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剑姬神圣谭5 终章 回到归宿

  「兔崽子来过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

  「就是因为伯特会吵,我们才没跟你解释啊——。好了啦,走了走了——」

  「喂,给我等一下!蠢亚马逊人!?」

  【洛基眷族】远征队归返当天。

  当楼层的「早晨」时段来临,露营地吵吵闹闹。

  各处都在忙着准备出发,艾丝周围有众多团员在折叠帐棚,把整理起来的物资塞进搬运用货物箱里。在这当中,狼人伯特听说贝尔曾在这露营地逗留,粗着嗓子质问蒂奥娜与蒂奥涅。

  为了运送解毒药而往返地表与迷宫的伯特,听到这消息想必大为震惊。因为昨晚回来后,好几天不眠不休的他没看到贝尔等人,就跑去睡大觉了。

  不过蒂奥娜她们大概也觉得省事,故意没告诉他就是。

  「喂!艾丝!兔崽子真的来过吗!?」

  「嗯……真的。」

  被蒂奥娜她们随便应付了事,伯特暴着青筋,叫住了艾丝。

  艾丝老实地点头,他啧了一声说「到底是怎样啊」……然后缓缓抿紧了嘴。

  不久,他的举动罕见地变得怪异起来。

  艾丝正偏着头不解时,伯特把脸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她:

  「呃,我说啊!艾丝……那么那件事,也是真的?」

  「那件事……?」

  「就那件啊!那件!就是那个……啊~!说他偷窥你洗凉水澡什么的!」

  大概是剑姬亲卫队……更正,是团员们打了小报告,伯特向艾丝提起洗凉水澡那件事。她缺乏情绪变化的容颜顿时睁大眼睛,以脸颊为中心染上樱花色。

  艾丝像昨晚一样扭扭捏捏地搓着手,视线落在脚边,默默地点了个头,也不掩饰害臊。

  亲眼看到少女表示确有此事,伯特大受打击。

  「那、那个混账……竟然轻易做到连我都不敢做的事?」

  浑身颤抖的伯特看来的确大受震慑,而且恐怕是误会了什么。

  「……艾丝。」

  艾丝正要补充说那场骚动是受神唆使引起的,但伯特态度一转,之前的氛围消失无踪,神情变得极其严肃。

  他那琥珀色双瞳蕴藏着粗野目光,向艾丝问道:

  「兔崽子出现在中层区域(这里),就表示……他升上Lv.2了吗?」

  看到青年的眼神,艾丝再度点个头表示肯定。

  「那个混账……」

  伯特弹响舌头发出「啧!」一声。

  「艾丝,兔崽子在哪里?」

  「……」

  然后他向艾丝问贝尔人在哪里。

  相较之下,艾丝愁眉苦脸——旁人看来就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闭口不语。

  问他人在哪里,那当然是在借给他的帐棚里了,艾丝刚才看到他跟女神(赫斯缇雅)一起进了帐蓬。

  但艾丝不想告诉伯特,正确来说,是不想让伯特与贝尔见面。

  时间回溯到约两周前,那是在「远征」的第一天。在第7层移动之际,艾丝不知是怎么了,伴随着严重冲击(打击)想到少年的憧憬对象……更正,目标或许就是青年(伯特)。老实说她到现在还没能舍弃这种疑虑,直到今天明明有过好几次机会,她却不敢跟少年问清楚。

  如果被她猜中了,会怎么样?

  ——伯特先生,我为了得到您的赞赏而努力过了!

  ——嗄?这点程度少在那得意啦!

  艾丝脑中上演着这种对话,脑中的少年两眼闪闪发光。

  ……好讨厌。

  感觉超讨厌的。

  具体而言讨厌到让心中的幼小艾丝抱着双膝愁眉不展。

  她非常不想看到那种场面,而且好难过。

  所以,艾丝装蒜了。

  「…………那边。」

  艾丝睁眼说瞎话,眼睛速速往旁错开,指向完全不对的方向。「那边是吧。」伯特说着,鲁莽地往露营地角落走去。

  说谎让艾丝产生了超级心虚的感情,但她就是没办法。而且她发现伯特也是,称呼从「西红柿小子」升级成了「兔崽子」。……果然有危险,咕嘟。

  「……喂,我想维修同伴的武器,借我磨刀石跟其他工具。」

  「唔嗯……?你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韦尔小老弟啊?」

  「……请分点工具给我,拜托。」

  「嗯~?鄙人听不到喔~?」

  「这王八蛋……!?」

  讲着讲着,出发准备也渐入佳境。低阶团员们忙着进进出出,椿在露营地中心不怀好意地笑着,逗弄那个铁匠青年玩。他们【赫菲斯托丝眷族】与贝尔一行人出于一些原因,将会跟在部队一分为二的后续队后面,由队伍带领着前进。

