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二 远离夏季的列车 第二章 洒花幽灵

  第二章洒花幽灵

  1

  夏季终于来到这个座落于平缓倾斜山坡的圣玛格丽特学园校园,并投下眩目的白色阳光。

  暑假开始之后数目

  因为几乎所有学生都离开,在这所广大庄严的学园里,有如悠久时光流逝之后所有生物都消失般,充满深沉的寂静。

  只有偶尔从校园小山出现的松鼠,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花坛中争奇斗妍的各色花朵,虽然无人赏玩,仍在热风之中摇曳。

  凉亭的方型影子将茵绿草地染黑。

  在那里只剩下寂静与夏目的阳光,以及

  「唉呀、唉呀呀呀!」

  中午以前

  抱着看似考卷的整叠纸张,边调整滑下的圆眼镜边走出校舍的娇小女性,正是塞西尔老师。老师突然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望向校舍对面,花坛和喷水池另一头的广大草地。

  「那两个人还在那里啊。」

  塞西尔老师重新抱好纸张,匆匆忙忙往前走。通过草地前面时还对着那两个人说道:

  「你们两个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试着与他们攀谈。

  闻言的两人其中一人是站立不动的小个子东方少年,以已经成为注册商标的严肃表情点头回应。由于正值假期中,所以没有穿制服,而是穿着看似来自祖国的便服染成蓝色的东方和服,系上黑色衣带,穿着木屐。头上戴着平常戴的毡帽,单手撑着与这身服装和严肃至极的表情完全相反的东西缀满轻飘飘荷叶边的粉红阳伞。

  塞西尔老师眯起眼尾下垂的大眼睛,盯着来自日本的留学生久城一弥,以及倒在他以荷叶边阳伞在草地上做出的圆形影子里的某样东西点头:

  「那么久城同学,她就拜托你了。」

  「是!」

  一弥严肃地站直身躯,回应塞西尔老师的吩咐。

  「啊维多利加、维多利加,塞西尔老师刚才拜托我要照顾你喔。嗯,既然受到拜托,总得做点事才行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喂,维多利加。」

  笔直站立目送匆忙走过的塞西尔老师后,一弥立刻发出无力的声音。

  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圣玛格丽特学园广大校园一角,一弥直立不动站在草地上,不知如何是好般地看着趴卧在脚边映出的阳伞影子中央,以荷叶边与蕾丝撑得蓬松的娇小塞丽友人。

  拥有「智慧之泉」,「欧洲最后最强的力量」脑袋的少女维多利加﹒德.布洛瓦,从刚才就一直趴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

  一头美丽的金发有如解开的天鹅绒头巾,散落在草地上,混合白色薄绢与黑色丝绒的奢华荷叶边洋装包住身体。同为黑与白的头饰,也温柔地包裹小小的脑袋。

  难不成在不注意时睡着了吗?担心的一弥悄悄窥探,只见穿着奢华洋装的维多利加鼓起蔷薇色的脸颊,仿佛长寿老人睡眼朦胧的绿色眼眸,有如发亮的翡翠般愣愣睁开。

  「怎么,你醒着啊。」

  「久城吵死了」

  「你、你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好吗?我从刚才就一直像个笨蛋一样,为了无聊趴在这里的你,像这样撑着阳伞呢?我会先被热死吧。喂、维多利加」

  「啊」

  维多利加就这么趴在地上,不满地噘起樱桃小嘴。

  「真的很无聊啊。」

  「那倒也是。」

  「也不想看书。」

  「因为太热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跑到这个最热的地方来呢?你真是莫名其妙。」

  听到一弥这么说,维多利加只是「唔?∟回了一声,然后慢慢往右边滚去。因为离开阳伞阴影的范围,一弥只得急忙快步摇晃和服下摆跟过去,把荷叶边的阳伞撑在维多利加头上。

  发现到这件事的维多利加板起小脸蛋,不悦至极地哼着鼻子。然后瞪着一弥的脚:

  「好怪的鞋子!」

  「这是木屐,夏天最适合穿这个了。你要不要穿穿看?」

  「怎么能穿那种像木材一样的鞋子。」

  维多利加大放厥词之后,又朝相反方向滚去,继续趴在地上。一弥急忙撑着伞,啪哒啪哒追在后头。两人在广阔的草地上,滚动、啪哒啪哒、滚动、啪哒啪哒持续如此怠惰的追赶好一会儿,终于停下动作。

  炎热的夏日,干燥的风吹动一弥的黑发。

  某处微微传来花与树叶的磨擦声。

  洁白的喷水池宛如因热风而融化的冰柱般流水缓缓不断。

  安静的夏日

  「这么说来,维多利加」

  「唔?」

  「你这个家伙,怎么回答得这么有气无力!算了,我今天为了找你到处跑来跑去」

  进入暑假之后数目的今天,一弥一大早就依照惯例寻找维多利加

  以一手撑着阳伞的姿势,把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信封。维多利加就这样趴在地上,很有兴趣地抬头仰望:

