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里是即将在两天后举办演武大会的古尔.麦约鲁主城,时间是七刻时,换算过来大约是下午两点左右。
这个时候的城内一楼,在平常总会从各处传来团员们热络的交谈声,今天却是出奇安静——这是由于为了要进行演武大会的准备事宜与警戒,几乎所有的团员都前往麦约.路卡镇出勤了。
周边各国的王公贵族们,大约从昨天开始就纷纷进入麦约.路卡镇。如果他们发生什么万一的话,马上就会发展成重大的外交问题,因此白兔骑士团一定要做好万全的警备工作。警备巡逻队大都移动到镇上执行勤务,特务分队也前去支援镇上的警备工作。
被调派到镇上的不只是警备巡逻队和特务分队而已,像是身为演武大会举办主力的庶务分队,大部分成员都为了设置活动会场,已经从好几天之前就每日来到镇上工作。话虽如此,但是并不是由她们自己动手布置,而是雇用工匠或劳工来设置会场。由于今年紧急更改为春季举办,调度建材与招募工人的时间比例年都来得短,确保建材以及人手是很辛苦的事情;也因为如此,光是只有庶务分队实在来不及准备。以现状来说,急救分队和各部队也得要分出人手支援才行。
团长玛丽缪儿与副团长列芙莲希雅,都进驻在设置于麦约.路卡镇上爱雅拉妮大圣堂的主办中心;两人即使碰面,也展现出与平常完全相同的态度,这点实在令人佩服。虽然周围的人都相当紧张,不过两人在表面上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平气和地做好各自的工作。
无法心平气和下来的是演武大会的执行长玛克图茜。她以及她所率领的庶务分队队员,都是以三头六臂、勇猛奋斗、不眠不休的气魄轮番上阵执行任务。然而从现状来看,到底是否来得及准备完成……只能说是相当紧凑。
进度迟缓加上对于希杰诺吉齐派的警戒,使得玛克图茜心神烦躁的程度不断提高,甚至终于在前几天冲到列芙莲希雅面前,劈头就哭喊“我要退出骑士团返乡”这种话。
包括列芙莲希雅以下的干部全部出面安抚她,结果总算使得玛克图茜取回干劲。不过由于以现状而言绝对会来不及,因此她宣布某些细节会偷工减料。无论是列芙莲希雅或是玛丽缪儿也只能将此视为必须付出的代价,接受她的意见。
麦约.路卡镇以城镇的规模来说并不算大,因此来访的王公贵族几乎没有地方可以娱乐。为了避免让这些贵宾感到无聊,骑士团员每天晚上会在大圣堂或迎宾馆举办晚宴。由于团长和最高干部必须要陪同这些王公贵族,因此从早到晚都是无比忙碌。各个部队也不例外,除了负责巡逻或留守的少数人员之外,都被派去守备城镇与街道、迎接王公贵族,以及帮忙进行会场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由于演武大会的准备工作迫在眉睫,古尔.麦约鲁主城从前几天起就等于是空城的状态。在目前几乎没人的主城里,只剩下完成手边工作的少数庶务分队队员、警备巡逻队里头由列芙莲希雅下令在城里留守的雏鸟小队十名队员,以及急救分队留下来的两名队员。由于得从这些人里分派出巡视一号堡垒与二号堡垒的人员,因此事实上这边也完全处于人手不足的状况。
庶务分队的留守组,除了负责指挥的三期团员爱德莉娜.梅利尔.莫里纳之外,其他不是二期生就是刚升上三期的团员。经验丰富的人材全部都被派到镇上了,急救分队的两名团员也是二期的。
完成举办演武大会的准备工作,并且让演武大会成功,由于这件事情对于白兔骑士团而言是最重要的课题,因此留下来的都是新人或资浅的团员。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列芙莲希雅与玛克图茜会这么做也是另有目的。既然留守的都是新人或资浅团员,就不会引起玛丽缪儿等人的注意,也不会引起她们的警戒,这就是两人在内心盘算的。
这些少数的留守组员,除了自己原本的业务外,还担负着重要的任务。这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针对希杰诺吉齐派的计划——加布莉艾拉推测是要占据主城——采取对策,因此庶务分队里被派来的留守人员,是玛克图茜信赖的资浅团员。
