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一穷二白的药樽(ocg42=YJ)
扫图+校对:打入组织的呜喵(夜尽巫妖)
文前注:本篇由于两孩童名字并未给出汉字,所以暂以罗马音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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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朋友的朋友这种程度的关系中,以口口相传的方式进行传播的传闻。』
『奇怪而又充满魅力、真伪未辨的传闻。』
『相信它也许有一半是真实的传闻。』
——布鲁范德(注1)对都市传说的定义
注1:扬·布鲁范德(Jan·Brunvand),美国著名民俗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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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羽毛现 芜木统文
风和云支配着天空。
层层相叠地涌动着的云团蕴含着一股原生性的不祥的漆黑,黑得如果有人说这是堪萨斯的大龙卷带来的也会马上相信。不知是因为这股颜色,还是因为行速太快,云团基本没反射地上的照明光回来。
本来街上就无法期待月光照及,而小暮宗一郞所走的高架铁路的沿边道路,更是宛如阴影在黑暗中越压越深的暗渠一般。
「真是的,所谓的行政预算……」
小暮端着宽阔的肩膀,边走边咒骂道,
「真的用到了需要的地方上了吗……」
街灯与街灯之间的间隔有着相当距离,后方某盏灯还马上就照不到了。
在甚至让人联想到宇宙的边界的遥远前方,街灯像硫黄般微弱地闪烁着,看起来不像荧光灯泡,而像是在燃烧的瓦斯。明显灯泡已长时间没有交换过。
「电灯一旧了就应该马上换掉,不对不对,在此之前,应该在增加街灯数上投入更多的行政预算……」
小暮停下脚步,挺起从外套上都能清晰分辨出来的厚实胸膛,注视着就在侧面的高架路桥墩。
昏暗的人行道让人甚至想到了古代遗迹的回廊,而在黑暗中伫立的巨大高架路桥墩则感觉像是染上了重油的异形异质的纪念碑。
「喂!」
小暮板起像是用石灰岩削出来般棱角分明的面孔,对着黑暗怒吼了一声。
从普通巡警的派出所执勤时期开始,不、从警察学校时代开始,就经常被前辈和教官提醒这声音“过具威吓性”。如果是那一带的小混混,仅仅是听到练习过武术的小暮发出的声音,就已经会浑身一震,失去抵抗的念头。
「喂——」
小暮再一次、不过这次是相当低声地喊了一声。
并不是因为想起了教官“要成为受市民爱戴的警察”的话才改变了声调。本来呼喊的对象就不是可疑人物,而是黑暗本身。
是因为有一种包围在这一带的阴影像是在攀上高架桥墩的感觉。
当然这明摆是错觉,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不可能有这种事……就算有,对它呼喊又能怎样呢?
应该是气压层的影响,遥远的上空中的旋风并没有刮到地面,但还是不时有一阵风从大队中走失,为了与被丢弃的报纸共舞一曲而急急降下来。
小暮制服的下摆随这样的一阵风翻动,可谓魁梧的庞大身躯随之哆嗦了一下。
「……呜、喂——……」小暮向着黑暗的呼喊越来越小,同时快步前行。
这是逃跑。
从年幼时期开始就害怕昏暗的场所,当上了刑警的现在也仍然一样。
当然,小暮也体验过在午夜进行搜查和埋伏工作。准确来说,恐惧的对象并非黑暗本身,问题是潜藏在黑暗深处的东西。如果那是人类,管他是连续杀人鬼还是武装强盗集团,他都会一马当先冲进去。
小暮真正恐惧的是……晦冥的……幽灵或者妖怪。
小暮用只会让人想到赛跑练习的速度穿过高架桥下的道路,斜向着有如隧道出口一般闪耀着照明光源的方向马不停蹄地往前跑。
就像是沙漠的居民向刚下起来的雨祈祷似的,小暮全身沐浴在便利店前的明亮光源下,露出了莞尔的微笑。
充满光芒的地方不会有幽灵和妖怪。不对不对,本来它们就不存在,只是在光芒照耀下,它们更是、更加、确确实实地不存在了。
小暮吐了口气,身体被深深的安心感充斥,同时涌上了快要被忘记空腹感。
「……如果给我个媳妇的话」
大概就不用一直总是吃便利店便当了吧。
小暮准备要打开光源所在的正前方的玻璃门,不意间轻轻侧了下头。
看得见的是排列在店前的圆柱状烟灰缸,几个分类回收的垃圾箱,应该是光顾这家店的客人的自行车,以及再旁边一点的、笔直竖立的捕虫网。
三四个年轻男子像是要组成个圆形似的,在便利店的玻璃窗边聚集在一块。
年轻人在便利店前聚在一起并非是什么新鲜事。纵使是接近半夜时分,也许那是在碰头,但只是聚集在一起并不等于犯罪。
但是,拿着捕虫网……就是说那是孩子吧……
小暮一直坚守警察法第二条“负责对犯罪的预防、镇压及对安全与秩序的维护工作”。在派出所执勤的时代里,带头告诉行人路怎么走,连到达目的地为止的公交费也是最后自己掏腰包。
这些都是出于防止犯罪活动的考虑。假设行人一直迷路下去,若然没有到达目的地,那就会有被卷入犯罪中的危险。以防范于未然的手段来说,小暮一直把借公交费和执勤盘问看作没什么分别,同样地实践着两种做法。
虽然从西北警署调到总厅以来,这样的机会少了很多,但仍绝没有忘记作为一名警察的基本职责。
小暮大步走向捕虫网。
这种情况下,用不着进行执勤盘问,而只需提醒一下就足够了吧。
现在不是小孩玩耍的时间。他们身上的服装在涉谷里来讲也算是有相当的街头时尚感,但窥看到的侧脸却是颇为光润。大概是初中生吧,感觉身材算是得到充分的发育,不过和在西北警署的警察道场里都是身材最魁梧的小暮比起来,确实有一种“大人”和“小孩”的差距在。
「得了,交上来啦。」
听到从圆形阵传来的声音,小暮皱起了浓厚的眉毛。
「你有的吧,带在身上的吧,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啦。」
搞什么,这些孩子排成这种阵势……是在围着什么人……
「说了把东西交给我们啊。」
是恐吓吗!?