  「好奇怪的口袋啊,久城!不过倒可以说是很有你的风格。」

  「别管我。重要的是臭蜥错了、不对。是艾薇儿、艾薇儿啦!啊~~真是的,都被你带坏了艾薇儿﹒布莱德利的信寄到了。她在暑假期间前往地中海沿岸避暑胜地的祖母家别墅度假。在那里呢」

  一弥以很快的速度,努力以开朗的语气述说。

  其实一弥原本也受到艾薇儿﹒布莱德利的邀请,一起同行可是却无法抛下这个娇小、孤独的灰狼朋友维多利加﹒德.布洛瓦单独一人待在学园里,于是在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决定要和她一起留在空无一人的学园。

  「据说那里发生许多怪异的事件。虽然艾薇儿的信看得不是很懂,不过至少是你最爱的谜题。怎么样,有兴趣吗?」

  「唔。」

  维多利加轻轻应了一声,不过还是趴着,有如午睡中的白猫一动也不动,慵懒地说道:

  「我倒是从这个喜欢怪谈的家伙觉得怪异的事件里面,嗅到很浓郁的无聊烦恼。」

  「嗯」

  「不过算了,总比这样继续无聊下去好得多。」

  「真的吗!?」

  「是啊好,你就先念来听听吧。」

  一弥像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挺起胸膛。然后一只手撑着阳伞,另一只手拿起明信片,大声念道:

  「『久城同学,Buongiorno!(注:义大利语里的你好』」

  「这是什么?」

  「上面就是这么写。嗯『我现在在前往地中海的列车里写这封信。刚才看了《怪谈第二集》』」

  「唔唔」

  「『已经看完了,正觉得很无聊。然后』」

  2

  艾薇儿布莱德利搭上列车,到达地中海沿岸的这个城市,是在一弥读信那一天的几日前。暑假第一天的黄昏时分

  潮水的气味、干爽的细沙、高远的蓝天、延绵不断的海岸线。白色沙滩上满是遮阳伞和躺椅,晒成小麦色肌肤冒出汗水的避暑客开放地伸展肢体,四处走动。

  乘着带沙的干风,小麦色肌肤散发的防晒油气味,与海水味道一同强烈飘荡。

  艾薇儿搭乘骡马拖动的敞篷马车,一面响起哒哒蹄声一面走在细石板路上,兴奋地前往去世祖父的别墅。不过心里还是挂念那个待在学园里,和自己交情很好的少年

  「奶奶!我来了!」

  在老旧却经过精心整理的方形两层渡假小屋前,艾薇儿用力挥手。一发现在二楼窗口挥手回应的老妇人,便从马车上跳下来,喜形于色地奔跑起来。

  突然撞到一个拖着装满各色花朵小货车的少年,不禁跌倒。艾薇儿的行李四散在路上。看到这副模样的避暑客都忍不住窃笑,艾薇儿也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撞到的人是卖花小贩一名年龄相仿的义大利少年。他急忙将艾薇儿的行李全部捡起,还抓着艾薇儿的手将她拉起。

  「谢、谢谢。」

  少年盯着艾薇儿的脸,不知为何突然一脸怒意。然后快速说了几句话,可是艾薇儿并不懂义大利语,只能愣愣地歪着头回望。

  少年见状变得一脸哀伤,不过还是从贩卖的花里抓起一把红色小花束,不知为何朝着艾薇儿粗鲁丢过来。

  「哇?」

  少年退后两、三步,目不转睛地瞪着艾薇儿。艾薇儿带着疑惑问道:

  「这、这是要给我吗?」

  看过少年又看向红色的花束,不由得偏着头。就在此时,老妇人也从别墅出来是祖母。艾薇儿再次向少年说声:「呃谢谢!」便抱着行李箱往别墅跑去。

  「喔、他是米契啊。」

  在别墅里面探险,又说了愉快的暑假计划之后,终于静下来开始喝起红茶的孙女面前,布莱德利爵士的遗孀如此说道。

  艾薇儿咬着饼干回问:

  「米契?」

  祖母点点头。银发梳到脑后,身材高大又有精神的老妇人,脸上刻画着与年纪相应的皱纹,与孙女相似的蓝色眼眸,和喜爱恶作剧的少女时代没有两样,骨碌碌地灵活转动:

  「他是邻近义大利人夫妇的儿子,一到夏天就会打工卖花。虽然每年夏天都会遇到,但是我也语言不通,所以没和他说过话。」

  「唔」

  「竟然会送你花束,应该是喜欢你吧。」

  「可是他在瞪我耶?」

  「那就是不喜欢啰?」

  「奶奶,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啦口」

  祖母看着发怒的孙女脸孔,忍不住笑了。然后表情变得正经一点:

  「别说米契的事「。你还记得芙拉妮﹒布莱德利吗?」

  「芙拉妮?不认识,谁啊?」

  「是你的堂姊。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面,怪不得不记得。大概比你大个两、三岁,她也说想来别墅玩,我就说欢迎啰。既然和你年纪相近,应该能够成为玩伴吧。不过芙拉妮似乎讨厌你。」

