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赤色月夜下浮现的凶手 第三章 逝去的时光

  伦托拉市警的刑警凯文普莱斯再次探访格莱斯顿侦探事务所,是两天后傍晚的事。

  「嗨。」

  举起单手走入房内的普莱斯,四方型的下巴上那任其发展的胡须实在显眼。总是锐利的三白眼也些微地充血。

  「嗨,普莱斯助理巡官,勇猛如你也有疲劳的一天呀?」

  虽然爱德华如此讽刺,不过却不见他以往常样充满威吓的怒斥声回答。

  「还好啦。我晚上巡逻到天亮就直接到署里上班,根本没睡。」

  看到就完便大刺刺地在椅子上坐下的普莱斯,爱德华以及西瓦对看了一眼。

  「真是辛苦您了,我帮您倒茶吧。」

  「啊,不、不用了。」

  正在桌边看着参考书的托亚,满脸不可思议地向无精打采拒绝西瓦提议的普莱斯发问:

  「怎么啦?还没抓到『毫无节制的吸血鬼』吗?」

  「想抓也抓不到。」

  普莱斯邋遢地将脖子靠在椅背上,两手紧扣放在腹上。

  「第一起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我和部下拚命地打探、巡逻以及调查案件,可是别说抓犯人了,连点线索都没找到。」

  助理巡官深深叹息。

  托亚将笔夹在指间旋转,深感同情地看着普莱斯。他的模样实在太憔悴,让托亚根本没有心像往常一样调侃他,不过似乎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

  「我们防不了人口。谣言越传越广了,报社也不知道肯默不作声到什么时候。记者肯定会夸大地说这是吸血鬼或是连续杀人鬼犯的案」

  「最后必定会责怪警察无能。」

  普莱斯连听到爱德华冷静的评论,也不像往常那样发怒反驳。

  「你说得没错。所以上面很着急,每天都在催我赶快搞出结果,把犯人扭送到案。如果催我就可以解决,我还需要这么痛苦吗?部下的精力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虽然没有听到他们说丧气话,不过事情要是再没有转机,一定会陷入绝境啊。」

  刑警以呻吟般的语调这么说后,用那双大手紧紧地遮掩住脸部。

  西瓦看到他烦恼的样子,打开餐具柜,取出一只小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的威士忌,递给普莱斯。

  「请用,助理巡官。」

  将手从脸上拿下的普莱斯看到了玻璃杯,皱起鼻头。

  「喂,我还在执勤中耶。」

  「这点程度不会醉吧?这酒是用来振奋精神的。」

  「」

  普莱斯迟疑了数秒,最后还是接下玻璃杯,一口气喝干那琥珀色的酒。接着,闭上眼睛深深地吐气。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突然开口:

  「距离上次的杀人事件,已经过三天了。」

  西瓦从普莱斯手上接下玻璃杯,稍微压低音量询问:

  「从那之后,吸血鬼有出现过吗?」

  「没有,不过今晚一定会出现。吸血鬼那家伙,至今还没有间隔超过三天以上不现身的。」

  「原来如此吸血鬼最少得三天『用餐』一次吧。」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爱德华,站起身来走到普莱斯面前站着。普莱斯察觉了他的动作,张开眼睛朝上看着爱德华。

  「你有什么对策吗,普莱斯先生?」

  普莱斯不悦的回答。

  「没有只是,虽然大家都说那个吸血鬼毫无节制,不过他的出现模式,其实有很多既定的规律。」

  「怎么说?啊,首先是出现的时间只限定在深夜吗?」

  「那是其中一点,另一点就是他攻击的目标。他袭击的人,都是集中在红灯区的人限定在娼妇、客人,或是喝醉酒的这类人。绝对不会出现在其它场所,至今也从来没对正经的市民出手过。」

  「原来如此的确,伦托拉的红灯区只有两个地点。一个是我们三天前造访的布劳德地区,另外一个是」

  「马里兰地区。不过,比较起来那里的开发较新。所以,没有窄小巷道『窄街道』。而且自从我们开始巡逻后,那里就更难下手了,所以被害者都集中在布劳德地区。」

  托亚依旧灵活的转动铅笔,在两人的谈话中插嘴。

  「既然如此,只要通宵滴水不漏地巡逻那个布劳德地区不就好了?」

  「这不用你说吧,我每晚都在巡逻。可是,你们也看过那边的街道吧?窄街道像蜘蛛网一样罗列在整个地区,犯人的逃跑路线根本有无限的选择。」

  「啊也对那边的巷道真的好窄好黑喔。」

  「是啊。只要静静地躲在那里不要动,就不会被发现了。而且,犯人的手脚很快,被害者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只剩下被抽光所有血液的尸体倒在黑暗里,这就是犯人的杀人手法。」