在这个时间点,急救分队的分队长雅娜.海帝尔.托斯卡鲁,除了希杰诺吉齐派的领袖是团长的这件事情之外,已经大致明白整个状况,列芙莲希雅这边也得到她会暗中协助的允诺;因此急救分队负责留守的两名团员,也是雅娜信赖的优秀年轻团员。
负责指挥这些留守人员的,是雏鸟小队的第一小队长朵伊燕妮以及第二小队长加布莉艾拉。不过朵伊燕妮将会以选手的身份参加演武大会,预定将在大会前一天前往镇上;换句话说,留守人员的实质指挥官是加布莉艾拉。
虽然说是学姐,不过庶务分队或急救分队的队员,都不知道应该在主城做什么准备,因此会这么安排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2
朵伊燕妮站在房间的角落,心不在焉地从小小的窗户眺望窗外。目前刚好是她的休息时间。
由于正在执行一般勤务,因此朵伊燕妮穿着轻型铠甲、戴着半罩式的头盔。专门负责文书工作的庶务分队队员们,在室内并不会戴上头盔;不过负责警备的警备巡逻队,即使是在室内也大都会戴上去。不过像是姬恩等人,会以难受为借口马上脱下。
朵伊燕妮所在的地方,是为了留守的警备巡逻队,也就是雏鸟小队而准备的,位于主城一楼的警备巡逻队第二值勤室。
内部空间以现代的规格来说,大概有二十块榻榻米的大小。石制的地板、石制的墙壁、石制的天花板,各个角落都索然无趣的大房间里,各处都摆着木头椅子、布面的凳子与木制的折叠桌。
如果是平常的休息时间,各自坐在椅子和凳子上的警备巡逻队队员们都会天南地北地闲聊,不过目前这个宽广的房间里头只有朵伊燕妮一个人。
虽然是毫无任何装饰的朴素内装,不过由于面对中庭,所以这个房间有窗户。即使只是一扇装有铁窗用来采光的小窗户,不过只要打开金属制的百叶窗,从窗户的透明玻璃向外看去,就可以看到近在眼前的前庭与城墙——光是如此,这里与城内深处没有窗户的房间相比,就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了。
要是越过城墙朝远方看去,晴朗的日子时可以远眺盆地东方连绵不绝的高峰群。可惜今天下雨,围绕盆地的山群因为雨水的关系而模糊不清。
即使这里的雨量比平地少,不过因为雨季将近,所以下雨的日子变多了,这也是演武大会的准备工作一直迟迟无法赶上进度的原因之一。在这样的雨天里,玛克图茜等人一定是全身湿透,在城镇的郊外进行演武大会会场的最后整备工作吧。
如果原定举办的当天下雨,演武大会就会延期,因为比赛场地与观众席都没有遮雨棚,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要是延期的话,招待滞留的王公贵族所使用的花费将会增加;即便已经先行得到高额的赞助,要是长时间延期的话有可能会入不敷出。如果在总是放晴的秋天举办就不用那么担心,不过因为是在雨季将近的这个时期举行,必须经常考虑到下雨的可能性,玛克图茜不只因为进度落后头痛,天候也是因素之一。
从小小的窗户向外看去的世界被涂上了灰色,前庭和城墙因为雨水而模糊,从城墙上流下的雨水就像是小小的瀑布,而积在前庭的雨水则有如池塘,水面上有着无数稍纵即逝的涟漪。
涟漪从出现到扩大并且消失的样子,让看着这些涟漪的朵伊燕妮联想到一件事情。
许多小国在建立之后成长,不久便会衰退消失,这幅光景仿佛象征着这个世界的历史。将来犹如那些涟漪一样,会从这个世界的历史上静静消失的,究竟会是哪一边的人呢?
她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消失的会是哪一边的人……反过来说,就是哪一边会留下来的问题。会是至今的白兔骑士团?还是与至今不同的白兔骑士团?要是骑士团有所蜕变,并且更改结盟的对象,可能会大幅翻新这个区域的势力图,到时候将会诞生新的纷争,并且出现许多牺牲者吧。
有可能阻止这样的情形吗?自己等人有可能办得到吗?想到这里就令朵伊燕妮的心情变得沉重。
基于在骑士团里的立场,基于整件事情的演变,雏鸟小队变成了对抗希杰诺吉齐派势力的主要战力。可是像自己这种见习骑士——虽然已经成为准骑士了——而且总共只有十个人的见习骑士,是否有办法对抗团长以及她底下大名鼎鼎的干部们呢?
