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续 026-030

  026

  「臭小子你胡闹个屁啊?找死吗窝囊废?」

  我向斧乃木说明事情经过之后,她狠狠臭骂我一顿。无论在那边还是这边的世界,我都是第一次被斧乃木破口大骂到这种程度。

  斧乃木勉强维持面无表情以及平淡语气,但如果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斧乃木,应该装不出招牌表情吧。

  「天底下哪有人真的泡澡啊?而且是和人妻,和寡妇泡澡?」

  「慢著,她不是寡妇吧……」

  如果她是幽灵,那她早就和老公一起过世了。

  到头来,「寡妇」这个词隐含性别歧视的要素,使用上必须小心。不过同性之间也有「桃园结义」或「刎颈之交」等说法。

  我们已经离开神原家,移动到浪白公园。并不是一定要到浪白公园,但昨天我们移动到这里得以躲开雨魔,所以沿袭这个模式。

  离开浴室的我来到庭院,骑脚踏车介入神原和斧乃木的战斗。

  「『例外较多之规则』。」

  斧乃木以我前来为暗号,发动招式飞翔。

  就我所见,雨魔只有雨衣边缘受损,看起来没受到太大的伤害。

  看来斧乃木漂亮完成「一边手下留情避免伤害对手,一边以争取时间为目的战斗」的任务。不愧是专家。

  不过,我也以外行人的身分努力过了。如此心想的我,在公园广场述说我在桧木浴室体验的怪异奇谭,然后接到开头那段臭骂。

  「真是的……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抓老鼠回来想得到主人夸奖,却被骂到臭头的小猫咪。」

  「没那么好。」

  「这比喻很好……」

  我基本上怕猫,所以将自己比喻为猫,我自认可以表达我受到多大的打击。

  「还有,把我比喻成主人,我也不以为然。这样违反信义原则吧?鬼哥,你在姊姊眼里会变得像是孙式神喔。」

  「孙式神?这是正式用语吗?我可不想纳入影缝小姐门下……」

  我一边说,一边环视公园。幸好没有目击者,没人看见我和斧乃木的互动。

  以结果来说,我泡澡好像有点久,现在时间是下午。今天晚上预定再去北白蛇神社一趟,看来在这之前还可以排一个行程。

  「所以斧乃木小妹,接下来我想去直江津高中……怎么样?」

  「唔~……总之,既然没其他线索,也只能这样了。若要老实说我现在的心情,那个人是卧烟小姐的姊姊,我没什么意愿照她的建议去做。」

  居然用「心情」或「意愿」,这种字眼,不太像是斧乃木的风格。

  「应该不是建议喔。因为她说这不是建议。这东西该说暗示还是审查……比较像是可用可不用的提示。」

  回想起来,这或许是她的底线。如同忍野在救人这方面画下界线,远江也一样,先不提她有几分心态是刻意这么做,但她限制自己将这份犯规的天分用在他人身上。

  这是我对她的印象。

  「鬼哥,虽然你提到『这东西』,但你还没让我看那些血痕。」

  「咦?你要看?意思是要我在这里脱?我有点不好意思……」

  「鬼哥,你径自害什么羞啊?到头来,你讲得这么假,没拿出证据的话,我怎么能相信?该不会是什么都没找到,所以胡诌这种事当藉口吧?」

  「怎……怎么可能,我哪会为了隐瞒自己的失误做这种事?」

  但我想过就是了。

  我思考这种事没多久,就演变成人妻帮我洗背的状况。

  「好,转身背对我。」

  斧乃木讲得像是医生在看诊。和人偶玩医生家家酒,感觉也怪怪的。

  她掀起我的上衣。

  「喂,臭小子。」

  「咦?怎么了?包括语气跟内容,怎么回事?」

  「什么都没有喔。只有健壮的背肌。」

  「你称赞我的肌肉也没用……真的?」

  「真的。」

  「怎么这样……」

  我转头往后,可惜当然看不见自己的背……不过,那么显眼的肿胀,斧乃木应该不可能看漏。

  这么说来,痛楚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在浴室照镜子的后,我满担心这些爪痕会不会留疤,看来远江在这方面也顾虑周全。

  不过,如果是顾虑到后遗症,那么伤痕消失得有点快……

  「呃,不,真的有啦,直到刚才都有。她在我背上写了『直江津高中』,而且是片假名,是镜像文字。」

  「受不了,辩解得真拚命耶。和谎称有个可爱笔友之后找不到台阶下的男生一样拚命。」

  「不要拿小学生恋爱喜剧来比喻。我不是在搞笑,是真的啦,斧乃木,看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说谎的眼睛吗?」

  「我第一次遇见真的会讲这种话的人。这不是漫画,所以看眼睛看不出什么东西喔,只会大眼瞪小眼喔。只会比赛谁先笑出来喔。」

  「看看我的瞳孔!」

  「拿瞳孔出来讲,终于进入举止可疑的境界了。我不是眼科医生喔。真要写的话,用汉字写不是比较好吗?」

  「不准讲得这么恐怖!」

  用伤疤写汉字,我哪受得了?

  「津」尤其是地狱!