闪过直觉的瞬间,小暮反射性地发出了声音。
那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词句,可以说是柔道比试中向对峙中的对手发出的声音。本来并没有打算威吓他们,但少年们就像在无人的旷野上碰上了石人一样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令圆形阵瓦解掉了。
后退的街头时尚装中间的缝隙露出了一个穿着短裤的小孩子。
他年龄很小,可能是低年级小学生,说不定只是个幼儿园的小孩。从他站着的位置来看,也看得出明显直到方才他还是被初中生们围着。表情既木然又暧昧,看上去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东西。
与之对照,脸上明白地露出怒气的是后退了的初中生。
「怎么啦,大叔。」
「……大叔……」
小暮像轮唱似地嘟囔了一句。
「呆到一边去啦老头子,别盯着我们看啊。」
「……老头子……」
「和你没关吧,老头。趁没受伤就给我当成没看到吧。」
「……老头……」
小暮的额上青筋突起,小小的滚圆瞳孔中迸出炽热火花般的光。
自己才二十七岁!既不是大叔也不是老头,更绝不会是老头子。因为还没结婚,所以应该也没办法当老头子吧。说来好想结婚。虽然想结婚,但是警察这种职业与异性邂逅的机会极端地少,更何况被安排在编纂室上班……不不不,现在的问题不在这……
「是个弱智的吗?老头啥也不说只是傻愣在那么哦。抬眼在家里也是被老婆当成碍事的人吧。」
小暮呻吟了一下。
都说了没有妻子啦!不可能有妻子的,穿制服的男子回家时绕到便利店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实在是太简单明了了。
自己也是希望过着不是吃便利店便当、而是吃家里准备的家常菜的日子。但是没这回事,没有。
「大叔,难道说是老婆不给你准备晚饭才每天来便利店的吗?」
「……噗咝!」
本来想说“不是”的,但无意识中混入了呻吟声,拜这所赐发出的声音结结巴巴,听起来就像是因空腹而不悦的狮子的吼叫。
+
小暮在收款台前故意地清了一下嗓子。
他一只手提着装着商品的购物篮,另一只手则牵着孩子伸出来的指尖。收款台处看不到店员的身影。小暮把篮子放到收款台上,向着指尖连结着的幼小面孔侧了侧头。
「嗯,MAKI君的家是在这附近的吗?」
「……」
围在一起的那群中学生在小暮雄狮般的咆哮下一哄而散,便利店前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虽然在原地呆了一阵子,但孩子的母亲还是没有出现,又不可能把他留在外面,于是小暮拉着他的手臂走进店里。
「那个、呃,MAKI君在这种时间总是一个人呆着的吗?」
小暮只问出了他的姓名,除此之外一概不清楚。
「……是“MAKI”。」
「嗯哼?」
「……每个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哦,MAKI君、不、MAKI是小学生吗?」
「……不是喔。」
现在总算问出来的第二个信息。
「是吗,MAKI在上幼儿园吗?」
虽然不习惯和小孩打交道,但小暮想起了从同期的少年课同事那里听来的话,于是决定不是单方面地刨根问底,而是先尽量尝试让双方交谈起来。
「长得挺高的啊,在班上是最高的吧?」
MAKI的表情没有变化,脸上看起来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但是,实际上肯定不是这样的吧,小暮在心中点点头。如果心情真的不好的话,应该不会处在一起、手也不会牵在一起吧。
心中明明高兴,可从那天生的面容和氛围周围的人看不出来。加之沉默寡言,结果给人一种总是在生气似的印象。
——很相似——过去年幼时,自己也是这样子。无论做什么,都经常会被大人们说“在生什么气啊”。
「怎么,在班里不是最高大的吗?嗯,幼儿园里不叫“班”而是叫“组”吧,哈哈,你是几组的?」
「……我没有去什么幼儿园。」
「唔、嗯?」小学之前并非义务教育,所以那也不是说不去上绝对不行。
小暮寻找着话题,视线游离到空中。
MAKI的视线一直紧紧地盯着收款台的前方。
「嗯。」小暮向那些陈列品伸出一只手,抓起一张画有动画人物的集换式卡片。完全不知道那是TV动画还是游戏,上面的Logo写着“吉加斯火箭”。
「你想要吗?」
虽然没有回应,但MAKI并没有把视线从卡片上移开。
「好,买一张吧?」
「……很贵啊。」
「这、这种东西要三百元吗?不不,这种价钱还是轻松付得起的喔。」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买给我?」
「这个嘛,唔」小暮想了想,然后说出了最无可厚非的回答:「因为我们是朋友。」
MAKI一边盯着卡片一边低声说道:
「……想要两张。」
「两张?」
这不就已经比自己买的便当还要贵了吗?
篮子里已经放着准备给MAKI的果汁和零食了。
这些并不是MAKI要求的,而是自己擅自挑的。再加上卡片的话,对于发薪日前的现在来说是笔意外的破费。
看起来没有干劲的店员总算从柜台的旁边出现,无言地把放在那的篮子抢了过去。只有手的动作与忍住哈欠般的表情成反比例地迅速,把商品一个接一个地送到条形码识别器处,然后报出总金额。
MAKI放弃了似的从卡片上移开了视线。
小暮说「这个也是」,把两张集换式卡片递到店员手中。
伴着低声的咂舌,店员重新报上了总金额。
在风中飘荡的报纸一边目不转睛地围观着离开了便利店的巨大玻璃窗并排而行的小暮和MAKI,一边逐渐飘远。
——该怎么办呢?
小暮来回看了看手上装着便当的塑料袋和MAKI手上同样装着便当的小一号的袋子。不可能就这么回去,没理由把这么小的孩子留在深夜的便利店门前然后离去。虽然不觉得他是离家出走,不过总之还是应该找一下他的家吧。
小暮向MAKI弯出上半身。
就在小暮准备开口前的那么一瞬间,斜前方传来了声音。
「陪我们一阵嘛。」
是刚才的那群初中生。
「大叔,我们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呢。」
「话题?」和这些孩子无话可说,小暮老实地侧了侧头。
「总之过来吧。」
「有什么事?现在早就是孩子该回家的时间了喔。」
「哼,刚才都威胁我们成那个样子,很得意吧,别事到如今才说怕了啊。惹得我们生气,大叔倒是心情不错吧。」
「……什么?」
小暮总算察觉了。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回礼”吗。什么生气,说是找碴儿都轻了。
「跟我们来吧,还是说要在这里磕头认错吗?」
「……嗯。」
无论伤害他人多少次,都不会知道自己受到同样的伤害时会有多痛。威吓过后大人便会轻易罢休,所以他们才会得意忘形重复着同样的行为。
他们就是这类少年吧。给他们看警察手册赶他们走很简单,但是在使用权威的时候,结果上来说这只会变成与对少年们没有价值的威吓同样的行为。必须取而代之,展示实际的“力量”才行。没有孩子王的现今、疼痛、这个世界上有着无法匹敌的存在,这些东西都有必要让他们领悟到吧。没错,必须由柔道三段、剑道三段、空手道二段的这个我来教育他们!
