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未接来电I
「真受不了你,A弥。」
——儿时回忆。
小时候,我和住在附近的A弥总是一起玩耍。虽然说是一起玩耍,但我其实是因为两家人之间的关系密切,不得已才陪他玩。他不晓得心里都在打些什么主意,我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这种人。
他从小就不太懂得怎么与人来往,不过,这也可能只是我单方面那么认定。
「这么讲不就好了吗?」
「遇上这种时候就要面带笑容。」
倒是我从小就熟知如何受大人喜爱,与众人交好,自然愈来愈在意起A弥的言行举止。
起初我只是一时兴起,从旁帮A弥讲了些好话。
「A弥不太会说话,可是他很高兴哦!」
「A弥只是害羞而已。」
经过我这么一说,他身边不再有人与他为敌,年幼的我不免有些自豪,自认是英雄。
「真受不了你,A弥。」
没有我在身边,A弥什么事也做不成。
把儿时玩伴A弥从阴影里救出来的人是我。
奇妙的是,这让我感到十分满足,没想到被人需要是一种如此充实的感觉。
A弥没有直接感谢过我,那时候的我认定这是A弥的缺点,因此更需要我在他身边,并且对此坚信不疑。
无可救药的A弥和我这个英雄。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句话成了我贬低A弥的口头禅,我则是笑容满面地陪在他身边。
原来随心所欲地操纵这世界也没多难嘛,实在没意思,让人忍不住发噱。
——然而,我并非完美无缺的英雄。在那时候,我犯了一个错。
小学六年级时,好几个朋友相约一起来我家住,其中当然也包括A弥。
和往常一样,我领着A弥加入对话,大家相谈甚欢,快快乐乐地玩游戏。那天晚上原本看似可以平安落幕,直到班上一位孩子王从我房里找出一个布偶。
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买来的兔子布偶,非常老旧,看上去就像个女孩子玩的东西。实际上,这布偶一直放在我床边,而且老实说,我在那个年纪还是会不时和布偶聊天,抱着布偶入眠。
「惨了!」我心中暗叫不妙。
这位班上同学在我眼中是个不经世事的小鬼头,我内心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
接着,不祥的预感成真,他故意大闹了起来。
「哇啊! C太!你怎么会有这种女孩子的东西啊!你又没有姊妹,这肯定是你的东西吧!」
我身上冷汗直流,只想赶紧找个藉口随便搪塞过去。
我心里很明白,等明天到了学校,这一件小事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臆测。我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失败!失败!这一生毁于一日!
「……那是我的布偶……」
这句话突然传进耳中,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望去,发现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的A弥就站在那里。
「那个布偶……是我的……还给我。」
「……A弥?」
「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在C太家?」
「因为我家就在附近……上次来住的时候忘记带走了……」
「……哼。」
这位同学像是一下子失去兴趣,把布偶交给A弥。
我松了口气,同时感受到一股复杂的情绪。
——A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说不定A弥平时就在伺机找寻复仇的机会。
糟糕,这下可不妙!
在这之前,我靠着拯救A弥,建立自己的价值。此时立场逆转,实在糟糕透顶!
那一天,我彻夜难眠,整个晚上都在烦恼A弥隔天会如何出招。
翌日,在同学们走后,我和A弥两人待在自己的房间。
一时间,我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仔细一想,我从没设想过A弥内心的想法。他到底在打什 么主意?他袒护我又是出于什么考量?
「……呃……」
A弥率先开口 ,嘴里说出了我意想不到的字句。
「……一直以来很谢谢你。」
「……!」
因为事出突然,我的表情应该很奇怪吧。
我的脸上半部露出惊讶神情,下半部因为喜悦而扭曲,接着整张脸满是愉悦。
A弥果然很感谢我平常的举动!他不太显露表情,我有时候忍不住怀疑他根本没察觉我的努力,甚至害怕过他会不会嫌我麻烦!
——不过,这些都只是杞人忧天!
A弥感谢我,需要我,为了感谢所以袒护我!
……不对。
他昨天晚上的举动不是为了我,其实是为了自己!我在班上的立场一旦不保,又有谁会好心帮助A弥?
没错!
A弥需要我!
从今以后。我也要继续帮助A弥!