  「嗯就算巡逻也会被对方将计就计,这的确令人头大。」

  托亚将笔夹在嘟起的上唇和鼻子之间,喃喃地说。爱德华在托亚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稍作思考后开口:

  「那至少辅导娼妇们不要站在街角呢?」

  「哈,这的确很像是贵族少爷会说的话。不过你仔细想想,允许可以卖春的地方,只有那两个红灯区而已。不管哪一边,都有人数多到不行的娼妇,不管多危险,她们都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做生意。」

  「可是,自己的生命会有危险」

  「那些是如果不接客,就无法谋生的女性们耶。管他是性命有危险或是什么的,她们不站在街角就活不下去。全都是些只要休息一天,隔天就没束西吃的家伙呀。」

  「是喔」

  「再加上娼妇之间也有势力关系。有权势的娼妇会和同伴结伙,能在比较明亮且安全的地方拉客;弱势的家伙,只能孤单一个人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拉客。我们可没有那个闲功夫监视每一个人啊。」

  普莱斯如此表示。爱德华白皙的脸上,蒙上了自我厌恶的阴影。

  「抱歉说了这么肤浅的话。」

  看到老实道歉的爱德华,普莱斯也松下眉头,单手一挥。

  「别在意。这是和至今你所生活的环境迥然不同的世界吧,不了解是理所当然不过,如果要在这个城镇以私家侦探维生,你就必须去了解这台面下的世界。我说的没错吧?」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特地讲给自己听的一般。西瓦从那句话察觉了普莱斯来访的真意,微妙地板起他那温厚的脸孔,开口询问:

  「请等等,您该不会是想让爱德华少爷爷加入夜间巡逻的行列吧?」

  普莱斯默默点头,缓缓挺直背脊调整坐姿。

  「我正是这么打算。不只有格莱斯顿,连你们也是。」

  「可是助理巡官,之前你不是说不想让一般市民也暴露在危险下」

  「基本上是没错。不过,三天前和你们分别后,我一边巡视布劳德地区,一边想」

  「想什么?」

  西瓦仍旧用着僵硬的表情和声音询问。虽然平常的他温厚又含蓄,不过如果有人想要加害他一手教育长大的爱德华,他是绝对不会饶恕。现在也自认是托亚保护者的他,对普莱斯显露出警戒心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普莱斯却无视这样的西瓦,瞪着爱德华看。

  「我在想,三天前光是看到尸体,就可以做出那样推论的你,如果在夜晚现场实际走一遭,也许可以发现我们遗漏的蛛丝马迹要我承认这件事的确很闷,不过现在不是顾虑自己面子的时候了。」

  「普莱斯先生」

  「而且我是警察。要我说出这种话,换做你是我,心中做何滋味?」

  普莱斯看着爱德华和托亚的脸,吞吞吐吐地说:

  「不过,经过这一月的持续调查,我认为这次的犯人不是人类。因为除了手法太过于精湛之外,还采取不只杀害性命,连全身的血液都吸走这种奇特的手法。」

  托亚装模作样地看着普莱斯的表情,开口问:

  「你的意思是说,犯人真的是吸血鬼不然也应该是魔物?」

  「虽然我不愿那么想,不过这是很自然的推论吧。而且乌鸦小鬼,虽然这是很棘手的话题,不过我已经知道魔物是实际存在的了。」

  「也是,你前一阵子才差点被魔物杀掉呢。」

  在调查发生在古城饭店的杀人事件时,普莱斯被魔物袭击,差一点丢了小命。如果当时爱德华他们不在场,他现在大概已经不会在这了吧。

  「是啊,那是我第二次扯上和魔物有关的事件。第一次是巴尔福校的幽灵,第二次是『天鹅饭店』的巨大魔物如果这样还狡辩世界上没有魔物,那我真的是白痴了。」

  爱德华和托亚几乎同时点头。

  「看现在这个情况,认真考虑犯人是魔物的可能性还比较实际点吧。不过你们去向警察署这么说试试,他们一定会认为我的头脑有问题,最后会连工作都丢了所以我才来找你们谈。」

  「毕竟你遇见魔物,且让人不得不相信魔物存在的那两起事件发生时,我们都和你在一起。」

  爱德华淡淡地微笑,盯着普莱斯。普莱斯猛力点头。

  「就是这么一回事金毛的,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请你陪我巡逻布劳德地区?照现况来说,『吸血鬼』不会对正派的人出手。我的手下到现在也都很安全唉,虽然都没事,不过也没人看见过犯人。所以,我想你们应该不会遭遇到什么立即性的危险。」

  「嗯嗯。」

  爱德华翘起修长的腿,露出思考的样子。西瓦用含蓄却严肃的口吻规劝爱德华:

  「爱德华少爷。就算现阶段安全,今后可就不一定了。这也不是侦探的工作,冒险犯难实在有点」

  「说要帮助普莱斯先生的可是你耶,西瓦。」

  爱德华带有调侃意味地斜眼看向西瓦。西瓦表情略带困惑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在许可的范围内那个,给予他建议的意思。如果因为原本就该让普莱斯刑警自行解决的案件,害得您和托亚先生遭遇危险,那我」

