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GREEN 第一章 蔓越莓街Cranberry street的住户们

  1

  天气晴好的夏天早上。

  布鲁克林街角,黑白的单调景色铺展开来,宛如精巧的玩具街。挂在花蕾形路灯上的<蔓越莓街(Cranberry Street)>铁艺装饰牌,在夏风中,咔哒咔哒地摇晃着。

  街道两侧矗立着一些三层至五层的简陋纵长公寓,每个公寓的玄关门口都摆放着花盆,里面盛开的鲜花给单调的街景增添了些许色彩。风一吹,林荫树上淡粉色的花朵就含蓄地摇曳着。

  简直就像从古老而美好的欧洲神话中抽离出来的景色一样……。

  而14号公寓轻轻歪向一侧,在那之中显得格外雅致。玄关的石阶前,有一个斜戴着当地队伍棒球帽、穿着短裤的女孩子。她留着一头红色短发,脸蛋上有些雀斑。此刻正元气十足地挥舞着球棒,大概是在想象的世界里打出了本垒打吧。她单手扶着棒球帽的帽檐,仰望天空,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

  咚咔咚咔!咚咔咚咔!

  公寓的上面……大概是在四楼临街的房间吧,响起了做木工活的声音。女孩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将视线从天空转向四楼的窗户,歪着头想「怎么了?」。

  「哟,小管理员。」

  一个黑发女子停好前后都堆着如山高牛奶瓶的自行车后,出声叫女孩。她戴着印着<MILK>这四个红字的白色帽子。

  「一如既往,我卖牛奶来了!」

  「啊,辛苦了,那个……我要一瓶加糖的牛奶,一楼临街的那家要三瓶无糖牛奶,还有……」

  就在红发管理员将牛奶瓶拿出来的时候……

  咚咔咚咔!

  咚咔咚咔的声音持续从她刚才望着的四楼窗户里传来。

  「昨晚晚些时候,有新住户来了哟!其中一个是东洋男人,啊,那孩子的脸长的超级可爱。还有个……就连在电影里都没见过,不得了的大美人呢!」

  被声音吸引着望向窗户的黑发女子,在听到红发管理员说「美人」时,不知为何将手掌平行于地面,放置胸前,看起来相当可疑。

  「嗯……但是不觉得矮了点吗?」

  「我已经见了她三次了,美丽到甚至让人觉得恐怖呢,那之后他们很晚都没睡,一直有声音传来,不过后来我就习惯了。啊!四楼的孩子们也要两瓶加糖的牛奶。仅限今早,这两瓶牛奶就由我请客好了。……啊,姐姐,早上好!」

  随着她的声音,卖牛奶的黑发女子也转过头来。

  公寓斜对面的店里,一个和管理员很像的红卷发雀斑女子走了出来。那是一家挂着<BROOKLYN BAGEL>茶色招牌的面包店。

  管理员说道「姐姐,四楼搬来了一位美人。简直是可以让人做噩梦级别的美丽!」,然后将手固定在自己的胸口附近,卖面包的姐姐也说——

  「欸……不过,是不是有点太矮了?」

  ——这样歪着头。

  就这样,三人抬头望向四楼的窗户。

  咚咔咚嘎咔的声音依然不停持续着。

  「好,再买两个面包请他们好了。」管理员说着,把球棒放在台阶上,走进了斜对面的面包店。

  ——咚咔咚咔!

  公寓四楼,面向街道的房间。淡粉色的门破烂不堪,打开门进去就是古旧的厨房。

  地板是木制的,粉色的壁纸到处都是破损,一角的暖炉几近崩毁,就连水龙头也弯曲的像条蛇的遗骸。

  在这破旧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不知是书桌还是别的什么的木头。有着漆黑的头发和双瞳的东洋青年,久城一弥,正用锤子专注地敲着。

  一个巨大的手提箱横放在房间中央,穿着睡衣的维多利加趴在上面像猫咪一般伸了个懒腰。

  她的眼瞳是翠绿色的,正睡眼惺忪地眨着长长的睫毛。

  维多利加身穿白色和浅绿色毛呢褶边交错的睡衣,戴着和睡衣颜色相同的圆帽子。散开的头发如同丝制头巾一般散落在地板上,散成几个神秘的漩涡。小小的脚上穿着蕾丝层叠的拖鞋。

  维多利加张开樱桃小嘴,发出如老妇人般低沉又哀怨的声音……

  「久城~,现在立刻,把我的床还来~」

  一弥抬起头,以不容分说的语气清楚地回答道——

  「这个很方便吧?虽然原本是大型手提箱,但改造一下就变成了简易的床了。然后,到了早上再收起来……」

  咚咔咚咔!

