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愚者们的学园祭 第一章 魔女狩猎祭

  ***

  在郊外的林径之间,一根孤伶伶地伫立于路旁的路灯底下,有两个人正针锋相对着。

  其中一人是对魔导学园的学生,另一人则因周遭环境昏暗的缘故而无从辨别。

  「总算把你逼入死胡同了吧,梅菲斯特费雷斯!」

  少年对闪烁不止的路灯下方释出浓烈杀意。

  也由于路灯闪烁频率过于剧烈的缘故,导致站在路灯底下的人物轮廓显得模糊不清。

  甚至看不出对方究竟是男是女。只是不知为何,少年却下意识地明白到那名人物笑得十分开心。

  「你也只剩下现在还可以在那边开怀大笑了……我要亲手替同伴们讨回血仇!」

  少年的手枪始终瞄准前方,他一步又一步地缓缓逼近对方。

  可是人影仍旧不改脸上的笑意。对方还配合着萤光灯的闪烁节奏,渐渐扬起嘴角勾勒出笑容。

  「——血仇?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跟你不是挚友吗?」

  一道声音响彻了黑夜,那是一道彷佛音量强弱完全失控走样,显然非比寻常的嗓音。

  少年顿时眉头深锁,加强了抵住扳机的指尖力道。

  绝不会偏差。在这种距离下,必能准确贯穿心脏。

  少年咬紧牙关并开枪发射子弹。

  少年击发的子弹不偏不倚地笔直击中人影的左胸口,也就是心脏所在的部位。

  人影微微一晃,彷佛坏掉的人偶一般屈膝,就此颓然趴倒在地。

  少年挨近察看,用脚将尸体拨翻成仰躺的姿势。

  同时,持续闪烁不停的路灯灯光,明确地照亮了尸体的相貌。

  少年的表情,瞬间因哀伤而扭曲变形。

  「……唔,可、恶……!」

  少年与这具尸体,本是同甘共苦、独一无二的挚友交情。

  「我已替你……报仇雪恨了……你就放心地安息吧。」

  少年为了替死不瞑目的尸体阖上双眼,而伸出手掌轻触其眼睑。

  直到尸体突然采取行动,一把抓住少年手腕的瞬间,少年才惊觉自己的行为简直是大错特错。

  「什——么!?」

  少年还来不及表达出惊愕之情,尸体已抢先一步霍然起身。

  目睹挚友相貌逼近自己眼前,少年脸部表情瞬间为之一僵。

  「真是太可惜了喔喔喔喔喔喔!」

  「……我明明已经破坏掉你的心脏了!」

  「啊哈!啊哈哈哈哈!」

  只见尸体表面伴随啵啵声响剧烈起伏。

  数秒过后,少年经由对方左胸口的弹孔,确认到对方的心脏依旧噗通噗通地正常跳动,依然存在的骇人事实。

  「你移转了……内脏的位置吗!?」

  「心脏在右边~~真是庆幸我及时动用了那张相当珍贵的符咒啊。好险好险。」

  迅速察觉到形势完全逆转的少年,立刻举起枪口抵住敌人的额头。

  「咿——叽——————————!」

  下一瞬间——发出悲鸣的竟是少年。

  一阵不成声音的哀嚎,响彻夜幕笼罩的林径。

  同一时间,原本抓住少年手腕的尸体,则是宛如断气一般颓然趴倒在地。

  在闪烁频率变得更加剧烈的萤光灯照射下,少年就这么双手抱头,身形踉跄地徘徊于林径之间。

  「咿、咿咿咿、不、不要、快给我滚……不要进入、进、进入、进入、进入我的头脑——!」

  舌头擅自卷动,少年的口齿变得模糊不清。

  「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唔!」

  只见少年又哭又笑,完全无法自行控制脸颊痉挛的症状。

  「不要——办不到——快住手啊——办不到啦——」

  语调开始产生变化。少年的嘴巴不听少年意志使唤自行张开、思绪急远变动。

  自眼睑潸然滑落的大量泪珠,如同是少年的魂魄化身一般。

  「救命啊——就跟你说办不到了啦——没用没用——不要抹除我——你愈是硬撑,就只会换来愈大的痛苦唷?」

  当这句近似死亡宣告的台词从自己嘴里倾泄而出之后,少年放声大叫: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哇哈哈哈哈哈哈!——呜哇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连临死前的哀嚎都被遮盖,只余笑声支配着肉身。

  少年任由嘴角如同飘浮于夜空的上弦月一般高高扬起,放声大笑了一段时间。

  萤光路灯的光芒完全消失,黑暗悄然降临。而在黑暗之中仍旧边在地上打滚边狂笑不已的少年,突然毫无前兆地收起笑声。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拍掉沾附在身上的沙尘。他那看似自然的举动,却与先前截然不同,显得格外沉着。