小暮一晃一晃地转过身来,走向少年们的身后。
MAKI就在旁边面无表情地跟着。
这也是没办法吧,小暮想。比起在便利店前一个人站在那里,还是呆在自己身旁比较安全。并不会让他看到什么暴力的场面,只会是像警察道场里的训练之类的东西。
小暮被带到高架桥正下方的更深处。
这是影子无声地侵食着黑暗的地带,本来是小暮最不擅长的地方,但是拜周围有多个孩子围着所赐,平时的恐怖一点都不剩了。
不管是谁,只要能处在一起,对黑暗的恐惧就会大大减轻。
「嗯,那么谈谈“话题”吧。」
小暮一边脱掉制服的外套一边低声说道。
「什么嘛,原来从一开始就“干劲十足”了啊,精神不错的大叔。」
「事先声明一下,我可不是大叔,现在才二十七岁。」
小暮把外套和塑料袋交给MAKI,并用手势示意他退后。
「好了,谁是第一个来“谈话”的?」
话音未落,一支火箭已经飞到小暮脸前。
「咕?」腰擅自弯了下去。
被什么打中了?眼睑似乎被直接全中,所以眼睛看得不太清楚。
从捂着脸的手指缝隙间,小暮隐约看到少年们端着枪的样子。
毫无火星的闪耀,让人觉得是从枪口喷出来的飞碟接二连三地袭向小暮。是气枪吗!?纵使是个玩具,借由气压高速射出的BB弹还是足以击落飞鸟,击中眼睛的话失明的可能性也很高。
「呜噢!」
小暮护着脸向前猛冲。
「呀哈哈——,说是二十七岁真的假的啊。」
一直没听过的声音在反方向急速接近着。
「这个大猩猩,不是怎么看都是个大叔吗。」
那是个身穿迷彩夹克,刘海相当长的男子。
捂着脸的小暮手一阵灼热,沉重的冲击贯穿指甲,连头盖骨都作响。
小暮向后仰去,然后摇晃的视野里映出了迷彩色的男子一边笑着一边夸张地收回铁棒的样子。
「漂亮,不愧是星崎。」「请干掉他啦,那个老爷子。」「似乎有种能赢过我们的错觉呢。」
少年们送上了喝彩。
——原来是有帮忙的人吗。
「呀哈哈哈哈。」
叫做星崎的迷彩色男子迅速地挥下铁棒。
小暮一个侧步向旁边滑去,勉强避开。脚边湿漉的尘埃卷成漩涡飞扬起来。一边手臂已经几乎没有知觉,脑袋摇摇晃晃,视界也很模糊,不过还是察觉到叫做星崎的这名男子并不比少年们年长多少,恐怕还是未成年人。
「动作不是挺快的嘛,呀哈,明明只是头猩猩。」
「呜、呜嗯。」
小暮把麻痹着的手臂放在前面,摆出了空手道的格档的姿态。
「呀哈哈,似乎是耍什么功夫呢,那我也不用客气了呢。」
星崎迅速抽回手臂,扔出铁棒。
虽然这伴随着割开黑暗的摩擦声,但小暮不会避不开。
就像有短线连着铁棒的木偶一样,迷彩色几乎无时间差地迫近。
「什、什么!」
小暮发出的惊愕的声音,针对的并不是星崎的爆发力,而是跟随他而来的那样东西。
眼前的男子——少年——正拿着斧头!
不知是不是真货,从尺寸来看也许是消防用的,不不不,问题并不是这个。弯下膝盖后退的小暮身上的白衬衫被割开个大口子,在远处围观的初中生们发出的欢叫声在高架桥下回响。
「居、居然用这种东西……你几岁了?……」
「就是把你干掉,呀哈哈,也不会坐牢子的年龄啊。」
这就是最近的孩子王吗。
星崎的手拖着流线闪着光泽。小暮一边呻吟着一边突进。越是离得远反而越危险,这个男子砍击很迅猛,不过因为手上的武器是斧头便大开大合。接近他的话,找准空隙就肯定能压下他的两只手臂或者肩膀。
「呀哈。」
被对方按计划抓住了肩膀的星崎笑了。
真的行得通吗!?斧头收在了后面,这家伙已经什么做不了,只能被扔出去了。
就在决定用体落(*)的那个瞬间,小暮“看到了”眼前依旧展露的笑容的意味。(*注:体落是柔道中投技的一种。)
星崎的另一只手上兰博刀(*)闪着青光。(*注:兰博刀,一种大型军用匕首)
——完了——刀穿过白衬衫后仍不停深入,小暮感到无比惭愧。肉被深深地剜开,筋和血管都被切断。怎么可能,太失态了。从角度来看致命伤是无法避免的了。
本来应该是不完全也要用出体落的,但是视界受到干扰,以一种脚不着地的感觉被人看在眼内的是小暮。不站起来不行,自己不能就此毙命,绝对不能死。
——让这个孩子变成“杀人者”了。
感觉听到了MAKI的声音,但又听得不清楚。
「毛羽毛现。」
什么,在说什么?
然后,小暮马上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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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放在枕边的手机响起,小暮反射性地伸出了手。
「……喂……啊、在,犬童警部大人?」
『你直接过去就行了,就在你那边附近,一课的佐佐木应该正在过去。』
「……诶……有什么……那个」
听筒里还传出综合新闻的声音。
单方面说话的犬童警部夹带着的“什么啦”之类的话,看来他是面向着电视机。说到犬童警部在编纂室里看的东西,那绝不是书本或者搜索资料之类,而总是总是电视。
『明白了的话就马上出发吧,拜托你了。』
盯着完全没有回答过这边的问题就挂断的手机,小暮像从冬眠醒来的熊一般从被窝里起了床。(吐:熊是不会冬眠的……)
从还握在手上的手机上确认一下时间,然后向自己的衣服低下头。穿着白衬衫和西裤睡着了吗,真是不成体统。
「……唔!?」小暮以一副正如被浊流袭击的人拼命地划动手脚的样子环顾一圈室内。
是简陋而廉价、但又让人安心的、自己的公寓。
「……等、等一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不,比起这个自己不是被兰博刀刺中了吗?
小暮急忙曲起身子,检查一下侧腹。干结的泥土零落到被子上,白色半透明的尘埃像蒲公英一样飞扬起来。
衬衫被漂亮地割开了。
小暮把口子撕得得大,看向皮肤。
……没有受伤……不对,认真一看,可以窥见皮肤细长的发皱痕迹。那就像是疮痂掉了之后在那里长出来的新皮肤……该不会……一夜之间治愈了吗……别傻了……小暮摇了摇头。
有如从河里爬起来的狗甩去全身的水滴一样猛烈地摇了摇头。
白色尘埃从衣服上散去,在空中一边舞动着一边消失。
恐怕自己并没有被刺中。
侧腹那伤痕似的的痕迹,对、无意中造成的伤口之类的事情,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出现。
衣服是被割破了,不过靠着经过锻炼的体术,结果就像磁石的同极相斥一样无意识地避开了尖端。但是,自己以为被刺中了,拜这所赐招式也变得不稳定,和星崎一同倒到地面上。由于势头太猛,连受身都做不到,就这样晕过去了。爬起来的时候,少年们早就逃跑了,然后自己持续着脑震荡状态,失去了回家之前的记忆。
——肯定是这样的。
「小暮,什么东西“是这样的”啊?」
风海纯也一边一脸惊讶地抬头看着一边问道。
「哎、没,什么事都没有、前辈。」
小暮摇头否定道,转动着粗壮的脖子环视黄色的保护现场用胶带随风摇曳的这一片区域。
犬童警部打来的电话中说,现场就在小暮的公寓的附近。但是试着沿着门牌找到现场后,却发现是离了足足两站路的荒川溢洪渠的一个角落。
现场里同属编纂室的风海纯也警部补已经先赶到了,而刚到的小暮则还是不太清楚事件梗概。
「前辈,那死者是?」
「似乎是初中生呢……」
风海的头发在强风中飘扬,他接着说,
「明明还很年轻,真可怜……」
风海纯也,清秀的相貌里残留着童颜的味道,年仅二十三岁便当上警部补的高级公务员组。虽然小暮年纪更大,但经常称呼他为“前辈”。