  「完成了!噔噔~维多利加你看,是书桌哟~it’s illusion!」

  「太好了呢,久城,那你就在那张幻影书桌上度过一生吧,而我可是在为失去了床而苦恼呢,干脆就在这里睡到世界末日吧」

  「不行不行,从那里过来,维多利加,毕竟那边的手提箱还要兼作椅子呢。」

  「你,在说啥?」

  维多利加撅着嘴,双手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然后,如同猫一样爬上了那由大型手提箱制成的书桌,再次趴下。睡衣的荷叶边也跟着飘起。

  一弥则打开了中央那个手提箱,取出一个小柏木盒子后关上。然后将手提箱竖着放代替椅子。他一本正经的坐直身子,对着桌子打开盒子。

  维多利加也稍微动了动脖子,窥视着那个盒子。

  一弥从盒子里面拿出东洋岛国的纸币、信封、信纸、书写工具等小东西。「啊嘞,还放了这种纸币吗?」一弥歪着脑袋,将纸币收进钱包。

  一弥展开信纸,开始给国内的家人写信,告知自己已经平安到达新大陆。

  维多利加观察了一弥一阵子,忽然霍地一下起身,从一弥手中抢走一张信纸。但当一弥笑着问「你也要写信吗?」时,却说「……算了!」把信纸放了回去。

  然后退了回去,在书桌上左右滚动。而且每次滚动都险些从桌子上摔下去。浅绿色的毛呢褶边也跟着灵活地跃动着。

  突然维多利加停了下来,取出蓝色的便携收音机,百无聊赖地插上电源。

  刚好是早间新闻的时间,一弥抬起头听着,「嗯?」

  『昨夜晚间……从监狱……逃脱……』

  「哦呀,看起来有凶恶的罪犯越狱了呢,刚到没多久危险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要小心点呀。呐,维多利加?」

  『银行强盗团……<KID&达塔尼亚兄弟会>……机关枪……炸药……破坏金库……社会公敌……』

  「银行强盗?那至少跟我们没关系了,毕竟去银行还……」

  「不是我夸,我可以是一分钱都没有呢。」

  不知为何维多利加开心又自豪地说道。

  就在此时,公寓的楼梯上响起了上楼的脚步声。一弥说着「哎呀?」侧耳倾听时,房门就被猛地推开。红发的女孩管理员冲了进来,快速说着「起床了吗?我是昨天晚上和你们打过招呼的管理员,还记得我吗?」

  然后她眨了眨眼睛,歪着头。

  只见东洋男人挺直身体面对书桌,坐在竖放的手提箱上写着什么,而那小美人则横趴在书桌上滚来滚去地听着收音机。

  一弥站起身说了句「早上好。」,管理员把面包的袋子和牛奶放到桌上

  「我知道了,那我来推理一下吧。」

  维多利加抬起头,看着管理员问道「推理?」

  「嗯,那么你们两个,没有椅子很不方便吧。」

  「噢噢,答得好,你还真像个名侦探呢,管理员。」

  「还有呀,附近有想把用不上的家具和餐具送人的老人哟,先前在传阅板上有写『年老了以前买的一些东西也没啥用了,如果有什么东西,年轻人觉得有用的话就送给年轻人吧』。住所在…….那个……向前走一个街区的橘子街(orange street)……」

  说着管理员画了张地图给他们。一弥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说道「这样啊,首先是椅子,然后餐具和锅也没有……谢谢你跟我们说这些。」

  正在画着地图的管理员忽然抬起头,认真听着什么。

  打开的收音机里,还在继续播报刚才的新闻。

  管理员很有兴致地听着。

  「以前银行强盗团的幸存者逃狱了!」

  「很多吗?银行强盗……」

  「不……最近很少听说了,不过在四五十年前那可是相当多呢。那个时候银行的结构也好、警备也好都相当杂乱,这点在地方特别明显。再加上经济也不景气,没有工作的移民非常多。于是,就有一些年轻人不知不觉地成为了银行强盗呢。」

  管理员继续画着地图,一边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嘟囔着。

  「……这是我从爷爷那里听来的……那些有名的银行强盗团,看上去可是相当时尚帅气呢。那些男人戴着高级帽子、抽着雪茄、穿着巴黎定制的高级西装、开着最新款的轿车去抢美国银行,边开枪边说着俏皮话。而他们中的女性成员,则穿着礼服和高跟鞋像去参加聚会一样,带着极浓的香水味扔着炸弹……简直就像电影里的世界呢……」

  「诶……」

  「不过,大概四十年前吧,他们一起被捕后,全国范围内的黑帮热潮也突然结束了。……地图完成啦!」

  「谢……谢谢!」

  「嗯……那个KID&什么什么兄弟会我也听说过。他们活跃在五十年前, 是黑人和白人的三人组还是四人组亦或是五人组?容貌帅气、胆大包天,是最有名的团伙呢。听说他们最初是在堪萨斯州的某处农场开始作案,随后渐渐发展到大都市。最后在抢纽约市联邦储备银行的时候,和警察展开枪战全员阵亡了呢。……啊嘞?有人逃狱不就是说明还有人幸存吗?不过现在那人也应该是步履蹒跚了吧?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维多利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认真地听着管理员的话。明亮的浅绿色毛呢轻飘飘地鼓起。褶边也随着维多利加坐下而变成圆圆的一团。随后维多利加取出那个金蜥蜴形烟斗悠闲地摇晃着,细细的紫烟袅袅飘向天花板。

  收音机里播报的新闻已经换成了金融类。『经济状况回暖,市场需求强劲……华尔街的股票也急剧飞涨……』之类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管理员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说着「咦,明明我们的生活很拮据啊,新闻里说的那些事真的存在吗!」

  然后管理员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带来的牛奶和面包,向维多利加走近一步,得意地小声说道「仅限今天,这顿由我请。」

  「牛奶!」

  「嗯,牛奶……」

  「放了糖……」

  「噢噢,是甜的吗?」

  维多利加像一只饿坏了的猫,跳起来迅速抢走了一瓶牛奶,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一弥也靠了过来,说着「什么?」