  嘴角则依然残留着那抹有如上弦月的笑容。

  「人类这种生物啊,为什么在临死之前总是会喊着要找妈妈呢?」

  少年语带轻蔑之意,任凭两排牙齿喀喀作响。那种近似恶魔般的神态,彷佛就像是有其他东西占据了他的身体一般。

  此时,少年突然收起讪笑神情,转头望向草木丛生的黑暗处。

  有一道人影伫立在黑暗之中。是一名身穿宛如可以照亮黑暗之纯白衣裳的美丽女性。她的双脚显然远离地面,微微飘浮于半空中。

  「……哎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钻进少年体内的不明存在,出声询问女性。

  女性深深地阖上双眼,无声无息地飘移至那个不明存在的身旁。

  在女性移动后,彷佛绒毯般铺满地表的落叶像是受到夜风吹拂似地翩然飞舞。早已枯干的这些落叶,竟在飘向天际的同时,缓缓变为生意盎然的青翠绿叶。

  那是一幕宛如女性将生命赏赐给这堆落叶般的神秘光景。

  她那充满慈悲的身影,蕴含着一股纯洁无垢、是堪用圣女一词来加以称呼的圣洁气息。

  女性来到不明存在的眼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

  「久违了,梅菲斯特费雷斯。」

  女性以澄澈得令人不寒而栗的嗓声,唤出那个不明存在的名字。

  而被称作梅菲斯特的存在,则是瞬间皱起眉头。

  「内部的家伙有何贵干啊?如果是来欣赏本人用餐的场面,那我会要求酌收参观费唷,鹅妈妈。」

  梅菲斯特乐不可支地发出了『嘿嘿嘿』的窃笑声。

  名唤鹅妈妈的女性,转眼察看横躺在他身旁的尸体。熟知梅菲斯特魔法的她,因发生在此地的可怕惨剧而微睁双眼。

  她以红宝石般的美丽瞳孔瞪着梅菲斯特。

  「……太污秽了。同样身为魔女,我蔑视你的存在。」

  「我就把这句话当作是赞美收下罗。废话少说,快点说出你亲自前来的理由吧。」

  梅菲斯特丝毫不以为意地反问。鹅妈妈也立刻切入正题。

  「你应该晓得召唤英雄强袭,以及阻止二阶堂真理泄露情报等两次作战均以失败告终的事实吧。」

  「嗯,当然知道啊。你以为我是谁咧?」

  「那我便直说了。除了凶煞以外,你也必须为作战失败负起责任。」

  她的声调虽然柔和,然而言词的意含却是毫不保留地谴责着他。

  「这两次作战原本照理说是要由你与凶煞联手出击才对。由你负责扰乱,凶煞再伺机发动强袭……原先应该是这样安排才对。」

  「有这回事吗。」

  「倘若你们两位能够携手合作的话,根本就不会招来这样的结果。」

  周边草木听见鹅妈妈的声音,展现出微微晃动的反应。

  理解鹅妈妈特性的梅菲斯特,即便目睹草木的躁动反应,内心仍旧没有产生动摇。

  「……我跟那个男人打死都不可能携手合作啊。在战法方面固然有类似的地方,但我俩的本质实在相差太远了。那个男人无法容忍我的立场,我也对那个人的处事态度感到恶心透顶。」

  「话虽如此,这也不能当作你不与总部进行联络,迳自变成失踪人口的理由。我的任务是查明你的下落,并将你带回总部。纵使解读成我将使出强硬手段达成目的也无妨。你就把这当作是你放弃任务所应得的惩罚吧。」

  草木更加剧烈地躁动,然而梅菲斯特依然无动于衷。

  「放弃任务?」

  尽管被晃动不止的草木团团包围,梅菲斯特还是从嘴唇缝隙之间吐出长长的舌头。

  「我仍然很顺利地在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解放禁忌区域……这是我的任务没错吧?」

  面对面的两人任由视线隔空交错。

  路灯的萤光灯管突然再度频频闪烁不止。梅菲斯特的脸庞则配合灯光闪烁的节奏逐渐被阴影吞没,轮廓缓缓消失不见。变得再也分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只要由我亲自出马,别说是整垮异端审问官,就算要占为已有也不成问题。如此一来,自然能够轻轻松松地解放被囚禁在禁忌区域的魔女们。」

  「…………」

  「我也很想取回我自己那具被保管在禁忌区域里头的躯体啊。既然跟你们的利害关系一致,想也知道我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弃任务嘛。」

  听在鹅妈妈耳中,觉得他这番话并非谎言。

  「只管睁大眼睛……好好欣赏人称恶魔的我的作战手法吧。」

  别名梅菲斯特费雷斯的魔女,连其存在的本身都是一团谜雾。

  因此,他也并未被登录于异端审问官的危险指定名单当中。他只是一个风声、一则谣言、一篇故事。一名任谁都会如此形容的传奇魔女。

  恶魔。他(她)的庐山真面目,就连她本人都不得而知。

  ***

  被白色墙壁四面环绕的药师医院楼房。或许是因为药物气味格外呛鼻的缘故吧,哮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

  哮露出有点紧张的神色,顺着白色走廊往前走。

  由于病栋位在学园内,因此他身上仍穿着学生制服,不过双手却捧着一束花。

  「三〇六……三〇六……有了。」

  从尽头一间一间数着位于医院三楼的病房,总算找到目的地。

  住在三〇六号病房的病人,是在锦标赛袭击事件爆发之际,被学园救回的吉水明复制人。打从事发至今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明的意识却尚未恢复清醒。

  据传复制人的身体比一般人来得更加虚弱,但哮也不太清楚个中详情。

  (今天京夜是否也会来探望她呢……)