  「无法面对家里的父亲吧?」

  「您说的没错。」

  「父亲会说这是我自己应该负起的责任,他不会怪你的对了,普莱斯先生。」

  「嗯,什么?」

  普莱斯被这么郑重其事的呼叫,不由得挺直驼着的背脊。爱德华用他那如水晶股澄澈的瞳孔,看着普莱斯的脸问道:

  「你认为我是个有钱不知辛劳的讨厌少爷吧?」

  「啊?啊啊啊,是没错啦。」

  听到对方直接引用平常自己恶语伤人时使用的字眼,普莱斯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地肯定。

  「可是你还是来寻求我的帮助,那是为什么?」

  「我刚刚不是说明过了?虽然你是个任性的小鬼,不过头脑的确聪明。而且,『毫无节制的吸血鬼』有可能真是魔物,那带着对魔物很有办法的你们前往现场,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嗯,这点我知道。我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你如此想要解决这个案件?」

  「啊?」

  普莱斯因为这个意想之外的问题,眯起他浑圆的眼睛,爱德华淡淡地接着说:

  「因为吸血鬼而牺牲的,是娼妇、用金钱买女人的男人,还有药物以及酒精中毒者也就是对政府以及警察来说一点也不重要,甚至可以说是社会上的恶人们。」

  「是啊。」

  「就算他们被杀了多少,警察也不会特别在意。只是不希望谣言扩散,让警察的办案能力被怀疑罢了吧?」

  「没错。」

  「所以他们才会把这种怪异又麻烦的事件,推给你这个从地方警察调过来的外来者。」

  「我一开始就自己这么说过了,我很清楚我抽到了下下签。」

  普莱斯虽然有点焦躁,但还是正经地回答。爱德华稍微歪头思考,波浪金发轻柔地触碰到他玫瑰色的脸颊。

  「那为什么要努力到就算把自己搞的那么累,也要把事件解决呢?」

  「你说什么?」

  「我说的没错呀。只要放着不管,这起连续杀人事件就会传开来,伦托拉的居民们迟早都会知道这起事件吧,这么一来,警察也就不得不认真办案。到时候等事件解决了,你就可以获得很大的功劳不过,现在的状况并不是那样。趁人们还不知道有这起案件时解决,这对你一点好处也」

  「那种事情我才不在乎呢!」

  终于,普莱斯握着他巨大的拳头奋力敲击桌面。托亚桌上那本敞开的参考书,因为强烈的冲击阖上。坐在椅子上的托亚,也吃惊地微微弹了起来。

  不过爱德华却不发一语凝视着普莱斯的脸。普莱斯咬牙切齿地说:

  「要我承认这件事我很不甘心,不过我的确因为你的缘故才能来到这里。因为你前两次把自己的功绩让给我,所以我才能当上助理巡官,也才能加入我所憧憬的伦托拉市警。」

  「普莱斯先生」

  「不过,那只是恰巧罢了。我就趁这个机会讲清楚吧,我从来没有为了升迁而工作过。」

  普莱斯方才疲惫的样子已经不见踪影,整个身子倾向爱德华,全身散发异常凶猛的气息。

  「虽然我不想告诉你们有关我自己的事情,不过既然发展至此,只好说了我的家人,在我小时候全被强盗杀了,只有我因为躲在床底下而捡回一命警察连搜查也不好好搜查,就让案件以未解决的状态画下句点。穷人就是因为执着一点小钱,所以才会落得失去性命这就是那些家伙的说法。」

  面对突然被提起的不幸过去,连爱德华的表情也蒙上了困惑。

  「原来有这么一回事即使如此,你对警察这个工作还是没有幻灭?」

  「当然会幻灭吧。」

  「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要当警察?」

  普莱斯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我想让何我一样的孩子减少,即使只有一个也好。」

  「」

  「如果是有钱人,可以为了自卫雇用保镖;如果是贵族,连警察都会认真处理不过,穷人永远只能靠自己。没有人会保护他们,没有人会帮助他们。所以我要当警察,为了那些人工作。我是这么想的。」

  「普莱斯先生」

  普莱斯用硕大的手,拍打宽阔的胸膛。

  「当我变成孤单一人的那天,内心所承受的愤怒、悲伤以及后悔我想这些情绪一定一辈子也不会消失吧。所以我希望其它家伙那些虽然生活穷苦却还是努力过活的孩子们,不要有这种回忆。」

