的融因为渴望同年代的朋友,所以总是拼命跟在篁的后面。

  因为两人的父亲是好友,所以从懂事起他就频繁地和篁见面。但是,篁总是和融拉开距离。

  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得像现在这样会对他说出毫不留情的台词的呢?是在枫回到小野府之后吧?不,不对,是在那之前。那个时候我醒悟到了。啊啊,真是的,怎么会如此的迟钝呢。

  篁曾经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说过。从一开始的一开始,你就给我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但是融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时候的事情。而这一点让篁更加哭笑不得。

  在自己的生命终结之前,还能不能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呢?至少要想起那个来啊。他还记得,八年前去世的女官珠贵.曾经微笑着抚摸自己的脑袋。她对自己说,少君就拜托你了。

  就在几天之后,他听说了珠贵去世的消息。据说是突如其来的急病。但真相并非如此。融是在去年,才终于知道了这一点。

  每次都是这样。自己总是什么都不知道,要等到过了很久后才听说。所以这一次,他觉得自己一定要了解一切。调整呼吸后,融仰望着燎琉开口。燎琉殿下。燎琉向融投注了柔和的目光。他绝对不是舍弃了融。我能为篁做什么?冥府的王族们,因为这句出乎意料的表示而失去了语言。融带着为难的表情选择用词。

  虽然我相当没用,通常只能拖后腿,可是我至少想在死前多少为篁做些事情。否则的话,就算是死后多半也会被篁毫不留情地打飞出去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鞭尸这个词汇。以篁的为人来说,他确实很可能在融穿过黄泉之前先抓住他的脖领子揍他一顿。这一幕很轻易就可以想象得出来。那也是篁之所以是篁的部分。但是,融的那个感想却超出了冥界王族的预想范畴。

  不但没有责备篁将他害成了这个样子,反而首先询问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在一阵沉默后,燎琉仿佛感叹一般仰望天花板。原来如此,上天的安排吗?这颗星,被安置在了破军的身边。而枫的星宿多半也是如此。正因为如此,朱焰才会渴望双星。为了用双星来填补他失去的那一半力量。

  如果获得篁的命,再将双星收纳于手中,朱焰就会形成完全的状态。到了那个时候,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再是他的对手。燎琉在胸中投下了没有答案的问题。太慎。为什么?为什么要屈服于朱焰对融下手?你应该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行为。那个,燎琉殿下

  融诧异的声音将燎琉拉回了现实。现在不是向不在场的人发出疑问的时候。

  融很拼命。他想知道没用的自己也能做到的事情。不会惹怒篁的事情,不会让篁烦躁的事情,不会对篁造成压迫感的事情,不用篁来背负的事情。他想做到能想到的一切,但是已经太迟了。

  如果自己消失的话,篁的辛苦多少会减少一些吧?一想到这里,融就觉得越发的无奈。融

  听到呼叫后,融转动了一下视线。位于燎琉身边的陆干,用和外表年龄相符的无助目光看着自己。嗯?

  他眯缝起眼睛看向对方后,应该远远比融生活了更长岁月的少年,仿佛在拼命忍耐着泪水一样握紧拳头。为什么你可以说到这个程度?我不明白。

  篁一向都是对融采取毫不留情的态度。甚至有的时候,就连在旁边听到他们交流的陆干都会觉得心惊肉跳,觉得真的需要说到这个地步吗?

  而与之相对的是,虽然融也会生气愤怒,也会沮丧灰心,但还是将一切都承接了下来。为什么?

  面对那种态度,你难道就不会火冒三丈,就不会对他彻底失望吗?虽然篁不会对我采用那种口气,但我知道他对哥哥、融以及雷信他们的口气都很过分。

  禁鬼们是从者,所以不会进行抗议。虽然雷信有时候会规劝,不过也不知道篁会听进去多少。燎琉基本上来说还是绝对的上司。而且,篁和燎琉之间似乎存在什么确定坚固的东西,而且他们也认可这种方式。所以别人也不好插口。但是,只有融的态度,让陆干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同。

  虽然我喜欢篁,但我也喜欢你。我觉得你和精灵界的那些家伙一样是我的朋友。所以,如果你遭遇危险的话我的胸口也会疼痛。面对陆十尽可能采用婉转口气的关心,融轻声笑了出来。

  真的是很孩子气的台词呢。因为觉得看到了很珍稀的东西,所以他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这个嘛之所以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是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哦。

  面对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的陆干,融用手指扶着额头搜索自己的记,亿。其实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是以前那个女官珠贵告诉我的

  听到珠贵的名字,燎琉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但是融没有注意到那一点。那个,我和篁最初的见面,大约是在五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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