  「为、为什么!?」

  「应该是〈黑便士〉的关系吧。」

  艾薇儿的表情变得阴沉。

  〈黑便士〉是冒险家布莱德利爵士留给孙女艾薇儿的遗产,艾薇儿因为那是敬爱的祖父留下来的纪念,所以没有把那张珍贵的邮票〈黑便士〉卖掉,而是珍惜地保管

  「那孩子真是的,小时候还满率直的,大概是被爸妈宠坏的关系,没想到变成爱钻牛角尖的孩子。还说你既然独占遗产,那么一定也对这栋别墅别有居心。不过今天晚上芙拉妮也会过来,你们要好好相处喔。」

  「什么~~」

  面对不满的艾薇儿,祖母又笑了:

  「不用担心,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好姊妹的。」

  在这一天晚上

  艾薇儿在自己的二楼小房间里,打开信笺组,一手拿着羽毛笔「嗯、嗯」不住低吟。

  信纸上只有来到这个城市途中,在火车里写好的文章,只写着看完书之后好无聊。

  「嗯我要写一堆愉快的事,让久城同学后悔莫及野fflH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真是伤脑筋嗯?」

  似乎注意到什么,艾薇儿抬起头。

  不知何时房门已经打开,门口站着一个金发剪得比较短,蔚蓝眼眸有如夏日晴空和艾薇儿相当相像,但是稍为年长一些的女性。

  「难道你就是芙拉妮?」

  「那么,你就是我的死对头艾薇儿啰。」

  芙拉妮盯着艾薇儿看。然后突然开口:

  「你最好立刻离开这里。这栋别墅里有幽灵出没!」

  「幽灵!?」

  艾薇儿惊声尖叫。芙拉妮似乎误解这个声音是恐惧,于是发出愉快的笑声,再把声音压得更低,好像是在威胁:

  「艾薇儿,七年前这栋别墅里死过人喔。被避暑的贵族玩弄之后抛弃的美丽义大利女孩,抱着花束跳海,打捞起来之后运到这栋别墅!可是那名女孩却没能够获救,而且死在这里。之后抱着花的白衣女、鬼、就哇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

  艾薇儿却是高兴得眼睛发亮,不由自主发出尖叫。芙拉妮满意地眯起蓝色眼眸,开始述说抱着花束的白衣幽灵如何让这栋别墅里的居民陷入恐慌。

  在芙拉妮终于发现眼神发亮,「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央求多说一点怪谈的堂妹有些不寻常,歪着头溜走之后,艾薇儿急忙回到桌前。

  舔过羽毛笔尖,兴奋地开始写信:

  『久城同学,这里好玩得不得了。因为据说在这栋别墅里有幽灵出没。那是』

  就在艾薇儿不停写信时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房门朝着外面慢慢打开

  似乎看到细细长长、有些诡异的影子正在摇晃。

  艾薇儿抬头看向房门,可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又把视线落在信纸上。

  接下来是

  在看得到星空的窗外。

  轻飘飘

  轻飘飘、轻飘飘

  有某个东西一边发出苍白的亮光一边掠过。

  一枚红色花瓣轻轻飘落在专心写信的艾薇儿手边,落在信纸上。

  「嗯?」

  艾薇儿歪着头,然后慢慢抬起头。

  窗外浮起一名正在洒着花瓣,穿着白色洋装的女孩。

  艾薇儿愣愣看着那名女孩好一会儿,然后倒吸一口气:

  「这、这里是、二楼啊!?」

  艾薇儿急忙站起不过不是逃跑,而是往窗边冲去。就在这个时候,女孩轻飘飘、轻飘飘、轻飘飘

  以怪异的动作通过窗外,洒着花瓣远去。艾薇儿攀在窗框上往外四处张望

  没有任何人

  任何人

  3

  「『任何人』信就写到这里,维多利加。」

  站得挺直的一弥念完艾薇儿寄来的信之后,以有些不满的表情说出自己的感想:

  「不过这个叫芙拉妮的人真是浪费时间。想必是她打算用怪谈吓走艾薇儿吧,只可惜对艾薇儿说这种故事,只会让她高兴得为了和幽灵见面而熬夜吧?」

  「」

  没有回应,一弥往下瞄了一眼,只见趴在圣玛格丽特学园广大庭园草地上的维多利加,比刚才更加软弱无力。

  一弥担心地望着,维多利加终于动了一下,然后摇晃美丽的金色长发,稍微抬起头来,而且一脸不满地鼓起脸颊:

  「真是无聊的信啊,久城!我真是拿你的朋友没辙。」

  「呃、不、那个,真不好意思」

  一弥愧疚地喃喃说道。

  夏日干燥热风,轻轻吹过沉默不语的维多利加娇小身躯。

  薄绢与丝绒编成的洋装裙摆轻盈摆动。

  「久城」

  维多利加终于以老太婆般沙哑的声音说道:

  「去找出比这封无聊的信,更要惊人的谜题给我。要不然」

  「要不然?」

  「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虽然语出威胁,维多利加却和说出来的话完全相反,轻轻闭上眼眸。然后慵懒地「呼」叹了一口气。