  就在准备举手敲门之际,哮稍微迟疑了一下。

  根据接待处的药师所书,京夜似乎每天都窝在明的病房,一直盯着她直到太阳下山才肯罢休。上次前来探病时,哮也同样看见了在明的病床前方低头不语的京夜。京夜遭凶煞贯穿腹部后,因为被倒塌的管制塔残骸压个正着,而不幸失去双腿。

  哮怀着难以释怀的郁闷心情,伸手轻敲病房的房门。

  或许是为了使空气流通而打开窗户的关系吧,在拉开房门的瞬间,一阵舒适的微风轻轻掠过哮的脸颊。

  简素的病床及干净的床单,加上随风摇摆的窗帘。这一切都跟上次来时完全相同。

  「……咦?」

  然而,病房内却不见明的身影。帮助她维持生命的医疗机械也全都消失不见了。当然京夜也不在,三〇六号病房已变成一间完全净空的房间。

  会是更换病房了吗?哮是因为听说明的病情比先前来得较为稳定,这才立刻赶来探望,不过看样子似乎是挑错时间了。

  此时,手表型装置接收到一则发送给全校学生的通知。

  哮按下小型液晶萤幕的按键,小型投影装置随即投射出立体影像。

  满脸诧异的哮贴近一看,只见……

  【这是来自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的紧急联络,向各位报告对魔导学园即将正式举办『魔女狩猎祭』。本日第一节课临时改成全校集会。请全体学生至综合体育馆集合。】

  「……魔女狩猎祭?」

  哮一边感到诧异,一边独自微微侧头。

  『魔女狩猎祭』源自中古时期的丹麦地区,是一种将稻草人当作魔女加以焚烧,乍看之下相当骇人的祭典活动。由于当时是魔女横行霸道的黑暗时代,因此似乎具备着较为强烈的驱魔意义。

  如今是冬至。而由这活动原本应是在夏祭时分所举办的特色来看,也可得知对魔导学园的魔女狩猎祭,只不过是一场借用其名义的祭典活动罢了。

  内容说穿了,其实就是随处可见的寻常学园祭。

  「——诸位,很抱歉突然召集你们来此!长久以来废止的魔女狩猎祭,这次终于正式敲定于本年度重新举办了!这是一项为了学生而举办的传统活动,希望各位都能一同感到开心!」

  在讲台上爽朗地发表宣言的人,是对魔导学园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长,天明路礼真。

  金发碧眼、端整的五官,再搭配一张爽朗的笑容。是一名倍受女同学们欢迎的好青年。

  「当然啦,会决定重新举办自然有其理由。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直到最近,这间学园已开始成为魔女们锁定的目标。大众媒体也频频针对异端审问会及我们缺乏危机意识的事实加以抨击。而从很久以前便再三呼吁校方重新检讨制度的声浪,如今也变得更加强烈。但是,我对这间学园的教育方式完全没有疑问。因为我认为唯有在实战下学习到那种敏锐的感觉,才能够获得异端审问官这个重要的职务。」

  虽然多少有点夸大其词,不过礼真仍然神情诚挚地对齐聚于体育馆的所有学生侃侃而谈。

  「相信大家也一样,无法忍受我们所付出的努力遭到否定。因此我才想设法重新举办这项活动。据说这项传统活动,在过去可是深受一般民众喜爱。换句话说呢,这有点像是想要藉此改善世人对我们的印象……就算各位觉得这种想法过于肤浅而取笑我也无妨喔。」

  看见礼真面露难为情的笑容,女同学们纷纷发出尖叫声。

  「个人觉得偶尔过过跟其他普通学校相同的学园生活,应该也无伤大雅。各位认为呢?请各位助一臂之力好吗?」

  他这番爽朗的发言,引来女同学们一阵鼓掌叫好。

  然而其他学生们的反应就不怎么热络。倒也不是因为他们对受女同学欢迎的礼真心生嫉妒,而是由于他们觉得学园祭只不过是一场无聊的余兴节目罢了。

  不同于模拟战锦标赛,学园祭没有积分可赚,因此其他人提不起劲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反应。这原本就是个因为参与的学生人数太少,而在三年前宣告废止的活动。挤满整间体育馆的全校学生当中,有一大半都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魔女狩猎祭吗……听起来真刺耳。」

  站在哮右边的真理面带不悦神情这么说道。

  人在哮左边的斑鸠,则是一边任由薄荷棒棒糖在嘴里滚动,一边探头对真理说:

  「本质就只是普通的学园祭而已啦。那个人不是也说就跟普通学校办的活动没什么两样吗?」

  「是吗?如果只是普通学园祭的话,那我就有点感兴趣罗。毕竟我完全没有经验啊。」

  真理换上显得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说道。

  哮看着表情千变万化的真理,一边让心情放松至恰到好处的境界,一边抬头看着讲台。

  「并非由学生会主办的活动还满罕见的不是吗?照理说像这类活动,应该会是由学生会长或理事长策划举办吧?」

  哮一脱口说出内心的疑问,斑鸠随即抽掉嘴里的薄荷棒棒糖加以回答。

  「理事长因为针对Alchemist公司展开强制搜查,目前正率领魔女猎人四处奔波中。至于学生会长嘛……草剃你也晓得吧?想也知道铁定会嚷着『真是麻烦透顶了啦』而不肯筹办什么学园祭嘛。」