当然,由于在这边进行指挥的是那位列芙莲希雅,想到这点她就觉得并非不无可能,但是这些可能性究竟有多少?
以一般的状况来想,她认为可能性很少——不对,说“很少”或许太不自量力了,实际上应该等于“几乎没有”才对。
毕竟再怎么说,战力也相差太大了。
朵伊燕妮叹了一口气。
预估玛丽缪儿会用来执行计划的战力,应该会包括当天在城镇周边和街道上警戒的部队,以及负责在分支堡垒留守的部队,这些都是相当容易想象得到的。
依照事前交给玛克图茜的当天人员配置表,符合条件的是第一、第三以及第七队,这三队无疑是采取行动时的主战力。首席部队长薇妮妲率领的第二队以及莉莉雅率领的亲卫队,预定将会与团长共同进入城镇,不过这两队肯定也会与团长共同行动吧,骑士团已经有将近半数是那边的势力了。
另一方面,列芙莲希雅这边能使用的战力十分靠不住,能确定的就只有警备巡逻队以及庶务分队。先不论警备巡逻队,庶务分队平常主要负责的是文书工作,要她们拿起剑面对作战部队实在很吃力。
特务分队与急救分队也可能站在列芙莲希雅这边。尤其是急救分队,由于与分队长雅娜的交涉很顺利,因此得到了她的协助。然而说到急救分队全体是否会完全听她的话,以目前的情势来说还很微妙。
第四队部队长克修希卡那边,身为副队长的瑶子曾经不经意提到这件事情;不过比起雅娜的状况,这边不确定的成分比较大。因为认为部队各处都有团长那边的眼线,所以列芙莲希雅这边没能采取积极的行动。
以战力来说,庶务分队编制八十人、警备巡逻队编制五十人、特务分队编制七十人、急救分队编制七十二人,合计是两百七十二人——因为有缺额,所以实际人数会稍微少一点,不过这一点在战斗部队也一样的——能够动用的人数就只有这些而已。
何况,特务分队与急救分队并不一定全部都是自己人。既然事态演变成团长与副团长的对立,至少会出现一些暂时观望的团员吧。而且庶务分队与急救分队的主要任务原本就不是战斗——当然,身为骑士团员的她们会经常进行剑技的训练;不过要是人数相同的话,就敌不过专职战斗的部队。
换句话说……
要是演变成正面交锋,就会陷入绝对的劣势,这是列芙莲希雅等人做出的结论。
那么应该要怎么做?所有人都抱着头——除了姬恩之外——绞尽脑汁哀号的时候,加布莉艾拉发挥她的专长,提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计策。
加布莉艾拉提出的那个计策是否能够阻止希杰诺吉齐派的野心?总觉得可以顺利进行,也觉得似乎会完全落空,朵伊燕妮再怎么思考都没有头绪。
啊~~还是不要去想了,放弃放弃。
朵伊燕妮静静吐出一口气,坐在放在窗边的凳子上。
想一些更有趣的事情吧。朵伊燕妮让思绪移到演武大会的事情上。
要是在演武大会不顾一切大闹一场,应该可以稍微宣泄一下郁闷的心情。无论是部队的学姐或是任何人,朵伊燕妮都有着不会落于下风的自信。
不过,如果是瑶子小姐那种等级的人,就是相当棘手的强敌了。
实际上她已经被瑶子修理过一次,并且亲眼目睹她惊人的剑技,不过朵伊燕妮还是不会说自己赢不了,这一点的确是很像朵伊燕妮的风格——不,与其说是她没这么说,应该说她不肯承认吧。
演武大会每年是以单循环淘汰赛的方式进行,依照惯例,部队长并不会参赛——似乎有一部分例外——因此只要没有太早碰上瑶子这样的对手,朵伊燕妮自负自己大概可以晋级到准决赛。不过关于从他国邀请过来参赛的选手,朵伊燕妮没有任何的预备知识,因此无法彻底得知这些选手的实力。
总之只要打进准决赛,自己的名字肯定会响遍骑士团内外。朵伊燕妮认为可以的话,希望能够打进决赛,让列芙莲希雅好好大吃一惊。
想象自己接连打倒学姐们,从骑士团干部或各国前来的王公贵族那里得到赞赏的视线,朵伊燕妮的表情就变得陶醉不已。贝提斯那里肯定有几个自己家族的人前来参观,因此只要能够在演武大会活跃,她在家族里的声望也会提高,并且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朵伊燕妮这番快乐的想象,被房间入口响起的响亮声音打断了。
“朵伊燕妮小队长~~出来啰,出来啰出来啰~~!”
