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异端同盟 末章

  异端同盟的Alchemist社第一研究所突袭作战,几乎可说是大功告成。

  当天空伴随著朝霞开始转白之时,哮总算是回到了作战结束时的预定集合地点。

  突击队的所有成员早已齐聚,成员一个都没少。

  「草剃,你总算回来啦。」

  只见塞泽怀中抱著一名身裹床单,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

  「……草剃同学?」

  柚子穗也背著一名个子高挑的女性。

  看样子第七分队及第六近卫队似乎都成功救回了重要人士。

  哮则是带著樱花及京夜回到众人面前。

  见哮垂头丧气的模样,众人均察觉到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真理、小兔及斑鸠似乎也都意识到了。

  就在众人陷入一片沉默时,哮忽然抬起头来。

  「全体成员都还活著吗?真是……太好了。」

  哮一如往常地露出好好先生的笑容,开口如此说道。

  要看穿他只是在虚张声势简直易如反掌。因为树夕没有跟在他身边一起回来,就代表他此行的目的一定是失败的。

  「……草剃……」

  斑鸠主动靠近,探头窥视他的脸庞。

  哮虽然有点泫然欲泣的感觉,却又立刻收敛神情。

  「详情我待会儿再说明。但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哮从背包里取出装有人造人胚胎的容器。

  「这具人造人,是还没经过调整的版本对吧?」

  「嗯……插槽里头虽然装有你妹妹的DNA原料,不过尚未注入。」

  「既是这样——麻烦你采集吉水的DNA,注入这具人造人吧。」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全都为之一愣。

  其中最惊讶的,自然是背著明的京夜。

  「……草剃……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志消沉的京夜凝视著那个装有人造人胚胎的容器。

  哮则无视京夜的询问,伸手搭著斑鸠的肩头。

  「拜托你了。吉水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赶紧把她的灵魂转移到替代用的躯体吧。」

  听见哮做出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判断,真理当场大声表达反对。

  「稍、稍等一下啦,哮!那是为了树夕所准备的道具没错吧!?为什么要让这种混帐东西拿去用!」

  「这不是为了京夜,而是为了吉水。再说,吉水也是目前最需要这份救命宝物的人。关于树夕的事情……我待会儿再说明,现在就先别追究好吗?」

  见哮面露苦笑神情,真理也无法再表达任何意见。

  小兔及斑鸠看起来似乎也都无法认同这个决定,但唯独樱花暗自挪开视线,加强了握住右臂的左手力道。

  斑鸠先定晴注视人造人的胎儿,接著才抬头仰望哮。

  「……真的没关系吗?」

  「嗯,既然说了就不会反悔。」

  既然哮做出明确回答,斑鸠自然也乖乖听命行事。

  「闪开,别妨碍我。」

  「……唔,可是……!」

  「快点把吉水放下。」

  遭到斑鸠厉声震慑,京夜立刻将明平放在地板上。

  明已气若游丝。可能是体内细胞寿命已达极限了吧,只见她全身红肿,肉眼所及部位的皮肤尽皆剥落。斑鸠捡起一小片剥落的皮肤,打开容器插槽。

  原本装在插槽内的,是树夕的一根头发。斑鸠用手帕裹住这根头发收回口袋,再将明的皮肤丢进插槽。

  一阵类似运转声的尖锐音效响起。

  斑鸠把容器摆在明的身旁,接著往后退开数步。

  「——要开始啰。」

  见斑鸠开始著手进行发动附身术的前置作业,哮随即转身背对众人离开现场。

  第一研究所似乎早已被异端同盟镇压。

  敌方战力虽然几乎都是无人机,但机体数量相当庞大。

  不过在哮等人入侵L6-XXX实验大楼过没多久,所有无人机便自行停止运转。恐怕是由于朱雀丧命的缘故……或者该说是由于朱雀的遗传基因在其他地方觉醒,才导致这些无人机全数断线吧。