「…………真受不了你,A弥。」
我止不住笑意,心神无法冷静。
「……嗯,抱歉老是给你添麻烦。」
「不要紧!用不着放在心上!」
「嗯,啊,对了,这个……」
说着,他拿出昨天晚上的布偶。
「…………送给你吧。」
「……送我?」
「那个布偶……就送给你吧。」
「……」
「你就收下吧!别客气!」
「…………好。」
A弥面无表情地抱着布偶——我不禁心想,那副模样看起来莫名协调。
从那一天开始,我在私底下又更加努力,尽量避免让A弥树敌,让他不会因为人际关系惹上麻烦。
Re:未接来电Ⅱ
——时光飞逝,我们升上了高中。
国中时,A弥迷上都市传说和怪谈这类恐怖故事,个性愈来愈阴郁。
我则是活用自己擅长与人来往的优点,不过度醒目也不与人为敌,在班上持续做个普通学生。
在我看来,凡事过于完美反而容易招惹敌人。在班上要引人注目不难,只是我刻意保持低调,但若是让自己的地位太过低下,又会惹来班上那些风云人物的鄙视。
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平衡,这也是我最重视的一点。我一方面注意A弥的言行,尽量不着痕迹地帮他导向平衡。
除了我以外,A弥没有其他交情特别要好的好友,但因为有我在他身边,他倒不至于被班上同学所孤立。
每个星期有一 、两次,我会到旧校舍听A弥聊都市传说,顺便暗中调查他日常的言行,就这么日复一日在一旁默默守护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出现了转变。
有一天,A弥带来校内公认的校花,学校里的名人B子,而且偏偏还是带到我们平常聚在一起的旧校舍教室。
「……你好。」
「……嗨,B子你好。」
「唔……你果然也知道我的名字。」
「哈哈,学校里没人不知道你的大名吧?啊,我叫C太,我和A弥应该可以算是从小就认识了。」
「……哦?这样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把这么醒目的女孩子带来这里,难保不会传出奇怪的流言。
我费尽心思,努力让A弥不受瞩目,他到底是在哪里接触到这种家伙的?我得赶紧想办法让这家伙离开A弥……!
然而,事与愿违,过没多久又有其他人加入在旧校舍的聚会,我们这群人没有明确目的, 却展开了类似同好会的活动。
起先,事情的发展让我惊慌,后来我又改变主意,认为可以充分利用这情形来保护A弥,好不容易终于让心情恢复平静。
——然后,一个月过去了。
某一天放学后,在旧校舍里。
「……噢。」
「……哎呀。」
先到教室的是D音,基本上我不擅长和女孩子说话,不过遇上她总比遇上B子来得容易应付。
「嗨,D音,你今天很早来呢。」
我说,同时扬起一贯的笑容。
「嗯,我想和你聊一下。」
她微微一笑,转过头来。
什么?这家伙在说什么?
「……不好意思,你不是……要找B子聊天?」
「我当然想和B子聊天,不过我也想和你聊聊。」
「……这样啊,有什么事吗?」
我一直搞不懂这家伙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在B子来了之后,D音很快也成了在旧校舍教室聚会的其中一员。一头黑色长发是她的特征,个性阴沉,感觉在班上不太引人注目.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不过,在这间旧校舍的教室里,她总是话中带刺,说不定她的个性本来就喜欢恶作剧。
「……我认为我们很像呢。」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
「嗯?这是什么意思?我倒觉得你和A弥比较像。」
「那只是表面上给人的印象吧?」
「……?」
D音抬高下颚,交叉双腿,又继续说:
「……必须依靠他人才能生存。」
「……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自己只是个空壳,必须从别人身上找出自己的存在意义,否则无法生存。我明白其实我这个人既没有意义又无力……」
「D音?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我每次看到你,就觉得超级火大。你简直就像……我的镜子。尽管方向截然不同,不过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假使对方不需要自己,不对,也许已经没那个需要,但是又提不起勇气确认,深怕这么一来自己的——」
「……住口。」
我发出连自己也忍不住惊讶的低沉嗓音。
「……呵呵,开玩笑的啦,我也想和你好好相处啊。虽然你可能没这个念头,不过你应该不难理解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吧?」
这个无赖……
我露出充满敌意的视线,瞪视D音好一会儿。接着,背后传来声响。
「……咦, C太?」
「啊,D音,你今天很早到呢,你们在做什么?」
A弥和B子一起出现。
「B子!呵呵,我只是和C太聊一下天而已。」
「是吗?」
「对吧? C太。」说着,D音微笑着把脸转了过来。
「……C太?」
「…………嗯,我们只是在闲聊。」我答道,回头摆出一贯的笑容。