姬恩挥动着手上的纸张进入房间。虽然姬恩与朵伊燕妮一样穿着白银打造的轻型铠甲,不过头盔似乎是在进入室内之前就拿下来了,目前正被她提在左手上。
猛然回过神的朵伊燕妮,在稍微咋舌并且重整态势后,直直瞪向进入室内的姬恩。
“什么事啊,吵成这个样子,是出现了什么怪物吗?”
“不是这回事啦,是这个是这个!”
姬恩再度把手上的纸张朝着她左右大幅晃动一次。
“那是什么?”
“是演武大会的对战表喔~~”
“哎呀,是吗?”
朵伊燕妮只做出简短的回应,接着露出不感兴趣的表情转往小窗户的方向。
她当然不是没有兴趣;不只如此,她还想要马上站起来,从姬恩的手中抢过那张对战表。然而身为高级贵族千金的荣耀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她才会像这样假惺惺的,姬恩也非常清楚这种事情。
走到朵伊燕妮旁边的姬恩说:
“所以你不在意对手是谁啰?”
听到她这么问,依旧看向窗外的朵伊燕妮轻轻哼了一声。
“就算在意也无可奈何吧?无论对手是谁,本小姐都会尽全力对战的,而且最后将会是本小姐获得胜利。”
朵伊燕妮维持懒洋洋的表情如此回答。姬恩当然也早就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是装出来的。
姬恩轻轻耸肩回应:
“说得也是,那这个就不用了。”
姬恩把手上的纸揉成一团,然后塞到铠甲的缝隙里。
“那在下因为流汗的关系,先去冲一下澡。”
当姬恩转过身准备走向房间门口的时候,她的右手被身后的朵伊燕妮紧紧抓住。
来了来了。
在内心偷笑的姬恩转头一看,朵伊燕妮以右手抓住自己的右手臂,脸却看向完全不相关的地方。
“有事吗,朵伊燕妮小队长?”
“既然都来了,就告诉本小姐吧。”
“什么嘛~~你果然还是很在意吧?”
姬恩咧嘴露出笑容,朵伊燕妮则是忽然将姬恩的右手用力一拉。
“哇?”
姬恩失去了平衡,她的上半身向前倾,额头撞上朵伊燕妮头盔的前缘,还发出了好大的声音。
“啊!”
发出惨叫声的姬恩按着头当场蹲了下来。
“做……做什么啦,朵伊燕妮,这样很痛耶!”
蹲着抬头仰望朵伊燕妮的姬恩,已经变得泪眼汪汪了。
“哎呀哎呀,姬恩你得要小心一点。因为你是一颗石头,一不小心就可能把头盔给弄坏呢。”
“怎么可能啊!”
姬恩一边按着额头站起来,一边大喊。
“就算在下是石头,也不会把白银头盔弄坏啦!”
朵伊燕妮有些故意地摆出惊讶的态度。
“哇,原来你有自己是石头的自觉啊?”
姬恩忽然说不出话来。
“在……在下也很不情愿啊!”
“明明就没有胸部。”
“胸、胸部跟石头无关吧!?”
“哎呀~~本小姐的脑袋虽然不硬,不过却有胸部喔,列芙莲希雅小姐的也很可观,加布莉艾拉的还不小,像是榭莉诺丝,嗯,普普通通吧,以这个角度来想,脑的容量跟胸部大小应该有关吧?”
呜~~~~
姬恩发出像是野兽饥饿时会发出的低吼声,然而她没办法回嘴——不对,即使可以回嘴,只要姬恩说一句,肯定会有三倍,甚至五倍的闲话、嘲笑或讽刺降临到自己身上。
原本想要戏弄朵伊燕妮的这种行为似乎就是个错误,如果演变成口舌之争,除了列芙莲希雅之外,骑士团里头可以说是没有人赢得过她。
垂头丧气的姬恩大大地叹气。
“算了,没关系~~在下先走了。”
“怎么可以算了?你不是来休息的吗?为什么又想擅自离开?”