首先级别就不同,而且,和从西北警署调往总厅的自己不同,风海是从一开始就在总厅上班,在这一点上也是“前辈”。对于渗透着体育会系体质的小暮来说,这样的称呼是最舒服的。
「前辈,死因是什么呢?」
昨天只是席卷遥远高空的风之军团扩大了支配圈,今天连低空都逐步纳入支配。回转的巡逻车红灯映得在河岸上剧烈摇摆的豚草和一枝黄花闪烁着色泽。
一直只看着像是某种信号那样闪烁着红光的草,就会种看着廉价上映的B级SF电影——宇宙船迫降的场景——的感觉。
「……死因啊……该说是因为是异常的尸体所以才同时叫上我们编纂室吗。」
「也就是说,不知道怎么死的吗?」
小暮一边跟上悠步前行的风海一边问道。会叫上编纂室的事件,基本上都是这种类型。
风海弯下腰向工作中的女鉴证刑警打过招呼后,在草地上继续前行。
「……与其嘴上说明,不如请小暮也先看一下。」
风海在压弯杂草放在地上的树脂制尸体袋跟上站了下来。
穿着制服的警官隔着一点距离,面无表情地盯着河岸。尸体袋的名牌上还没有写下任何信息,对于身份不明、性别不明的尸体来说是常有的事。
风海的声音落在蹲到一半小暮头上。
「……还没找到的部分有一条手臂和一些内脏器官,另外,」
「被肢、肢解了的吗?」小暮感觉到额头上冒出冷汗。
与妖怪和幽灵怕得同样厉害的,就是大量的血。像在出席司法解剖或者行政解剖的过程中引起贫血这种事,虽然很羞耻但也并不鲜见。
「……从尸体的状态来看,甚至会想是不是拿拖出来的肠子甩来甩去过。」
「什、什么啊这是!?」
像是顶着稍稍后退一步的小暮的后背似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你们两个已经来了吗。」
「佐佐木课长。」
小暮和风海一前一后叫出声,同时敬了个礼。
「嗯。」统管属下刑警的一课的佐佐木课长随便地回了礼。「两个人都是这么严肃的面孔,也就是说刚才一直在商量和女大学生的联谊会吗?」
「不,是在给小暮说明情况。」
风海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嗬哦,精英就是不同嘛风海,不过是站在死者身旁,就在不知不觉中推进搜查工作到足以说明情况的了吗,不愧是“以前”混过一课的呢。那么,首先告诉我死者的名字吧。」
佐佐木夸张地摊开双手,从怀里拿出警察手册接着说,
「宇治田浩辅,十五岁,初中三年级学生,学校方面经常缺席,在所属派出所有过两次辅导经历。怎样,和你的搜查结果一致吗?」
「……不。」
「不同吗!?你是说死者不是这个男的吗?」
佐佐木似乎非常惊讶,拿出了一枚照片。
「……抱歉,搜查还没完成。」
在小声回应的风海旁边,小暮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
伸过来抓拍照片——被害者的少年的样子——小暮对此有印象。
「我听不清楚啊风海,给我仔细看看,和死者的脸对比一下吧。」
佐佐木轻轻地动了动手指,蹲着的下属刑警拉开了尸体袋的拉链。
血的气味一涌而出,夹带着隐约的尸臭飘荡在刑警们的四周。
小暮捂住嘴,把几乎喊出来的悲鸣吞了回去,倒仰般地往后一退。
看来是露出来的内脏没有放回体内,在青紫色的少年的胸膛上盘放着。像是被扔到压榨机了,或者说是被巨大的刀具切断过很多次,那肢体真的是破碎不堪。
「怎么样啦风海,是和照片上不一样的相貌吗?哼,粘在上面的脑浆和血迹是有所妨碍,但腐败血管网还没出现,相貌基本还是生前的样子。还是说什么,死者“只有半张脸”所以认不出来吗?」
风海身后的小暮短促地摇了摇头。
可以认出来。我知道的,是同一个人。
——是昨晚在便利店前,用气枪射自己的其中一个初中生!
「到底干了什么,才会有这种死相?」
佐佐木转向沉痛地低语的风海哼了一下鼻子。
「根据初动搜查班的鉴证结果,这简直像是被鲨鱼袭击的牺牲者。」
「鲨鱼?」
「风海,你知道什么叫比喻吗?」
「但是看起来真的像被鲨鱼袭击过。」
「荒川里有鲨鱼,然后这条鲨鱼慢吞吞地爬上陆地吗?原来如此,一牵涉到精英,事件马上就解决了。那也顺便用你那深不可测的智慧,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风海侧了侧头。
佐佐木像是朗读手册一般开口道,
「毛羽毛现。」
「……这是什么?」
「是我在提问。」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风海,简单来说就是你根本就没进行搜查啊。该不会是做不来刑警吧,那快点回去总厅的地下室去如何,辞职信的写法我会教你的。」
突然刮起的强风让刑警们制服的下摆大幅飘动。
在小暮的斜前方,风海慢慢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把尸体送到式部那里吧,我觉得应该马上确认死因。」
式部人见,法医,鸭要大学附属医院的助理教授。在与风海和小暮有关的许多案件中,总是从他那里得到贵重的意见。
佐佐木嘲讽似地哼了一下鼻子。
「很遗憾,式部女士两天前就已经在洛杉矶进修了。解剖工作交给了总厅鉴证课的验尸官,不过再怎么催都好,结果出来都要到本周末或者下周吧。」
「结果不能再出来得早一点吗?」
「风海,仅仅是东京都内就有每年一万具异常尸体出来喔。」
异常尸体——存在关系到犯罪的可能性的遗体——其中得到移送至解剖处的约百分之二十五,即使如此每年也有多达二千五百具尸体为了被切开而排成长长的一排。
「课长,我认为死因很重要。」
风海不肯罢休。
「死因吗,风海,告诉你一件很棒的事吧。人类呢被大卸八块之后就会死,很意外吗?」(吐:不禁想起被射成筛子的土狼:people die if they're killed= =)
「……课长……」
「好,看来明白死因了。」
「……我所说的并不是这种事。」
「知道了知道了,是用了柴刀呢,还是用了斧头呢,说不定是用了重机枪呢。好了,无论使用什么凶器都好,被大卸八块之后还不会死,你们给我找出这种例子出来。在总厅的地下室里,用上两年时间,慢慢找。」
「……被当成碍事的人了吗?」
「终于明白了吗?」
「哼,如果保证在地下室里乖乖呆着的话就告诉你吧。听好了,保证了喔。」
不等风海回应,佐佐木就单方面继续说下去。
「据说死者昨晚在高架桥下和一大汉打架了,在那不久前,死者和大汉在便利店前似乎有些纠纷。据说大汉的体型可媲美摔跤手,所以虽然不知道用什么做凶器,不过只是初中生的话还是能轻松解体吧。」
一课课长毫无顾忌地表现出像是赶走苍蝇似的态度,然后转身准备走。
小暮踏前一步,叫住了佐佐木。
结果被完全无视,课长的脚步没有停下。
小暮提起嗓子叫道:
「那、那个大汉,就是自己。」
+
『这也好嘛,难得有个休假,也去和女朋友约会一下嘛。』
「不是休假,是禁闭。」
用力握着的电话吱的一声响了起来。
「而且我没有什么女朋友。」
『这样的话,在休假里交个女朋友就好了。』
「犬童警部,都说了自己不是拿到休假了!」
『在电话里瞪个什么劲呢,听说好,无论是白色的休假还是黑色的休假,只要能捉到老鼠的就是好休假,中国的伟人好像也是这样说的吧。』
「这、这是谁说的啊?」不如说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说啊,刚才那里是吐槽点吧。』
小暮低声叹了口气。
越吹越强的风让林荫树的喷子像狮子的鬃毛一样倒立起来。