  「……也是啦。但我还真不晓得原来我们学校也有所谓的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呢。就连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我也是头一次见到就是了。」

  「我记得他是上个月才刚从分校转过来的转学生。据传他原本是分校那边的学生会长,我猜他八成打着藉由复兴魔女狩猎祭来打响知名度的如意算盘吧。尽管长得一副讨人厌的嘴脸,但总比会长出面举办来得好吧?」

  经斑鸠这么一说,熟知现任学生会长人格特质的哮也只能苦笑以对。

  对魔导学园的学生会长名叫星白流,是二年级生。有着一头如同火焰般令人印象深刻的鲜红秀发,个子又很娇小的她,却是一名兼具漫不经心、放任及自甘堕落等三种人格特质的怪人。

  由于她向来习惯悠哉地微眯双眼,一派马虎地对着全校学生讲话,因此总是会搞得连听众都跟着失去干劲。为人或许不差,但却是个连不可靠的哮都觉得很不可靠的人,所以哮也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她会被选作学生会长。

  但她同时也是倍受敬畏,甚至被一小部分学生称作『小小理事长』的角色。不过哮并不太清楚这方面的详情。

  而或许是想起有关学生会长的事情了吧,只见斑鸠边把玩发梢边叹了口气。

  「我最不擅应付那种不晓得到底在想些什么的人啊。」

  「这算什么,同族间的互斥吗?」

  面露一抹窃笑的真理如此说道。

  「这间学园的领导阶层,个个都是狡猾的老狐狸啊。像那个学生会长,虽然风评给人一种不太可靠的感觉……不过呢,假如太过死脑筋也不好玩啊。要是换成像某人一样的家伙担任学生会长,我们学校铁定早已变成一间极端严格死板,跟战前旧日本军没什么两样的学园罗~~」

  真理语带轻蔑地讲出这段话之后,站在她右侧的樱花随即一肘轰向真理的心窝。

  真理登时发出一声不堪入耳的『咕喔』悲鸣,痛得蹲了下来。

  「你说谁死脑筋啊?」

  「……这、这吐槽的力道……也太重了吧……!」

  「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习惯。我在攻击时总是会自然而然地瞄准要害下手。」

  「你刚刚很明确地说是『攻击』对吧!?别瞄准要害啦!或者该说别攻击我啦!」

  「吵死了。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嘛。谁叫你的心窝刚好长在那个位置,不能怪我。」

  「全世界所有人的心窝都在同一个位置好不好——!」

  两人一如往常地开始(使劲)互捏脸颊,一旁的哮则拚命地劝阻她们。

  哮总觉得自己最近愈来愈像是一名养了好几只猛犬的饲育员。当然啦,在这场鸦雀无声的集会上大吵大闹的,就只有虾兵蟹将小队,以及对着执行委员长发出欢呼声的女同学集团而已。

  「怎么了怎么了,对这项活动感兴趣的就只有女同学跟那几位一年级生而已吗?好啦,我也明白你们都很精打细算,所以呢!这边有个好消息要送给渴望赚取积分的各位。本届魔女狩猎祭添加了一项别出心裁的全新点子。」

  礼真一边抱怨,一边露出得意笑容。

  而大概是对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产生些许兴趣了吧,只见学生们纷纷抬起头来。

  礼真得意洋洋地指着学生们,如此高声宣布。

  「努力赚钱吧!然后只要把钱上缴给学园,你们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挤满学生的体育馆顿时一片哗然。

  礼真取下安装在脚架上的麦克风,开始说明活动的新体制。

  魔女狩猎祭特例制度。要求各小队分别推出某种商品或展示品,向来自校外的一般访客收取特殊货币作为代价。而特殊货币收集愈多的小队,就能换取到愈高的升级积分。

  特殊货币的价值与一般货币完全相同。不过特殊货币是为了防止学生自费购买换取升级积分而采用的代币,必须至交换区才能用一般货币加以换购。

  而货币与积分的交换率为1万:1。未满1万均视作尾数无条件舍去,不会被列入积分计算当中。单纯来看,10万特殊货币的价值就等同于一项E级魔导遗产。

  当然啦,由于在这当中也有短短半年内便达成升级标准的强者,因此为了他们着想,也可以选择将特殊货币直接兑换成一般货币。

  经费由学园负担。然而不可或缺的商品或展示品全都必须由学生自行张罗。

  「——除此之外别无规定!只要不违反法律条文,基本上百无禁忌!尽情享受!努力赚取积分吧!这么有意义的活动可是绝无仅有的喔!」

  礼真大声激励所有学生。

  谁知学生们反倒陷入一片沉默,现场无人喧闹地欢呼。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强烈斗志,以及如同在黑夜中绽放凶光之豹目般的炯炯双眸,都明确地表露出众人的干劲。

  真要说的话,这反应也确实是相当符合这间学园的学生作风。不用参与小队活动也能赚取积分?连战斗跟搜查都可以省下?也没有生命危险?只要赚钱就能换升级积分?

  ——太侥幸了!