  艾丝属于先锋队,他们第一部队的成员集合在露营地尽头——南侧的甬道方向。早已调查楼层东端回来的芬恩与蕾菲亚,还有蒂奥娜与蒂奥涅等驱除第17层楼层主(欧利亚)——伯特以搬运解毒药为优先,凭恃着速度直接通过的「迷宫孤王」——的主战力齐聚一堂。上了艾丝的当,终究没能找到少年的伯特也老大不高兴地要与他们会合。

  走吧。

  护胸与护腰具等防具已经装备齐全,爱剑也佩在腰上,艾丝前往蒂奥娜他们身边,一行人就这样成群结队开始往甬道洞窟移动。

  「艾、艾丝小姐!」

  这时候。

  有人从背后呼唤了走在小队尾端的艾丝。

  艾丝光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谁,稍微睁大双眼后,慢慢转过头去。

  白发少年似乎是一时情急叫住了艾丝,显得有些犹豫地来到她身边。

  「您已经要走了吗?」

  「嗯……我被安排到先出发的小队里了。」

  少年也为了前往地下城,穿着整理好装备的轻装打扮。

  脸色很好,也没有昨晚疲劳的阴影,身体状况看来不错。

  艾丝的愁眉这才舒展开来。这时。

  「那、那个……」

  「?」

  贝尔欲言又止,视线左右摇摆。

  他那被某种沉郁心情……复杂情感翻弄般的模样,正让艾丝一脸不可思议时。

  贝尔抬起头来,彷佛甩开迷惘般开口道;

  「……请多加小心。」

  艾丝内心大吃一惊。

  因为就连【洛基眷族】的战友们,都很久没对身为【剑姬】的自己这样说了。

  那都是因为大家信赖太过强焊的她,但这句好久没听到,已然忘怀的话语,仍在少女心中产生了温柔的波纹。

  「……你也是,要小心喔。」

  注意到时,艾丝的嘴唇已绽放了微笑。

  「下次见。」

  「……」

  说完,艾丝转身背对贝尔。

  归返地表后,两人恐怕不会再见面了,艾丝与贝尔都会回到自己的家。

  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艾丝想着这种事,踏出脚步离开告别的少年身边。

  「艾丝——,你跟阿尔戈小英雄讲了什么啊——?」

  「嗯……寒暄吧。」

  「什么嘛,不是问他能力项目全S的秘诀喔?你可以问他啊,如果是艾丝的话,那孩子一定会说喔~?」

  「呃……应该,不可能吧?」

  走在森林里,艾丝与蒂奥娜她们交谈着。

  艾丝跟找自己开玩笑的她们有说有笑,同时也找走在身边的蕾菲亚讲话。

  「蕾菲亚有没有跟他,说再见?」

  「……」

  精灵晚辈板起面孔,回答误会两人感情变好的艾丝:

  「……该说的都对他说了。」

  「?」

  昨天很对不起,谢谢您,但我不会原谅您的。

  她只对贝尔说了这些,觉得这样就够了。

  听到少年又出现在蒂奥娜她们的话题当中,精灵晚辈噘着嘴,让艾丝不解地偏偏头。

  「那么,在前往第17层前先做个确认。」

  一走出森林,来到楼层南端岩壁开出的洞窟前,芬恩让部队停止前进。

  先锋队由他负责指挥,后续队有里维莉雅与格瑞斯待命。

  芬恩环视蒂奥娜、蒂奥涅、伯特、蕾菲亚、艾丝,以及劳尔等其他团员。

  「上面的大窟室出现了楼层主(欧利亚),当然,我们要打倒它。若是平常状况的话,应该让干部以外的人累积经验……但这次『远征』连续发生异常状况,气力消耗激烈。所以为了万全起见,从一开始就让艾丝你们参加战斗。有没有人有异议……我想应该没有吧?你们应该也开始想念地表光明了吧?其实我也很想早点回总部,在自己的床上好好休息呢。」