  「然后,这是犹太面包。」

  「外形真奇怪,就像轮胎一样。」

  「嗯,有加了三种橄榄的咸面包和加了很多甜葡萄奶油的甜面包。」

  「给我甜的那个吧。」

  「给你。」

  「唔姆?」

  「……哎呀,久城怎么了?难道说被卖牛奶的人毒杀了吗?」

  两个女孩子都看着久城,一弥单手拿着牛奶瓶,被呛的的眼泪汪汪。

  「不……我只是因为这个牛奶太甜了,被吓了一跳……」

  管理员缓缓走向门边,说道——

  「也有卖无糖的牛奶,每天早上,卖牛奶的大姐姐都会来卖新鲜牛奶。总而言之这条街的早饭就是牛奶和……」

  「车轮面包吧,嗯,很好吃。」

  「没错,还有煮鸡蛋和炖菜等其他好吃的东西呢。」

  管理员打开门,回过头来

  「那么, welcome to brooklyn(欢迎来到布鲁克林) !房租从下周开始算。」

  「啊,好的!」

  「那么再见了。那边的美人,作为住在附近的证明,女孩子都会投接球的哟。」

  管理员元气满满地出去了。

  维多利加非常不礼貌地坐在书桌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甜葡萄奶油面包——

  「投接球算什么?就算是我也可以做到的。」

  「做的到才有鬼!看好,就这个,接好了哟,维多利加。」

  说着一弥向着维多利加缓缓投出包装袋,随后包装袋咚的一声砸在了维多利加的小脸上。维多利加的脸随即因愤怒染上了一层红色。

  「啊!对不……」

  「……看来你的脸有必要好好地被鞋子踩一踩呢,久城。」

  「所……所以说,对,对不起啦!没想到理所当然的事你都能……不过你的反射神经还真是毁灭性的差劲呢……哇对不起对不起!不要那样挥舞牛奶瓶啊!好痛!好痛!」

  早上的时光就在两人的争执声中逐渐流逝。窗外两只淡黄色的小鸟在叽叽喳喳地高声鸣叫。

  2

  布鲁克林的橘子街(Orange street)一角,古老的单色房屋连绵不绝。天气晴好,无论是柏油路还是建筑物前面装饰着的盆栽,亦或是建筑物外壁上覆盖着的密密麻麻的绿色爬山虎,早晨柔和的阳光都一视同仁地倾泻而下。

  黑色花蕾形路灯上吊着一块铁牌,上面用笔记体写着橘子街<Orange street>。街道布局非常像隔壁的蔓越莓街(Cranberry street),只有林荫树有所不同,这边的树是树干更粗,树叶也更圆的橘子树。

  一弥牵着维多利加的手走在街道上。

  维多利加穿着衬衫和长裙,女式衬衫的衣领和白色长裙上都装饰着繁复的蕾丝,同时佩戴着配套的蕾丝女帽,穿着粉色的芭蕾舞鞋。一弥则戴着以前很喜欢的圆顶礼帽,穿着木棉衬衫和法兰绒裤子。

  一弥停下脚步,指着一所房子。

  「到了,就是这里,维多利加。」

  「嗯?」

  「离我们住的公寓很近呢,先是在最初的拐角右转,再在下一个拐角左转,再走一百米左右,就可以到37号的……」

  「就到了<德鲁伊之家(DRUID HOUSE)>,怎么了?」

  「没错……dru……i……呃……什么来着?」

  「都写在这里。」

  维多利加伸了个懒腰,用烟斗的末端指着前面。

  只见两人的面前有座非常奇怪的石门,石门左右两侧各有匹后足站立、前脚翘起、蹄子并在一起的马。石门后面是座绿色的庭院,更里面可以看见一座小而雅致的房子。和连片的公寓不同,这房子是座在布鲁克林非常少见的平房。

  然后石门右侧的马上挂着个木牌,上面清楚的写着德鲁伊之家<DRUID HOUSE>。

  「真的呢,总而言之,先问问屋主关于家具的事吧,果然椅子是必须要的呢,然后还要锅、餐具,之后还要什么呢?嗯……嗯嗯……」

  一弥思考着烦脑不已。

  一弥一脸认真,而维多利加则拿着冒烟的烟斗,两人一起穿过了那扇奇怪的石门。

  维多利加用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久城,你知道德鲁伊(druid)吗?他们是生活在旧大陆爱尔兰里的古凯尔特民族祭司。」

  「啊?」

  「你也知道吗,凯尔特民族有一本精装抄本的圣经《THE BOOK OF KELLS(凯尔斯之书)》,它被称为「世界上最美的书」……」

  「呀!」

  和维多利加并排走在一起的一弥突然发出了女孩子般的小小尖叫,然后像烟雾一般失去了踪影,维多利加也因此停下了脚步。

  「嗯?」

  然后又感到疑惑

  「……久城你在干什么?大白天的就在人家家门口做柔软体操吗?」

  「…………才不是呢!」

  回答的声音奇怪地含糊不清。

  一弥一只脚踩进了洞里,向前摔在了地上。

  一弥默不作声地起身,将脚从洞里拔了出来,绅士地拍掉衣服上的污渍。

  「呜……」

  他的侧脸微微带了些怒气。

  维多利加蹲在洞前,饶有兴致地用手指着什么。

  「哎呀,这是什么?」

  一弥掉下去的洞旁边的地方,有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古老木板。维多利加用胖乎乎的手指掸去上面的灰尘后,文字随即从木板上显现了出来……