  爱德华、托亚,以及站在两人身后的西瓦,都安静地倾听着普莱斯说话。

  「也许在那些受上天眷顾的人眼中,娼妇很污秽吧;那些酒鬼和混混,也都看来没救了吧。不过,就算是那种人,也是有家人的;就算是那种人,也有小孩会因为他们的死而哭泣难过就算力量微不足道,我也想为那些人工作。因此,我才当上刑警,到现在仍旧干着这份工作就是这么一回事。了解了吗?金毛的。」

  爱德华沉默了一会,不久缓缓吐了一口气,静静地说:

  「我都了解了谢谢你。」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让你需要道谢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感谢你认真回答我这愚蠢的问题不过,身为你的部下可就辛苦了,要永远和上司一起吃粗茶淡饭。」

  正经八百说完严肃的故事后,甚至收到诚恳的道谢,这种状况连爱逞强的普莱斯也会因此感到难以自容吧。心里这么想的爱德华,在感谢的言语后,加上了略带玩笑的语句。

  普莱斯也歪斜他粗糙的脸,嘻嘻地笑了。

  「自从来到伦托拉市竟后,我的部下换了好多次呢。现在我的部下们,是和我类似,从贫苦人家奋力向上的人,都是些爱好粗茶淡饭的笨蛋家伙。」

  「原来如此。」

  爱德华以笑容回应,看了看托亚,并回头看向西瓦。

  自幼也和母亲过着贫苦生活的托亚,黑色大眼因感动而湿润。大概是把普莱斯的过去和自己年幼的身影重迭了吧。

  西瓦灰色的瞳孔也流露出类似放弃反对的情感,回视爱德华。就算不用言语,爱德华也清楚听见守护者那「随您的意思吧」的声音。

  于是爱德华重新转向普莱斯,直接了当地说:

  「我们很愿意提供协助。为了不要再有牺牲者出现,早日逮捕犯人,让东区的人们稍微可以安心地生活。」

  「谢谢。」

  普莱斯害羞地抓了抓他硬直的头发,站起身来。

  「那么,过十点我会派接送的马车来我先回署里去了。」

  「回去之后最好休息一下,要是你倒下了,那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爱德华也起身,对普莱斯这么说。西瓦则帮普莱斯开门。

  「别小看刑警,这种程度才不会倒下呢而且,那杯酒很有效,我现在的血液可沸腾得很呢。掰啰。」

  就如他所说,普莱斯以和他来访时截然不同的动作,离开了房间。留在房内的三人,好一会儿都没说一句话,只是注视着壮硕刑警消失的那扇门

  *****

  那天夜里,就在凌晨过后一个小时左右

  爱德华、托亚以及西瓦三人,跟随普莱斯及其部下,一同身在伦托拉首屈一指的红灯区布劳德区待命。

  「呼不愧是深夜,有点冷呢。」

  托亚边摩擦双手,边小声对旁边的爱德华说。爱德华用手上的提灯照亮托亚轻笑道:

  「你的鼻尖和耳朵都变红啰我不是叫你穿多一点了吗?」

  「可是穿太多会不便行动嘛,你不也都这样对爱特伍德先生说。」

  「也是啦。」

  被托亚引用自己的口头禅回嘴,爱德华露出苦笑。托亚将爱德华送的那顶鸭舌帽重新戴上并压得更低,竖起外套的衣领。

  他们已经站在街角两个小时以上了。普莱斯指示爱德华三人一组进行监视,且分配他们站在较为明亮的地点。看来他还是以他自已的方式,小心留意爱德华这几个「一般市民」的安危。

  普莱斯穿着警察制服的部下们,则一人一组,分散在这区域的各处。

  其中一部分的部下前往另一个红灯区,因此在这个布劳德地区的人手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吧。这样的人数实在不足以同时监视整个地区,所以部下们偶尔必须移动自己的监视点,勤奋地持续巡逻。

  普莱斯则是精力充沛地在部下之间巡回,听取报告,下指令。他大概有听从爱德华的忠告稍作休息吧,一改傍晚憔悴的姿态,现在看来十分有干劲。

  「真是安静呢。」

  西瓦抬头看着夜空,低声说。

  「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挺热闹的呢。」

  爱德华也这么说,并注意观察四周。

  爱德华他们所在的地点附近有几间酒店,不过随着午夜零时钟响,酒店也依照法律的规定纷纷打烊。

  酒店一歇业,街角光线骤暗。和爱德华他们住的地区不同,这个地区的街灯极端地少。

  站在街角的大半娼妇,都热情地邀约着被酒店赶出来的男人,前往附近自己的房间,渐惭消失在街上。

  现在,还在那附近的,就只有没钓到客人的娼妇,以及喝得烂醉如泥,直接倒在地上睡死的男人们,还有就是那些因吸毒而失去意识,摇摇晃晃走在街上的彷徨人们。

  「呼哈哈」

  托亚打了一个大呵欠。

  虽然托亚一开始因为红灯区独特的紊乱空气,以及放荡气氛感到胆怯,并紧张地戒备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吸血鬼」;但是在时间不断流逝之中,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呜呜,开始想睡了那个,我可以休息一下吗?」

