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间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叉子(LKID=dlleo)

  录入:Charles

  我不记得双亲的长相,也不曾见过他们。

  自我有记忆以来,就在萨丁尼亚王国的孤儿院生活了。

  据说,把当时还在襁褓中的我放在门口的某人,甚至未曾留下只字片语,最后是院内的修女给了懵懂无知的我,一个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明,也就是──替我取了个名字。

  罗塞里尼孤儿院的玛蒂娜。那就是我的名字。

  因此,那对无情的父母并未在我心中荡起半点涟漪。

  生下我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几乎每个孤儿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也只有在梵蒂冈的修士现身于孤儿院,将我带往某处设施之后,曾在我心中盘桓过一阵子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孤儿院的生活可说是我人生中最为安稳的一段日子。

  虽然当时贫困到有一餐没一餐,但至少那个地方充满了人情味。那里的修女温柔又亲切,还有许多和我相同境遇的小孩子一同作伴。

  而突然冒出来破坏这段安稳时光的梵蒂冈,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存在呢?直到现在我仍然百思不解。不过按常理推断,恐怕与我的双亲有关吧。

  我们想接走这个孩子,将她培育成一名出色的神职人员──用这样的理由蒙骗了修女的梵蒂冈修士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身上拥有与众不同的特质。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连当时的我都不曾发现的秘密。

  魔女。虽然人们总是如此称呼这个族群,但每个魔女的能力都不尽相同。

  由于魔女的天赋源自于血统,天赋的「种类」自然会因血统而千变万化。倘若拥有古老的血脉,有时会出现超越单纯的「有能力施展魔法」之范畴,达到甚至可称之为异能的境界。

  而我正好就是这样的特例。

  吟游诗人。

  据说,在被视为欧洲人起源的凯尔特民族当中,有一群负责以诗歌传颂历史的人,被冠上这样的头衔,是有别于普通民众的特殊阶层。而我所见到的每一个梵蒂冈人士,都说我就是那些人的后裔。

  ──快,开口咏唱吧。

  被带到秘密设施之后,这句话无时无刻缭绕在我的耳边。而必然伴随著这句话一起交到我手上的,则是几张残破不堪的纸片。

  我必须坦承──让死神班瓦与雅尼克.阿尔诺陷入痛苦的那些「魔书」,得以现世的功臣之一其实就是我。

  因为当时的梵蒂冈,对于记载于圣经后半段的「原始之诗」可说一筹莫展,从结果来说,他们逼迫我从事的无数人体实验,则为原始之诗的解读工作带来了极大进展。

  在洁白无瑕的房间当中。

  有一群不知该称为研究者还是狂信徒的大人。

  日复一日强迫我开口唱歌,而一批又一批无辜之人发出的惨叫声萦绕在我的耳边。

  ──唱啊,继续唱下去。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唱歌。虽然,在孤儿院跟修女学习唱歌,以及和其他小朋友一起高声欢唱时,真的很开心。但现在我再也无法用如此纯粹的心境唱歌了。

  因为,每当我开口唱歌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一张张因为我才变成〈裸虫〉的实验对象的脸孔。

  虽然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会造成非常可怕的后果,但过去的我只顾著明哲保身,让他们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因为挨揍很可怕,被罚不准吃饭很难熬,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单人房里好几天几乎让人发疯。所以,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我别无选择,只能假装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残酷。

  ──唱啊,继续、继续、继续唱下去!

  生下我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猜大概是梵蒂冈的相关人士──不,想必曾是他们的受害者吧。

  梵蒂冈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热衷于寻找继承浓厚凯尔特血脉的人们,从设施中的人无意间透露的只字片语中,才知道他们甚至强迫那些人进行交配。

  如果我的父母是从梵蒂冈逃出来的人,那么将我遗弃在孤儿院,或许也是为了让我免于遭到追缉而不得已为之的手段吧。

  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意义。

  毕竟我还是被那些人抓回来了。

  我的父母最后还是说出了我的下落。大概是没有逃过追捕,可能还遭到拷问了吧。我想,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们已不在人世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持续了多久。

  在梵蒂冈的设施当中,没有时钟,也没有窗户,昼夜的分别也变得十分模糊。似乎过了十分漫长的时光,但有时也觉得好像只过了一两年。由于营养不足的关系,我的身体几乎没有成长,所以也没办法以此为基准来衡量时间。

  当时的我,反抗的意志和罪恶感都已被消磨殆尽,将一切的感情都视为「多余的产物」,成了一具只懂得唱歌的机械。因此,就连在某一天,这个梵蒂冈的秘密设施受到某方势力袭击时,我的心中也不曾泛起半分期待,只是漠然地旁观整个过程而已。