  哮独自一人漫步于静悄悄的研究所之中,同时抬头仰望天空。

  被朝霞照亮的天空一片万里无云。

  而哮已对著这片天空立下不晓得多少次的相同誓言。

  绝不轻言放弃。

  纵使不符树夕的期待,也要救回树夕。

  哮伸手探向天际,寻找那一轮明月。

  就像是过往的习惯一样,他很想如同抓住希望一般紧握拳头。

  可是,在寻找月亮的过程中,哮却突然双脚瘫软地跪倒在地。

  「……咦?」

  对于双脚发抖不听使唤的生理反应,哮不禁面露苦笑。

  虽是试图起身,结果却办不到。

  「……喂……搞什么鬼啊……」

  他一边苦笑,一边用双手拄著地面。

  数颗水珠悄然滴落。

  哮用手触摸自己的眼角。

  原来是泪水。

  「搞什……么啊……」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视野受到泪水影响而扭曲变形,笑容逐渐崩溃。

  哮双手掩面。

  他压低声音啜泣、咬紧牙关地流下眼泪。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梦寐以求的抢救树夕作战竟以失败告终。

  树夕渴望得到的救赎与哮的心意并不一致。

  这是足以造成心灵彻底崩溃,更是一名十六岁少年根本负荷不了的沉重真相。

  他不晓得什么是正确,也不晓得什么是错误。

  但他仍竭尽所能地坚持至今。

  今后大概也会继续采用相同的作法吧。

  怎么可能不心酸?怎么可能不懊恼?

  「……可……恶啊……!」

  就在他以微微颤抖的嗓音发泄内心懊悔情绪之时,匆觉一股暖意轻轻贴上自己的背部。

  「这里没其他人。不用忍耐。」

  原来是樱花。樱花彷佛覆盖住哮的身子一般,自背后轻轻抱著他。

  「你这爱逞强的家伙……大笨蛋……就跟你说不要独自背负重担,到底要讲多少次你才听得进去啊?」

  「……唔……呜呜……」

  「想也知道你一定很难过。大声哭出来没关系。我会待在这里陪伴你。」

  哮忍不住向这阵温柔的安慰声撒娇。

  流曾说过,要学会如何向别人撒娇。

  原来如此,她所指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哮总算懂了。

  不要对自己的软弱感到羞耻。要让软弱转变成刚强的最佳方法,就是痛快地大哭一场。

  哮领悟流那番话的含义,认命地握住樱花的手,一味放声痛哭。

  樱花则以自己的脸颊轻贴哮的脸颊,静静等待他哭完。

  ***

  离开第一研究所的树夕,带著百鬼夜行登上山头。

  树夕经过的地方全部都会遭到百鬼夜行席卷而化为荒野。纵使能够控制行动,但似乎仍无法完全压下接触到任何事物就会自动侵蚀的特性。

  「…………」

  她并未设定任何明确的目的地。

  只是在等待遇见路人,再加以吞吃罢了。

  她那空洞的眼神毫无生气可言,脑海中则只是不断反刍哮所说的话。

  ——哥哥我生气了。

  那是作哥哥的哮头一次对树夕发脾气。

  其实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心痛或者窝心。

  只是有种彷佛心灵完全被掏空一般的感觉。

  此时——

  「我可真是完全没料到,你居然会这么快就开花结果呢。」

  她注意到有一名男子背对朝阳,伫立在山顶上。

  树夕感到有点刺眼地微眯双眼,确实地捕捉到那道身影。

  一头不随风起舞的白发,一张彷佛笑面猫般咧开的嘴巴。

  白发男子低头俯瞰著她。

  这名男子见到树夕的身影,随即主动伸出手掌。

  「唷,小树夕。好久不见。」

  树夕则依然露出空洞的眼神凝视著那名男子。

  男子笑容满面。

  那是一张虽然和蔼可亲,却令人不由自主联想到毁灭的笑容。

  男子——飒月开口邀请。

  邀请树夕——

  「——假使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与我联手毁灭这个世界呢?」

  ——踏上通往灭亡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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