  众人均静静地散发出浓烈杀气。斑鸠则是相当傻眼地摇了摇头。

  「还真是一群单纯到极点的凡夫俗子啊。不愧是充满任务风格的学园,缺少诱饵就不肯轻易上钩呢。」

  「但是这样或许比较有趣,而且又能炒热气氛喔。反正你们的成绩是倒数第一,干脆就趁此机会海捞一笔算了。我也会帮你们一把啦。」

  真理边暗送秋波边如此说道,却见站在一旁的樱花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

  「……无法使用魔法的你大概也派不上用场吧。」

  「啊~明明在之前那场战斗中被我救了一命,亏你还讲得出这种话啊?更何况由于我在讨伐Alchemist公司的作战当中援护有功,因此我的魔法使用限制已经被放宽,你可不准说不晓得这回事喔?」

  真理坏心眼地用拳头抵着嘴巴,发出『嘻嘻嘻』的窃笑声。

  在那场战役结束后,真理的缚狼锁经过改良,赋予她动用少许魔法的能力。话虽如此,她并无法释出足以对他人造成危害的大量魔力,而且一旦未经许可便擅自架构攻击系魔法术式的话,缚狼锁将会不由分说地当场引爆。魔法限制总共分成五个层级,只要解除愈高层级的限制,真理便能动用威力愈强大的魔法。

  然而,有权解放缚狼锁限制的人——

  「哼,别忘了要是未经我核准便擅用魔法的话,你的脑袋就会当场开花。」

  ——唯有樱花及理事长两人而已。理事长相信樱花的责任感与对魔女的敌意,因此赋予她能够将缚狼锁解放至等级2的权限。

  「唔,啧……真搞不懂为什么不是由哮负责,而是交给你判断啊……!」

  「因为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炸掉你的脑袋。」

  「不要乱炸好不好!」

  「要是给燃料桶点一把火,我想必定会绽放出璀璨无比的亮丽火花吧。」

  「别没完没了地紧咬着那个难听绰号不放好吗!」

  无视于气急败坏的真理,樱花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

  「言归正传,我无法赞成所谓的魔女狩猎祭。试验小队制度是为了帮助学生成为异端审问官的试炼。用金钱换取升级积分,分明就是本末倒置。」

  「你这人到底有多死脑筋啊?该不会连那对形状漂亮到令人火大的丰满胸部,其实也像石头一样坚硬无比吧?」

  「少嘲笑我。既然你也是这间学园的学生,也差不多该认清事实了吧。这里可不是普通的教育机关。」

  「这点我当然知道。但你们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吧?就把这活动当成一次大好机会嘛。」

  「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大有关系好不好!要是你们被退学的话——」

  原本准备接着说出『那不就只剩我孤单一人了吗!』这句话的真理,顿时满脸通红地转移视线。

  斑鸠笑咪咪地斜眼看好戏,而樱花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心声,有点尴尬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总而言之,我认为与其参加什么魔女狩猎祭,还不如按部就班执行小队活动比较好。草剃,身为队长的你也有同感对不对?」

  「————」

  「…………草剃?」

  对他毫无反应一事感到不可思议的樱花,缓缓探头窥视哮的脸庞。

  瞬间——只觉一股寒意掠过背脊。

  伫立在她身旁的,是散发出比在场任何人更加强烈之杀气及干劲的草剃哮。

  「草、草剃?」

  樱花虽提心吊胆地试图伸手轻搭他的肩头,却被一股无须触碰亦能感受到的诡谲热气吓得连忙收手。连真理也不明就里地凝视着哮的可怕神情。

  奇怪。如此干劲十足的哮,可说是前所未见。

  「草剃诸刃流真传,草剃哮。因诸多个人因素,决定拿出真本领参加这场祭典!」

  突然被告知要召开作战会议,虾兵蟹将小队成员齐众于小队室。

  众人一弯腰坐到沙发椅上,哮随即交抱双臂如此宣布。

  听见这句突如其来的神秘宣言,樱花及真理同时转头向后讲起悄悄话。

  「呐呐,哮他为何突然脱口说出那句宛如战斗开场白般的台词啊?」

  「谁知道啊……我虽见过他情绪一激动就会变得判若两人的模样,但为何会挑在那个节骨眼……就算是为了赚取积分,但平常在他身上也感受不到什么干劲啊。」

  「谜团重重呢……我顶多只晓得他有个妹妹,以及穷得要命这两件事。所谓草剃诸刃流究竟是一门什么样的剑术?还有他在战斗中高喊技巧名称的举动也很莫名其妙。」

  「!我也时常这么觉得!我曾试着进行过多方考察,得到的结论为可能是用来提振自身士气,或者……」

  「……或者?」

  「单纯只是因为他本人觉得很帅气才大声喊出来也说不定。」

  「唔。不会吧,若是后者的话,虽然有点吓人,但就某方面而言也满可爱的就是了。」

  见两人把哮晾在一旁,叽叽喳喳地猛讲悄悄话,斑鸠一脸无趣地把薄荷棒棒糖当作棋子把玩着,主动开口解答两人的内心疑惑。

  「技巧名称先撇开不谈,他现在之所以陷入轻微失控状态,是因为金钱的关系啦,金·钱。」

  真理及樱花同时皱起眉头。

  「「金钱?」」

  「没错。这家伙虽然独居,而且除了妹妹之外没有其他亲人,不过好像还扛着父母亲留下的债务。他可是动不动就因为被讨债人追杀而逃进学园里避难喔。」

  「我知道他很穷……但这件事还是我头一次听到。原来他穷到这么凄惨的地步啊……」

  樱花露出带有同情心的目光看着哮。

  「同为穷人的我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但这未免也太……」

  真理则是神情僵硬地凝视着热血沸腾的哮。

  「赚到的特殊货币能够换成一般货币,要当作零用钱也行。大概是这项规定令他开窍了吧。现在的草剃只是个守财奴啊。」

  「哮他……该不会是个吝啬鬼吧?」

  「他是个难以测度的吝啬天王喔。不过吝啬对象仅限自己就是了。二阶堂,你如果打算找草剃外出约会的话,奉劝你先作好各自分摊开销的觉悟。就算搞错,也绝不能要这家伙请客。因为他虽有可能掏钱请客,不过脸上肯定会露出快要吐血的痛苦神情。」