  领袖开玩笑的讲话方式让劳尔等人哄堂大笑,不着场合地喊着「不如让我陪您睡吧!?」的亚马逊姐姐被妹妹按住时,芬恩放松了低阶团员的肩膀力道后,重新绷紧表情。

  「蒂奥娜、蒂奥涅、伯特,你们三个到前卫位置。不小心打倒楼层主(欧利亚)我也不会讲话,不过先拖住它的脚步。『魔石』一定要捡走。」

  「是——!」「了解!」「好。」

  「艾丝站中卫,支援攻守两方。」

  「知道了。」

  「劳尔你们保护后卫,不用当人墙(wall)的人对付其他喽啰(怪兽)。」

  「是的!」

  「魔导士们一冲进大窟室就开始咏唱,准备妥当后,就一齐发射炮火,连同楼层主歼灭所有敌人。蕾菲亚,信号由你打。」

  「好、好的!?」

  芬恩对各团员下达命令。

  散发领导者气质的他并不紧张,轻描淡写地告诉众人:

  「三分钟搞定,我们上——所有人准备迎战。」

  全体团员一齐拔出武器。

  装备起武器的他们,已经露出短短几分钟就能击败「迷宫孤王」,都市最大派系精锐们的神情。

  艾丝等人定睛注视着薄暗绵延的洞穴。

  喔喔喔喔喔——巨人的嘶吼自甬道传来,他们冲入其中。

  ✿

  「……」

  火炬的火焰摇曳着。

  这是座彷佛「古代」神殿的石造大厅,四周昏暗,除了火焰燃烧声之外,尽皆笼罩在寂静之中。此处就是公会本部地下「祈祷厅」。

  在设置了四把火炬的中央祭坛上,坐在巨大神座上的老神乌拉诺斯,眯细了他的苍色双眸。

  「怎么了,乌拉诺斯?」

  看到他往下注视自己的脚边,侍立身旁的黑衣人出声问道。

  乌拉诺斯对自己的随从魔术师(mage)费尔斯开口道:

  「我的神意(声音),传不到地下城了。」

  听到这句话,费尔斯一瞬间变得僵硬,然后晃动着他的漆黑长袍,惊愕地叫道:

