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CHAPTER2 通知的铃声

  非现实的片段继续加速。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人类支离破碎的下半身尸块。

  从脚掌到膝盖,从膝盖到大腿根部,两只脚被肢解成了两半。一看脚掌到膝盖的部分,马上能认出那是一只脚,但是如果只看大腿,一时之间反而认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两只脚仍整整齐齐地穿着制服长裤和鞋子,就这么遭到肢解。

  然后是——

  「……」

  我猛地坐了起来,连忙用手摸了下头。恶心黏滑的感觉传到手上,让我吓了 一跳。接着我把手放开一瞧,发现手上是透明的液体。

  「……作梦……吗……?」

  这梦真实得有如反复出现的梦境,塞入大量情报,就连小细节也完整重现,仿佛气味、湿度也保存了下来。

  汗流浃背,衣服黏在身上,感觉很不舒服。先前指尖上的透明液体原来是自己的汗水,为了谨慎起见,我摸了摸身体确认,没发现任何异状。

  「……奇怪?我做了……什么梦……?」

  我只记得梦境真实,最重要的内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刚才还记得那是个可怕的梦,记忆如筛子淘起细沙逐渐流逝,直至完全消失。

  「我记得大家……」

  没错,我先是和大家分散,然后呢?脑中没有明确的印象或影像,只有一个字眼鲜明地浮现脑海。

  「……果然……原因就是那个吧……」

  剪报和杂志特辑散乱在书桌上,报导上以斗大的文字写着「连续杀人分尸案」、「世纪末冲击」等耸动的标题。

  梦境内容我忘得一干二净,同时我转换心情,精神抖擞地从床上跳起来,说了声: 「好!」并振奋起精神。

  *

  「E记!掰啦!」

  「明天见啦,E记!」

  放学后,同班同学们纷纷为了社团活动或是其他活动离开教室。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路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在走廊上碰见的同班同学们遇见我并向我寒暄,我也一一回应,走往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栋老旧的双层木造建筑物,二楼的某间教室就是我的目的地。

  ——就这样,我『一如往常』打开了音乐教室的门。

  「哟!」

  ——透过自我分析,每个人在个性上自认满分的答案各有不同。对于E记我来说,我的答案是「活力!」。

  其实用不着白费力气自我分析也知道,我一看就是活力十足的模样。

  总而言之,我这男生唯一的优点就是精力充沛。

  「噢,E记~你来啦!」

  A乃叫着我的名字,稍微举起了手。

  她的皮肤略显黝黑,为了行动方便改短的裙子底下穿着紧身运动裤,一头短发也给人清爽活泼的印象。

  从她给人的印象,看不出来她其实喜欢一些怀旧的老游戏。真要说起来,她整个人看上去像个急性子的女学生,那轻量的身材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尤其是胸部也……嗯……

  「去死!」

  「哇啊!」

  A乃冷不防往我的脸狠狠揍了过来!幸亏我反应灵敏才能躲开攻击!她为什么突然动手?

  「……你、你干什么打人啊!」

  「还不是因为你看着我的胸部说什么轻量化……还叹了口气!」

  「……咦?你有超能力吗?」

  「你发出声音来啦!一机去死!」

  她接着又挥出一记猛拳,从我耳边擦了过去。

  欸,别闹了,这女人出手简直毫不留情!

  何况别把我的人生和胡子老爹混为一谈,我这条小命只有一机啊……!

  「……唔、唔、唔……那个……别打了……」

  这时,一道娇小的人影闯入我们两人之间。那是一脸担心,不知所措的B香。

  他的身高和A乃相比矮了一点,脸蛋也更有女人味。虽然娇弱,呵呵轻笑时微微露出的虎牙让人颇有好感。他的名字也像个女孩子,无论各方面都给人充满女人味的印象,但很可惜,这家伙是个男的。

  他穿着以成长期为由买来的宽松制服,袖子明显过长,呈现所谓萌袖的状态。

  「……A乃在女人味这方面果然是输惨了——」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危险!」

  不行不行,我好像又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讲了出来。

  A乃用身体往我的腰侧撞过来,害我痛得要命。

  话说回来,B香你在脸红个什么劲啊!你又不是女孩子!