  「……唔。也就是说,斧乃木,你愿意相信吗?我在你和雨魔交战的同时进行的冒险事迹,你愿意相信了?」

  「我不确定是否可以形容为冒险事迹……总之,要说谎的话,给我说个像样一点的。」

  「咦?你生气了?」

  「说错了。鬼哥要说谎的话,应该会说个像样一点的……我原本想这么说,却不小心说出真心话。」

  「既然那是真心话,现在这个就是表面话吧?」

  「反正也没其他方向……所以我在意的是这个建议……应该说提示,居然是卧烟小姐的姊姊给的。否则我也不会抱怨这么多。」

  「…………」

  另一边的世界也一样,不过在这一边的世界,「卧烟远江」这名字似乎也公认是「这么回事」。

  身为直接见过她的人,我的感想是「哎,我想也是」……而且即使除去这一点,我也不想主动去直江津高中一趟。

  应该说,可以的话我不想去。我甚至再也不想去那个场所。

  毕业典礼当天在教职员室磕头道歉的我,究竟有什么脸回母校?

  不过,时间已经是放学后了吧?

  ……这么一来,校内现在也没那么多人了。真要说的话是潜入的好机会……不过虽说是校友,已经毕业成为局外人的我要是潜入学校,感觉会惹得校方大发雷霆(如果大发雷霆就能了事还算好)。

  「也对……这么一来,先不提我,你很显眼……」

  「确实,以我的可爱,走到哪里都会集众人目光于一身。」

  「…………」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指高中校内如果出现女童,再怎么样都很显眼……但即使是开玩笑,这也不太像是斧乃木会开的玩笑,所以这个斧乃木和我认识的斧乃木果然有些误差。刚才她火冒三丈,我也想当成她在不同世界的变化。

  好啦,现在该怎么做呢?

  「对了。那就分头行动吧。」斧乃木在我思考的时候如此提议。「只要别和雨魔扯上关系,也就是不用担心战斗的话,我就没必要和鬼哥共同行动吧?鬼哥去直江津高中的这段期间,我从其他路径调查看看。」

  「其他路径?」

  「嗯。总之,这是我刚刚想到的点子……我实在不想照卧烟小姐她姊姊的说法去做,努力想找个不用去直江津高中的藉口,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点子。」

  「你讲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提防,单纯是抗拒吧?你到底多么不想去直江津高中啊?」

  「我去问问黑羽川吧。」斧乃木说。「与其说去问她,不如说去找她……黑羽川为什么救了鬼哥,果然是一大问题,我去消除这个疑问吧。」

  「她……她的下落,你心里有底吗?」

  「没有,不过因为没有就不去找,也算是怠忽职守吧?偶尔找猫也不赖,很像侦探在做的工作。」

  「哎……」

  用这个理由拒绝远江给的提示,应该十分有效吧。我不知道去了直江津高中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如果她可以联络上黑羽川,肯定会前进一大步。

  不过即使找得到她,要从她那里问出情报也相当费工夫吧……可以的话,我想确认是谁拜托那家伙来救我的。

  「还有,虽然应该会白跑一趟,但是在找猫之前,我想再去忍那里一趟。」

  「咦,这我就会担心了……没问题吗?」

  「居然会有被你担心的一天啊。」

  「所以说为什么是欢喜冤家的台词?为什么不是欢喜冤家就是小学男女生?你比喻的类型太少了吧?」

  「放心。你刚才看见了吧?忍的光环很难影响我……只是很难影响,并不是绝对不会影响,不过总比鬼哥去找她好得多。我或许问得到她没讲完的后续……那个意外固执的任性公主,可能因为不是当事人过去就不肯说,所以我昨天才会三更半夜叫你起床,不过等等我就反跪求她通融一下吧。」

  「这样啊,不好意思,让你为了我低声下气……『反跪』是什么?」

  「主要是将身体往后仰,名为『后屈』的绝招。」

  「居然在公主大人面前摆这种嚣张的姿势,你到底以为你是谁啊……所以,顺利的机率有多少?虽然你一下子说心里没底,一下子又说会白跑一趟,但如果成功率比我去直江津高中来得高,那我也……」

  「别忘了,这是我不想去直江津高中才编出来的方案……要是你这时候一起去,之后我不就非得跟你去直江津高中当回礼吗?」

  居然光明正大讲这种话。

  你究竟多讨厌远江啊?

  「我是为此才特地想一个鬼哥不方便一起去的方案。若要追黑羽川,没有机动力的鬼哥是拖油瓶;若要拜访忍,鬼哥会被威光晒乾……怎么样,甘拜下风了吗?」

  「甘拜下风。」

  条理分明。为了避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就编出这种理由,我好想向她看齐。

  虽然不是藉口,不过我刚才报告说浴缸水面没映出任何影像,相对却见到神原母亲,一起洗澡之后获得背部留言……这个报告和她的计画比起来,想必一整个莫名其妙吧。

  「那么,大约三小时后在这里集合,前往北白蛇神社。与其在当地集合,在这里集合再用我的『例外较多之规则』跳过去,应该更能将时间利用到极限吧。鬼哥到直江津高中砍柴,我去洗黑羽川与忍。」