  「你难道是说『祈祷』中断了吗!?」

  「正是……地下城失控了。」

  被费尔斯一问,乌拉诺斯回以令人惊惧的一句话。

  他目光险峻,定睛注视着目前坐着的祭坛正下方扩展的地下迷宫。

  「恐怕是有神入侵了地下城,而地下城察觉到了。不过,这……」

  说出自己的看法后,不动如山的老神中断了话语。

  他就像无法解决胸中怀抱的畏惧,散发出抑郁的沉默。

  「……乌拉诺斯,这是……」

  「是的……」

  乌拉诺斯对费尔斯所言点点头。

  「宙斯等人不在之后,就要迎接转变,是吗……」

  他像是让视线飞往这里以外的某处,仰望黑暗堵塞的头顶上方。

  不久,天神静静瞑目。

  「时代即将变动。」

  ✿

  「……」

  隔着靴子传来的震动,让艾丝往下看了看。

  「在摇晃……?」

  「地下城在颤动?」

  不只她在注视脚下,蒂奥娜、蒂奥涅、伯特与蕾菲亚等先遣队的队员全都往下看着迷宫地面。

  这里是地下城「上层」第8层。

  一行人早已脱离中层区域,气氛也松驰下来时,忽然感觉到一阵摇晃,让部队不禁伫足。没经历过的事可以说全都是异常状况的预兆,许多高级冒险者都亲身理解了这一点。

  就连迷宫各处的怪兽们,也都畏怯地从艾丝等人的视野中消失。

  震源似乎位于比这里更深的楼层,所有人都表示出困惑。

  「团长……」

  「……部队继续前进,以归返地表为优先。考斯,为了以防万一,你带着娜维去看看里维莉雅他们的情形。」

  不理会显得不安的劳尔,芬恩冷静应对。听了他的命令,犬人青年点头说「知道了」就带着人类少女沿着正规路线折返。

  听从芬恩的指示,先发部队再度开始前进。

  震动很快就平息下来,结果没发生什么事,一行人就这样抵达了迷宫的出入口。

  沿着人工的螺旋阶梯拾级而上,走出地下城的大洞,穿过巨塔的大门。

  艾丝等人的肌肤,受到风的吹拂。

  地表到了。

  「啊~,好久没回来了~!」

  手持大双刃的蒂奥娜枪先表示兴奋。

  成功归返地表的【洛基眷族】团员们,接触到阳光、辽阔天空与风的香气,都绽放出春风满面的表情。

  「晚霞……」

  「『远征』回来后,每次看都觉得好耀眼呢。」

  蕾菲亚的眼眸不由得湿了,蒂奥涅眯细眼睛。

  在摩天楼设施门前,火红的夕阳光拥抱着来到中央广场(Central Park)的他们。

  斜阳就要沉入市墙后面。

  理应看习惯了的晚霞景色,看在此时的他们——撑过激战生还的冒险者们眼里,美得任何财宝都无法取代。

  之后,艾丝等人等待后续小队上来。他们在中央广场北部的一角待机,吸引着周围的注目与嘈杂,三十分钟后,格瑞斯与里维莉雅率领的部队就带着大型货物箱现身了。

  跟蒂奥娜等人一样,面露笑容的团员们吸进一大口地表空气。

  「……那几个孩子,留在第18层?」

  「是啊,听说是有『杂事』要办。」

  部队全员到齐集合时,艾丝听里维莉雅说贝尔等人留在第18层。知道他们没跟后续队一起回来,艾丝虽有点担心,但还是跟同伴一起踏上归途。

  「这次很愉快,【洛基眷族】。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同甘共苦吧。」

  「谢谢你,椿。」

  他们在中央广场与【赫菲斯托丝眷族】告别。

  椿眯细没戴眼罩的右眼,与面露笑容的芬恩握手。受到两位团长的影响,冒险者与铁匠们也手拉着手,拥抱对方的肩膀。

  不久带着铁锤的工匠们与艾丝等人,互相转身背对对方,各自走向自己的归宿。

  往中央广场、北大街,然后是网状分歧的街道。

  看到冒险者们拉着大型货物箱凯旋而归,众多一般市民从路旁或是建筑物楼上大声欢呼祝福他们。接受着大人们的欢呼与孩子们的憧憬眼神,蕾菲亚等人胸中怀藏着骄傲与少许腼腆,走在晚霞染红的路上。

  不久,就看见好几座尖塔互相重叠的长型宅邸。

  「终于回来了……」

  在都市北部,偏离繁华大街的街道旁。

  比周围一带的建筑物都要高耸,既长且大的宅第。

  蒂奥娜感慨万千地低喃,其他人也仰望着大本营(总部)「黄昏馆」。

  「我们回来了,麻烦开门。」

  男女两名守卫笑逐颜开地敬礼,照芬恩说的开门。

  开启的正门当中,留守的团员们把狭窄前院挤得水泄不通。

  「——你们回来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突如其来地。

  好像算准了远征队进门的时机,一个人影跑了过来。

  晃动着朱红色头发的她看都不看男性阵容一眼,一直线冲向艾丝等女性阵容。

  她助跑之后一口气跳起来。

  「大家都没事吗——!?感动的重逢——!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看到性好女色的主子笔直伸出双手扑过来,躲!躲!躲!艾丝、蒂奥娜与蒂奥涅一如平常地躲开。

  而待在最后面的蕾菲亚……

  「咦,等——请不要这样!!」

  「咕喔啊!?」

  她抓住了主神的手臂,流畅地将她摔在地上。

  看到如此华丽的迎击,「哦——!」艾丝等女性阵容都拍拍手。

  「喀哈……你、你变强了,蕾菲亚,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主神洛基在地上痛苦打滚,两眼带泪地出言赞美。

  少女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地大叫:「请不要做些怪怪的举动!?」

  「洛基,这次也无人牺牲,也有收获。有很多事想跟你聊聊……你要现在就听吗?」

  芬恩靠近过来,对洛基笑笑。

  躺在地上的她,也咧嘴回以笑容。

  「嗯嗯——,这个嘛……那么,首先呢!」

  她咻一下站起来,急急忙忙跑向宅邸那边。

  主神回到出来迎接的团员们身边,一回头,转身面对归返的眷属们。

  「虽然累积了一大堆问题,总之就先……」

  芬恩、里维莉雅、格瑞斯、蒂奥娜、蒂奥涅、伯特、蕾菲亚、劳尔等其他团员,以及艾丝。

  注视过每一个人的脸后,洛基变得笑容满面。

  「欢迎你们回家。」

  听到这句话,她背后的团员们也高举双手,齐呼欢迎之词。

  受到家人的迎接,艾丝他们都回以笑容。

  「我回来了。」

  竖立于中央塔的小丑旗帜,让温和微风吹动着,闪耀着枣红色光芒。

  【洛基眷族】的漫长「远征」在今天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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