  「……你们还是一样吵死人了。」

  教室后头,正在读书的女学生阖上书本,往我们看了过来。

  她的名字叫做C奈。正经八百的眼镜搭配齐眉的短浏海,看上去很有班长的威严或是资优生的风范,但其实她的在校成绩不怎么优秀,是个喜欢阅读专门杂志的宅女。

  她的身高比B香再矮一点,站在我身边简直是个小不点。

  个子虽小……她胸部的那个赘肉啊,可是份量十足哦。

  「去死!死了一辈子不许重来!」

  「好过分哦!」

  「危险!唉呀?」

  A乃接二连三发动攻势,不晓得为什么连B香也一起揍了过来。

  且慢,这太奇怪了吧?

  人生本来就不能『重来』啊……!这可不是三流电影的续集……!

  在我说着这种事情的时候,C奈又打算进入阅读模式了!

  「哈哈哈~E记还是一样那么有趣~(喀哩喀哩)」

  后方传来了一个悠哉的嗓音。

  D介一边笑,一边吃零食吃得津津有味。

  一头长发随意扎在背后,浏海长得遮住大半张脸。因为看不清楚脸上表情,他给人老在发呆的强烈印象。

  他的身高比我高,走起路来弯腰驼背,总是在吃零食。

  ……前言聊多了,总之这些就是常聚在音乐教室的五名成员。大家都是刚升上二年级的高中生。

  虽然聚集在音乐教室,但我们这群人既不是管乐社,也不是轻音乐社。

  听好了,我们是电影研究社!

  ……话虽这么说,不过这个社团一度面临废社危机,是我觉得这社团很有意思,把他们拉进来,最近才终于让社团起死回生,因此还没有正式的活动。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嗯?怎么啦,突然叫这么大声?」

  「既然我们是电影研究社,怎么可以不拍电影!再说,你们不觉得拍电影很有趣吗?」

  「……我啊……我本来……就是想拍电影……才进来的啊。(喀哩喀哩)」

  「我记得D介有摄影机嘛!」

  「如果是恐怖电影我就有点兴趣,还有用计算机编辑影片也是。」

  「厉害,C奈!对了,我上次借的那部恐怖电影真是吓死我了。」

  「……哦,那部我也借了,但你不觉得那个结局好像能理解,又搞不懂是什么意思吗?」

  「电影里面用薛丁格的猫这类思考实验混淆视听,那不只是二流,简直是三流编剧做的事。」

  D介和C奈聊得正投入时,A乃忽然打岔:

  「只要是能挥洒青春的活动,我都赞成。而且拍电影感觉很好玩呢!」

  「好,B香呢?」

  「……我、那个,如果大家都赞成,我很乐意帮忙……」

  不出我所料,五名成员一致通过。

  不愧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精英们!

  「我想过了,由我担任导演编剧兼制作人,演出和工作人员就交给你们四个负责……!我们要在夏天前完成这部电影!首先我想问你们对拍电影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我问道,接着望向其他四人。