现在已经接近下午四点。接受佐佐木课长死缠烂打的审讯后,小暮脱离搜查,另外还受到了自宅禁闭的命令。
——哼,和少年们争执是事实吧——你说正当防卫,证据呢——只靠你的话不足为信啊——这不是欠抽警察的素质吗——这无异于不正直,在下达正式处分之前写好辞职信怎么样——
课长的话在脑里反复回荡。
——事先声明,小暮,这不是说你从嫌疑人中排除的意思——
开玩笑吧,为什么自己是嫌疑人,为什么非得要禁闭。
但是,命令难违。
回到家里,愣站着一会儿后,小暮再次离家到街上去。
这并不是违反禁闭命令,只是没有食物了才出去买点东西,目标中的那个新上市的方便面很难买得到,所以走远了……
「……MAKI……」小暮小声念起昨晚被恐吓的孩子的名字。
只要找到那个孩子,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带着这种想法把附近的幼儿园和托儿所都挨个儿转了个遍,但还是没能发现目标中的男孩儿。不知道是叫“牧”还是“真木”(注),而且本来就没有没有孩子是MAKI这个姓,以此为外号的孩子也是一样没有发现。全赖少子化,幼儿园本身数量不多,调查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是哪里都找不着人……(注:牧和真木在日文中的发音都为“maki”)
小暮盯着早就沉默了的电话。
怎么办才好?问过犬童警部给自己调查一下居民册,但是他却对自己笑着说好好休息吧。然后说到能够一借慧根的人,果然还是风海前辈吗。不,不能把前辈牵扯进来。佐佐木课长已经对前辈千叮万嘱,说小暮巡查部长现在是外部人士,而且是嫌疑人,所以不准进行任何联络。
小暮一脸刚毅的神情在风中回过头去。
在一站路远的地方,应该是区的儿童馆。
放学回家的孩子们纷纷聚集在一起。中小学生应该很多,所以,虽然果真能取得年幼MAKI的情报的希望并不大,但总之先去试试看。
正要放回制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液晶屏上没有显示来电者。
「喂,我是小暮?」
『我是风海。』
「前辈,这样好吗,打电话给我?」
『在公共电话上打的,不会留下拨号记录。不说这个,小暮,有坏消息和非常坏的消息两条。』
「……没有好消息吗?」
『你要先听哪一条?』
小暮要求先听“非常坏”的那条。
『又出现少年的尸体了。同样是被切得四分五裂,调查之前的被害者的交友关系、听取夜间玩伴的其中一人的证词时发现的。用气枪射击小暮的少年一共有四名对吧?』
「……呃,嗯,不不,还有一个人,应该有一个名字叫星崎的年纪大一点的少年才对。」
『那个少年目前只是在小暮的证言中出现,还没有被找到。』
「……可是,的确有这个人的……」
『情况就是袭击小暮的四名初中生里,有两人已经成了尸体。』
「……我什么都没做过!」
话筒里风海的声音夹杂着杂音继续下去。
『听取了证词的少年清楚记得小暮你。他做证说在便利店前你突然上来找碴儿。』
「……不、不是那样的。」
『佐佐木课长可不是这样想。他认为上去找碴儿却被痛打一顿的大汉秘密地跟踪少年们,然后杀掉他们。』
「……说什么傻话……我才没有鲨鱼那样的牙喔。」
小暮想要苦笑,但是舌头贴在上颚上,无法顺利笑出来。
『尸体被摆弄过。这就是坏消息。』
「……前辈?」
似乎因为风势太强烈,电波状态变得不稳定。
『我咨询了一下在洛杉矶的式部。虽然没有实际看过尸体的情况所以无法断定,但她的意见是犯人不可能是鲨鱼。一来荒川的沙拉和深度都不可能适合鲨鱼生存,二来万一真的适应了,日常的捕食又该怎么办。』
铅灰色的云朵像轰炸机的编队似的在上空不停移动。
『按照式部的话来说,过去在洛杉矶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虽然发现过怎么看都只能联想到是被鲨鱼咬得粉碎的尸体,但是那些是假的,据说是用以鲨鱼的眼前做模的巨大锄头刻在尸体上形成的。』
「……这种事,不是无法轻松完成的工作吗?」
「是呢,要让巨大的锄头咬进尸体里,我认为必须有非比寻常的臂力和胸肌。」
这就是说,自己的话就能做得到的意思吗?
『至少应该还有随意的再听证工作,佐佐木课长有这种打算。对小暮你的公寓的居屋搜查据说也会就这样进行下去。』
「……前辈,我没有拿着什么锄头喔。首先,在狭小的房间就没有放的地方。」
『就算在公寓里没有,现在也有租借贮物室之类的东西。』
「前、前辈!」
小暮都想哭出来了。
『这只是作为刑警说说会怎样搜查而已。我相信小暮。课长想要再听证的话,由他去做不就好了吗?只是,为了证明清白,我想现在最好不要鲁莽地行动,很可能会再起疑心的。你好像跟犬童警部联络过关于居民册的事,不过有事情想调查的话请跟我说,我会代替你行动的。』
「……非、非常感谢你前辈……这样的话,那个……」
小暮拜托风海“想要调查叫做星崎的少年”。那家伙拿着斧头,说不定是真正的犯人。
『是在夜间玩伴里当上领头身份了吗,不过听取了证词的少年没有说出任何关于那个男人的话。』
「……请向再向那个被保护起来的取证的少年问一下吧。」
『保护并没有实行喔。』
小暮就像是眼睛进了沙一样眨了眨眼。
已经死了两个伙伴,一般的话不是应该由少年提出保护我吧的吗?
『出于事件性,目前正在实施报道管制。本来傍晚的新闻上就应该播放出来了,但是为了隐藏只有犯人才可能知道的情报,应该只报道成他杀致死的尸体之类的新闻。』
可是,毕竟是称得上连续杀人的事件,估计警察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少年回去吧。
『少年的家长是众议院议员,律师很快就过来了。』风海的声音中带着肃杀的回响,『不过是在有点迟的时间里去便利店,怎么就成了“夜间游玩”了呢,刚要说话就被滔滔不绝地指摘警察蛮不讲理的搜查。嘛,站在我们这边也无法强行扣留既不是被害人又不是加害人的孩子,当作保护也好警护也好,都以凭据行政权力的监视侵犯了个人私隐的理由拒绝了。』
「可、可是!少年本人应该很害怕吧,到昨晚为止都在一起的朋友有两个都被杀掉了啊,很可能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
『少年说“我没有问题”——』
电信电柱顶上,一只大乌鸦拖着长长的疯狂叫声,盖过了风海的声音。
『——因为——有——毛羽——毛现——』
「喂,我听不清楚,你说有什么?」
乌鸦一边激烈地拍打着黑色的翅膀,一边像发现了腐肉一样不断鸣叫着。
『——因为对方是人权派里有名的律师呢,而且还有少年法这道墙壁,听取证词时不能强行问出他不想说的话。再联络吧。』
最后礼貌地致意后,电话就挂断了。
乌鸦的叫声在强风中如鬼哭狼嚎般传开来。
小暮仰望风吹云去的天空。
如果找到那孩子、MAKI的话,就通揭发被盘问过的少年撒的谎……说是单方面找碴儿,明明就是在恐吓别人……顺便自己的清白也能简简单单就得到证明了吧。
从孩子的脚程能移动到的范围出发,MAKI的家应该不会远于昨晚的便利店周围两站路以上。但是,即使连超出这个范围的区域内的幼儿园和托儿所都全部问过一遍,还是哪里都没有叫做MAKI的男童登记在藉。
还有,调查什么地方才好呢?昨晚的便利店吗?不,同事的刑警说不定在盯梢,就算不在,店员也肯定被叮嘱过一有什么就马上联系他们。便利店要剔除,剩下的调查场所是——小学生以下的孩子会去的地方的话……会在什么地方呢?