  「不要试著增加比喻的类型却失败好吗?我根本听不懂……总之,我想我这边应该没危险,但你要小心啊。不提忍,这个世界的黑羽川也很危险吧?毕竟那家伙会使用能量吸取。」

  「能量吸取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喔。因为我是尸体。」

  「啊,原来如此。这我不知道。」

  「说到危险,我认为鬼哥比较危险。虽然应该不会战斗,但是按照卧烟小姐的姊姊指示的方式去做,我不认为能够风平浪静,应该会出一些状况。」

  「…………」

  老实说,我没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意识……不过远江具备某些让斧乃木提防到这种程度的要素吗?而且这份强烈的戒心,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视为她对远江的赞美。

  既然不会战斗,即使我独自去看看也值得吧。

  「这样的话,我应该先回家一趟,改穿学生服……也就是假扮成高中生比较好吗……?」

  也就是说,我将会再度穿上原本以为再也不会穿的制服……老仓肯定和妹妹们出门了,所以回到房间也不会遇见她。

  「说得也是。那我送你回去吧。我这样像是扔下你不管,我过意不去,所以至少让我帮你一下。」

  「像是扔下我不管而过意不去的事,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做……」

  总之,这部分也牵扯到斧乃木与卧烟的关系,她原本就是好心帮我的。

  「那么,麻烦送我回去就好。但你也别乱来啊。」

  知道黑羽川多么恐怖的我再度如此叮咛,然后结束会议,将注意力切换到下一个阶段。

  不过,这时候的我应该更深刻、更慎重地收下斧乃木的担忧才对。我完全不知道卧烟远江的恐怖之处。

  后来,我按照她的指示,前往直江津高中。历经各种怪异奇谭,即使九死一生却还是成功克服难关至今的我,却在这时候遭遇前所未有,毛骨悚然的无上恐怖。

  027

  ……虽然这么说,但我遭遇这份恐怖的地点,不是远江指示的直江津高中。

  是在前一阶段发生的事。

  斧乃木送我一程,我暂时回到阿良良木家的历房间,更正,回到历&育的房间时,面临这个恐怖的事态。

  怎么回事?我的心情就像是在即将打王之前想要凑齐装备并且补充药水,却被武器店的老板袭击导致游戏结束……不,话先说在前面,虽然对不起喜欢欣赏老仓凄惨遭遇的老仓粉丝,但是那个家伙不在。

  她幸福地和火怜与月火出门购物了。

  阿良良木家空无一人。到这里都很顺利。顺得不得了。

  问题发生在我打开自己房间衣柜,为了继神原家之后改为潜入直江津高中,取出执行任务用的服装──学生服的时候。

  没有学生服。

  咦?已经处理掉了吗?怎么可能……

  还是说混进老仓的衣柜里?不过就算是住在同一个房间的自家人,也不能擅自开她的衣柜……如此心想的我,从角落依序一件件检视挂著的衣服,然后果然找到了。

  不对。我找到的不是学生服。

  搞不懂。说到学生服,我只会想到自己穿了三年的立领学生服,或许只是这里的文化没把「那个」称为学生服,而是把「这个」称为学生服。至少这确实是学生穿的服装,称为学生服应该完全不成问题吧。

  水手上衣加裙子。女生或许会将「这个」称为学生服。

  只不过,由此产生的严重问题,我想应该和称呼方式无关。

  「这样啊这样啊这样啊……」

  是这样吗?

  是这么一回事吗?

  慢著,假设这个世界不是「左右相反」,是「翻转」,如同羽川翼成为黑羽川,阿良良木历是以忍野扇的身分在这里生活的话,也可能是这么回事吧。制服也可能从男用变成女用吧。

  听说进入大联盟的新人,置物柜会摆一套角色扮演的服装当成洗礼,或许这也是这个「镜之国」对于异乡人的洗礼吧。至今我都是牛仔裤加T恤或连帽上衣的打扮所以没察觉,不过由此看来,堪称可以确定这个世界的「阿良良木历」是「忍野扇」。

  和老仓住同一个房间,或是远江毫不犹豫和我一起洗澡,或许就是这方面不合逻辑,应该说是矛盾的表现……不,远江这边我觉得只是她个性使然,不过老仓那种卸下心防亲密相处的感觉,如果原本是对同性做出的举动,我可以接受这个解释。毕竟她虽然在换衣服的时候把我赶出房间,第一天却曾经半开玩笑邀我一起洗澡。

  「唔……」

  我咬紧牙关。

  非穿不可吗……这部系列持续至今、这明明是我唯一敬谢不敏的事。唯独这件事我坚决回避至今。因为我至今得意忘形吗?我不是这样的,像是幼女、熟女或牙刷,我至今干过不少事,却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一边的人,认为自己只是嘴里说说的类型。