  听见『约会』一词,真理随即满脸通红。

  「我、我才没想过要哮请客。我再怎样也还出得起自己的开销好吗?只要、那个、哮肯跟我约会,人家就很开心了。」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贫乳。」

  「贫乳一词是多余的吧!」

  虽然三人组一如往常地开始斗嘴,却因为哮『砰』地起手重拍桌面,使三人均大吃一惊地转头面向哮。

  「你们通通给我听清楚了,这次的魔女狩猎祭可不是玩耍而已。务必全神贯注参与活动。我们得事先拟出完善的作战计划。只要一敲定采用的方案,就立刻列出必备材料清单并外出采购。另外,虽然得视展示节目的内容而定,但我觉得最好提前确保可用的空教室比较妥当。毕竟如果要开店的话,店面位置可说是最关键的条件。」

  「「「…………」」」

  「我们确实是一群笨拙的代名词,不过其他学生应该也都是商场门外汉才对……相信一定会有破绽的。而尽管非常不拿手,但有在便利超商打工的我十分熟悉待客之道,要指导你们应该是不成问题。要做就做到最好……大家一同联手打下这片天吧!」

  「草、草剃居然说出符合队长头衔的台词……!」

  「好可怕……!哮看起来像极了队长……!」

  三人全都吓坏了。

  干劲十足的哮,看起来真的非常诡异。

  「拚了……我豁出去了。为求胜利不择手段!我可以背负……别说是一半,要我一肩扛起所有责任也行!倘若拿下这场活动的胜利并不会造成任何人不幸,那么——就算要我魔女猎人化也不在乎!」

  「不不不,麻烦你在乎一下好不好!给我打消掉这个念头!参加学园祭哪有魔女猎人化的需要啊!?」

  「完了,他完全没听见我们在说什么。眼神彻底发狂了……」

  哮这番判若两人的剧烈转变,致使樱花及真理瞬间哑口无言。

  但对斑鸠而言,这样的哮她早已司空见惯。也很清楚若是像这种程度的失控,只要诉诸以理便能使他恢复正常。

  「草剃。在谈论赚不赚钱的问题之前,我们目前的积分还未达升级标准吧。还是说,你就算不惜牺牲掉我们的未来,也非得赚进大把钞票不可吗?」

  斑鸠以极端冷静的语调,搭配心不在焉的表情说道。

  哮对这类针对责任感的追究论调最没辄。只见哮身上的热气悄然消散,原本布满血丝的双眼也逐渐恢复正常。

  变回标准版本的哮,一边任由鬓角狂冒冷汗,一边以手抵着下巴,面有难色地沉思了数秒。随后立刻恍然大悟似地再度……

  「不必担心。我们还缺啪分——换句话说只要赚进120万就好。120万之后的收入就由我们四人平均分摊怎么样!」

  失控暴走,展现出多余的乐观态度。

  「你晓得要在一天内赚进120万是多困难的一件事情吗~?」

  斑鸠抛出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意见作为回应,谁知哮竟面带恶魔般的得意笑容回答她。

  「虽然困难,却并非不可能。杉波,你大概漏听了一个重点吧。」

  「?」

  「这次的魔女狩猎祭允许跟其他小队组成同盟喔。再加上,只要这个同盟合计赚进120万,加入同盟的所有小队也全都能获得120点的积分——这个制度的压倒性破绽——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哮散发出宛如抢先强敌一步似的惊天气势,伸手直指斑鸠说道。

  但斑鸠却是面不改色,一手拄着脸颊,一副心不在焉地冷静开口回问。

  「那,请问有哪支小队愿意跟我们这群虾兵蟹将合作呢?」

  「——!?」

  「相信在日常的小队活动中应该也允许学生以合作方式执行才对。只不过那样就必须平分积分就是了。以往也并非完全没提过类似的方案吧?结果还是没能组成同盟,就是没有任何小队愿意跟我们合作。」

  「…………」

  「还是说你有什么门路吗?我可是没有喔。」

  哮自斑鸠身上移开视线,转而望向樱花。

  樱花理所当然地对他摇了摇头。樱花虽然很受班上女同学的欢迎,却因天生的顽固个性与难以亲近的外貌影响,导致到现在都还没交到任何朋友。

  他接着望向真理,只见真理面带苦笑地高举双手。这也是当然的事啦。除了身为魔女的大前提之外,她开始到这间学园上课的时间也还不长。甚至可以说只有虾兵蟹将小队成员算得上是她认识的朋友。