这次朵伊燕妮以双手紧紧抓住姬恩的双手手腕。
“不,那个……”
“姬恩,本小姐啊,无论对手是谁,都不会、完全不会,连这么一丁点都不会去在意的。不过要是不好好把你的话听完,特地带情报过来的你就会失去立场吧?所以你就一边感谢本小姐的这番好意,一边把本小姐的对手说出来吧。”
“知道了啦,知道了,所以放开在下的手啦~~朵伊燕妮小队长在这么近的距离瞪过来,真的很让人害怕啊~~”
“啊?你说什么!?”
朵伊燕妮的眼睛向上吊,成为了所谓的翻白眼。
“哇!”
姬恩不由地挥开朵伊燕妮的手,并且用力向后方一跳。
“啊,快吓死了,在下还以为心脏要停了~~”
在姬恩以右手轻抚胸口的时候,朵伊燕妮大喊:
“不准说得这么失礼!”
“不、可是、因为~~”
“这不重要,快点说出本小姐第一场比赛的对手!”
“好啦好啦,知道了~~”
姬恩试着进行最后的抵抗。
“朵伊燕妮小队长的对手,其实是……”
朵伊燕妮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倾。
“其、其实是?”
“是……”
“是……难道说!?”
朵伊燕妮的脸色一变。
“难道说,该不会是瑶子小姐吧?”
哇,成功了~~成功让朵伊燕妮吓一跳啰~~!
为了避免这分内心的喜悦被对方察觉,姬恩尽可能努力地平静回答:
“不,不是那个意思,是我们不太认识的人。”
朵伊燕妮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啊?”
“总之是第三队一个叫做关朵.洛维亚的人,在下不太清楚。小队长知道这个人吗?”
朵伊燕妮无力地弯起上半身,然后让头放在膝盖上,双手也软绵绵地垂到地面,并以这个姿势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不……不要吓人好不好,姬恩真是的。”
姬恩咧嘴一笑。
“咦?无论对手是谁,要打赢应该都……没问题吧?”
朵伊燕妮猛然抬起头,并且再度瞪向姬恩。
“那、那是当然的,只是如果本大会首屈一指的本小姐与瑶子小姐在第一回合就对决,大会后半可能就不会那么精彩了。本小姐只是在担心这件事情罢了。”
(好厉害,居然用这种借口,刚刚辩称自己不介意对手是谁啊?以不同层面的意义来说,朵伊燕妮这个女人跟加布莉艾拉一样了不起。)
对于朵伊燕妮的倔强,姬恩无言以对的同时也感到佩服。
“先别说这个,姬恩。”
朵伊燕妮把声音压到最小,像是讲悄悄话一样询问:
“第二小队那边,准备得还顺利吗?”
“啊,算是吧。”
姬恩屈膝放低身子,在朵伊燕妮的面前轻声回问:
“你那边怎么样?”
“嗯,以目前来说没问题的,不过……”
“不过?”
“冷静下来思考的话,我们所做的事情不是犯罪行为吗?”
姬恩伸出右手食指,在朵伊燕妮的面前左右晃动。
“说出这句话就完蛋啰,朵伊燕妮小队长,这是因为目前是紧急状况的关系。”
“话或许是这么说没错啦……”
朵伊燕妮的视线在一瞬间落到地面,不过马上就移回来注视姬恩的脸。
“姬恩,你认为这样真的会顺利吗?”
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朵伊燕妮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这令姬恩不由地感到惊讶——毕竟她是个随时随地都倔强好胜,丝毫不会去考虑失败或退缩的人物。
不过,没错,这也是当然的。毕竟以现状而言,对方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己方甚至连自己到最后拥有多少势力都不明确。
不只如此,连希杰诺吉齐派是否会在演武大会当天采取行动占据主城,都是不确定的事情。虽然目前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进行计划,不过要是预测错误的话,将会演变成令人无法正视的状况。
到时候就夹起尾巴逃走吧。虽然列芙莲希雅笑着说出这个结论,不过姬恩认为是否能够轻易逃走都很让人存疑。即使真的逃走了,也无法再度返回白兔骑士团。这对姬恩来说是件难过的事情,因为她好不容易才加入白兔骑士团。
不愁三餐、每天都有温暖的被窝,不只如此,还能得到不少薪水。即使工作繁重、任务危险,光是如此就令她觉得白兔骑士团是个宛如天堂的地方。要是失去这个宛如天堂的职场,对姬恩将会是一大打击。
其实对姬恩来说,骑士团的庇护国是贝提斯大公国或希杰诺吉齐经国——即使是另一个完全无关的国家——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因为爱芬蕾雅好像很讨厌希杰诺吉齐,所以姬恩不敢说得太大声,不过她真的认为“哪一边都无所谓”。虽说如此,在她知道拉妃妮受到的处置后,如今她也不可能对希杰诺吉齐抱有好感了。
与其说是这个原因,不如说她比较不希望与在这里结识的伙伴们分开。所以既然加布莉艾拉、朵伊燕妮或爱芬蕾雅都积极地协助列芙莲希雅,她自己也会跟着她们一同前进、并肩作战,姬恩是这么决定的,就算会因此失去这个宛如天堂的职场。
自己是这么热血的人吗?她对此不得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姬恩从小就被灌输“如果想活下去的话,即使会牺牲亲朋好友也无所谓”的观念。
像这样与伙伴们同生死共患难的经验,以姬恩而言是出生至今的第一次。
不对,第一次应该是……那个时候吧?