  我自认和戏言跟班、恋妹国中生、无刀剑士或传说英雄这种主角不同类,不过看来我也是综艺班的成员。

  知道了,既然事情演变成这样,我就别发愁了。

  赶快穿上,赶快跑剧情吧。

  页数也所剩不多。在这种时候,名为不抵抗的抵抗是最强的抵抗。

  我穿上直江津高中的女生制服。不知道这部分的逻辑是如何解释的,不过我个头再小,小扇和我的尺寸也完全不同才对,这套制服却像是量身制作般合身。

  或许是量身制作的。

  幸好在至今的冒险中,我数度有机会接触女生的衣物,所以知道怎么穿。帮人穿和自己穿真的是左右相反,所以费了一番工夫,但还是穿得很像样。

  幸好小扇是裤袜派。我不太喜欢直接露腿,这是缺乏时尚品味的我少有的执著。男生露腿也太令人不敢领教了。

  好,打扮完毕。

  原本打算换上男生制服就出发,却意外花了一些时间。我三步并两步下楼,离开阿良良木家。

  这时候的我没照镜子。

  我可不想照。

  因为头发留得有点长,看起来煞有其事。

  一出门,我就觉得这是天底下最令我不安的穿著。不,并不是单纯因为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是我惊讶裙子的防御力居然这么差。

  风吹就造成伤害。

  想到女生穿这种防具度过高中生活,我就不得不尊敬。尤其想向羽川道歉。

  不过,现在也不是对苏格兰文化表达理解之意的场合。总之我跨上脚踏车(我第一次知道穿裙子跨上坐垫要这么小心。没这种机会应该一辈子不知道吧。原来如此,确实如远江所说,知不知道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理解),踩下踏板朝著直江津高中出发。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这么说确实太夸张,但至少有一段时间不会像这样走这条通学道路,却没料想到只隔一天就再度上路。

  不只如此,我更没料想到是穿女生制服上路,不过无论如何,这条路对我来说都已经不是通学道路了。

  想到这里,也不禁悲从中来。

  我再怎么样──不管是穿男生制服或女生制服,不管是骑脚踏车或徒步,都已经不是高中生了。

  没有头衔的自己。

  既然这样,或许我位于任何地方,都如同身处异世界。不过骑脚踏车的时候像这样陷入沉思很危险,所以我刻意切换意识。

  切换意识思考,就觉得有点奇怪。是的,奇怪。不是有点,是相当奇怪。

  不对劲。

  这个世界有阿良良木历的话,应该是小扇。因为我这么认定,所以不太质疑就接受制服是女生制服这件事,不过按照这个道理,所有衣服都应该是女装。

  牛仔裤、T恤、连帽上衣以及睡衣等等,这些衣服算是男女通用……我刚才是这么解释的,却漏看了内衣裤。

  如果衣服全部变成女装,昨晚出浴的时候就应该察觉,否则不合理。

  穿著小扇内裤的时候,或是衣服底下穿胸罩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这一点。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个世界过度寻求合理解释,当然是一种错误吧。我要取代小扇的位子是不可能的,不要认真计较逻辑或许比较好,但我也觉得这部分最好思考一下。

  因为,是逆转。

  是反转。

  以斧乃木、老仓与忍的例子来思考,就可以知晓我内心这种奇妙感觉的「真面目」。

  例如斧乃木,来自异世界的我造成她奇妙的突兀感,为了应对这个状况而改造自己。重新说一次就觉得这女童的所作所为真是不得了,总之她以这种方式,让自己近似我认识的斧乃木余接。

  老仓不知道我是来自异世界的访客,以「一如往常」的方式面对,却因而产生问题而感到苦恼。她本来就很聪明,或许正逐渐察觉真相。

  忍也是,她说她对于这个世界「阿良良木历」的记忆逐渐模糊,大概是她内心的常识逐渐替换成我的常识吧。

  这是对世界的负面影响。我这个异分子造成的影响。

  不过,在昨天的时间点,我穿的都是我自己的衣服,到了今天却变成小扇的衣服,这不是很奇怪吗?

  方向是不是反了?

  如果我昨天穿著小扇的内衣,今天改穿男生制服,从变化的方向来看就不无可能。然而,从男生制服变成裙子就表示……

  「…………」

  虽然觉得奇怪到不能忽视,却也觉得这种程度的矛盾无须在意。

  觉得没什么关系。

  和学妹母亲一起洗澡的家伙,事到如今却计较这种细节,我自己都觉得缺乏说服力。我自己的行动已经很难称得上合理了。

  是的,这就是重点。

  换句话说,不只是我对世界造成影响,相对的,世界也对我造成影响?

  我正逐渐变成小扇……?

  不只是服装,接下来还会变成那种……该怎么说,变成个性恶劣,应该说个性讨人厌的女生?