  「哦,是拉丁语呢,「吃掉你的脚」吗……久城,麻烦了!特意用晦涩难懂的拉丁语写着对你的恶意呢。虽然还没见到,这里的住户真心感觉不太妙呢!」

  「……喂,为什么你看起来有点高兴呀,维多利加?」

  一弥难为情地继续向前走,在他后面,维多利加不知为何情绪高涨地蹦蹦跳跳。白银色的褶边也随之轻飘飘地翻转。

  「突然这是搞什么呀?这房子真奇怪啊,维多利加。虽然听说可以在这里得到家具,但照这看来得到的椅子能不能安心地坐都是个问题呢。呐,我有种很危险的预感,要不我们回去吧?……没错!椅子呀锅呀即使不从这种坏心眼的家伙这里得到,我会努力加油在《公路日报》工作的,然后,用、工、资、买。虽然会慢一点……喂,维多利加!要去哪呀?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维多利加超过了一弥向前奔跑,那姿势看上去就像是咕噜咕噜地往前滚。

  「我就先到前面去喽,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我感觉到下个恶作剧在呼唤我呢—」

  「咦?呼、呼、呼呼……难道说你,现在,在笑吗?最近我基本都听不到你的笑声呢……基本每天我都在被你骂呢……喂,你?」

  庭院里有着一座到一弥腰那么高的迷宫花坛,花坛里盛开着红色粉色绿色等各种各样的小花。戴着蓬松的白色蕾丝女帽的维多利加,小小的脑袋一蹦一跳地远去,一弥慌忙追逐着视线中的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如丝巾般漂亮的银色长发完全散开,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被细腻的衣褶和蕾丝覆盖的衣领和袖子,在夏风的吹拂下就像巨大的花一样。

  一弥拼命追赶着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喂~~等等!Stop!Sit down!Gray wolf!」

  不过灰狼可不会停下。

  一弥漆黑的前发随风摇曳,和头发相同颜色的眼瞳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一弥追着维多利加,踩着草坪向前跑。

  终于二人从迷宫花坛中走了出来。

  「呼……呼……抓住你了,维多利加!」

  「哎呀被抓到了,嗯?」

  两人的面前是座小而雅致的四方形房子,房子上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就是一座朴素的平房,但是……

  「啊嘞?」

  一弥歪着脑袋。

  房子正面左侧就是玄关,有着像城堡一样夸张的设计,两侧的希腊柱上爬满了爬山虎。

  维多利加踮起脚,像小孩子一样拼命指着什么

  「久城,我有预感,那扇门上,下一个恶作剧正等着我们!」

  「嗯……真是奇遇呢,不知为何也有这样的感觉……话说回来,这种预感是从哪来的啊……啊,维多利加,危险,先由我来……」

  一弥挡在维多利加的前面,警戒地走向玄关。

  「哎呀?」

  随后认真观察起来。

  过于华丽的正门前地板上铺着黑白格子的瓷砖,就像国际象棋棋盘一样,在棋盘的正中央附近放着一个20厘米高的小型<自由女神>铜像。

  「自由女神像吗,放在这里就像棋子皇后呢……不……不对?」

  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自由女神像的设计与平常所见的完全不同,不仅脸长的不一样,而且平常头顶上戴着的王冠也被换成了长着一对角的头盔,再加上这女神手里举着的也不是火把而是旗帜,旗帜上用拉丁语写着「PROCEDO(前进)」这几个字。

  维多利加蹲了下来,不知为何变得异常兴奋。

  「唔……久城,作为自由的象征,这女神还真是奇怪呢。」

  一弥低着头,揉搓着刚才擦伤的膝盖。

  「不仅如此,这座房子的庭院里还有着会让人掉下去的洞,玄关这里有着棋盘。」

  一弥感到颇为可疑,他站在门前说道「但是,先问问看家具的事吧,好,如果这家屋主是个坏心眼又奇怪的人的话,我就立刻带维多利加回去……」

  看起来这座房子并没有门环。一弥敲了敲门,还喊了几句「不好意思」「那个……」可是门内毫无反应。

  一弥想着放弃然后回去吧……但维多利加继续观察着女神像。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维多利加聚精会神,头也不抬,一边吸着金蜥蜴形的烟斗,一边说。

  「有趣……我见过这个……步兵(卒)骑士(马)主教(象)都没有,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皇后吗……」

  「维多利加,你呀,对这个埃及烟斗也是,不觉得你经常会对一些奇怪的东西感兴趣吗?」

  维多利加小声说道——

  「唔……感觉她和我在某些地方有些像呢……」

  一弥吃了一惊,随即在维多利加、女神像和烟斗之间作对比。然后一本正经的抗议道「和你完全不一样嘛?」

  「没有那回事,那个……是有点像呢。」

  「真是的,维多利加……就算是你,再说这些奇怪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啊?」

  维多利加只是含糊其词的回答着「嗯……?」然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维多利加兴奋地指着什么说道「哎呀哎呀,读下那个,久城」。

  棋盘后面的地板上刻着文字,一弥走到文字旁蹲下读了起来。

  经历时光洗礼的文字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阅读。上面用旧大陆风格的古英语字体写着……

  「战斗女神之旅?」

  「嗯,下面还写着『在战斗女神的旅程终结之时,通往未来的门扉就会打开』呢。」

  「……这是什么意思?」

  维多利加抬起头,没有表情的脸上却蕴藏着几分戏谑。

  「哈-哈哈-哈哈,你呀,真是个笨蛋。」

  「我是笨蛋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游戏,明白了吗,迷糊的黑兔子君?恐怕是『要通过这个游戏玄关的门才会打开』这样的意思吧。」