  「这也要看是拍什么样的电影……满有意思的。」

  「……很……期待……」

  「……很好啊。」

  「OK~」

  大家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分别,但是我能清楚感觉到他们的内心充满期待。

  「……那么,接下来马上宣布让各位久等的电影内容……」

  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大大地写下几个困难的汉字。

  「电影主题为由我们这群人打造出全新的『灵异怪谈』……字面意思看起来有些夸张,我觉得很能发挥中二病的精神,所以有了这个想法! 」

  我在黑板上写完字,面对众人宣布。

  —电影名称为,『终焉之栞」

  「终焉之……栞?」

  「……这该不会是那个吧。」

  「正是!」

  我迫不及待地直接开口向四人解释。

  「这个想法正是来自受到社会上热烈讨论的『无名之栞』!」

  「『无名之栞』是那个……?」

  「今天早上电视新闻也有报导吧。」

  『无名之栞』

  网络上某大型留言板上留下的一连串犯罪预告,以及发生在现实世界的连续杀人分尸案。 凶手至今仍未落网。

  凶手是小孩子。

  实际下手的是大人。

  凶手不只一人。

  这是相信世纪末灭亡论的新兴宗教团体的活动。

  连日来,这一类话题独占了电视节目内容。

  网络上的诡异预告如诗词优美,部分评论家甚至赞赏其具备高度文学价值,惹来争议,认为此发言极不妥当。

  如今,网络上的留言遭到删除,但仍有部分文章内容透过信件转发,以高中生为中心日渐扩散。

  自数年前发生连续杀人命案后最骇人听闻的事件,而且……

  ——这世上最新的怪谈。

  此时此刻,我们正在见证新的怪谈形成,并且公诸于世的瞬间。人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我也不例外。

  「……我记得你就喜欢这一类的事情。」A乃一脸不耐烦地说。

  「什么嘛~你不觉得很不错吗?这点子很有意思啊。」

  我承认这种想法确实不妥,那附近的人甚至可能害怕得夜里不敢独自在外走动。但是这次的事件总让我觉得像是「出现在电影或电视剧中的情节」,也像是「发生在电玩里的事情」,让人觉得自己成了观众,有一种紧张刺激的期待感。

  为了征求同意,我稍微环顾了 一下四周。

  「……我同意这是个好点子。」

  一遇上我的双眼,C奈吸了口气后答道。

  「在所有类型的电影当中,我认为最精彩的当属恐怖电影,对『无名之栞』也有兴趣。」 不愧是C奈。

  「不管题材惊不惊悚,我都没问题哦~」

  「……虽然害怕……我也会努力的……!」

  我望向他们每一个人,确定他们都有参与的意愿后,再次把头转向A乃。A乃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接着叹气做出回答。

  「……就依你的提议吧,反正我也喜欢恐怖的电玩游戏~所以呢,电影是什么样的内容?」

  「呵呵呵,问得好……」

  我用手拨了下浏海,自信十足地回答:

  「——还没决定!」

  砰!

  「哇啊啊啊!」

  A乃的拳头再次从我的脸颊旁边擦过。现在这是瞬间移动吗?奇怪?她前一秒还坐在椅子上没错吧?

  你这家伙是格斗电玩里的角色啊!

  「搞、搞什么鬼?」

  「搞什么鬼的人是你吧!为什么你讲得那么有自信?」

  A乃气冲冲地说,往我瞪了过来。

  「这、这是什么蠢话!主题已经确定啦,只是细节还要等大家讨论过后再决定!冷、冷静点把话听完啦……!」

  「……主题?」

  「没错,刚才我也说过,我希望由我们这群人共同打造出一个『新的灵异怪谈』。」

  「新的……灵异怪谈?」

  原本在一旁静静听着我们对话的C奈一听见灵异怪谈这四个字,立刻兴致勃勃地发问。

  「基本上得先从收集原本就存在的灵异怪谈着手……」

  「嗯~?可是这么一来就不是什么新的灵异怪谈了吧?」

  「呵呵呵……我有个绝招。」

  「……听起来很诡异……」

  「先别那么急嘛。」

  我闪避D介和A乃的问题,面露微笑,这时B香提心吊胆地向我问道。

  「内、内容要怎么决定……?」

  「噢,对了。」

  这话倒提醒了我,我抬起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简单又有些老旧的笔记本。

  「——大家一起来收集灵异怪谈吧。」

  「……什么?」

  「这和剧本的内容也有关系。」

  「……听不懂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呵呵……别急嘛,电影内容的概要是这样的。」

  我向一脸讶异的A乃和C奈继续说。

  「在电影里面,你们四个是『灵异怪谈研究社』社员,平时就用这本笔记本,交换听来的灵异怪谈。」

  「嗯。」

  「有一天,你们听说了这么一个谣言。」

  「……谣言? 」

  「没错。」

  我斜眼瞥向写在黑板上的文字。

  「谣传有一本记载这世上各种灵异怪谈的神秘书籍……『终焉之书』以及书里的『终焉之栞』……」

  「……终、终焉之书?」

  「书里记载这世上所有灵异怪谈,只要翻开书签所在的那一页,怪谈就会成真……」

  「……嗯……」

  「四人在收集怪谈的时候,终于拿到那本书……」

  而且正如谣言内容,那些灵异怪谈居然一一发生在现实世界……!」

  「……」

  「……」

  「……」

  「……」

  大家面朝着我,一时间静止不动。

  「……嗯?」A乃问,像是再也按捺不住。「……然、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我用手拨了下浏海,自信十足地再次如此答道。

  「——还没决定!」

  砰!