几天过后,我和A弥一起走向旧校舍时。
「……」
自从那天以来,我在表面上没表现出来,其实内心气愤难平。
音认为我在依靠A弥。不对!错了!事实完全相反,A弥需要我的帮助!本来就是这样啊!要是没有我从旁帮助,他现在肯定……肯定……怎么了?如果没有我在身边,A弥现在会是如何?在班上被孤立吗?这么一来情形不是和现在一样吗?况且,A弥会在乎这种事情吗? 不、不对,他那时候不是向我道谢了吗?A弥其实很感谢我!没错,一定是这样没错。
「……太? C太?」
「……!啊啊,抱歉。」
「……不要紧吧?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只是在发呆,不要紧。」
「……噢。」
「嗯。」
A弥直盯着我瞧。
他还是一样面无表情,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一定又知道了什么新的怪谈,他的眼瞳里满溢着兴奋。
「……对了,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A弥嘴角轻扬,侃侃而谈了起来。
「没错……!欸,C太,你知道这间旧校舍发生过离奇的连续杀人命案吧?其实我昨天在旧校舍碰巧发现一本日记,里头可能有关键线索!虽然我还没认真看过内容……」
看吧。A弥从小就是这样,只要一发现新玩意儿就马上来向我报告。他的神情漠然,我却总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有话想说。
听着他的话,我随口附和说:「那真是太厉害了! A弥!」
A弥沉默寡言,但每次一谈起这种事就说得飞快,音量也不自觉加大。
A弥和平常一样没有改变,一点也没有改变。
「……噢,那真的很厉害呢!」
「对吧?我也和B子提过,她显得很有兴趣,所以我们今天要一起调查那本日记——」
——什么?
……他和B子提过这件事了?
过去不管发生什么大小事,他不是都会第一个告诉我吗?
慢着,这下我不就没办法一一确认A弥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讲的话了吗?他为什么自作主张?对象偏偏还是B子,不,应该说幸好是B子吗?再说,我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么一来不是让D音说中了吗?我……我在依靠A弥?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不可能,不可能……!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对,其实我还记得,只是我仿佛成了局外人,总觉得那些事不像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表面上强装平静,心里一直被其他思绪占据,情感完全抽离。
——简直就像读着一本小说。
在欠缺情感的记忆里,我和A弥在教室与其他人集合,一起阅读日记。日记内容提到我们从未听闻的各种怪谈,以及『终焉之栞』。不只A弥,在场每个人都很兴奋。
时间过得飞快,在大家离开后,我应该是和A弥一起回家了吧?但我记不清楚了。
一回过神,我人已经待在家里。
然后,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个布偶,不知不觉沉睡——
约一个星期过后。
我今天也到了旧校舍的这间教室,手里玩着手机默默思考。一会儿过后,开门声响起。
走进教室的是B子和D音。
B子一确认是我,马上怒气冲冲地瞪了过来。
「咦?你今天看来很生气呢。」
我一如往常摆出一贯的憨厚笑容,心如止水,比以往还要平静。
「……能不能请你管管你那位老朋友?」 B子和D音放下书包,随便在老地方挑了个位子坐下。
「噢,你说那个流言啊?那可是杰作啊,他散播流言的方式总是那么高明。」
「……你这家伙……」
B子正想开口骂人时,教室再次传来开门声。
「……嗨。」
——A弥来了。
「嗨什么……我不想插手管你那个恶劣的兴趣,但是可以麻烦你别随便乱开人玩笑吗?」
「……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
B子气呼呼瞪着A弥,逐步逼近。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我只不过是闹着玩,开一点小玩笑罢了。」
「你这混帐……」
「要是有人碰巧撞见你这副德性,肯定会把你当成冒牌货。」
「别闹了……!」
「——可是B子有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我觉得很棒哦。」
B子正要冲上前去揪住A弥的衣领时,D音突然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话。
「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别说得我好像有多重人格。」
「老实说,我是有点怀疑。」