  「嘁……唉,算了,你的毒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是好好继续读下去,嗯?哎呀,这边用小字写着规则呢。」

  一弥站起身,用优等生的清朗语调读着规则。

  「规则1:汝,每次需将女神棋子移动两格,任意方向均可。

  规则2:汝,需将女神棋子通过棋盘上所有的格子,完成后棋子需回到原点。

  规则3:汝,在移动女神棋子的时候,同一个格子不能通过两遍。」

  读完后,一弥抱着胳膊点了点头,但随即就惊讶地直眨双眼。

  「好难啊,就算是维多利加你,要解开这个「战斗女神之旅」也一定……啊嘞?维多利加你怎么像被钓上来的河豚一样鼓得圆圆的,怎么了嘛?」

  只见维多利加不知什么时候脸蛋就和绒球一样鼓的圆圆的。

  一弥被吓了一跳,眨了眨眼。

  维多利加不知什么时候脸蛋气的鼓鼓的。

  「……这种问题太简单了!」

  维多利加低声说道,随后用手指在地板上画出奇怪的形状。

  一弥说「这叫太简单了?可是……」,维多利加缓缓地抬起头。

  「你这笨蛋!」

  「你……你说什么!维多利加你才是笨蛋!」

  「哦?」

  「笨蛋!笨蛋!笨蛋!你这笨蛋!」

  「好,好了看着吧,就用你那呆呆的野兔子眼睛!」

  于是维多利加念叨着。随后用她那小小的胖乎乎的手移动着象棋盘上的怪女神棋子。

  「首先是这里。」

  维多利加将女神棋子移动了两格。

  轻风拂过,吹动着维多利加如丝巾般漂亮的银色长发。一弥漆黑的前发也随风轻轻地晃着。

  随即——棋盘响起了「吱嘎」的声音。

  维多利加歪着脑袋,一弥也注意到了,带着认真的表情观察着棋盘。

  轻风再次吹起。维多利加纯白长裙的褶边也随之鼓起,飘动着。

  风卷起一片绿叶,落在二人附近。

  「好,下一步是这里。」

  维多利加再次移动棋子。

  于是……

  ——吱嘎

  声音再次响起。

  「啊,原来如此,这是……」

  一弥点了点头。

  看起来,女神棋子每次经过的格子会自动下沉5厘米左右。现在只有走过的两个格子下降了,这样哪里通过了,哪里没通过就一目了然了。

  维多利加继续移动棋子。

  「这里!……这里。这里!接下来是这里。然后再回到……这里。这里!」

  ——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

  01

  维多利加小又胖的手指不停地移动着棋子,棋盘就会不断响起声音,随着声音格子也在不断下沉。

  不久后女神棋子就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这里!好了,这样女神就把棋盘上所有格子都走了一遍,旅行结束!」

  …………吱嗄!

  最后的格子伴随着吱嗄声沉了下去。

  维多利加放开女神棋子,得意地看着一弥,像是在求夸奖一样,拼命耸起纤细的肩膀。一弥点了点头,坦率地表示出钦佩,于是维多利加的脸颊稍微放松了些。

  随后就像刻意想要隐藏这变化一样,深深地低下了头。

  风再度吹起。

  一弥抬起头,漆黑的前发随着夏日晨风轻摇。庭院里弥漫着树上花朵的清香。此时,两人面前的玄关大门响起了咚、咚、咚咚……的沉闷声音,左右摇晃着打开了。

  一弥吃了一惊

  「哇,这门真的打开了!」

  「无聊的把戏而已。」

  「嘛嘛,总而言之先进去吧。大功一件哟,维多利加,或者说布鲁克林的第一毒舌家?那么,我们去问问房主,有什么家具可以分给我们吧……」

  一弥说着和维多利加并肩站在玄关门前。

  沉重的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一条漆黑质朴的走廊。

  随后在走廊的正中央……

  一个穿着旧长裙的老妇人站在那里,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相貌颇为特别。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能看出她和玄关的女神像颇为相似。她手上挥舞着一个黑色的羽毛掸子,沉默地看着一弥这边。

  随后她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说道——

  「哦……将那扇门……『打开』的……?」

  那声音几近嘟囔,随后老妇人将掸子放下

  「我在这里住了五十年……直到今天为止……不,不不不,我不知道。」

  维多利加和一弥一并发出「嗯?」「呃……」的声音面面相觑。

  夏天清晨的风沙沙地吹过,轻轻地摇动两人银色和漆黑的头发。

  「没想到那扇玄关门……会『打开』……活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一直是从里面的出入口出入的……没错,这个家是由我亡故的丈夫所建,他不仅是个建筑家还是个园艺师……」

  黑衣的老妇人名叫基库夫人,在布鲁克林生活了五十年。丈夫在去年亡故,于是她成了寡妇。她弯着腰慢慢地走在走廊上,同时和他们两人说话。

  「原来如此,即使建筑家也是园艺师啊,恐怕还是个恶作剧大师吧。可是他人已经不在了。」

  维多利加低声说道,老妇人也低声回道「是啊……」

  随后转过身来面对着一弥。

  「椅子的话……倒是有很多的……就给你们两人一人一张吧……。话说回来……最近……都没怎么到外面去过……。毕竟我都算是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了……。呐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新闻吗……那个…….」