  我觉得这种事很荒谬,却也反过来觉得很有可能。应该说这样才正常。

  温度是从高温往低温移动。

  因此,即使我对世界造成的影响很强,一滴热水对一池冷水造成的影响也终究微乎其微。

  转眼之间就会适应。

  我也会成为冷水的一部分。

  成为普通的水。

  这么一来确实如忍所说,我非得尽快回到原本的世界。真的是分秒必争。

  否则,就会丧失。

  而且消失。

  无论如何都是我自己的我,将会逐渐失去。

  再也不是我。

  如同毕业之后失去头衔。

  阿良良木历将逐渐消失。

  这正是令我毛骨悚然的无上恐怖。

  028

  说到这时候和我分头行动的斧乃木,她已经谒见忍野忍……应该说城堡忍,已经见过虽是全盛期却是人类时代全盛期的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正要出城。在我迟疑要不要穿制服的这段时间,她展现强大的行动力。这方面的机动性和我认识的专家斧乃木余接一模一样。能干到弥补恶劣的性格还有剩。

  虽然这么说,但这场谒见是否有所收获?只能说没有。

  依照斧乃木后来的叙述……

  「总之,她就算像那样装作自己了不起,也终究不是怪物。她的特异性只限于领袖光环,并非全知全能。」

  就是这样。

  虽说是尸体不太会受到影响,但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那种「威光」并不是完全无效,所以斧乃木非得在讲到一半的时候打住,可以解释成她因此无功而返。无功而返令人遗憾,不过斧乃木余接分头采取这个行动的目的始终是「不按照卧烟伊豆湖的姊姊的指示行动」,所以某方面来说无伤大雅。

  就我看来很想说一句「开什么玩笑」,不过对斧乃木余接说什么都没用。

  如果偏离正轨偷懒不工作就算了,但是工作本身确实有进展,所以我没道理抱怨。不过要把这个称为「工作」也很奇怪。

  「那么……」

  斧乃木余接将毫无成果的谒见忘得一乾二净,采取下一个行动。也就是寻找黑羽川。

  黑羽川知道「某些事」。

  或许只是刚好知道而已,但她知道。

  那么,就应该问个究竟。

  关于她的去向,这边完全没有线索,只能在城镇进行地毯式搜索……不对,并不是完全没有底。

  这是我说过的事。

  朽绳大神──这个世界的千石抚子,说得一副认识黑羽川的样子,这肯定称得上是线索。

  朽绳大神在这方面似乎不想多加说明,面对千石抚子难以强势的我没有深入询问,但是斧乃木余接完全没有这种枷锁。

  要怎么突击都没问题。

  而且,虽然不知道朽绳大神是否愿意回答,也不知道朽绳大神现在在哪里,但是朽绳大神的「朋友」……应该说「继任者」的所在位置,可以说是明确得不得了。

  对于斧乃木余接来说,也是造访过许多次的熟悉场所。

  北白蛇神社。

  因此,甚至不需要设定座标。

  「『例外较多之规则』。」

  她毫无情感,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飞翔。

  这次没有背著碍事的东西,没有我这个「包袱」,是以最高速飞行,在十几秒后降落在北白蛇神社境内。

  冲击力道吸收到体内(尸体内),没有破坏降落地点,如此环保的著陆应该值得赞许。

  「唔……」

  在这个时候,斧乃木余接毫无表情的脸蛋变了。

  不是笑了,也不是做出招牌表情,但是执行任务时既定、固定毫无表情的脸蛋,稍微变了。

  虽说是临时施工打造的个性,但现在完全处于工作模式,斧乃木余接之所以惊讶,反倒是在惊讶自己居然还有这种情绪的波动吧,总之暂且解释成这里是「异世界」,自己处于「异世界这一边」……然后再度看向眼前的风景。

  我要帮忙说几句话,即使不是斧乃木余接,任何人看到这幅光景,应该都会吓一跳。

  八九寺真宵大明神与朽绳大神。

  这两人……应该说这两尊神还位于这里,如果只是这样,反倒应该让人高兴才对。「向八九寺姊姊打听」以及「寻找朽绳大神」这两个必经步骤得以省略,即使工作这么顺利引起些许戒心,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然而,有第三个人物……应该说幼女,正在和她们两人飮酒作乐。

  看到这个绑麻花辫戴眼镜的小学生,任何人都会哑口无言。那当然,小学生参加酒宴,任何人都会哑口无言吧。

  「怎么可能……这次的幼女成分肯定由我独挑大梁才对……」

  斧乃木以沉重(不是死板)的语气轻声这么说完,询问没害羞却脸红的幼女是谁。

  「嗯?唔喵?」

  幼女一副口齿不清的样子,露出懒散的笑容回答。

  「羽川翼喵?喵哈哈!」

  「…………」

  斧乃木因此反而冷静下来。

  斧乃木余接当然不知道羽川翼六岁时的样子。应该说她自己和羽川翼几乎没有交集。

  即使是对于黑羽川的认知,也仅止于我的说明。

  所以,她当得知醉醺醺的幼女是羽川翼,反倒可以接受。总之,案情至少没有普通幼女喝醉那么严重吧。

  讲到这里,斧乃木对场中就年龄来说唯一可以合法喝酒的大姊姊询问。

  「八九寺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嗯?啊啊……」

  她也处于恰到好处的微醺状态,却意外地维持理性回应。

  盘腿坐在地上的模样,反倒可以说是具备神明大方不拘小节的个性。

  「羽川翼小妹虽然没你那么夸张,却也有好几种另一面喔。对她来说,幼年时期的往事也著实是她的里面,是表面。不过,想到那只小老虎没有登场,这部分或许已经好好解决完毕了。」