  袭击设施的是由〈裸虫〉组成的军队。

  率领这支军队的,则是三名骑士与一名少女。

  不可思议的是,至今我仍然清楚记得他们当时所说的每一句话。

  ──实在教人悲叹啊。虽然我曾听闻过传言,没想到竟会如此凄惨啊。

  一个是「右方之剑」。

  他是上一代的库利萨里德,也是带领〈烈日幻雾〉侵入设施的主使者,出身自梵蒂冈的非正规部队,也就是〈圣乔治之剑〉的前身。至于他是基于什么原因才与组织搭上关系,我也不曾听闻过详情。

  ──咯咯,为自己人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吗?难道你到了今天才知道那伙人有多丧尽天良?

  一个是「左方之盾」。

  外表是妙龄女子,实际年龄却令人瞠目结舌,我被带离设施之后,便在她之下接受魔法方面的教导。换句话说,我们姑且算是一对师徒,但这个人并不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在人格上有著很明显的缺失。

  ──……那么,这次的目标在哪里?

  一个是「中央之铠」。

  老实说,我几乎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他只在有必要时才会开口,是个惜字如金的壮硕男子。但是他的眼中总是蕴含著悲伤的神采,只要一个眼神交会,便会没来由地心神不宁。无论是过去或现在,我都对这个人没辙。

  ──啊,大概就是那孩子吧。你看,就是那个一头黑发、个子最小的孩子。

  一个是「女王」。

  不论是好是坏,总之就是这个女孩子改变了我眼中所见的世界。不,说她是一个「女孩子」似乎不太对,当时的我在外貌上还是比她幼小许多。而那时我并不知道,她离开组织大本营「城堡」来到外界的这项举动,是多么异常的事情。

  ──初次见面,你好啊,咏唱者。不知我们来得还算及时吗?

  面对露出爽朗笑容如此说道的她,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因为那时我的内心已经麻木不仁,无法对外界的事物即时产生反应。沉默胜于雄辩,或许可以这么说吧。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现在就放你出来喔。

  ──然后呀,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可不可以跟我们走呢?只要一小段时间就好,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喔。

  可不可以跟我们走?竟然用上拜托的语气,是在愚弄我吗?反正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我并没有说出口,她却不可思议地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

  ──没有这种事喔。无论在什么时候,其实都有很多很多选择的余地喔。我觉得通常只是当局者迷呢。

  ──其实就连我的「预言」,也没有大家想像中那般牢不可破呢。

  ──只是到目前为止从未落空而已。

  从未落空?那不就等同于牢不可破吗?虽然她看出了我的反感,但这次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垂下眉梢,有些不知所措地露出微笑。

  ──我擅于吟咏星象,而你擅于吟咏歌谣。

  ──咏唱者,听我说好吗?虽然说,想要解开欧洲的封印,你的力量不可或缺,但我并不想逼迫你帮助我们。我希望你能够自己选择喔。

  ──你是一颗极为特异的星辰。我想,当世界走向终结之时,你或许会待在最为深入的位置,成为见证者之一吧。

  ──所以,能不能请你亲眼见证我们的做法是否正确呢?

  ──倘若觉得我们错了,到时候就麻烦你毫不留情地阻止我们好吗?

  对方说了一大堆令人摸不著头绪的话。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我,基于好奇心而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了一句:「根据你的预言,我会怎么做?」

  只见她再次垂下眉梢,不过还是毫无隐瞒地回答了。

  ──你会接下咏唱的职责,咏唱者。

  ──为了我们而唱,为了许许多多的人们而唱。在各式各样的场面下,吟咏各式各样的歌谣。

  「但是……」她接著说下去。「切莫忘记……」语气中带著歉疚。

  接下来,她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愣了一下后放声大笑起来。那时我真的没想到,原来自己心中还留著这样的感情。

  声音癫狂而嘶哑,彷佛变了个人似的。笑得邪意盎然,令人不寒而栗。

  每当我打从心底感到愤怒,便会笑得如此毛骨悚然的坏习惯,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

  梦到这里,突然醒了。

  「…………?」

  每次刚起床,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因此,玛蒂娜无法立即正确掌握自己目前的处境。

  总之,时间应该是早上。空气相当冷冽。有阳光自窗外透入的这个房间,看起来虽然经过打扫,可是木制的地板和墙壁都腐朽得颇为严重。包含自己身下的这张床在内,室内一共摆放了好几张床,只有床单和枕头是全新品。