  「那倒是没关系啦,不过在这里睡着会感冒喔。」

  「我不会真的睡着的,放心啦。」

  托亚说完,便将背靠在建筑物的墙面,整个人坐在地上。就在爱德华以及西瓦严密监视时,深深压低帽沿的少年,没经过一分钟就发出鼾声。

  「是谁说不会真的睡着的啊?」

  爱德华用吃惊的口吻这么说,西瓦则脱下自己的上衣盖在沉睡少年的身上低声说:

  「大概因为昨天看书看得很晚,所以睡眠不足吧?」

  一说完,爱德华便蹙眉。

  「最近托亚那家伙,老是在看一些问题集和图鉴,到底在干什么啊?」

  「就是在念书呀。」

  「念书?」

  西瓦略带微笑看着托亚的睡脸,并朝着惊讶地提出疑问的爱德华说:

  「看来托亚先生在学校并不是很认真念书我会这么说的理由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将来想做什么,适合做什么。」

  爱德华一边搓热因深夜空气感到冰冷的手臂,恍然大悟地点头。

  「原来如此,会这样也不是没理由的。」

  「是啊。不过来这里当上实习侦探助手之后,开始和贫民区的人积极交往,好像让他开始反省过去的自己。」

  「反省?」

  「那个过去处在上天眷顾的优秀环境,却没有好好学习的自己。」

  「嗯哼?所以突然重新研究学校的课业?」

  「不,并不是那样。他好像有在教附近想要却无法上学的邻居孩子念书、算数,还有理科。他说就算将来他们当不上学者,要以商人或专业人员的身分来维生的话,这点知识一定可以派上用场的。」

  爱德华瞠大眼睛,看来很意外。

  「所以自己要先念好书才能教他们?」

  西瓦微笑着点头。

  「没错。他说如果小孩子提出问题,而他不会回答,那就丢脸了。前阵子认识布鲁克先生,大概让他受到更大的刺激吧。」

  「被布鲁克刺激?」

  「是的。因为那个人,真的很享受于研究学问。」

  爱德华想起毕业后仍丝毫没变的好友那无忧无虑的表情,流露出浅浅的微笑。

  「说的也是不过,现在我安心了。」

  西瓦听到爱德华那真的蕴含着放心的声音,歪着头思考。

  「安心?对什么安心?」

  爱德华看向抱着膝盖,将下巴靠在膝盖上沉睡的少年说道:

  「当然,从巴尔福校辍学来到这里,是凭着托亚自己的意志。不过,那个机会却是我制造出来的讲明白一点,我一直很担心是不是我煽动他这么做的。」

  「爱德华少爷」

  「不过刚刚听你那么说,我知道托亚现在有好好考虑自己的将来。就算那不是长期的展望,只要将眼前的小目标一个一个累积起来,总有一天定会看到他未来的目的地所以,我才说我安心了。」

  「您真是的。」

  在黑暗中,西瓦注视着爱德华那张白皙的脸蛋那不同于往常的认真眼神,让爱德华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怎怎么了?」

  「您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默默在心中为许多事情担心。请多告诉我一些您内心牵挂着的烦恼吧,那才是我待在您身边的目的呀。」

  西瓦有点落寞地这么说。爱德华苦笑着拍拍守护者的肩膀。

  「你干嘛说这个呀。该说的我就会说啊,至今我不是和你商量过许多事情吗?」

  「都只是一些小事罢了。真正重要的事情,您总是一个人烦恼,一个人决定有时候,我觉得挺寂寞的。」

  「西瓦」

  爱德华初次听见守护者的叹息,无法隐藏疑惑的神色。西瓦试探性地看着爱德华的表情,难过地说:

  「当然,能让聪明的您烦恼的事情,就算找我商量也没用吧不过,有些事情说出来会比较轻松」

  「等等,西瓦,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这阵子您的样子很奇怪。」

  「什么」

  爱德华为之一惊。西瓦满脸苦恼地站在爱德华的正前方。

  「大概是『天鹅饭店』的事件结束时开始的吧。您有时候会露出极度郁闷的表情,陷入思考。就算托亚先生看不出来,我也看得一清二楚。我知道您十分焦躁和烦恼。」

  西瓦用食指盘卷一小撮他那可可亚色的头发。

  「像这样卷头发,是您自幼便养成,只要心里有烦恼就会出现的习惯,爱德华少爷。」

  「原来如此。因为从我出生开始,你就跟我在一起的缘故吧。都被你看穿了。」

  「但我却看不穿您的心。」

  听到西瓦的声音参杂着悲伤以及责难,爱德华咬着唇低下头。

  就如同西瓦所说的。自从在「天鹅饭店」遇到了和过去判若两人的克莱门斯?麦克弗森之后,爱德华的脑中就一直无法抹去他的身影。

  过去让他如兄长般崇拜的人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到底是什么让个性敦厚且温柔的他,变成一个冷淡又残酷的人物?