D音口无遮拦,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自从发生过之前那件事,我老觉得这家伙的一举一动都经过算计。这么一想, D音这个人的卑鄙个性实在让我忍不住想笑。
「呵呵呵,B子还是一样对D音没辙。」
「啰嗦。」
我为了调侃B子,又继续说道:
「我相信A弥也不是随便乱撒谎。」
「没错,这非常符合我们的活动宗旨。」
「活动宗旨……我们哪来这么冠冕堂皇的目标。J
——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目标。
不过,在A弥发现日记后,我们的活动稍微活跃了一点。原本我们一个星期不一定会聚在这里一次,最近几乎每天都有人聚集在这栋旧校舍。
几天前,我们甚至实际尝试过日记上写的方法,请来钱仙。
那天在场的只有我、A弥和B子三个人,其实我们也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然而,仪式一开始,背脊随即窜过恶寒,脊髓仿佛成了根冰柱,因为实在过于害怕,我们在中途停止了仪式。
今天,聚集在旧校舍里的成员全员到齐。
「……对了,最近有件事让我有点在意。」A弥突然说道:「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也可能是什么奇怪的现象。」
「……奇怪的现象?」
B子猛地站了起来,转身朝向A弥,又坐了下去。
「没错……最近我早上起床,都能确实感觉到有道视线盯着我瞧。」
「不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他们一早就出门了。」
「难不成是有人在外头偷看?」
「也不是,视线感觉是从我的背后传来的……可是我回头又没看见有谁待在那里,最近很常发生这种情形。」
「……哦。」
「会不会是『座敷童子』呢……」
「如果是『玛丽』,应该会打电话来吧?」
「听说玛丽最近会用网路啰。」
「嗯……」
A弥吸了口气,又接着说下去:
「其实我心里有个底。」
「什么? 」
「之前我们不是请了钱仙吗?我和B子还有C太三个人……」
「嗯……」
「——从那隔天开始,我就觉得背后有视线传来……所以我怀疑,这该不会和『终焉之栞』有关……」
「……」
「……」
「……」
「……」
——感觉到背后有视线……吗?
A弥的父母确实需要早起出门上班,他每天早上起床,家里都只剩他一个人。
不过那是……
「……可是,上次执行『钱仙』的仪式没有成功。」
A弥突然提起这件事。
「没有成功……」
「毕竟我们没有拿到『终焉之书』,也没有得到『终焉之栞』,这样还不算失败吗?」
「……我们确实没按照规则……不过……」
寂静再度在教室中蔓延。
我猜想他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只觉得真像是他会做出的事。
「……我们再来请一次钱仙吧。」
于是,我们为了拿到『终焉之栞』,依照日记指示开始进行仪式,请来「钱仙」。
「接下来我们要轮流回答一个问题,你们谁要先问我问题? 」
「……那么,A弥你昨天的晚餐是肉吗? 」
「……这是什么烂问题?」
「……谁叫你突然要我们发问。」
「啊,动了。」
「…………答案是『是』……你吃了什么? 」
「汉堡排……」
「汉堡排啊,A弥家的汉堡排很好吃呢,真想再尝一次。」
我喃喃低语,并回想起小时候的事。
仪式一直进行下去,终于接近尾声。
接下来轮到我回答问题。
「下一个轮到……C太,嗯,该问什么问题好呢?」
「不如这样问吧?」我看着A弥说:「……以前放在我家的那个布偶,是企鹅布偶。」
「咦?」
「什么意思?」
「……啊,动了。」
钱仙移向「不是」的位置。
「C太,这到底是……?」
「钱仙的答案正不正确,其实我们也不能确定不是吗?所以我才想问个A弥也知道答案的问题……A弥,我家的布偶是什么……你还记得吧?」
「…………」A弥思考了 一下,说:「……兔子。」
…………!
「……应该没错吧?」
…………应该没错?
等一下,A弥,那对你来说不是很珍贵的布偶吗?那种不确定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
A弥,你该不会趁我不注意……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
旧校舍里的老旧映像管电视突然开启电源,发出杂音。
「怎么回事?」
「呀啊啊啊啊啊!」
「……不会吧!」
「…………」
『游戏开始条件为参加者中须有一位背叛者「狐狸」。』
枯燥嗓音在教室响起,宛如直接回响在脑内的恼人杂音。
『结束游戏则须注意一下条件,以迎接终焉。
——那么,愉快的终焉游戏正式开始。』
·为迎接游戏终焉,须杀死「狐狸」。
·若未能找出「狐狸」,其他参加者须处以死刑。
·游戏中必须寻找「狐狸」,同时遵从钱仙指示。
·钱仙的指示将随信送达。
·须于一星期内完成钱仙指示。
·不遵从指示者须处以死刑。
·放弃完成指示者须处以死刑。
·指示内容若为外人所知,知者须处以死刑。
·游戏须迎接终焉方可结束,不可中途放弃。
平静的语气从电视里传来,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更加扰乱我的思绪。
——杀死?死刑?