  「…………?」

  听完姑且算是说明的这段话,斧乃木余接歪过脑袋。和羽川翼相关的那些事件,斧乃木余接属于局外人,所以无法从这番话理解。

  她听不懂这是在说什么。

  不过,把听不懂的事情当成耳边风,是斧乃木余接的拿手绝活,甚至可以说是必杀绝招。反正应该无法从醉鬼们口中适度打听正确的情报,所以她决定只重新确认要点。

  「总之,你是黑羽川──羽川翼的另一个形态对吧?但我经过鬼哥的调教,已经没办法正确掌握这个世界了。」

  虽然她使用「调教」这种危险的字眼,但是这个事态确实十万火急吧。斧乃木余接已经无法将这个世界的「理所当然」视为「理所当然」而接受。

  她将自己改造为重视逻辑与理论的个性。

  「啊啊,是这样没错喔,哧哧!」

  一旁附和的,是同样喝醉的朽绳大神。斧乃木余接和千石抚子也同样没有直接的交集,却不是没有结下相当大的梁子。

  这始终是在我所知道的世界发生的事,不过这部分的记忆可能同时存在或同时不存在。在这种状况又如何呢?

  「以羽川翼的状况,她是货真价实的多重人格,和老娘不一样。哧哧哧!」

  「这样啊……」

  斧乃木余接一边点头,一边冷静判断这趟就某方面来说白跑了。不只是朽绳大神,连正在寻找的羽川翼都能早一步在这里找到,这样的进展已经不只是称心如意而是心想事成,但是在只有醉鬼的这个状况,反倒变得像是束手无策。

  六岁羽川算是黑羽川的另一个分身,如果她还没喝醉,或许可以打听一些情报。不对,对方才六岁,有没有喝醉都差不多吧……

  斧乃木余接在这方面的判断有点大意,应该说不认识羽川的她,难免做出上述这个错误的判断(无论是六岁或是有没有喝醉,羽川都是羽川,应该是有问必答),虽然这么说,但也不能空手而返,所以她也坐进三人围坐的圈圈。

  当然不是为了参加酒宴。她是尸体,酒精对她说只是保存溶液。

  如果交由第三方机构审查,想像斧乃木余接在这个场面的适切行动,那她应该停止分头行动,和正在前往直江津高中的我会合,但她即使被五马分尸也绝对想避免这么做,所以假装没察觉这个选项。

  或许她真的没察觉。

  因为过于抗拒。

  「真悠哉啊。鬼哥明明大难临头,各位却在饮酒作乐。」

  人类心虚的时候很容易责备别人,即使成为尸体似乎也一样,斧乃木余接如此向三人(其中两人是神)出言抱怨。

  真要说的话,斧乃木余接也是神(式神),依照这方面的阶级关系,或许不算是大不敬。

  「啊啊,这部分好像没问题喔。」

  回答的是八九寺姊姊。她喝醉了,感觉原本就尖的声音变得更尖,但是骨子里的语气莫名清晰。

  「我也是刚刚从这孩子,从小翼这里得知的……所以现在才举杯祝贺。」

  「举杯祝贺。喵哈哈哈!」

  虽然不知道哪里好笑,但幼女笑了。

  朽绳大神也在这时候「哧哧哧哧!」大笑。

  总觉得无法巧妙介入这股整合起来的气氛,斧乃木余接不禁觉得不自在,觉得坐不住(要用感觉),不过就算这么说,她也不能识相乖乖离开。

  要是这么做,她就非得前往直江津高中。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其实我们误会了很多事喔。包括我,包括大家,当然也包括阿良良木历小弟。」

  八九寺姊姊说。

  「你……也是吧。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进一步来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许多误会的产物。」

  「我听不太懂。」

  斧乃木无法判断醉鬼们这些意见的可信度,翻译对方的话语之后自行解释。

  「我可以这么认为吗?从你们这种沉稳……应该说解放的态度来看,现在的事态……这个事件已经终结了?」

  「正确来说,是正要迈向终结喵。」

  六岁羽川回答。

  语气完全飘忽不定。

  「迈向终结的当然是阿良良木本人喵。原本真要说只是这么回事,确实就只是这么回事喵。这是一部等待阿良良木有所自觉的物语。我们只要等他察觉就好喵。」

  「察觉……?」

  「只要察觉搭档的存在就好。只不过,这个搭档一个不小心被封锁在某个地方,事态才变得有点复杂喵……不然第一天就会终结喵,是终结的后续喵。所以我才呜喵呜喵呜喵,变得必须跑来跑去喵……呼噜噜。」

  「…………」

  这应该是在讲某件相当重要的事,却果然讲得抓不到重点。

  即使如此,斧乃木余接还是隐约觉得自己的工作就此结束。这是直觉,是实感。她理解到接下来只要在这里,和三个醉鬼一起等待阿良良木历造访直江津高中之后回来就好。

  这份理解和完成工作的成就感差得远,甚至伴随著煮熟鸭子飞走的失落感。

  算了。

  反正早就觉得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了。

  029

  我抵达直江津高中,在停车场停好脚踏车,在校内走没多久,就觉得气氛不知为何大不相同。

  不是单纯因为左右相反,感觉这里谢绝我进入,彷佛说我不应该来到这里。

  大概是心情上的问题吧。毕业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我实际感受到这一点。

  我从高中毕业之后,一直维持著终于解脱的心态,但是不知为何,像这样回顾就觉得自己或许像是成为凉粉条之前的凉粉,只是因为轮到我就被挤出去了。

  之前和小扇造访国中的时候,我也想过类似的事,不过光是隔了一天也会冒出这种感觉的样子。要说落寞不太像,要说空虚也不太像,但这果然是心情上的问题吧。

  我一边思考这种事,一边进入校舍。远江只在我背上写了「直江津高中」,虽然这已经是相当具体的座标,但直江津高中这所学校绝对不算小,所以我不确定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话是这么说,但我首先应该前往的场所,果然是我最后使用的教室吧。