是在入团测验,与加布莉艾拉等人一同对付九十个人的时候。那次应该是姬恩人生中第一次的经验,将自己的将来托付给他人的经验。
即使后来回首这段往事,那也是一段既有趣又值得回味的体验。
如果是以前,她会认为把自己的将来交给别人是相当愚蠢的行为;然而实际亲身体验之后,就觉得这种事情并没有那么愚蠢、无趣或是没有价值,反而是一种至今都未曾尝试过、极为充实的甜美经验。
她不只对这个事实惊讶,同时也认为自己的想法需要修正。
与可以信赖的伙伴并肩战斗,其实也蛮不错的。
所以这次也是,她不是以有没有胜算当成考量,而是选择与伙伴们并肩作战,借以度过充实的每一天。当然,要是这边能够漂亮取得胜利,让自己可以继续待在骑士团就更可喜可贺了。
嗯,没错,好到没有话说,这也是有可能的,会有的,就这么相信吧,因为这样会比较快乐。无论是加布莉艾拉、朵伊燕妮、列芙莲希雅小姐,以及雏鸟小队的伙伴们,都是值得自己赌上未来的人们。
姬恩以充满坚定意志的眼神看向朵伊燕妮。
“朵伊燕妮小队长,相信我们会顺利进行吧,这样一定会提升顺利的机率喔。”
朵伊燕妮露出颇为意外的表情。
“姬恩真是乐观呢。”
“哈哈,还好啦,也有人说在下是乐天的人,不过小队长不是也一样一直很乐观吗?”
朵伊燕妮轻轻耸了耸肩。
“只有这次实在没办法这么说呢,毕竟对手是那位团长大人啊。”
“还加上半数的战斗部队……吗?”
“按照常理,这边并不会有胜算。”
“战力上是如此,可是这里有对方没有的东西吧?”
“什么东西?”
“嗯,比方说,列芙莲希雅小姐或加布莉艾拉的智慧之类的。”
朵伊燕妮轻轻以鼻子哼了一声。
“加布莉艾拉那种突发奇想、不瞻前顾后又稀奇古怪的点子,对方确实没有呢。”
“多亏有她,这边才出现了胜利的机会不是吗?”
“胜利的机会……胜利的机会啊……”
“不战而胜,在下认为这是个好点子。”
“真要说的话,本小姐比较喜欢在一场华丽的战斗之后获胜。”
“不过,如果在一场华丽的战斗之后壮烈身亡……就没有意义啰。”
“嗯,没错,是没错啦,这种事情本小姐知道,所以才会像这样实行加布莉艾拉想出来的愚蠢作战啊。”
姬恩轻声发笑。
“的确是个愚蠢的作战呢。”
“会想出这种愚蠢事的笨蛋,除了加布莉艾拉之外别无他人了。”
“即使是列芙莲希雅小姐,听完加布莉艾拉的话之后也吓到差点腿软呢。”
“……是这样的吗?”
“是啊!她呆呆张大嘴巴,而且眼睛还睁得好大。在下是第一次看到列芙莲希雅小姐露出那种呆滞的模样喔。”
“姬恩……你还真敢面不改色形容得这么夸张呢。”
“只要她本人不在场,说什么都没关系的~~”
“俗话说隔墙有耳、隔窗有眼,本小姐认为这种事情不要太常讲会比较好。”
“朵伊燕妮小队长真是杞人忧天耶。”
“是你太乐天了。”
“嗯,毕竟这是在下的优点。”
“……说得也是,这一点本小姐认同。”
姬恩刻意以双手拍了一下。
“哇,朵伊燕妮小队长认同在下了!”