游戏?背叛者?狐狸?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
我试图把这当成无聊的恶作剧一笑置之,但不容置疑的恐惧,却让我和众人明白这不是开玩笑。
「…………呃。」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就在我好不容易就要挤出声音时,电视画面又出现激烈杂讯。
画面上映出一张男子扭曲的脸庞,那张脸又是笑又是苦恼又是哭泣又是愤怒,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紧接而来的是悄然寂静。
「……刚、刚才那是什么……?」
「……不知道。」
「……『狐狸』?背叛者又是……?」
「……应、应该是什么无聊的玩笑吧……?」
「…………」
众人沉默,面面相觑。
幽暗的教室里,每一个人无不是脸色惨白。
漫长的时间过去……实际上可能不到一分钟……始终无人打破沉默。接着,有个人说:「……今天还是先回家吧……」我们也就顺着那个人的话,离开了学校。
Re:未接来电Ⅲ
最后我和A弥一起回家,一路上两个人不发一语。
回到家后,我一进房马上打开电脑,熟悉的画面立即出现在眼前。
——荧幕里,映照出刚刚才和我分别的……A弥的身影。
起先,我只是抱持半开玩笑的心态。
一开始我先在A弥书包里的夹层口袋和书包后头装上不显眼的小型窃听器,因为有「为A弥着想」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我这偷窥他人生活起居的兴趣也就愈来愈肆无忌惮。
因为我们两家关系密切,我本来就知道他家钥匙藏在什么地方,就算在他家中被撞见也不会引来怀疑。
没错!因为我是A弥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好友!
我怀着这样的心情,在他家装窃听器和偷拍用的针孔摄影机,随时监视A弥的一举一动。
「背后传来视线啊……」
A弥回房后躺在床上,像个胎儿抱住膝盖,在被窝里头发抖。后来,他又好几次拉开棉被 四下确认,一下开电视、一下又把电视关上,不停重复相同的动作。
老实说,我到刚才为止也是全身止不住发抖。看着A弥的举动,我低喃一声,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真是……受不了你啊,A弥。」
「是你先提议的啊。」
「这应该不是真的吧……」
没错,冷静一想,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又是死人又是杀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万一真的发生,只要终焉之书和终焉之栞没有出现就不会有问题!没错吧?况且只要找出我们之中谁是叛徒,就用不着送命……
我得振作,只有我才能帮助A弥摆脱当前困境。
……不过,因为精神疲劳累积,我已经累坏了。
我关掉电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算上床睡觉。
——一转过头……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床上有个从没见过的东西——夹上书签的一本旧书。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怪谈是真有其事。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偏偏第一个就挑上我!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好可怕!好可怕!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心脏剧烈跳动,我按住颤抖的双脚,抓紧了书,不让书翻页。
我得先处理掉这东西……
我暂且把书放进书包,和A弥一样躲进被窝,闭上双眼,抱着膝盖发抖。隐约中,我好像听见手机铃声响起,但是我没加以理会,急忙逃进梦乡。
隔天,确认A弥离开家后,我也出门上学。
得尽快丢掉这本书和书签……而且我还不知道,收到书是否会真的丧命。
我没有勇气向其他人提起终焉之书,但至少可以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我在心底如此盘算。
我穿过校门,走近鞋柜时,碰巧撞见有同学找A弥聊天。
「早啊!A弥~!」
「……有什么事吗?我今天身体不太……」
「——嗯?那是什么东西?」
A弥的鞋柜里掉出一封信,我马上察觉那就是「那封信」。
……A弥收到信了……!怎么办……!
同学捡起那封信说:
「噢噢!这难道是那个吗?这该不会是情书吧!」
「……欸,别这样。」
「说吧,这是谁寄来的信?」
「我不就叫你别问了……」
「有什么关系嘛,欸,让我看一下嘛,拜托你啰。」
……慢着,A弥,你该不会……你该不会打算做出那种事吧!