  和战场原黑仪以及羽川翼共处的教室。

  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不知道那里有谁,但我爬楼梯来到顶楼。

  幸好,途中没有遭遇任何人。

  大概是已经放学,学生们都各自解散了吧。雨魔──神原骏河似乎连学校都不来,那个家伙在这个世界没问题吗?到头来,她有没有就学都很可疑……不过依照远江的说法,这部分的逻辑不合也无妨吧。

  我一边思考著这种事,一边打开还不怀念的教室门。先说结论,这间教室什么都没有。

  打扫乾净的教室气氛,使我感觉到比至今更强烈的排斥感。如此而已。里面当然没有任何人。

  「…………」

  所以我徒劳无功吗?不,远江告知的场所不可能什么都没有。那么,是在其他场所吗?

  像是至今没使用过的教室……体育馆……我曾经磕头道歉的教职员室……或是上演怪异大战的操场等等,虽然不是想不到候补名单,却都没有灵光乍现的感觉。

  没有「非这里莫属」的感觉。

  到头来,远江没说我熟悉的场所有什么东西。不过加入「找搭档」这三个字的意思来思考,可以预测她给我的提示,果然是和阿良良木历相关的某处……

  可是这么一来,应该不会是我二年级或一年及使用的教室。我已经没使用,而且学弟妹们已经使用一两年的教室,和我的关系比这间教室更薄弱。

  既然不是这里,基本上也不会是这附近的场所吧……比较有可能的果然是和怪异有所交集的操场吗?

  或者是体育仓库。

  那里与其说和怪异有所交集,应该说是我和羽川有所交集的场所……这么一来,虽然只是不经意的想法,但我有点抗拒将那里列为下一个探索点。

  此时,我察觉一个完全不同的可能性。

  说到交集,我察觉对我来说,我和某间教室的关系,比我度过三年级生活的这间教室还要密切。

  那间教室堪称是我高中生活过得不算多采多姿的原因。时间静止的场所。

  而且这么一来,应当位于该处的人物也昭然若揭。感觉像是答案突然摆在我面前。

  老仓喜欢的数学题常发生这种事,即使是看起来难解,让人觉得不可能解答的题目,只要在某一瞬间不经意察觉出题者的意图就迎刃而解。类似那种感觉。

  只会觉得「原来如此」。

  我走出教室。

  走出不再是我教室的这间教室。

  030

  她就在那里。乾脆到令我吓一跳。

  「嗨,阿良良木学长,您真慢啊。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她模仿叔叔说话,迎接我的到来。

  忍野扇。

  小扇。

  直江津高中一年级学生,我的学妹。

  她之所以模仿叔叔──忍野咩咩说话,或许是对前几天的那件事还以颜色。

  若是如此,那她学得真是有模有样。

  不愧是亲戚。

  「话说回来,您这是什么打扮?请不要穿我的衣服假扮我好吗?」

  「你嘴里这么说,看起来却也是穿我的衣服假扮我啊……?」

  我如此反问。小扇穿著直江津高中的学生服,也就是男生制服。以这身打扮坐在教室桌子上。

  一年三班的桌子。

  不过,并不是「现在」的一年三班,也不是「现存」的一年三班。更不是我曾经就读,后来由学弟妹使用的教室。不是这么回事。

  是小扇转学过来没多久,我和她迷途闯入,而且被封锁在里面,从平面图来看不存在于直江津高中的教室幽灵──一年三班的亡灵。

  真要说的话,是阿良良木历与忍野扇的起始点。

  「总之,『这个』只是开玩笑的喔。不过『那个』也只是开玩笑的……」

  小扇像是觉得很好笑般说。鼓著脸颊,一副忍笑的样子。

  我的扮装这么滑稽吗?

  「阿良良木学长,您走到这里都没人吐槽吗?还是正在自我吐槽?就算制服替换成我的制服,您也完全不需要穿吧?」

  「啊……」

  「啊什么啊,您真是愚蠢耶。不过,这也算是您的美德啦。请不用担心,没那么惨。」

  一点都没安慰到。

  我一边如此心想,一边寻找自己的座位──寻找当时自己使用的座位,坐在该处。

  看向时钟,虽然左右反转,但是和那时候不同,指针有在动。看来那时候动起来的时间,后来就没有停止了。

  不过这里就没有别人,只有我与小扇,这一点和那时候相同。不对,不是只有我们两人,应该说只有我一个人?