  啊,对了──起身的时候她才终于想起来。这里是位于巴黎近郊的一处废工厂。印象中昨天听某个成员说过,这里原本就是〈烈日幻雾〉持有的其中一个藏身处,而这间房间是提供作业员补眠休憩之用。

  回忆到这里,当前的情势也在脑海中一一拼凑起来。

  里格瓦尔邸的骚动,应该是前一晚的事情了。今天是圣凯萨琳学园圣歌队远征公演的第六天──本来预定是这样。但是这些行程已经与自己毫无关连了,而圣歌队的大家现在应该也无暇担心公演的事情了吧。

  「哎呀,您已经醒了呀?」

  突然传来开门的声响。一名身穿蓝衣的人物,打了个招呼后走入室内。

  对方是现任库利萨里德的义女,刚就任〈七星〉第六席。印象中,那个深受日本文化影响的少女,好像叫做诺依吧?这个名字在法国不算罕见,但似乎也能写作日本汉字的形式,恐怕是库利萨里德取的名字吧。

  打听之后才知道,她原先和自己一样,都是个孤儿。

  她的亲生父母有没有替她取名呢?如果有的话,到底是什么名字呢──大概是刚才梦到了往事的缘故,才会对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有些在意。

  「嘿咻喔!玛蒂娜大人♪」

  诺依元气十足地打了个招呼,应该是想要表达早安的意思吧。玛蒂娜只回了声「嗯」,接著慢吞吞地下了床。总觉得脑袋仍旧有些沉重。

  「总觉得您的脸色不太好呢?您还好吗?」

  「……没事。我平常就是这样。」

  玛蒂娜摇摇头,试图甩掉睡意和郁闷。

  「对了,其他人呢?」

  「大家都已经起床喽。玛蒂娜大人是最后一个呢。」

  「……这样啊。」

  看来诺依是特意过来叫自己起床的。玛蒂娜想要整理一下仪容,于是伸手拿起扔在房间角落的包包。不过就在这时候,工厂外的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打开窗户一看,骚动的原因可说一目瞭然。

  外头有人。

  有很多很多人。

  人潮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马路上堵满了蒸汽汽车,抬头一看,无数的飞船和魔女扫帚鱼贯而过。每个民众都抱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朝著城外的方向移动,脸上都带著恐惧和焦躁的神色。警察与军人高声怒吼,拚了命地引导群众往市区外疏散。看到这个景象,也不难想见铁路那边会是什么情况了。

  这个场面简直和难民逃离战火没有两样。

  「……居民的避难,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据说还不到四成的样子呢。不过只要再过半天就能全部疏散完毕喽。」

  诺依老实地回答。了解一切内情的玛蒂娜,不由得深深叹息。

  已经是昨晚的事了。从里格瓦尔邸的作战行动结束的那一刻起,便按照事先的计画,透过梯也尔对巴黎全境发布了避难警报。

  对外的名目是「发生了大规模〈虫〉灾害」。大量的〈虫〉入侵市区,甚至可能演变为不下于亚巴顿大冲击的重大灾害。此外,当局也怀疑这是一场〈烈日幻雾〉所策划的恐怖行动,请所有居民遵照引导,尽速疏散──

  当然,这全都是谎话。

  而且是与〈虫〉观测所或军方高层合作,将他们过去所捕获的〈虫〉释放到大街上,而创造出来的丧心病狂大谎言。

  或许是因为曾有过伊苏这个血淋淋的前例吧,不出所料,一传出「〈烈日幻雾〉策划了恐怖行动」的消息,就引爆了巴黎民众的敏感神经。按现在避难人数已超过三成的进度来看,疏散的效率确实很出色。就算无法达到百分之百,至少也要让七成──不,八成以上的民众幸免于难。玛蒂娜知道这不过是一厢情愿,但还是在心中如此祈祷。

  毕竟,虽然现在仅仅只是一则谎言,但「不下于亚巴顿大冲击的重大灾害」这句话,最终还是会化为现实。无谓的牺牲自然是越少越好。

  「……真是惨不忍睹呢。」

  「嗯?您是指什么呢?」

  对于接下来这座城市将要发生的事情,难道你一点感触也没有吗?──本打算如此问的玛蒂娜,但在看见诺依愣了一下表示不解的反应后,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没什么──话说回来,你先回去找大家吧。等我换好衣服就过去。」

  「是喔?那人家就先出去喽。」

  诺依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房间。于是,玛蒂娜又回到了独自一人的状态。

  每当一个人独处时,思绪总会渐渐深入自己的内心。以前一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但现在却感到痛苦无比。脑中最初浮现的影像,是学校的同学和老师。接著是倒卧在血泊中的慧太郎,以及目睹自己的背叛而僵著一张脸的蔻依。最后则是──

  ──你回答我呀,玛蒂娜────────!