  一弥在内心想着「吃不完兜着走,是什么意思啊:?」边歪着头,却也不得不继续撑着荷叶边阳伞。脑中满是自己的发型变成尖锥、螺旋状等各种形状的可怜模样浮现又消失

  夏目的风吹过。

  两人就有如描绘怠惰情景的画中人物,一动也不动。

  午后的草地,只有寂静与热气在飘荡

  4

  第二天的早晨

  一弥在男生宿舍的餐厅,独自一人默默吃着早餐。身穿和服背挺得老直,边吃煎蛋三明治和豆子沙拉,边喝着新鲜牛奶。

  在餐厅角落翘起二郎腿,抽烟看报的红发性感舍监突然「唉呀?」发出声音。

  这个声音引得一弥抬起头来,于是舍监对着他说道:

  「久城同学的朋友,那个女孩。对了,就是金色短发的那个。」

  「艾薇儿﹒布莱德利吗?怎么了?」

  「她上报了。」

  一弥惊讶地站起来,连忙凑近舍监身边,舍监也将早报拿给他看。

  〈白衣女鬼!

  与花香一同出现的灵异现象!?〉

  一弥发出叫声,埋头在早报之中。就在他抬起头打算说些什么之前,舍监以司空见惯的态度说道:

  「好啊,给你吧。反正我已经看过了。」

  「真的吗?谢谢!」

  一弥随便吃过早餐,就把早报塞进衣袖、戴上毡帽、踩着喀哒作响的木屐冲出宿舍。

  随即再度匆忙回头,「喀哒喀哒!」高声踏响木屐冲上宿舍楼梯,从自己的房间拿出和全身打扮一点也不搭调的荷叶边小巧阳伞,夹在腋下。

  「维多利加~~!」

  发出和平常一样的叫声,又喀哒喀哒踩着木屐冲出宿舍

  「维多利加呃、你还在这里吗?你会中暑哟?」

  奔出宿舍前往圣玛格丽特大图书馆的途中,一弥尚未到达图书馆,就在和昨天相同的宽广草地上,看到一个轻飘飘的白色东西蜷成一团,连忙紧急刹车。

  「唔。」

  白色的荷叶边集合体,今天也像只怠惰的小白猫,以圆滚滚的模样缓慢移动。摇晃美丽金发,微微抬头的维多利加说了一声:

  「怎么,久城。是你啊。」

  「对,就是我。来吧,维多利加。」

  一弥一脸正经地缓缓撑开荷叶边阳伞,遮在那名怪异少女的上方。挺直腰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两人沉默不语,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

  在两人的视线前方,抱着一叠教科书的塞西尔老师缓缓经过。发现两人而停下脚步的塞西尔,推正大大的圆眼镜镜框,诧异地歪着头。

  「是既视现象吗?好像昨天就看过这副光景」

  这才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走过。

  夏目的毒辣阳光晒着两人,一弥的额头流下一道汗水。沉默的一弥突然回过神来:

  「对了,维多利加」

  「怎么了,臭蜥蜴的臭朋友久城。」

  「喂!算了,也罢。你的毒舌确实很过分,不过也不是从现在才开始。重要的是,看来我可以补充昨天的那封信了。这份早报是向舍监要来的,这条新闻看来像是艾薇儿信中事件的后续报导。有兴趣吗,维多利加?」

  「唔」

  维多利加就这么趴着,不知为何有些赌气:

  「正好相反,没兴趣。」

  「说有兴趣吧,真是的。那我要念啰。」

  一弥开始念起报纸:

  「『白衣女鬼!

  与花香一同出现的灵异现象!?

  七月二十五日晚间,在这个以避暑胜地闻名的热闹现代都市,发生一桩令人瞩目的怪异事件。事件发生在知名冒险家,已故布莱德利爵士遗孀所拥有的别墅一楼』」

  5

  成为新闻的这起事件,发生在艾薇儿抵达地中海第二天的晚上

  「奶奶!」

  黄昏时分

  眩目的夕阳将布莱德利爵士的方型度假小屋染得一片晕黄。

  「你听我说,奶奶!咦」

  圆点图案泳装上披着纯自上衣,很有精神冲入别墅一楼的艾薇儿,注意到与祖母同样穿着整齐的服装领口扣到胸口、长裙长度直到脚踝的一群老妇人,急忙闭上嘴巴。

  并拉扯上衣想要藏起晒了一整天的脚和腹部。祖母此时却满脸笑容开始介绍孙女:

  「还有另一个孙女也来了。艾薇儿,芙拉妮呢?」

  艾薇儿先是偏着头,然后冲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寻找芙拉妮。可是找遍所有房间都看不到芙拉妮的身影。

  到处跑来跑去寻找芙拉妮的艾薇儿,朝着一楼大喊:「找不到」

  没有回应。

  艾薇儿等了好一阵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轻轻走下楼梯。

  一步接着一步。

  和来到这里之后已经习惯的海水气味不同,香甜但是有些怪异的气味,越是接近一楼就越浓郁。

  (这种甜甜的味道是什么?我知道了,是花。是花的香味。)

  艾薇儿加快脚步。

  (简直浓到令人恶心)