回公寓吧,小暮在口中嘟囔道。
小暮像是被强风推着一样悠悠迈出脚步。正如前辈所言,最好不要做出鲁莽的行动。不,是想动都动不了。
电话响了起来。液晶屏上还是没有显示来电源,前辈忘记说什么了吗。
「喂,我是小暮。」
『——“喂”吗,真是令人怀念的声音呢。呵呵,最近啊就算打电话,也很少听得到这个词了。更何况说完之后同时规矩地报上自己的姓名,这也是在现在很稀罕了。哎呀,我很清楚你那天然纪念物一样的身躯哦。好了,给这样的你,先告诉一件事吧』
「你是谁?」
好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的声音,但无法清晰的回想起来。
『——去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在那里的大药房前左转,一直走小道,向着河的方向前进,然后会有个像箱庭的儿童公园在那里。』
「我说,你是谁啊?」
从命令式口吻推测可能是总厅的某个人,但是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应该有座商住混合楼与那座公园相接,那里有你的目的地喔。』
「那里有什么东西?喂,你是什么人!?」
小暮心想用傲慢的口气回应,对方就会生气然后报上名来吧,但是听筒里只响起轻轻的笑声。
『——呵呵,你听说过F.O.A.F.这个词吗?』(注:即Friend of a Friend,朋友的朋友)
留下这句话后,电话像是断了电一样沉默了。
+
+
画着长颈鹿的画的围裙在风中猛烈摇摆。
「给我下——来。」
在抬着下巴的围裙女性的正对面,一个穿着紧身运动服的男童正攀爬着游乐设施。
指定的公园正如那通电话的主人所说是一个“箱庭”。
仅有两个的秋千,狭小的沙池,看上去没什么利用价值的长椅,设置在角落的滑梯是只有一条道的古典设计。在差不多中央的地方——大概是攀登架的变种吧——有个绳网像短裙一样从巨大的格子上吊下来的游乐设施,而这就是全部的物品了。面对向道路而种的树木长得葱郁,但只能让人想到它不过是疏于打理。这是都市的角落里常常能看到的迷你公园,正是应付式的公共设施。
「给我下来——,DAI君——」
围裙女性不断向着爬到了绳网最顶部的男童喊道。
运动服男童在幼儿园里应该是相当于小班的年纪吧,身子胖胖的,以他那幼龄和体型在绳网上令人觉得很不安全。
「不早点下来的话——」
围裙女性是位相当年轻的母亲,身穿运动衫和牛仔裤,剪着刘海留得有点长的蘑菇头,只从侧面看过去的话标致鼻梁异常显眼。
小暮不知不觉中看入迷了。
「喏——,不会到DAI君的身边去的了喔——」
虽然算不上很漂亮的美人,但是从那响起的声音就可猜到其性格坚实可靠,精神开朗。她肯定是爱着孩子、爱着丈夫,她的家庭肯定总是笑声不绝,被温暖的光芒包围着……自己也希望有一天娶到这样的妻子……
小暮摇了摇头,强行移开视线。
自己都在干些什么,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像个跟踪狂一样盯着女性。
小暮看向与公园邻接的商住混合楼。
一楼是一排镶着毛玻璃的铝合金窗,朝着公园放出橙黄色的光芒。楼房已经变得非常陈旧,如果听说这是在高速发展期建起的建筑,很可能会老实地点头认同。
这里有什么呢?虽然也想过无视电话中的声音回去公寓吧,但是无论如何还是很在意。
小暮转向楼房,就在这个瞬间,公园那边响起的声音让小暮打了个激灵。
「毛羽毛现。」
——什?
「不下来的话不会到DAI君的身边来的啦,毛羽毛现。」
——什么!?
绳网上的男童撒娇似地摇摇手臂。
围裙母亲双手叉起了腰。
扭动着身体的男童的幼稚声音乘风而来,一张小纸片从运动服里飘落。
面露吃惊表情地向着绝版伸出手臂的身体大幅倾斜。强风吹过,绳网上的男童是不可能调整身体姿势的。
网系着的栏杆高度为两米高一点,搞不好的话说不定有三米高。被运动服包裹着的小身躯从这种高度上自由落体。
「呜嗷。」小暮猛冲过去。
很幸运已经踏入了公园,两人的距离在不断地缩小。
滑行的同时转过半个身,后背激烈地摩擦着,在“猛然撞到什么东西的同时”在胸前接住了孩子。
「没、没事吧?」
潮湿的尘土卷了起来,绳网重复吊桥状的扭曲,同时发出呻吟声。
那呻吟声听起来像是人的声音。
「哎……那、那个……」
围裙女性倒在地上,痛苦地按着脚踝。
「……咦……」小暮皱起眉头的同时察觉到了。
「那、那个……那边的母亲……对不……咕啊」
鼻梁严重麻痹着,血的味道在鼻腔中扩散。
坐在胸口上的男童照着小暮的脸来了一记头槌。
「咕啊、啊啊……等等……咕啊」
「臭猩猩,不要欺负绫子老师!」
「……你说老、老师……咕啊啊」
「大猩猩!」
男童接二连三的头槌毫不留情。
+
小暮在木地板上跪坐着。
周围聚着一群非常好奇的孩子。
既有笔直地地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暮的幼童,也有倚靠在后背上读起画册的孩子,还有指着手指偷偷交谈着的像是小学生的女孩,和在旁边摊开素描本对着这边写生的少年。
小暮挠痒似地摸了摸贴在鼻头的创可贴,望着因贴着的“画作”和“窗花”而纷繁得宛如拼接手工品一样的墙壁,然后视线移到那上方挂着的名牌。
「Kids·Quarz」
听说是未经批准的托儿所。
木地板上有组合式的滑梯,有点圆的小桌子和椅子杂乱地排放着,墙边放着一排低矮的书架。
因风吹而咯哒咯哒地响的垃圾口的另一边,是刚才抱着接住DAI的儿童公园。
「呣。」托儿所吗,想不到会如此失策。
说起来,MAKI不是说过“我没有去什么幼儿园”吗,也就是说是在这里上学,不、是被寄托在这里吗?