“然后姬恩……”
“什么事?”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直接称呼朵伊燕妮就可以了,每次都要加小队长三个字应该很麻烦吧。”
“咦?可以吗?”
如此询问的姬恩掩饰不住惊讶与喜悦的神情,这等于身为名门贵族千金的朵伊燕妮,主动表示可以与她个人站在平等的立场应对。
朵伊燕妮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只有周围没有学姐在的时候。还有,玛琪在的时候也不要这么称呼比较好。”
姬恩恢复为认真的表情,严肃地点头。
“嗯,在下非常可以理解,毕竟在下还不想被玛琪米莉耶杀掉。”
呵呵,朵伊燕妮噗嗤一笑,随即姬恩也破颜微笑。
在这个时候,她们感觉到有人接近房间的气息。
“哎呀,怎么了吗?两位看起来好开心呢。”
从没有房门的出入口露面的是加布莉艾拉,姬恩朝她挥了挥手。
“啊,笨蛋来了。”
加布莉艾拉以既怀疑又不满的表情看向她。
“姬恩,你刚才说了什么?”
“啊,讲错了,加布莉艾拉小队长。请容在下更正一下,应该是想出那个愚蠢作战的当事人来了,这样才对。”
走进房间、前往两人身边的加布莉艾拉,似乎很不满地鼓起脸颊。
“我觉得这样好像没有更正多少……”
“本小姐投姬恩一票。”
“连朵伊燕妮小姐都这么说……”
“好了好了,这是在称赞你唷。”
姬恩露出笑容,不过加布莉艾拉依旧鼓着脸颊。
“我完全不觉得有被称赞到……”
“话说小队长,其他的雏鸟们呢?”
最近大家似乎都已经放弃了,直接称呼自己是雏鸟。毕竟只要每次遇见其他的团员,就会一直被对方左一句雏鸟右一句雏鸟这样称呼。在主城担任留守组的学姐们,也只会把她们称呼成雏鸟。
不过大家之所以会这么称呼,并不是因为看不起她们——别说看不起了,大多数的团员对于拯救副团长两次的雏鸟们,都是抱持着相当的敬意来对待她们的。加上雏鸟小队在立场上是直属于列芙莲希雅,也使得加布莉艾拉等十人在骑士团的立场更为稳固。
“差不多该休息了……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是啊,即使时间再怎么不够,要做的事情也堆得像山一样高。如果休息的时候不能好好休息,就没办法提升效率唷。”
“姬恩,你应该是休息过头了吧?”
“哇,朵伊燕妮真是的,怎么又这么说啦~~”
身体整个向后仰的姬恩,露出难为情的样子轻声反驳。
听到姬恩直呼朵伊燕妮的名字,加布莉艾拉诧异地歪着脑袋。
姬恩很令人意外的一点是在与他人应对时,她会比大家更加注意对方身份与入团资历。自从朵伊燕妮就任成为雏鸟小队的小队长之后,只要不是什么特别的状况,她肯定都会以“朵伊燕妮小队长”称呼——当然,她也是以“加布莉艾拉小队长”来称呼加布莉艾拉。
加布莉艾拉不知道说了好几次要她直接用“加布莉艾拉”叫自己,不过她在众人面前还是会以“加布莉艾拉小队长”称呼;再加上朵伊燕妮是高级贵族的千金,只要朵伊燕妮没有主动要姬恩这么称呼,姬恩应该是不会直呼她的名字才对。
还是说……朵伊燕妮已经允许姬恩直呼她的名字呢?就另一方面来说,这也相当令加布莉艾拉感兴趣。
加布莉艾拉假装没有听到,并且以视线快速扫过两人,然而她们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啊~~累死人了~~”
听到入口处传来爱芬蕾雅抱怨的声音,三个人都回过头。榭莉诺丝与诺艾儿娜德姐妹,也接在爱芬蕾雅身后走进室内。玛琪米莉耶、黛列依、薇妮席雅与蕾奥琪莉分别前往一号与二号堡垒巡逻,所以并没有在主城里。
“辛苦了。”
加布莉艾拉对着同伴们低头致意。
“你们辛苦了。”
朵伊燕妮依然坐在凳子上,她只是轻轻举起手示意。
“三位也辛苦了。”
榭莉诺丝也举起手对加布莉艾拉与朵伊燕妮打招呼。
不过明明同样是小队长,这两个人的个性真的是完全相反,榭莉诺丝觉得很有趣。