  一弥停下脚步,认真想了一会儿。

  随后, 一弥将超高层巨塔<天启>的爆炸事件 ,围绕租借布鲁克林桥展开的拳击冠军战,然后还有在《公路日报》听到的幽灵目击事件等事徐徐道来,老妇人津津有味地听着。

  一弥忽然想到了早晨收音机里播报的新闻, 说道「还有呀, KID&什么什么银行强盗团……」,听到这老妇人发出「哎呀」的惊叫声。

  「<KID&达塔尼亚兄弟会>!好怀念的名字啊!」

  「那么,夫人你也知道强盗团的事吗?」

  「那是当然……!在当时的女孩子中强盗团可是有着超高人气呢……。Pub、public,呃……是什么来着……?我的朋友甚至为此还组成了一个追星团……每天翘课去银行门口等着呢……。以前这强盗团就这么有名,哪怕只看一眼就好……。你们相信吗……?」

  「不,不。」

  「听说那个强盗团是娃娃脸白人KID和黑人美男子达塔尼亚的组合……。似乎还有女性成员……?那个,这是我朋友跟我说的……粗鲁的达塔尼亚会拿着机关枪扫射呢……」

  老妇人用掸子模仿着达塔尼亚开枪的姿势,不过由于腰弯过头了,发出「痛痛痛……」的声音后停下来了。

  「而KID就非常绅士了……他会将女人和孩子引导到一边。那个……是在明尼苏达州的银行吧……他还使出了『躲在这里哟,小兔子们』的眼色……女孩子们纷纷为此『呀!』地尖叫呢,甚至还有当场昏迷的…….」

  「使,使眼色?」

  一弥非常吃惊。

  老妇人带着微笑点了点头。

  「是的,据说那些都是身世复杂的孩子,他们小时候……应该是在中西部的乡下城市一起长大的吧……啊,那边是窗户!小哥小心一点,会掉下去的!」

  「咦?窗户?掉下去?」

  一弥打开了走廊里的一扇门,一只脚都已经踏了进去。听到老妇人的话后慌忙收回了脚。只见门那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后庭。而脚下就是一块小而深的池塘。如果就那样开门直接向前走的话一定会掉进池塘里的。

  「这座房子呀,看起来像门的其实都是窗户……然后,看起来像窗户的其实…….」

  「是真正的门,对吧?」

  随后维多利加开心地小声嘟囔道——

  「虽然说已经不在了,但还真是个大意不得的建筑家呢。」

  一弥半信半疑地把门右边那扇五十厘米左右的正方形窗户打开。

  于是……真正出现了隔壁的房间。

  老妇人「哟嚯」一声从窗框爬进了隔壁房间,嘟囔着「就是这样……进来的……这都是日常了…….你们相信会有这么奇怪的家吗……?」然后一副早已习惯了的样子消失在隔壁的房间。

  维多利加和一弥对望了一眼,然后维多利加在前,一弥在后爬过了窗框。

  「哎呀。」

  隔壁的房间又是另一番景象。

  天花板上倒吊着很多木制长凳,地板上则装着上下颠倒的吊灯。左边墙壁的书架上,书也是上下颠倒地摆放着。整个房间看上去就像天地翻转一样。

  一弥惊讶地四下张望,而维多利加则饶有兴趣地在房间里四处走动,随后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快速靠近右边的墙壁,一弥也跟了上去。

  只见几张黑白照片贴在上面,「那些照片呀,是我贴上去的……」老妇人说道。

  三人注视着那几张过去的黑白照片。

  一张拍的是森林中的黑发少女和金发青年,少女穿着旧式的漂亮礼服,青年则穿着移民式的破旧衣服,骑着自行车。他们背后郁郁葱葱的绿色森林,又深又浓地笼罩着他们。

  老妇人眯起了眼睛,

  「这个是……我丈夫亚瑟年轻时候的样子……我丈夫他……那个时候的年龄也就和你们差不多,我也不过是个孩子……但贫穷的亚瑟是我的初恋…….后来我被赶出家门,和他结婚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个地方是哪里?」

  「是曼哈顿岛中心的巨大城市公园——中央公园(central park) 吧!」

  维多利加指了指少女的面容,

  「唔……跟玄关的战斗女神的脸很像呢,你就是那女神的原型吧?」

  「嗯,那张脸是……年轻时候的我……中央公园也有一尊一样的女神像,不过那个要大的多……」

  维多利加指着下一张照片。

  「那这位是你的儿子吧……?」

  刚才的少女已经长大成人,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

  「没错,那是我的独生子埃德加……他和我丈夫很像,是个有点奇怪的孩子……」

  维多利加「唔……」地应答道,同时点了点头。

  然后环视着房间。

  她仰望着左边一整面墙的书架,陷入了沉思。

  古老的书本上下颠倒地摆放在书架上,每本书的书脊上都写着『凯尔特·project』,代表卷数的数字也一并写在书脊上。把其中一册拿出来后,就出现了一个几厘米的空洞,维多利加凝视着空洞部分。

  老妇人注意到维多利加这边,随即说明道。

  「那边那些厚厚的书呀,是去年我儿子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个……THE BOOK OF……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维多利加望着书架,带着一副复杂的表情吸着烟斗说道