  操纵魔物,加害人类,他到底又打算做什么呢?

  不管怎么思考,都无法解开任何一个疑问。

  虽然很想再和克莱门斯见一次面,好好谈一谈,但是同时却也畏惧再度和他见面。对于自己这样的优柔寡断和软弱十分生气,也觉得自己很丢脸。

  西瓦认识学生时代的克莱门斯,也曾经和爱德华一同被招待到他的老家。

  爱德华曾数度想要告诉西瓦他和克莱门斯的重逢,以及他的转变。

  不过即使如此,爱德华还是顽强地压抑住这股冲动。

  西瓦将两手放在低着头的爱德华双肩上,犹豫地说:

  「这只是我的感觉。如果说错了,请原琼我不过,该不会让您这么苦恼的,是麦克弗森先生吧?」

  「?!」

  爱德华惊讶地抬起头。那灰色温和的眼神,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捕捉到爱德华蓝色的瞳孔。

  「果然如此。」

  从爱德华惊愕的表情,了解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吧。西瓦静静地继续说下去:

  「侵入『天鹅饭店』的地下室,解放魔物的人是不是麦克弗森先生呢您心中这么推测。但即使如此,您仍然没再提过他的名字。之后因为魔物被打倒,事件在暧昧不明的状况下解决,连普莱斯助理巡官都忘了他的存在,不过您却不同。」

  「西瓦」

  「您不去打探过去如此崇拜的对象相关消息,那实在太不自然了。不管怎么说,你应该会想要和他再见一面爱德华少爷,在『天鹅饭店』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

  面对西瓦严肃的质问,爱德华紧闭双唇,紧握拳头。看到总是冷静又泰然自若的爱德华被逼成如此,西瓦叹了一口气,将手从他肩上移开。

  「很、很抱歉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话题。不过,因为我觉得这事不能在托亚先生面前提,才会」

  「我知道,你一点也没错。」

  「爱德华少爷」

  「我很抱歉,让你为我担心。就如同你所说,我的确一直在烦恼麦克弗森学长的事情。不过,现在还不能将那件事告诉你。」

  「那是因为告诉我也没用吗?」

  「不是那样,别这样说好吗?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有多么信任你吧?」

  「那是为什么呢?」

  爱德华再次低头长叹,用轻到宛如叹息声尾音般的微弱声音说:

  「因为那是不应该说的事情不,不对。我现在仍完全不了解学长的事,脑中也很混乱,就是因为思绪太混乱了,所以无法整理成语言。所以总有一天,等到我可以清楚解释的时刻来临,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答应你。现在,你可以接受我这样的解释吗?」

  「我了解了。」

  说这句话的同时,某个温暖的东西接触到爱德华的脸庞。那是西瓦脱下爱用的白手套后所露出的双手。

  瘦削的手包裹住爱德华冰冷的脸颊,好似在催促爱德华抬头。

  「西瓦」

  带着困惑抬起头的爱德华,他那湛蓝的瞳孔里,映照出西瓦不知如何是好的笑容。

  「抱歉,让您这么困扰,我真是没资格当守护者不过,爱德华少爷,请您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

  西瓦低声倾诉:

  「虽然您已经是个大人了,但是不管您几岁,对我来说您依然是可爱的爱德华少爷。不管是牢骚也好、丧气话也好,甚至是眼泪,您都不需在我面前顾虑因为,我为您换了数不清次数的尿片啊。」

  「你这么说我就投降了。」

  西瓦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抱住无力笑着的爱德华。

  「彻底了解自己弱点的人,至少要有一个呀。」

  「这样向人撒娇,会永远长不大喔。」

  「偶尔为之罢了,不用担心。」

  说不过西瓦的爱德华,表示投降地轻拍西瓦的背脊,但是都没打算主动拉开身体的距离。烦恼克莱门斯而疲惫的心灵,因和西瓦久违的拥抱感到十分怀念且舒服。

  不过,这安逸的时间却维持不了多久。

  「怎么着?冷到不抱在一起取暖不行吗?」

  从背后传来粗犷的声音。

  普莱斯走近慌忙分开的两人。他穿着爱用的象牙色大衣,手上抱着皱巴巴的纸袋。

  「因为一静止着不动就会觉得很冷有什么变化吗?」

  被已经重拾冷静态度的爱德华如此询问,普莱斯看了一眼正坐在地上呼呼睡着的托亚,耸了耸肩。

  「到现在为止是没有。看来你们这也没发生什么事,小鬼头也睡了。」

  「真要说变化的活,那就是酒店关闭,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少而已吧不过,是不是差不多快到那个『毫无节制的吸血鬼』出现的时刻了呢?」