  脚步越来越快,冲下楼梯。

  (为什么会有这么浓的花香?这间屋子里根本没有花啊)

  艾薇儿冲下楼梯,奔过走廊冲进一楼大厅。

  然后大叫:

  「奶、奶奶!!」

  刚才还在大厅里谈笑风生的老人,全都倒在沙发上,还有人坐在地上

  她们都昏倒了。艾薇儿冲向祖母,将她扶起来。

  「怎么了甲发生什么事了?」

  「艾薇儿突然闻到花香,然后所有的人就」

  祖母缓缓睁开眼睛,以潮湿的蓝色眼眸与颤抖的声音开口

  虽然老人们立刻恢复意识,没有酿成大祸,但是在没有花的房间里却充满甘甜的香味,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能够合理说明

  6

  「『这样怪异的事件应该尽速查明真相!』就这样,新闻到这里结束。」

  一弥念完之后便折起报纸,塞进衣袖里。

  然后蹑手蹑脚地蹲下,窥探趴着的维多利加,那小巧有如瓷器的白净脸孔。

  「维多利加?」

  「唔。」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唔,算是有吧。」

  维多利加漫不经心地回应,并以慵懒的动作慢慢起身。然后才用似乎不高兴到了极点的态度,以形状优美的小巧鼻子哼了一声。

  伸长纤细的手臂「嗯」地伸个懒腰。小小的身体伸展起来的长度令人意外,但不一会儿又恢复原状。

  「怎么了,维多利加?」

  「混沌的碎片还不够。这个故事听起来到处都是破绽啊,久城?」

  「是、是这样吗?对不起,维多利加。」

  「别以为道歉就没事了。」

  「什么!?是、是这样吗?」

  「当然。所以久城,看你是要跳舞或是唱歌来向我谢罪吧。」

  一弥放下阳伞,用力吸了一口气似乎正打算要唱歌,才发现这是不合理的要求,立刻闭上嘴巴。就在他心想今天一定要好好念念这个专横、任性,令人感到不快的维多利加,而再次张开嘴巴时

  感觉到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接近。

  小小的脚步声与呼吸声。

  一弥和维多利加同时抬头往那个方向望去原来是一只可爱的狗,在草地上朝着两人跑过来。

  一弥傻愣愣地看着不知何处突然冒出来的狗。维多利加以突然的动作坐赶,眯起毫无表情,耀眼有如翡翠的绿色眼眸看着狗:

  「唔,还满可爱的。」

  以沙哑的声音说出有些令人意外的话上让望着冷酷小巧侧脸的一弥吓了一跳维多利加的表情像是在微笑,有了一点变化。跑来的白狗走近维多利加,把黑鼻头凑近形状优美的小巧鼻子,接着闻起味道。

  然后「啪哒啪哒!」摇晃尾巴。

  维多利加表情更加愉快。如果她有尾巴,说不定也会摇个几下。

  白狗抬头望着一弥的方向,不知为何「呜汪!」低吼一声,又朝着来的方向跑开了。在眩目的夏日阳光之中,摇晃的活泼白狗逐渐远去。

  「谁的狗啊?」

  「谁知道」

  维多利加似乎完全失去兴趣,又滚倒在地上。

  夏目的阳光今天也毒辣地晒着两人。

  漫长的暑假才刚开始,维多利加和一弥都悠闲地窝在草地上

  又过了数目的中午,圣玛格丽特学园附近的宁静村落。

  一弥独自走在鲜红天竺葵被盛夏阳光照耀得亮晃晃的村子角落。购买外型简洁、方便使用的文具,以及简单的换洗衣物等日常用品之后,独自抬头挺胸走在村道上。

  嘶叫的长毛马匹拖曳货车缓缓而行,追过一弥。

  村里姑娘一边笑着一边互相推挤,在杂货店前谈笑。一弥快步通过她们前面时,突然想到而停下脚步:

  「对了,买把大一点的阳伞吧!」

  虽然对年轻少女聚集的杂货店感到有些畏缩,还是踏了进去,并找到好几只可供三、四个大人遮阳的大阳伞,开始认真挑选起来。一名少女注意到一弥的模样,天真地问道:

  「这位同学,你在找什么吗?」

  吓了一跳的一弥转过身,然后直立不动:

  「是的。呃,我在找大阳伞」

  话说到一半,又想了一会儿:

  「最好是白色或粉红色,有可爱荷叶边的伞。」

  「咦?」

  少女们讶异地面面相觑,大家七嘴八舌向稍微年长的女性店员说明,喧闹了一阵子之后,帮他挑了最大把的荷叶边纯白阳伞。

  「你要用的吗?」

  「不是、那个是朋友要用的。」

  被一群年轻女孩团团包围的一弥有些紧张,以僵硬的声音回答。正想要离开之时,突然看到角落有一个好像小木笼的东西。上面有着精巧的装饰,四周用细木条围住,不过上方却是敞开无顶。

  「请问这是什么?」

  女店员叹了一口气:

  「喔,那是用来关小狗小猫的。」

  「狗?」

  「没错,就是让它们没办法跑走。不过也只有贵族会用这种奢侈品。本想放在店里卖卖看,没想到完全卖不掉。」

  一弥想了一下,然后战战兢兢地说道:

  「呃、这个也」

  「咦,你要买这个吗?」

  店员吃惊地回问。

  一弥抱着大阳伞和怪异的笼子,以挺直端正的姿势离开杂货店。本想直接回到圣玛格丽特学园,却又突然绕路前往常去的小邮局。

  悠闲进入邮局之后,不一会儿又慌慌张张地飞奔而出,手里还握着一封信:

  「维、维多利加!?」

  惊叫的模样完全不同于刚才镇定有如老爷爷的举动,「喀啦喀啦喀啦喀啦!」把木屐踩得震天价响,不看村道一眼就立刻飞奔起来。

  看到他的动作,在杂货店前边聊天边目送他离去的女孩不由得偏着头面面相觑。

  「看来他一定有什么复杂的背景。」

  「真是神秘啊。」

  艳红的天竺葵被夏季干爽的风吹得不断摇晃。村道上的尘埃扬起,又慢慢落回地面。

  货物马车缓缓通过。

  夏季的村庄各处都被阳光晒得发烫,吹来的风也是一阵又一阵的热风。

  「维多利加~~!?咦?真是的,竟然又在这种地方!」

  一弥在圣玛格丽特学园里,平缓坡地上广阔茵绿的草地中央停下脚步,忍不住抱怨。

  就和这几天以来一样,娇小任性又残酷的重要朋友维多利加﹒德布洛瓦,今天也倒在草地中央,不断重复向右滚、向左滚的动作。

  「唔?」

  可以隐约听到慵懒无力的回答。接下来的动作仿佛是要撑起小小的金色脑袋,维多利加以黑白荷叶边和蕾丝撑起的娇小身体向右倾斜,就这么沿着平缓的草地坡度往下滚。

  似乎止不住滚落的力道,就这么不断以缓慢又怠惰的模样滚下了去。

  一弥急忙举起刚才买到的笼子,迈开脚步追上。然后在追上滚落的维多利加时,马上用笼子捕捉娇小的身躯。

  一瞬间小时候由兄长带领,暑假采集昆虫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在那个东方岛国挥舞网子捕蝉,潮湿炎热的夏日记忆

  蝉鸣声

  那个国家潮湿、雾气迷濛的美丽夏天

  「喂,久城。你这家伙在搞什么?」

  心情恶劣到极点的维多利加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让一弥回过神来。俯视利用笼子总算平安救回应该算是的朋友,她却吊起一双翡翠般美丽的绿色眼眸,在笼中撑起身体,瞪视一弥。

  这才发现有好一阵子没有正面看到她的脸庞,一弥不禁开心地满脸笑容。

  「你,你这家伙!」

  「咦?从你变成你这家伙吗?这样我可不能接受。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这是怎么回事P」

  维多利加穿着蔷薇图案编织小鞋的脚,粗鲁地踢着捕获自己的笼子,脸也染得一片通红,显得愤怒不已。一弥一开始还惊讶地看着她的举动,最后却是满脸笑意趴在笼子上,俯视维多利加。

  「嘿嘿抓到了,抓到了。」

  「久,久城!?」

  「你总算从草地上起来了,这是好兆头。对了,为了避免你中暑,所以要撑上这把特大号的阳伞。啊、还有,我帮你把谜题的后续带来了。心情好一点了吗?」

  「谜题的后续?」

  「嗯。」

  一弥从袖口取出刚才在邮局收到,艾薇儿寄来的信件。维多利加的绿色眼眸差点变成斗鸡眼,一脸很想知道的表情。笑了一下的一弥抬头挺胸,然后一手撑着荷叶边大阳伞,一脸正经地以暸亮的声音朗读艾薇儿寄来的第二封信:

  「『久城同学,再次Buongiorno!』」

  「又来这套」

  「别抱怨了,维多利加。我继续念啰『你有看到我们上报的新闻吗?真是吓死我了。在我寄给你第一封信的那天夜里,就发生了第二桩事件。就是报纸上那件大家都在花香中昏倒的怪异事件。可是当天深夜又发生了第三桩事件哟。你先听我说』」

  8

  地点是地中海沿岸的城市,布莱德利爵士的别墅。

  夜空中浮现闪烁的星子、来自海洋的海风与微微的海浪声缠上人们经过日晒的肢体

  和这样的夏夜一点也不搭调,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花香事件、乱成一团时,出门不在家的芙拉妮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在吵些什么?」

  艾薇儿直奔过来,急忙向芙拉妮说明事件经过,就在这时

  以讶异的表情听着艾薇儿述说的芙拉妮,突然眯起蓝色眼眸盯着远方道路的另一头。艾薇儿也转头望去。

  轻飘飘。

  轻飘飘、轻飘飘。

  穿着白衣的身影正从日落之后变暗的道路另一侧走过。洋装浮在地面,有如游泳般轻飘飘摇曳走过。

  摇摇摇。

  一边摇晃还一边洒落鲜艳的红色花瓣,乘着夏日温热的风,飘来道路这一头。

  艾薇儿叫道:

  「出、出现啦!」

  芙拉妮也跟着大叫:

  「快看、快看!出现了吧!」

  芙拉妮放步奔跑,艾薇儿也急忙追上去。闪过避暑客搭乘的闪亮汽车、没有敞篷的马车,不断向前跑。

  白衣幽灵轻飘飘朝着暗处走去。

  一转过街角,鬼魂便消失身影,芙拉妮也跟着转过街角

  「呀!」

  接着便传来芙拉妮的叫声。艾薇儿匆忙跟上前去

  芙拉妮倒在地上。等到芙拉妮爬起来时,只见身下出现一件白色洋装。

  拖着满是花朵的货车,米契停下脚步诧异地偏着头看向这边。目光和文薇儿对上后指着芙拉妮,又指向洋装,开始说些什么。但是他说的是义大利语,根本听不懂。

  芙拉妮的话中带着不甘心:

  「不见了一转过街角就不见了,只看到这件洋装落在地上。虽然我飞扑上去」

  抬起头看着艾薇儿继续说道:

  「艾薇儿,发生这么多吓人的事,你一定不敢在别墅里待下去了吧?一定快要吓死了吧?一疋是这样」

  艾薇儿连忙摇头:

  「不会啊,完全没有这回事!」

  对于她的回答,芙拉妮有些不可思议地偏着头。

  「呃、然后」

  这天夜里

  艾薇儿在自己的房间里舔着羽毛笔,写着准备寄给一弥的信。

  「『只留下白洋装就消失无踪,真是吓我一跳!这个幽灵事件还会继续下去吧?嘿嘿嘿!』就这么写。接、接下来」

  艾薇儿稍微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甘心,有些坏心眼地在信末加上几句:

  「『就是这样。久城同学,我这么说虽然啰嗦了点,不过这里真的很好玩。如果久城同学也过来该有多好!开玩笑的啦再见啰。代我向图书馆塔里你的灰狼问好。回头见。

  艾薇儿笔』」

  9

  「『还会继续下去吧?嘿嘿嘿!』信到这里结束了,维多利加。」

  一弥若无其事地将最后三行跳过,然后把信整齐折好,收入衣袖里。看了一眼在笼里呕气大闹的维多利加:

  「嗯混沌的碎片凑齐了吗?」

  「唔。」

  「那太好了对了,犯人是芙拉妮吧?只有她有动机。因为她想把艾薇儿吓走,从别墅里面赶出去。」

  维多利加以慵懒的神情抬起小脸。头发好似黄金打造的细长丝线,轻飘飘流泄在草地上。她有些厌烦地蹙起形状漂亮的眉毛:

  「你是笨蛋吗,久城!」

  虽然称呼从「你这家伙」变回「你」让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一弥还是意外地说:

  「不、不是吗?」

  「那个叫芙拉妮的女人只是喜欢鬼故事罢了。和某人不只是外表,就连兴趣也很像。也许因为是堂姊妹的关系。」

  「唔大概是吧。」

  「犯人是米契。」

  「什么!?」

  一弥发出不满的叫声。维多利加的眉头更加深锁:

  「你真是有够吵的。」

  「米契是犯人?你怎么知道?况且那名义大利少年没有动机啊?」

  「怎么没有。」

  「难不成和那名投海自杀的义大利女孩有关?」

  「不是这样。和他有关的是臭蜥蜴。」

  「艾薇儿?」

  一弥诧异地回问。

  「没错。」

  维多利加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然后慵懒地伸起懒腰,无聊至极地打了呵欠。这才注意到在一旁耐心等待的一弥,于是板起脸来:

  「怎么,按照惯例,你还是没听懂吗?」

  「真是抱歉,我完全不能了解。」

  「唔」

  维多利加低吟一声,又在笼子慵懒地伸个懒腰,然后用优美的小鼻子哼了一声:

  「没办法。我就把它语言化,好让你这种凡人也能理解吧。」

  「都已经被关在笼子里了,还这么装模作样!」

  「唔?」

  「没有没有,没事。」

  「总之操弄那个白衣幽灵的人,就是义大利少年米契。」

  维多利加以老太婆般沙哑的声音开始说明:

  「米契使用的手法非常简单,简直就是骗小孩的把戏。只不过是在白衣服里放进气球,再加入一些花瓣罢了。」

  「咦?」

  「在第一桩事件里,手里抓着套上衣服的气球,然后从臭蜥蜴的二楼房间下方缓缓走过。这么一来轻飘飘从二楼窗外通过的白衣幽灵就完成了。接下来,在第二桩事件里,『大家在花香中一起昏倒』是因为少年恶作剧过头的关系。想必是在大厅里头放了硝基苯这种药品,这种药品有类似花朵的甜香味,所以花店时常洒在即将出售的花上。如果放得太多,就会造成客人身体不适。」