  不知不觉在自己心中成为一种非常麻烦的存在,那个少女的呼喊声。

  「唔……」

  呼吸有些不顺。她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感觉有股多余的情绪在胸中激荡。

  她讨厌多余的事物。因为没有意义。

  这个世上早已铺好了既定的轨道,既然无法偏离轨道,那么无论怎么努力挣扎,最后还是得走向同样的结局。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被带往既定的目的地而已。

  那时候,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她呢?

  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还是,自己害了那些人变成〈裸虫〉所产生的罪恶感?或者,是想从这份特异的血脉,这个与无缘相见的双亲唯一的羁绊当中,找出存在的意义?还是想从组织身上找到认同感?或是单纯为了想要拯救〈裸虫〉的理想?

  哪个才是正确答案呢?总觉得每一个都是对的,但好像统统都不是。

  但有一件事是她可以确定的,那就是──

  ──但是,切莫忘记。

  女王的「咏星」。在梵蒂冈的设施中,她所道出的预言的最后一小节。

  虽然本人声称预言并非绝对准确,但从结果来看,堪称是抹灭一切可能性,宛如神谕的命运谕示。

  ──你此生独独无法为了自己而唱。

  「……呵呵。」

  原来如此,的确没错。唯独这件事,是她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奢求。

  因为,玛蒂娜.罗塞里尼对于歌唱已不再喜爱、不再有任何憧憬了。

  即使逃离梵蒂冈的魔爪,到头来自己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仍旧只是一具有求必应的唱歌机械罢了。然而这样的处世态度,也正是她自己所期望的。

  玛蒂娜讨厌在无谓的事情上白费功夫。既然自己也知道感情这种事很难处理,就更没有理由为自己找麻烦。所以,玛蒂娜总是以毫无感情的绝对理性来看待一切的事物。既然别无选择的话,至少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完成自己的使命吧。

  而就在今天,自己身为咏唱者的人生,将要划下一个句点。

  外头依旧骚动不已。虽然预定在午夜过后才会展开作战,可是届时又有多少巴黎居民来得及逃走呢?而到时候,又有多少人会跳进这场漩涡中呢?

  慧太郎?想必会挺身而出吧。倘若他真的是〈虫天之瞳〉的最终持有者。

  蔻依?想必也会挺身而出吧。无论她找出的答案是什么,还是免不了与马克西姆再次对峙。

  那么,那个爱虫女孩呢?那个麻烦的少女又会如何选择?

  「……想必还是会出现吧。那个人总是爱多管闲事。」

  即使自己当时说了那么无情的话语,想必她还是学不会教训,又会挡在自己面前吧。

  一想到这里,心中又开始泛起不必要的情感。即使试图强行抹去,那些情感还是不断妨碍自己成为一个有效率的咏唱者。

  珍妮──亨丽埃塔.卡西米尔.法布尔。

  明明只是个局外人,却死都不肯离开舞台,真是个碍眼的女孩。明明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孤独,却总是自认为是个孤独的可怜人,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她这个人根本无法理解,想要摆脱主角身分却摆脱不了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根本无法体会,除了孤独便一无所有的人,是何等哀伤。

  玛蒂娜对于这样的女孩根本不屑一顾。

  应该是这样。

  明明应该是这样,但为何心中始终平静不下来呢?

  「我……」

  一股怒气不由自主地直冲头顶。就算想要如往常般露出那种讨厌的笑容也办不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情绪,著实荒唐可笑,胸中的焦躁也越来越浓烈。

  玛蒂娜没来由地陷入歇斯底里,抓起手中的包包就是一阵猛砸。

  「……我才不需要什么朋友呢,亨丽埃塔……!」

  包包砸在墙上,内容物散落一地。她离开旅馆时,只带走了一些不可或缺的物品,几乎都是魔法用品,所以也没多少东西,不过其中却夹杂著一件与其他物品格格不入的东西。看见那项物品,玛蒂娜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顶与自己的喜好八竿子打不著,款式新颖的黑色小礼帽。

  它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掉落在地板上。

  完全不把主人的想法当一回事,死命地想要让玛蒂娜知道,那条难以察觉的羁绊仍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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