  「以他过去出现的模式来看,应该是如此唉,就算他一直消失不出现也无所谓,不过应该没这么好的事。总之先把这个吃了,暖和一下身体吧。」

  普莱斯说完,便从手上的纸袋中拿出某个东西,递给爱德华他们。接下一看,原来是仍温热的小肉派。

  「这是?」

  「部下的太太刚做好送来的。」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托亚如果醒来,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就在爱德华说完的当下,方才还在熟睡中的托亚,突然睁开双眼。从地上跳起,忙碌地巡视周围。

  普莱斯吃惊地对着那样的托亚说:

  「喂,你有没有吃过晚餐才来啊?你是肚子饿到一闻到肉派的味道就跳起来吗?」

  「」

  不过,平常总是会立即回嘴的托亚,现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他那黑色的瞳孔张至最大,仿佛嗅闻风中味道的兔子一样,朝向四面八方感觉目标。

  下一瞬间,少年身上起了变化。乌黑的瞳孔渐渐转变成银色,开始放出微光。

  (那对眼睛是)

  那是托亚感应到附近有魔物存在的最好证据。

  「托亚不是肚子饿啦,普莱斯先生。」

  即刻察觉到托亚异状的爱德华,表情紧绷地对普莱斯说:

  「他具有侦测魔物出现的能力,看来吸血鬼真的不是人类。」

  「什么?!」

  「这附近一定有魔物!」

  「来了!」

  爱德华话还没说完,托亚便发出一声喊叫,突然冲了出去。爱德华用尖锐的声音丢出指示:

  「西瓦,别跟丢托亚!」

  「是。」

  西瓦毫不迟疑地拿起摆在地面上的提灯,追在托亚身后。

  「我们也去吧,说不定可以捉到魔物的狐狸尾巴。」

  「混蛋,要抓的不是他的尾巴,是他的脖子吧!」

  普莱斯眼神立刻充满光彩,话还没说完,就猛然冲了出去。爱德华也将肉派塞到外套口袋里,朝着托亚钻入的窄街道跑去。

  托亚在他那银色瞳孔的导引下,毫不犹豫地穿棱在窄小的巷道中。西瓦提高提灯以照亮托亚娇小的身躯,拚命尾随其后。靠着那提灯的光线,普莱斯和爱德华以些微的距离之差跟在后方。

  虽然好几次差点被散乱在巷道当中的垃圾绊倒,三人还是持续追踪托亚。

  「有了!」

  托亚自由自在地穿棱于如蜘蛛网一般的窄巷,接着在喊叫的同时突然停步。他全身因喘息而颤动,银色的眼睛直盯着前方黑暗处。

  「!」

  由于托亚直接停在巷道的正中央,因此西瓦无法和他并肩而站。努力从托亚身后伸长手臂抬高提灯的他,不由得因那从黑暗中浮现的身影吃惊地倒抽一口气。

  随后赶到的普莱斯以及爱德华,甚至忘记发出惊讶的声音,全身僵直。

  在黄白色的灯光下,隐约被照亮的是不可置信的光景。

  娼妇全身失去力量,手脚无力垂挂着,身体浮在空中不,会看起来浮在空中的原因,是因为抱住她的巨大物体,与黑暗融为一体。

  勉强凭着提灯光线辨识的身型看来很像人类。

  不过,个头却比普通人类大上一倍。宽度几乎和窄巷同宽,身高大约有三公尺。

  「那到底是什么?」

  普莱斯的嘴唇传出断断续续的低喃。

  「魔物!吸血鬼」

  托亚张着他的银色眼睛,用嘶哑的声音说。西瓦突然从背后抱住托亚的身体,打算拉开他和眼前怪异物体之间的距离。

  抱着女子身体的那片黑暗不,那黑色魔物头部的位置,从漆黑中浮现两根长牙,而长牙就这样刺进了女子白皙的颈部。

  女子微张的嘴唇中,传来虚弱的临终挣扎。之后,女子的头无力地向后垂倒。

  「妈的」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普莱斯,用力吹响挂在脖子上的笛子。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尖锐刺耳的笛声撕裂夜晚的黑暗。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可以知道部下们都响应了暗号,凭着声音而聚集过来。

  「走开!」

  普莱斯将手攀在爱德华身上,粗暴地将他向后拉。

  「哇啊!」

  普莱斯从跌坐在地的爱德华头上跳过,站到西瓦身后。

  「你们退下!」

  「助、助理巡官,这窄到没办法让你过」

  「贴住墙壁!」

  普莱斯把西瓦以及托亚往墙上推,硬挤到两人前方,打算和魔物对峙。部下们也从巷道外提来提灯以及警棍,像将魔物包围住一般聚集而来。

  「助理巡官!」

  普莱斯边渐渐缩短和魔物之间的距离,边用吓人的声音对着纷纷要求下令的部下们大喊:

  「冷静!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何物,不过我们人多势众,优势在我们手上。不要害怕慢慢地夹击他。」