  「喔」

  「接下来是第三桩事件,就是这件事我才断定犯人是米契。和第一桩事件相同,利用穿着洋装、携带花瓣的气球,让它在外面的路上行走。可是如果没有人拉住,气球会一直往天上飞。再加上如果被人抓住,便会发现里面原来是气球,所以米契才会待在转角,只留下幽灵的衣服而已。告诉你,米契把气球一直拉到转角,然后迅速戳破气球之后藏起来。因此转过街角追上来的臭蜥蜴和芙拉妮只能找到遗留下来的衣服。这样你懂了吧?」

  「嗯,嗯。」

  一弥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点头。

  然后偏着头撑着阳伞,窥视在笼中一脸呕气的金色「智慧之泉」:

  「可是米契的动机是什么?」

  「那个幽灵是送给少女的礼物。」

  维多利加淡淡地笑了。在有如陶瓷娃娃冷酷又毫无表情的脸上,短暂的瞬间似乎有一丝温暖掠过,可是就像黎明之梦般短暂,又从她的脸上消失。

  只剩下温暖的余韵,飘荡在两人所在的草地附近。

  一弥小声回问:

  「礼物?」

  维多利加点点头:

  「没错。按照臭蜥蜴的第一封信,那个义大利少年和她相撞之后就送了她一束花吧?八成是对蜥蜴很有好感。那只蜥蜴收到花之后应该很高兴吧?可是语言不通,一定让米契很烦恼。我看他八成是绞尽脑汁,努力思考什么东西才可以吸引这名少女的注意力。」

  「所以就利用幽灵?艾薇儿的确很喜欢鬼故事,可是语言不通的米契为什么会知道艾薇儿的怪异兴趣?」

  「按照信上的说法,臭蜥蜴在前往地中海的列车中,看了《怪谈第二集》对吧?然后在别墅前和米契相撞、行李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时,也是米契帮忙捡起的。即使语言不通,看到书上吓人的封面也会立刻知道吧。」

  维多利加说到这里,突然嗤嗤笑了起来:

  「花以外的礼物。一到夜里就出现在少女身边,由少年所创造的幽灵。虽然乱来了一点,倒也不能说是不罗曼蒂克啊,久城。」

  「是、是这样吗」

  偏着头的一弥以困惑的表情开口:

  「说真的,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是难以理解。我对这种风流情事完全是门外汉。」

  「唔,是这样吗?」

  一弥原本想回一句「对啊。」但是立刻止住,脸颊也跟着变红。

  把目光从维多利加身上转开,像是要隐藏自己的害羞,把背挺得更直,直立不动撑着阳伞,默默不语。

  忙碌的塞西尔老师从远处走过。

  花坛中的花朵在夏日风中摇曳。

  喷水池中的水潺潺流泄。

  夏目的午后

  (花以外的礼物吗无论如何都想送上让那名少女最为欣喜的东西吗)

  自己匆忙跑来,为了维多利加带来「谜题」不也是给少女「花以外的礼物」吗?

  一想到这里,一弥的胸口就涌起一股好似害羞又像痛苦,至今从未感受过的不可思议心

  情。一弥像是为了隐藏自己的不知所措,以毫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我可以将你的推理告诉艾薇儿吗?」

  「随便你。」

  维多利加的脸往旁边一转,于是一弥也点点头。从笼中站起的维多利加「呼」用力伸个懒腰:

  「只有一瞬间。」

  「咦?你指什么?」

  「不无聊的时间。一瞬间就解开这么简单的谜题,简直就像拿到盛夏庭院里的冰块碎片。

  好了,我该怎么办呢?」

  「这样啊。对、对不起」

  一脸抱歉的一弥不加思索立刻道歉,维多利加不高兴地哼了」声:

  「我不是要你道歉。」

  然后露出淡淡一笑。毫无表情有如活过永恒的老人,冷酷的绿色眼眸闪闪发光。

  丝线般充满光泽的美丽金发柔软摇曳,维多利加以老太婆的沙哑声音喃喃说道: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以无聊的材料创造出来。在激情的革命之后,总会有无聊的独裁者出现。所谓的永恒就是这么一回事。也就是说,解决了大事件之后,只有无聊至极的时间等着我。我了解,只是无法忍耐。」

  一弥听到维多利加这么说,想起一个礼拜之前,在暑假即将开始的圣玛格丽特学园,才刚解决与潜伏时钟塔的怪人有关的一连串事件。

  将所有的混沌碎片捡拾起来重新拼凑,以有如魔法的不可思议方法瞬间将谜题解开的这匹小灰狼,维多利加。她现在又再度被名为无聊的不治之症缠上,在盛夏的草地上滚来滚去,不知如何是好

  「我很不高兴。」

  维多利加以老太婆的沙哑声音宣告:

  「无论如何,就是想要把你整得很惨。」

  「整、整得很惨是什么意思,维多利加?你真是不讲理到家的家伙!」

  一弥擦拭额头上浮起的汗珠,撑着阳伞保护维多利加不被夏日的阳光晒伤。

  草地的另一头,小溪发出清凉的声响。

  女神的雕像流下泪水,大大的喷水池好似正在俯瞰两人。

  花坛中的花朵盛开,艳丽的花瓣在无人的庭园里开放。

  两人就在这样的学园里、在草地上不断说着:「我要把你整得很惨喔」「整得很惨是什么意思,维多利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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