  「这个书架上摆放的是古凯尔特的书籍,房子的名字也叫<DRUID HOUSE>」

  「嗯……」

  「这么来看您丈夫是爱尔兰移民吧?」

  「没错……他一直为自己是爱尔兰的古凯尔特末裔而骄傲,还是个传统的……与众不同的男人……经常为自己别出心裁的想法而自豪……」

  「看看这座房子就知道了。」

  老妇人说着「对吧……!」点了点头。

  「我丈夫他……从事建筑和园艺方面的工作……,他的作品至今保存在纽约市的摩天大楼里……伴随着死者的气息……车站、公园、旅馆、图书馆…….我丈夫的建筑是很有人气的……」

  老妇人嘟囔着,随后忽然记起了什么。

  「哎呀,你们……需要什么东西呢?」

  「那个……椅子。」

  「那隔壁的房间有很多呢。」

  老妇人点了点头,随后按下了书架旁的某个按钮。

  书架咚咚咚地响起了沉闷的声音,向左右两侧打开。一弥「哇!」地跳了起来。

  书架深处就是下一间房间,这个小房间的装潢极其普通。但里面堆满了椅子、书桌、柜子等家具。

  「这些都是我的收藏……收集了世界各地的家具,看着它们感觉就像旅行一样。但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就把它们送给有需要的人吧……」

  「这个不错!」

  维多利加指着背靠在角落里的一张椅面和靠背都是三角形的古木椅子,突然说道。随后轻轻坐到了上面。裙子下摆的褶边在椅子上轻轻飘了起来。维多利加低着头,看上去非常高兴。

  老妇人轻轻地笑了。

  「那个是非洲女王的椅子哟……很棒吧……?小哥你想要……?」

  「啊,好!」

  一弥犹豫了一阵子后,选择了一张椅面和靠背都是帆布衬垫、实用的朴素靠背椅。

  一弥两只手各拿着一张椅子,说着「非常感谢」向老妇人辞行。老妇人边走边聊。

  就在这时房间的一角,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沙沙沙的声音。

  ……一弥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一个破旧的大柜子上排列着三十多个牛奶瓶。仔细一看,每个里面都装着钞票。

  一弥窥视着最前面的瓶子。

  「里面有一张一美元的钞票。」

  听到这个声音,维多利加也停下脚步瞥了一眼。 瓶子里装着一张旧钞票。

  「嗯。因为这张纸币的背面是绿色的,所以新大陆的人们都把钱称为『绿背』」

  维多利加嘟囔着,又迈开步子。然后……停住脚步,笨拙地向后退,仿佛马上就要摔倒似的,缓缓走了回来。

  她指着旁边的牛奶瓶说到

  「1美元纸币的正面是首任总统华盛顿的脸,旁边的纸币是谁的脸?」

  一弥也跟着「啊」了一声看着。

  左边的瓶子里装着和一美元纸币设计一模一样的纸币,背面也是绿色的几何花纹。但是画在正面的脸是……一个戴着礼帽、留着络腮胡子、鹰钩鼻的男子。 肩膀很宽,体型健硕,嘴角带着笑意……

  老妇人走过来,点头说到「那是<殖民地纸币>……!」

  维多利加说到「原来是这样啊!」一弥一脸茫然,她摇着烟斗说:

  「很久以前,上个世纪中叶的事情,久城。旧大陆的列强推进了非洲和亚洲的殖民地化。接着,新大陆也在东南亚增加殖民地,占领夏威夷……而且各国陆续制作了只有在殖民地土地上通用的纸币。虽然<殖民地纸币>曾经发行过很多种,但后来逐渐被淘汰……现在只是一张纸。」

  老妇人也看着牛奶瓶说

  「没错……。收集纸币也是我的兴趣爱好。不管是普通的钱还是现在不能用的钱,都是这样装在瓶子里装饰……。」

  维多利加说着「嗯……」,从嘴里抽出烟斗,

  「可是这个戴着礼帽笑嘻嘻的男子是谁呢?那张脸我没见过。我听说<殖民地纸币>的图案大多使用当时的金融界和政界大人物的肖像,所以我可以推测应该是其中的某个人。」

  「不知道是谁……」

  老太太歪着头,随即拍了拍手说:

  「哎呀!这位先生……我记得是……金融王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第三代当家……你看,18世纪罗斯柴尔德家族在德国创办了世界上第一家银行。他们掌管着旧大陆的金融界……他们后来搬到了新大陆,也统治了这边的金融界……现任家主应该是第五代了……」

  她仔细地看着瓶子,说:

  「虽说是<殖民地纸币>,不过……看纸币上的脸……罗斯柴尔德三世好像很得意。现在的第五代绝对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虽然是新大陆无人不知的金融王,却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但是两代前的肖像威风凛凛地印在钞票上……」

  一弥突然喊道:「啊,对了!」。他把手伸进口袋里,从钱包种拿出一张纸币。

  「夫人,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这个送给您……」

  这是我今天早上从手提箱里拿出的东洋岛国的钞票。上面印着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留着络腮胡、表情严肃的东方男人的脸。老妇人两眼放光,大喜过望地说:「哇,好棒啊……。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可以给我……?真的吗?」。

  为了感谢一弥把纸币送给她,她又给了一弥他们,她年轻时候穿的漂亮绿色迷你裙,和一辆旧的黑色的自行车。

  还有他们最初发现的那张一美元纸币。

  「比起那些稀有的纸币,你们现在应该更需要这个吧。」

  说着她把纸币递给一弥。

  (一开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幸好遇到的是个和蔼可亲的房主。)