但是一楼里并没有目标中的人影。
「唔、呣。」而且即使想要去确认,小暮也只能做到侧侧头程度的动作。
穿着运动服的DAI——本名好像叫DAIKI——正骑在跪坐着的膝盖上,就这样睡着了。
「唔——」
像是小学生的女孩们嘻嘻地笑着,可以听到“大猩猩、大猩猩”这样的轻声细语。
「唔唔呣」
笔直站着一直盯着这边的幼童像是在模仿似地“WUWUMU”地呻吟着。
「唔、呣呣」
靠在背后看着画册的孩子带着“别动”的意思敲了敲小暮。
「呣、呣呣呣」小暮额头上渗出了潜水。不习惯孩子,不太清楚如何应对他们才好。更重要的是,得以这种像装饰品一样被人看热闹的状态坐到什么时候呢。
笨拙却又轻柔的脚步声走近这边,小鸟的美丽嗓音一样的声音传了过来。至少在小暮听来是这种样子。
「对不起,小暮先生。」
「啊、绫子老师。」
小暮接受了这样的自我介绍,绫子是在这里工作的晚班保姆。画着长颈鹿的围裙摆动着,绫子向周围的孩子竖起了食指。
「给小暮叔叔添麻烦的孩子,抓住这根手指~」
孩子们既没有笑,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我、我并不是叔叔……」
「很好,看来大家都是好孩子呢。哎呀,小暮先生,跪坐什么的。」
「我、我是跪坐着时最能平静下来的。」
「有男子汉风范呢。」
「……诶……我、我是……」柔道三段,剑道三段,空手道二段,这样的话刚说到嘴边,小暮就慌忙摇摇头。
男子汉风范应该不是骄傲地说出这些事吧,嗯。
「小暮先生,让你陪游乐室里的孩子,真是非常抱歉。二楼的孩子睡不太着,所以才没法马上回来。」
「……没没,自己什么也……」
「哎呀呀,DAI君也睡着了。」
长颈鹿围裙向前弯下身,注视着跪坐着的膝上。
「呵呵,看上去感觉彻底安心了,是因为被小暮先生救了才亲近上了吧。DAI君,床铺在二楼喔,来我们走——痛——」
伸出来的运动服手臂在空中不自然地停住了。
「绫、绫子老师,脚还是……」
「已经敷了消炎药,不过还是不能轻松一点角度,啊、对不起,这不是说是小暮先生的错。」
「不、没什么。」也不是说肯定都是自己的错。
在公园撞飞了她,让她扭到脚踝了。
回想一下,在那个时候——从站的位置来说也是——绫子也是为了接住DAI而绕了过去。就算不出手,她也肯定能救得了DAI。
只能想到如果小暮不猛冲过去,就不会负上不必要的伤。可是,她没没有说什么不满或者抱怨的话,而只是向小暮表达谢意。
「我来抱DAI。」
嗯,绫子老师是位出色的人。
「很重的啊,DAI君他。没问题吗?」
温柔开朗,为人着想,怎么说呢,呃、该说是理想的人吗。
「小暮先生,脸很红喔。请不要勉强。」
被两只手扶上来,小暮的脸越来越红了。
「有发烧吗?药的话这里有很多种的。」
「啊、是。」
如果像绫子老师这样的人是恋人的话,肯定每天都是玫瑰色的吧。
「退烧药可以吗,我马上准备吧。」
「哎、不不,你搞错了。」
「搞错了吗?」
「那、那个,绫子老师。」
——也去和女朋友约会一下嘛——。
犬童警部的声音在脑里反复回响,让自己联想到自己和绫子在横浜的红砖仓库街中结伴而行的情景。
——这样的话,在休假里交个女朋友就好了——。
不太清楚为什么会是仓库街,不过小暮认为用来和女性共漫步这应该是无可挑剔的地方吧。
在那里得意洋洋地走着的小暮穿着条纹的阿玛尼款式的套装。说不定买上那么一套装也不错。嗯,应该先买好一套吧。这样的套装是有必要的。在非常私人的场合用,在约会上用。
「绫子老师,那个呢。」
「什么?」
「那个、呃」
——在休息日里,绫子老师会干些什么事情的呢?——
小暮吞了吞口水,一边抬头看着天花板一边说下去。
「呃,二楼是休息室吗?」
——什么时候休息呢?——那、那个啊——
「也会在这里睡,不过二楼熄灯时间更早。」
「原、原来如此,很快一楼也要熄灯,变得漆黑一片。」
——不介意的话,下次休息日,那个,可以和我一起——
「但是,我们是二十四时间随时应对的,而且也有半夜来接回孩子的家长过来,所以那边楼梯口一直亮着灯。」
「——是、是这样啊——」
小暮一边擦着汗,一边总算把心声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
在胸前睡着的DAI紧紧抓着白衬衫不肯放手。
想让他躺都躺不下,小暮只好继续抱着DAI,在楼梯口旁边的简易接待用家具套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嗯,如果是那个MAKI君的话,的确是由我们——不定期地——托带的。」
坐在对面的绫子做出复杂的表情。
说明了一下样貌之后,她似乎马上就明白了。MAKI不是姓而是名,是母子家庭,在这里留宿的事常有发生。
「我想小暮遇到他的那个便利店,是MAKI君的妈妈下班回家时经常绕去的店。听说MAKI君曾经在那里一直等到深夜。」
「嗯。」
楼梯口旁边的小窗因风吹而哐当哐当地响。
「那里的DAI君是MAKI君最要好的朋友喔。」
「唔嗯。」就算这样子说,向这么小的孩子该问些什么问题好呢?
小暮摇摇头,询问谜之词语的事情。
绫子开心地笑了。
「毛羽毛现现在在我们这里的孩子之间正流行着喔。」
「你说流行……」
说到底,什么东西啊“这个东西”是!?
「你不知道吗,可以作为Livly的诱饵哦。」
「Livly?」
「是互联网上的虚拟宠物,Livly是其诱饵的一种的虫子,不过东京人不太了解吗,在东北这是相当有名的传说哦。」
「我、我也是东北人,不过原籍是青森。」
「哎呀,我是岩手的喔。」
「噢噢,被称为日本的西藏。」
「——什么年代的说法啦?」
绫子边笑边鼓起脸颊。
「不不,是好的意思上,那个,怎么说呢,因为我没有听说过毛羽毛现之类的。」
「大概是因为本来就是面向女生的传说吧。据说东北的新娘在出嫁时,会从母亲那里继承毛羽毛现。」
「……你的母亲有“这个”吗?」
「是啊,在衣柜里。」
她说,毛羽毛现就在身边,在人眼触及不到的地方藏了起来,然后在不知不觉间繁殖,幸福便会在那家人降临。
「这该说是便利还是轻松呢……它是个什么形状的呢?」
「白色的而且轻飘飘的,像是句子的尾巴,又像是蒲公英的冠毛,扑呼,是女生和孩子喜欢的形式呢。」
绫子说明道。
在相当久之前、一九七零年代的那个时期,饲养毛羽毛现的人曾出现过全国性的激增,而那时所说的是,什么愿望都可以为我们实现,每次实现后就会消失不见,被其他人看到后会消失,不可以因为繁殖太多而放它到外面——这样的一种说法——。
「那个当时有卖的吗?」小暮倾了下头。
「是怎样呢,七十年代的故事是从阿姨那里听来的,所以详细的也不清楚。不过假货应该有卖吧?毕竟只要是白色的小毛球就好了。」
「原来如此,所谓的购买梦想吗。」
少年聚集在傍晚的街角上。
手里各自拿着虫笼,但是笼子罩上了布,所以看不到里面装什么。
跑来的女子拿出了茶叶罐。
茶叶罐的盖子上开着几个小点一样的气孔。
其中一名少年非常谨慎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虫笼,向着从女子接过来的茶叶罐中——飞快地、为了不让人看见似地——倒了进去。
女子高兴地笑了。
少年张口了——这是秘密——。
紧抱着茶叶罐的女子点了点头——谢谢你——。
晚霞让风景逐渐染上一片深棕色。
带着想和她交谈的想法,小暮边笑边说下去。
「与最近的热潮不一样,还相当有教育意义呢。特别是“不可以因为繁殖太多而放它到外面”这部分……不管养什么宠物都好,既然养了就应该负起责任爱护它,不能舍弃愿望……应该也有这种暗喻吧。」
绫子摇了摇头。
「不,据说放出去就会有危险。」
「危险……是指什么?」
不是说带来幸福的毛球吗,而且被人看到了还会消失不见?