  至于哮自己嘛……这就更不用提了。女同学不是觉得他的眼神如同杀人魔一样可怕,就是认为他是个随身佩带刀剑的怪人。而男同学则是反过来在暗地里嘲笑他只有外貌吓人,实际上是个一无是处的软脚虾;再加上小队成员均为女生,而且个个都是超越平均水准以上的美女,导致他时常沦为男性同学们嫉妒的对象。

  非但没有任何朋友,仅有的肯主动向他攀谈的第巧小队成员京夜及明,如今也都还在住院疗养中。

  哮的斗志瞬间像是被泼了盆冷水的篝火一般,伴随火被浇熄的声响悄然蒸发。

  不仅如此,他整个人彷佛泄了气的汽球一样逐渐萎缩。

  「对不起……看样子我……好像作了个白日梦……真对不起。」

  哮躲到小队室一角,抱着膝盖开始发霉。

  「情绪起伏也太剧烈了吧。刚才明明还那么跃跃欲试,居然一转眼就变成芋头干了。」

  「呃……其实鼓起干劲并不是什么坏事喔,只要照往常那样加油就行了。照往常那样,好吗?」

  真理则是战战兢兢地靠近,轻摸哮的背部安慰他。

  「各位真对不起……有我这么一个不中用的队长……因为短视近利而一头热的我根本不配担任队长……我没有脸见你们……哈哈,我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大笨蛋啊……」

  樱花及真理不约而同地在内心暗自嚷了声『真是有够麻烦的』。

  「…………」

  检查完眼睛伤势的小兔,听着从小队室门扉内侧传来的开心谈话声,整个人却是完全动弹不得。平常明明都能从这阵喧闹声中汲取到一股安心感,今天却觉得吵闹声离自己特别遥远。

  ——是否即便自己不在这里,也不会造成任何困扰呢?

  ——是否纵使少了自己,虾兵蟹将小队依然可以正常运作呢?

  这样的想法掠过脑海。

  她并非平常从未思考过这类问题。自己在虾兵蟹将小队当中算是最派不上用场的成员。就连上一场战役,小兔也认为自己扯了众人的后腿。当时她搞砸了最关键的狙击,害大家陷入生死交关的险境之中。她不可能不感到沮丧,更不可能不觉得愧疚。再怎么说,小兔也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因此她才会在战场上体验到紧张及恐惧感,以及思考失败时的后果。

  她开始想像小队成员是否有朝一日会对她丢下『我们根本不需要你』之类的狠话。

  正如小兔双亲向来对待她的方式一样。

  小兔始终只害怕这件事。

  这里是唯一能让她保有自我的场所,她说什么也不希望失去这个容身之处。

  所以先前她总是为了避免被众人撇下,而竭尽所能地紧抓着小队不放。

  然而……

  (……如今,就连紧抓不放的必要性……也跟着消散了呢。)

  小兔微眯双眼,伸手轻捂胸口。

  (……我该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开门走进小队室才好呢?)

  她不知该用何种神情,跟大家坦白自己即将离开学园的事实。

  不过小兔仍强迫自己的内心接受事实,伸手握住门把。

  『抱歉,我刚刚好像恍神了。话又说回来,小兔她的检查还没结束吗?』

  『眼睛的伤势总是会比较耗时间啊。还是让药师仔细诊疗她的伤势比较好吧。细节暂且撇开不谈,狙击可是小队的核心。西园寺的眼睛同时也代表着我们的眼睛。』

  由于小队的对话内容提到自己的名字,使小兔再次停止动作。

  (请不要在这个节骨眼……说出那么令人开心的话啦。)

  听见自己被形容为核心的小兔不禁喜出望外,却也同时厌到心酸。

  『她对魔女狩猎祭而言也是核心角色喔。你们知道吗?她其实还满受男同学们的欢迎呢。无论推出哪种摊位,她都可以招来大量客人。她的外表及身材立刻就能派上用场啊。』

  (……咦?)

  小兔察觉到对话内容与自己的内心感慨完全相反,呈现出逐渐偏离正轨的迹象。

  『啊——毕竟小兔她很可爱嘛~与其说是兔子,倒不如说比较像只小狗吧。该怎么形容才好呢……那就叫做所谓的「请欺负我气场」吗?那孩子只要一露出泪眼汪汪的神情,就会令人感到兴奋不已呢。』

  『真理……你该不会……』

  『咦!哮你不懂吗!?骗人的吧!?』

  (…………咦?)

  『唉……他能理解你这个变态围巾女的想法才怪。』

  『不要每次都替我乱取绰号啦!』

  『要比较「请欺负我气场」的话,二阶堂你也不遑多让啊。你总是一副好像只要感到寂寞就会死掉的样子。』

  『小心我把那支薄荷棒棒糖塞进你的鼻孔喔!?』

  (……………………)

  『……说到小兔,让我想起一件事情,照理说西园寺应该很讨厌有人直呼她的名字才对。但不管我再怎么看,都觉得她戴的发箍分明就是一对兔耳朵……我觉得非常……那个……很可爱就是了。』

  『哦哦。凤居然会讲出「可爱」这个词汇,真是难得呢。

  『哼。我好歹也具备女性应有的最基本审美观,别瞧不起人。』

  『这种话由一个只以啃红豆面包为乐趣的女生说出口,实在是毫无说服力可言耶~』

  『——你又哪里了解红豆面包啊!』

  『红豆面包才是你发凝的点吗!?呜啊——!别拉扯我的围巾啦——!』

  (…………………………)

  『但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没错耶。为什么她偏偏戴着那个兔耳造型的发箍呢?』

  『呵呵呵,这你就不懂罗,哮。那孩子其实很享受被人称作小兔的对待方式啦。也就是表面讨厌内心喜欢。她明明可以更坦率一点嘛,嘻嘻嘻,这孩子真是的。』

  『这家伙才是如假包换的变态吧……不过原来如此,其实她很渴望别人叫她小兔啊。好,那我也不再客气了。我决定从下次开始改叫她小兔妹!』

  …………砰!