  因为小扇是我的分身。是我的影子,我的投影。

  是映在镜子里的我自己。

  换句话说,她──忍野扇,正是我的「搭档」。

  「……慢著,咦?这不是很奇怪吗?」

  「哎呀,阿良良木学长,怎么了?没任何奇怪的地方啊?」

  小扇微微歪过脑袋。

  这是她装傻时的动作。

  「没有啦……如果你是这个世界的阿良良木历……我以为因为你不在,这个世界才会对我施压,要我逐渐成为你……但是既然你在这里,为什么我的制服会变成女用的?」

  我隐约猜想过,这个世界的小扇──也就是这个世界的「阿良良木历」和我对调前往原本的世界,但她既然位于这里,就不是我想的那样?

  不,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这种说法不太对,但小扇的可能性甚至胜过这个世界观,所以即使这个世界有两个或三个她也不无可能……比方说其中一个她前往原本的世界,另一个她像这样留在这里……

  「阿良良木学长,您想好多耶。所以说您想太多了喔。我应该也这么告知过黑羽川小姐才对。」

  「咦……告知?告知黑羽川?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别的意思吧。委托那只猫救我的人是小扇,如此而已。

  毕竟是我自己的事,一旦认为是如此就会接受,毫无质疑的余地。

  「想太多吗……或许吧。不过完全不想也不太妙吧?必须适度思考,适度理解才行……」

  「这是远江小姐的箴言吗?不过以理论解释,再怎么样都有极限。由我这么说也不太对就是了。」

  小扇咧嘴一笑。

  摸不透心思的笑。

  「不,阿良良木学长,请放心,这里是终点。接下来没有更远的目的地。阿良良木学长,问你喔。」

  「什么事?」

  我一边提防,一边回应。

  如果她接下来是要对答案,我当然会提防。「找搭档」这三个字我至今听过好几次,如果这就是要我「找犯人」的意思……

  「小扇太早报复」的这个论点并没有被否定。接下来开始的或许不是解谜,而是犯人的自白。

  「有没有想过这是梦结局?」

  「咦?啊啊,这个嘛……」

  提高警觉的时候听到她问这种不是时候的问题,我差点扫兴。怎么回事,她在卖关子吗?

  「当然想过。而且不只一次……应该说,在这种状况谁不会这么想?不合逻辑,充满矛盾,无视于因果关系的世界……记得叫做『清醒梦』?我现在也怀疑是否只是一场梦。」

  「说得也是,又是和神原学姊的母亲一起洗澡,又穿上我的制服,简直是梦想般的一场梦耶。」

  「慢著,不准说得好像都是我的愿望。」

  「即使如此,如同从地狱取火回来的老仓,能像那样开朗过生活的模样,您还是想看看吧?」

  「如同从地狱取火回来的老仓……」【注:原意是形容一个人瘦弱寒酸。】

  我第一次见到活用这句惯用语的人。

  不过,小扇实际上就是我自己……而且这句话用来形容老仓再适合也不过。

  「只是如果是梦,某些地方就无法说明……毕竟也发生了一些我不希望发生的事,我不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

  「呵呵,不过,这可不一定喔。有人说不知道的事情不会出现在梦境,这其实也是毫无根据。因为人也是会做恶梦的。」

  「我也这么想过……那么,这个世界果然是我的梦吗?我还躺在家里床上睡到现在还没醒?如果妹妹们没叫我起床,我就这么难起床吗?」

  「或者是在毕业典礼结束回家的路上,您愉快骑著我的脚踏车奔驰,结果和八九寺小妹或远江小姐一样出车祸住院,现在正在鬼门关前面徘徊,在临死之前做了这场梦。」

  「…………」

  「但要是变成这种事态,忍小姐不可能不救你。这就是所谓的『想太多』,是我举给您听的例子。」

  小扇说。

  她一如往常,即使讲话内容很明确,却听不出她想表达什么意思。这样的女生是我的搭档,也是我的分身,所以我难以接纳。

  我重新体认到接纳黑羽川的羽川多么伟大。

  「那么学长,我再说一种假设怎么样?我个人认为这个假设很够力喔。」

  「什么假设?到了这个地步你就尽管讲吧,我洗耳恭听。」

  「放心,不用这么提防,这是最后一个假设。阿良良木学长,距离现在的两年前,您在这间教室和老仓育撕破脸对吧?」

  「……对。」

  总之,我和她这个儿时玩伴,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像是撕破脸,不过决定性的时间点是那一天的那个时候。

  「嗯,是的。而且您遇见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是距离现在一年前的春假,在那之后发生很多事吧?和羽川学姊建立缘分,和战场原学姊成为情侣,和真宵小妹成为朋友,和神原学姊玩在一起,和千石小妹再度来往……叔叔、影缝余弦、贝木泥舟、斧乃木余接、手折正弦,还有死尸累生死郎,您在各种地方遇见各种人对吧?」

  「……这又怎么了?事到如今才在制作总集篇?毕业典礼都结束了,现在才要开始制作签名簿?还是要写纪念留言板?」

  「如果……」

  小扇无视于我讲得不习惯的这番消遣,对我这么说。对我提出最后的假设。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您会怎么做?」

  不只是这次的物语。

  如果至今的物语都是梦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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