  一弥多次道谢之后,带着维多利加,抱着一大堆行李离开了 <DRUID HOUSE>。

  3

  晴朗的夏天早晨。

  这里是布鲁克林的蔓越莓街(Cranberry street)入口的拐角处。

  街道上,公寓像可爱的迷你模型一样,盛开着粉红色花朵的林荫树在街道的左右绵延着。在入口处看见曼哈顿岛后,很快就能到达布鲁克林大桥。东河水光潋滟,平稳地在桥下流过。渡过桥后的对面,曼哈顿岛的巨大摩天楼就如海市蜃楼一般遥远地矗立着。

  街道入口的拐角处有一家黑白的雅致咖啡馆。

  正值早餐时间,附近的客人都聚集在咖啡馆里,非常热闹。他们都穿着黑白相间且厚实的犹太民族衣裳,戴着黑色帽子。男人们都有着长胡子,打扮也非常传统。女人们也都穿着厚实的黑色服装。

  使用中的圆桌和椅子在街道上乱糟糟地摆成一团。桌子上放着轮胎面包、牛奶、鸡蛋料理、炖菜、果酱和黄油等各种食物。

  一位年长的客人打开报纸后说道——

  「哎呀哎呀,KID那家伙越狱了呢」

  听到这番话,其他桌的老年人一齐回过头来,争先恐后的说。

  「咦?还活着吗?不是说四十年前就死了吗?」

  「最后怎么样了?」

  「看呐,就跟以往一样做了个超华丽的预告,用飞机云在空中写出『联邦储备银行哟,乖乖洗干净脖子等我来抢!KID』的宣战通告,随后在银行发生枪击战,血流成河……」

  「哎呀哎呀,只有主谋KID还活着呀,不过也要被关个百来年吧?」

  「达塔尼亚那份野性真是太棒了!死了什么的……」

  「我是KID派的呢,他的笑容很让人心动呢。」

  「不过,为什么只有那个时候突然失败了呢?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吗?」

  「是呀……」

  「玛莉亚也是个美人呢,还是他们的女性成员,那性感的裙子真是超赞。」

  「已经有一个女人了吧……就是那个丘比特,很可爱的孩子呢……」

  「有的有的!」

  「嗯……可是,KID现在越狱到底是打算干什么呢?」

  「那种事不是明摆着的吗,一定是要再次……」

  一阵微风吹过

  一个人合上报纸,兴奋地说道——

  「……做回银行强盗的老本行呀。<Public Enemy No.7>终于要回归纽约了!」

  「咦?」

  「不过就他一个人要怎么做?达塔尼亚、玛莉亚、丘比特都已经不在了吧……」

  「或许会有新伙伴……?」

  原本在桌子上吵嚷不休的客人们,突然一起闭上了嘴。

  「哦呀?」

  「噢噢?」

  「哎呀!」

  从蔓越莓街(Cranberry street)的街角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有绿色和黑色的什么东西从众人眼前掠过。

  衣襟处装饰着粉红色花蕾的绿色迷你裙,让人联想到浓密的森林。混杂着绿色缎子和粉红色玻璃纱的豪华五层荷叶边蓬松地鼓起。小小的脚上穿着装饰着蔷薇刺绣的绢制长筒袜,粉色的高跟鞋闪闪发亮

  那是一个身高140厘米小个子,一头漂亮的银发在风中飞舞,如同美丽的人偶一般的生物。她细长而清秀的翠绿色眼睛不停地眨着。眼睛下就是她小巧精致的鼻子和光润的嘴唇。头上戴着的粉红色缎带小帽子,精致的就如同点心一般。

  这样一个古今罕有的美人,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一辆黑色的老旧自行车后座上。

  前座上是一个东洋青年,他漆黑的前发在风中飘摇,和头发同样颜色的眼瞳闪耀着认真的光彩。他戴着一顶有点年代的帽子,穿着古旧却保养的很好的长靴。左手是他留学生时期就开始使用的包,右手紧紧握着车把,单手骑着自行车。

  铃铃……

  伴随着清脆的铃声,二人乘坐的黑色自行车从咖啡馆前经过,向着布鲁克林大桥骑去……

  「蔓越莓街(Cranberry street)有那样的住户吗?」

  某个人代表大家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的疑问。

  但是没有人回答,大家都在惊讶地目送着那辆自行车远去。

  这时从管理员女孩咖啡馆里探出头来,她留着一头红色短发,满脸雀斑。插嘴说到——

  「是昨天晚上……咕咚咕咚note……搬来我住的那栋公寓……四楼的!」

  注:咽东西的声音

  「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孩子呀?还真是奇怪的移民呢?」

  其他的客人都害怕的面面相觑。

  管理员女孩所在圆桌旁,还坐着刚才卖牛奶的大姐姐和和与管理员很像的红卷发卖面包的女子。两人也点了点头说道——

  「那个女孩子似乎是出身于苏瓦尔王国,话说回来,她绝对是贵族吧……大概。那样高贵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另外,那个男孩子是来自东洋的一个小岛。那个孩子呀~超级可爱呢~」

  其他客人面面相觑。

  「哦……」

  「嗯……?」

  管理员边吃着煮鸡蛋边说道——

  「总而言之,请多多关照我家的房客了,有什么在意的事的话就跟我说好了」

  于是客人们接受地点了点头。「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既然是你们那的住户,应该就可以放心了……吧?」「……嗯」。说完后他们再次享受起面前的车轮面包、煮鸡蛋、松软的犹太奶酪蛋糕等各种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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