  「你们这群烂透的橘子,打死我也绝不准你们把这个称谓套用在我身上——!」

  突然觉得沉浸在感慨之中的自己实在蠢到不行的小兔,以怒涛般的劲势猛然打开门扉。

  接着便看到跟往常一样悠闲地享用着小饼干及红茶的虾兵蟹将小队成员。

  所有人都没有太过惊讶的反应,就这么边叼着小饼干边定睛凝视小兔。

  「唷,欢迎回来啊,小兔妹。」

  「欢迎回来~小兔妹。」

  「动作很慢耶。欢迎回来,我的小兔公。」

  「!?欢、欢迎回来,小……小兔妹?」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如此称呼小兔。虽然开心,却也令她倍感恼怒。

  「叽——我才刚说不准这样叫我,你们几个立刻就忘记是怎样!?你们是故意的,还是脑袋跟鸟一样小啊!?我听见你们好像在谈论关于我的事情,才站在门口偷听内容,结果这算什么!?你们一点都不晓得人家有多感慨,就只会嘻嘻哈哈呵呵呵!凤,你也少在那边勉强自己察颜观色好不好!」

  「呃……我已经尽我所能地试着察颜观色了……但、但你是怎么了啊?」

  「还问我怎么了!这种场面用不着察雷观色也没关系啦!」

  遭到怒火攻心的小兔破口大骂一顿之后,樱花垂头丧气地说出『又失败了……』这几个字。

  至于完全恢复平常作风的小兔,则是气呼呼地摆出双手叉腰的姿势。

  「真是够了真是够了!这个发箍是祖母大人遗留给我的纪念品。请各位别小看它好不好?」

  「我们又没有小看那个发箍。纯粹只是夸奖它跟你十分相衬罢了。喏,草剃你也有同感对不对?」

  虽是突然接到斑鸠抛过来的话锋,不过哮仍立刻点了点头。

  「嗯。我觉得很可爱,跟相当适合你喔。」

  哮双眼笔直凝视着小兔,面带笑容如此说道。

  小兔整个人为之一愣。

  「可、可、可爱……干嘛……突然……这样夸奖人家啊?」

  小兔明确感受到自己脸颊逐渐变红发烫,忍不住用双手抵住脸颊。

  为何这个男生总是能够毫无居心地脱口讲出这类字句呢?由于哮天生就是个老实人,因此他这番夸奖固然令人开心,但不习惯受到夸奖的小兔却因而感到极端害臊。

  「嗯?咦?我没其他意思喔。这只是个率直的感想罢了。」

  「感谢招待我吃饱罗~」

  「杉波,你是什么意思?哪来的我吃饱了啊?」

  「「…………」」

  「还有你们两个干嘛这样恶狠狠地瞪着我啊?」

  「「没什么,早就习惯了。」」

  斑鸠面带窃笑表情,真理及樱花则是展现出不悦神色啜饮红茶。

  小兔难掩内心动摇,双手拚命比划个不停。

  唉,为什么每次总是会演变成这么一如往常的状态呢?

  只要待在这里,总是会感到心情低落是件很蠢的事。

  「…………」

  不同于刚才,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声音离自己很遥远。她就置身在如此接近这阵吵闹声的地方。

  小兔改变主意,打算隐瞒到最后一刻再坦承自己即将离开学园的事实。

  还有一小段时间。假使可以的话,她想开开心心地过完期限来临前的这段时光。

  (尽管再也无法一直待在这里……我还希望可以再拥有一小段一切如常的学园生活。)

  小兔倍感珍惜似地微眯双眼,变回那个一如往常的西园寺兔,毅然伫立在众人面前。

  「咳咳!可爱之类的称赞字眼就不用了。你们刚刚不是在开魔女狩猎祭的作战会议吗?我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每次讨论到最后,总是会演变成偏离主题的闲聊。真是只要少了我就一事无——」

  就在最后这个『——成』字即将脱口而出之际,突然有人伸手轻拍小兔的肩头。

  「抱歉,方便打扰一下吗?」

  她回头一看,发现有一名陌生女同学站在背后。

  来访的学生不止一人,还有另外两名学生在她背后待命。

  「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们的队长在吗?」

  女学生徵得同意后走进小队室,来到哮等人面前。

  「不好意思突然来访,我们是第锵试验小队。请恕我开门见山,我想跟各位商量有关魔女狩猎祭的事情。」

  听见『商量』一词,哮随即郑重其事地耸了耸肩膀。

  女同学则是面露正经的表情,一边任由细长眉毛翘成倒八字状,一边发出低沉的嗓声说道:

  「要不要——组成同盟?」

  这是一个令虾兵蟹将小队大吃一惊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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