A弥确实个性卑劣,实际上却是个连虫也不敢杀,懦弱又温柔,与其伤害别人宁愿自己受伤的人……
——难不成……你真的打算那么做?
「……真拿你没办法……不许告诉别人哦。」
——A弥!
我差点忍不住叫出声,赶紧克制住自己,躲进鞋柜后头的阴影处。
……不会吧,他居然真的做出这种事!
那位同学看了信之后会出事吗?如果、如果怪谈是真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
「——!」
那位同学把信还给A弥,嘴里喃喃自语,宛如丧失生气,失魂落魄地走在走廊上。
「……欸……」
——然后,午休时间,发生了那起事件。
——那封信、那本书还有书签,这些全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除了部分需要接受警方调查的学生,校方宣布全体学生立刻放学离开学校。
我和昨天一样,走向旧校舍,在平常聚集的教室里,昨天的成员几乎全员到齐。过没多久,B子也进入教室。
「——钦,是谁把这事泄漏出去的?——到底谁是叛徒!」
……背叛者,会是A弥吗?
不可能,如果他是叛徒,照理不会收到信……
不过,假设那是叛徒搞的鬼,是故意演这一出戏,好让我们相信终焉之栞的真实性呢?
搞不懂,A弥!我已经被搞混了!
我的脑子里响起A弥说过的话。
『听说最近出现了假B子。』
如果那则流言指的并不是B子,而是A弥早被冒牌货取代了呢?
我得赶紧确认!
……最后,我们再一次明白自己无力面对目前的处境,决定今天还是及早回家。
我藉口有事要回教室,早一步与A弥道别。
我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想尽早丢掉这本书,另一个是我害怕和A弥待在一起。
我回到校舍,校舍里果然一个学生也没有,外头传来疑似警察和记者的声音。
我快步走上楼梯,前往教室。
这时,我注意到有一点不对劲。
——书包明显变轻了。
先前感觉到的重量不知何时消失。我站在走廊角落战战兢兢地打开书包,发现原本放在里头的东西不见了,但是多了一个原本不在书包里的东西。
——书消失了,多了一封『信』。
「……!」
我不由自主地放开书包。
……不会吧?信不是在A弥那里吗?
第二封信?不,难不成……
……A弥果然是——!
Re:未接来电Ⅳ
那一天,我开始监视A弥的行动。
除了平常就在进行的窃听和偷拍,我偶尔也会直接到他家附近,亲眼监视他的动向。
我不眠不休,没日没夜地监视A弥。平时我常确认有没有简讯或是网路上的讯息寄来,这时候我也不管,就只是专心监视……
不过,一天、两天过去了,A弥始终没有动静。
A弥待在房里一动也不动,甚至让我怀疑该不会是摄影机故障,还亲自到过他家一趟。
……A弥是背叛者吗?
……A弥已经被冒牌货取代了吗?
问题得不到解答,我只觉得神经逐渐耗弱。
接着,就在收到信的几天后。
当我正在专注监视时,以为荧幕有些扭曲,就听见里头突然传出杂音。
『晚安,这里是临时速报,今日牺牲者如下。』
『边走路边玩手机的人。』
『因为寂寞在和室里养兔子的人。』
『计步器上步数显示走上一万步的人。』
『偷看他人信件的人。』
『接着,为各位播报明天的牺牲者。』
『把一直深藏在内心的心意直接告知对方的人。』
『无视指示的人。』
『跷课独自玩耍的人。』
『——此时脸色惨白的人。』
『明天的牺牲者为以上各位,在此预先致上深切哀悼……晚安』
新闻播报员枯燥的嗓音在狭窄的房间里回响。
那一天,在那间教室里听见的那个声音……!
背脊窜起冰冷恶寒,心脏像是被人用锥子深深刺了进去,使得胸口疼痛不堪。
——我要被杀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啊啊!
『为迎接游戏终焉,须杀死「狐狸」。』
我记起在旧校舍听见的播报员声音。
…………我得赶紧确认。
A弥是不是「狐狸」,我得赶紧确认这一点。
如果冒牌货已经取代A弥,真正的A弥本人说不定被关在某个地方。
只有我能救A弥。
我得杀死「狐狸」……
我得杀死「狐狸」,救出A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