「具体并不清楚,我是被这样教导下来的,就是“是这样啊”的感想。」
「唔呣。」
大概所谓的危险也是一种暗喻吧,小暮想道。
随便扔掉东西会遇上危险的事情,或者说,放手重要的事物的话肯定会后悔的,是这类警告、或者应该说是自古以来的忠告。
可是这些话没有说出口,没有说的必要,既不是在和她争论,也不是想指摘那理由应该是这个吧然后好让心中窃喜。
「嗯。这个毛羽毛现正在[Kids·Quartz]中流行是怎么说?」
「最开始说出这个的记得是MAKI君喔。」
「嗯?」
「说是MAKI君带着毛羽毛现。然后我就想,那肯定会遇上好事情的。」
绫子有点不自然地笑了。
「MAKI君的妈妈也是来自岩手的喔,因为没有口音所以没有察觉到,不过聊了一会儿后就知道是同乡了——因为MAKI君的妈妈说她是在北上线靠内部的地方,而我是北上市的——像站前的百货商场已经没有了,变成小店入驻的商住混合楼啊,拱廊商店街入口处的大型超市倒闭后就这样变成废墟啊,啊,才不是只聊了这些倒闭的话题哦,也说了在大路上建成的华纳-麦卡尔电影院是县内第一家复合式电影院——MAKI君的妈妈对什么话题都感到吃惊——」
「唔嗯。」
故乡并非一成不变,小暮也明白这种实感。
「就是在这话题之后啊,MAKI君的妈妈说出了毛羽毛现的故事。」
「跟他妈妈说完故乡的街道变化之后?」
「是啊。」
与绫子眼与眼之间不期而合。
「唔嗯。」所谓家乡,无论远离多少年,都会在心灵最深的某处成为支柱。这也许是作为自己认识中的故乡的痕迹……对发生了变迁的故乡所发的乡愁吧……应该是想起了毛羽毛现的故事,然后自然而然变得想要告诉儿子吧。同为外地人,小暮明白这种心情。
绫子低声叹了口气。
「但是,拜这所赐,MAKI君发生了一些改变。」
「嗯?」
「就算来这里,有时还是会在夜晚溜出去,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就算提醒他,也是说“我有毛羽毛现所以没有问题”。」
「嗯——」
小暮侧着头,隔了一会儿,问出原本的目的。
「——MAKI君的住址、吗?」
绫子非常困扰地低下双眉。
「——小暮是刑警对吧。」
「对。」
「——抱歉,不能告诉你。」
「嗯?」
「我认为小暮先生不是坏人,而且很感谢你救过DAI君——可是——抱歉。」
「唔唔——呣……呣~……」
小暮一边自己的声音里又再加上哼哼声,一边眨着眼。
「哎呀,醒过来了啊,DAI君。」
「呣~~~~~」(YJ:忍不住了……放过我吧拟声词我还只是个孩子_(:3」∠)_)
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DAIKI在小暮的膝盖上就像是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似地,翻动着好几张卡片。看来是放在运动服的口袋里的。
「嗯,你喜欢这些卡片吗?」
绫子也跟着小暮打起招呼。
「要喝点牛奶吗?」
「没有了——」
DAIKI叫着从小暮的膝盖上跳了下来。
不知是因为体态臃肿,还是因为下得匆忙,DAIKI没有平稳地着地,而是用膝盖和两手撑住地板,形成一个青蛙的姿势,一只手还是保持着握着卡片的拳头状态。
「DA、DAI君」
「没有了——」小身躯边叫着边向着通往外面的门跑去。
绫子追了过去,小暮也慌忙跟在后面。
在让人联想到被殴打后的瘀迹的厚重云层压下来,风势越变越强的时候,小暮和绫子以及DAIKI正注视着儿童公园那漆黑的地面伫立着。
「没有了——」
「回去里面吧、DAI君,明天会再帮你找的。」
「嗯嗯。」在这种强风中,像DAIKI丢失的仅仅那么一张卡片,感觉都能吹到去新宿的副市中心去了。
小暮像是一点点也好也要尽一下防风堤的职责似地,绕到了两人的后面。
绫子一边拍打着围裙一边转过头。
「……看来是心爱的卡片。」
「唔嗯。」那当然是心爱的吧,会从攀登架上掉下来,也是因为卡片飞到空中了。在那个时候丢失的话,已经只能放弃了吧,但幼小的DAKI还是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向着在旁边蹲着的绫子,表达着找到之前都不会回到房间里地嘟起嘴唇。
「嗯,」小暮弯下腰向小运动服说道,「找一样的卡片买给你吧。」
DAIKI似要和风声比试地叫喊道:
「没有了——」
「唔?」
「一样的卡片什么的、没有了,红色的火箭很少出现——」
「唔——呣。」是这回事吗。
「小暮先生,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认为这不是一种好的解决方法。就算失去了,也会马上给我买来——就算坏掉死掉了,也来再买——虽然对大人来说也许是省事的解决方法。」
「哎、不是,那个。」
虽然为自己简单的想法感到羞愧,但这又该怎么做才好呢。DAIKI又不像会就这样回去室内。
「明天一起找到这个孩子能接受为止。」
绫子说完像是给小暮的回答后,便在运动服旁深深蹲下去。
「今天天已经这么暗了,先回房间吧。卡片也在什么地方睡觉了喔。」
「卡片才不会睡觉——」
「唔嗯。」最近的孩子啊,总是在无聊的地方很现实。
和DAIKI脸靠在一起的绫子抬起头。
「……似乎是非常珍贵的一张,热度很高,而且是刚从MAKI君那里得到的卡片。」
「唔呣、呣!?」
小暮注视着运动服的手指紧紧握着的纸片。
如实地表现出全世界的人都盯上了这张卡的态度,DAIKI藏起了双手。
「莫非是“吉加斯火箭”吗?」
运动服的脸上清晰地闪耀着“你也知道这卡片吗”的表情。
「嗯。」
——MAKI——昨晚之所以买了两张,也就是说,用来给这个孩子的也包含在内的意思吗。
风势变得更强,拖着呜咽似的声音吹瑟着整个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