  「是!」

  部下中身材较为壮硕的人,架着警棍,亦步亦趋地接近魔物。

  普莱斯一手持警棍,一手持枪,慎重地接近魔物。爱德华他们也屏息守护着警官们的行动。

  就在此时,传来了一阵奇妙的声音。

  和方才普莱斯的笛声相比,与其说这是微弱的笛声,还不如说像是轻柔的口哨。

  就在听到那细长声音的瞬间,方才还紧紧抱着女人无力身体的魔物,开始有了动作。

  接着,魔物将女人那完全失去力量的身体,朝着普莱斯的部下丢去。

  「哇啊!」

  事出突然,他只好丢下警棍,用两手抱住在空中飞舞的女子身躯。

  就在大家的视线集中在此的瞬间,魔物以惊人的速度做出下一个动作。那巨大的身体以无法想象的轻巧身段,抵着窄巷道的两侧,沿着墙壁开始向上攀爬。

  「什!」

  黑色的魔物将类似手脚的东西附着在垂直耸立的墙面,以惊人的气势向上攀登。

  「妈的!给我等等,怪物!」

  普莱斯转眼便举枪对准魔物,不过立刻遭西瓦制止。

  「请等一下,助理巡官。在这里开枪,子弹可能会被墙反弹,我们也很危险!」

  「去」

  魔物抛下咬牙切齿的普莱斯一行人,在一转眼之间便爬到了屋顶,从巷道当中已无法看到他的踪迹。

  「混蛋,想沿着屋顶逃跑吗?给我追,别让他逃了!」

  普莱斯命令部下,自己也飞奔出巷道,全速奔跑追赶魔物。

  托亚则瘫在窄巷的墙上,呼吸十分紊乱。他的眼睛已经恢愎成原本的黑色,看来魔物大概已经距离很远了。

  西瓦抚摸托亚的背脊安慰着他。

  「托亚,你没事吧?」

  仍跌坐在地上的爱德华终于站起身来,走近托亚。不过,突然从头顶上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爱德华迎忙抬头向上看。

  「!」

  就在刚刚魔物消失的屋顶上

  那里的的确确有「谁」在。

  爱德华已经习惯黑暗的双眼,确定那个身影的确是人类。

  在爱德华还没能仔细看清从黑暗中浮现的那号白衣人物容貌前,对方就迅速地向后退,从爱德华的视线中离去。

  「啊」

  那如幻影般离去的人物残影,下一瞬间,就在爱德华脑中再次清楚地浮现。

  因为没有看到五官,只能想象出朦胧外型的那个人影,有唯一一项极大的特征。

  那就是宛如会发出光芒般,在黑暗中极为耀眼的银色长发。

  被夜风吹拂飘扬,到最后一刻仍留在视线里的银发景象,不断在爱德华脑中浮现。

  「该不会」

  爱德华感受到心脏如同被冰冷的手紧捏般的冲击,因而站了起来。

  (该不会,刚刚站在那的是麦克弗森学长?!)

  他的理性告拆他,没看到长相、光凭头发就下定论太危险了。不过另一方面,他的直觉认为那就是克莱门斯。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那为什么」

  西瓦将手摆在脑筋一片混乱的爱德华肩上。

  「爱德华少爷,您没事吧,有受伤吗?」

  爱德华因那忧心的声音回过神来。

  「没、没事,我没事。托亚呢?」

  爱德华调整他慌张的表情以及声音后这么回答。还好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西瓦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爱德华不自然的样子。

  「好像感染到些许魔物的毒气,不过应该不需要担心总之,先离开这狭窄的巷道吧。」

  在西瓦的催促之下,爱德华向外走了出去。

  走出巷道之前,他再次回头仰望方才银发人影所在的屋顶。

  不过,那里只剩下片漆黑

  「妈的,连影子也没有,被他给溜了。」

  隔一阵子后回来的普莱斯,呕气地践踏着地面。

  西瓦检查了躺在地面的被害女性脉搏,也无力地摇头说﹕

  「这里也不行,已经死了脖子上有『齿痕』。」

  「妈的。好不容易追到这一步,结果不只让他逃了,还多了一条人命。」

  因懊悔而咬牙切齿的普莱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收起焦急的心情说﹕

  「不过,这是一个很大的收获。找你们来帮忙,果然没错。」

  「普莱斯先生」

  普莱斯的表情有如已锁定猎物的狼般狰狞。

  「我们都可以很有自信地肯定,那绝不是人类,是货真价实的怪物。」

  爱德华和托亚也深深点头赞同。普莱斯看到两人理由不同却一脸青白的脸后,他用与往常不同的慰劳口吻对他们说﹕

  「总之,你们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有话明天再说。」

  没继续发言的他,两手同时粗暴地摸了摸两位少年的头后,又小声接了一句﹕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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