  「呃!」

  A乃的铁拳这次改殴向我的肚子。我说啊,拜托别揍我的身体啦!

  「先、先等一下!这、这种事情可以等之后再决定!」

  「什么?你以为拍电影是这么随便的事情吗?」

  「没、没问题的啦……!这次要拍的是那个啊!我们要用纪录片的形式拍摄!」

  「你一定是随口说出来的吧!再说你单纯只是还没决定吧!」

  「没、没那回事! C奈你认为呢?」

  A乃还是老样子,一张嘴吵个不停,于是我问向脸色有些严肃的C奈。

  「……我觉得还不错。」

  「噢!就是说吧!」

  「什么!」

  A乃不满地叫了出来,倒是C奈泰然自若,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了起来。

  「况且……这么一来我的知识也可以派上用场。与其从零开始打造灵异怪谈……把各种灵异怪谈统整成一个新的灵异怪谈……原来还有这种做法……最大的好处是,这样可以一次介绍多种灵异怪谈……J

  「……C奈……? J

  A乃苦笑着唤了她一声,叫唤声似乎没传进C奈耳里。

  「我也觉得还不错~电影制作这种事啊,不实际开始拍摄,根本没办法预料会花上多少时间。总之就算只有前半的内容也好,先决定出个大概,接下来应该可以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吧~?」

  在C奈仍兀自自言自语时,D介也表示同意。

  「……啊,我也……大家一起拍电影……我觉得很开心……」

  在B香委婉的掩护射击下,A乃终于投降,叹了口气高举双手。

  「……好啦,我明白了。要先从哪里开始?」

  「就是要这样!」

  我脸上照样堆满笑容,迫不及待地举起先前让他们看过的笔记本。

  「我再重新说明一次。在电影里面,你们四个人是『灵异怪谈研究社』社员,平常就用这本笔记本,交换听来的灵异怪谈。」

  「……嗯。」

  「所以接下来我要你们四个人在这本笔记本里交换情报,表现出『平时就热衷于灵异怪谈研究社活动』的模样。」

  「具体来说内容方面要怎么写?」

  「比方说,以『你们听说过这个谣言吗?』为开头,接着写下灵异怪谈。在设定上,只要和怪谈相关的谣言,他们都有收集。」

  「这意思是……这是在帮电影收集点子吧?」

  「虽然复杂,这一方面是收集用在电影里面的点子,另一方面也是制作道具。因为会用于拍摄,大约需要两个月份左右的情报,日期可以随便填,最好能在一个星期内完成。」

  「一个星期!」

  A乃再次表达出不满,我又继续说。

  「收集来的怪谈里必须提到『终焉之栞』,另外也会从收集到的怪谈里面挑出几个不错的故事,放入电影剧本。J

  「……C奈也就算了,说到怪谈我可是一窍不通。」

  「……呵呵呵……我借你杂志吧?」

  C奈扬起不可一世的笑容,D介插入两人的对话,把话接了过来。

  「从你的要求听来,内容可以是知名的怪谈,从C奈那里收集情报也无所谓对吧~?大家好好努力吧~」

  「唔……好是好……E记不加入电影演出吗?」

  「你瞧,我是导演嘛!让故事里没有的角色登场不是很奇怪吗?所以我不会参与演出!」

  「太狡猾了!」

  「这、这才不是什么狡猾!何况我会出现在非常关键的一幕!」

  我们两人之间眼见就要再次弥漫起一股险恶的气氛,这时B香出面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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