朵伊燕妮拥有高级贵族千金应该有的傲慢态度,言行举止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相对地,加布莉艾拉的特征就很像中小贵族的女儿,态度较为谦让客气。
不过朵伊燕妮并非只是傲慢以及自我中心而已。她可以打从心底认同别人,对于自己所认同的人,她可以用平等的立场应对——以一个高级贵族千金来说,这是相当罕见的事情。
由于父亲曾经是贝提斯大公国的大将军,榭莉诺丝从小就在王宫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所谓的高级贵族,不是傲慢又有能,就是傲慢又无能的人。无论是有能还是无能,她很少看到他们有器量能够去认同其他地位比自己低的人;而拥有这种器量的人,也大都在王宫里头拥有崇高的地位。
榭莉诺丝隐约感觉到,既然朵伊燕妮拥有这样的血统与器量,她在将来会升上相当高的地位,带领许多人一起向前进吧。
不过以她的状况,似乎也会树立很多敌人。
即使是有能的人,被敌人扯后腿而自我毁灭的例子也不少。即使朵伊燕妮是马克西米列奴斯家的千金,也无法保证绝对不会如此,这就是宫廷内部权力斗争的恐怖之处。
榭莉诺丝很欣赏朵伊燕妮,在当初的入团测验时,榭莉诺丝等四人拯救大家脱离九死一生的危机后,朵伊燕妮亲自前来向她们郑重道谢,这一举动大大提高了榭莉诺丝对朵伊燕妮的评价。
要是能与马克西米列奴斯家的千金好好相处,或许也能为自己的家族带来一些好处——虽然她其实有这样的想法,然而即使除去这一点,她个人还是会想帮朵伊燕妮加油打气。
不过对于加布莉艾拉,她也有着相同的看法。
虽然加布莉艾拉的外表与言行乍看之下不太可靠,不过她蕴藏的可能性是无与伦比的,榭莉诺丝已经看出这一点了。
但是比较不安的地方是,能够发挥加布莉艾拉才能的局面极为有限——她大概是那种在和平的时代无法发挥出真正价值的人。加布莉艾拉究竟会被埋没在其他大众之中,还是发挥出真正的价值爬到骑士团的高峰,这也让榭莉诺丝相当感兴趣。基于与朵伊燕妮不同的意义,榭莉诺丝很想看看加布莉艾拉会有什么样的将来。
然而,如果榭莉诺丝刚才的感觉是正确的,那么加布莉艾拉要能爬到骑士团的高峰,就代表骑士团将会连续面临各式各样的危机。是否应该要坦率地感到高兴,实在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榭莉诺丝不断思考着这些没有重点的事情,不过却被爱芬蕾雅爱理不理的声音拉回到现实。
“姬恩,去泡黑茶来给我们喝吧。”
姬恩露出不满的表情,对着走过来的爱芬蕾雅回答:
“为什么要在下去?”
“因为你比我们早过来休息吧?既然这样,就要把这段时间好好工作补回来啊!”
“唔~~真拿你没办法。”
姬恩露出不服气的表情踏出脚步时,入口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啊,不用了,只是泡个黑茶而已,就由我来吧。”
“啊,爱德小姐!”
姬恩微微跳了起来,并且连忙冲到入口处。
“不用啦,在下来就可以了。”
露面的人是庶务分队的爱德莉娜.梅利尔.莫里纳。她是在中等贵族里头名声较为显赫的莫里纳家三女儿,也是庶务分队的三期团员,今年十九岁。
不只是能干而已,性格也很好相处的爱德莉娜在分队里头很受欢迎。她受到欢迎的理由不只如此,那张仿佛美少年般的端正脸蛋与英挺的气息,酝酿出能够吸引其他团员的独特魅力。由于她本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因此会使用男性语气服务周遭的同仁。
如果只有比较英挺的程度,姬恩与她不分高下;倘若比起脸蛋的话,姬恩绝对会输——以上是朵伊燕妮的评价。
这次爱德莉娜受命于玛克图茜,负责在主城带领留下来的庶务分队队员。
连原本坐着的朵伊燕妮也起身了,并且与雏鸟同伴们一起问好。
“您辛苦了,爱德小姐。”
“您辛苦了,爱德莉娜小姐。”
加布莉艾拉也礼貌地低下头问候,只见爱德莉娜轻轻挥手。
“我不是说过叫我爱德就好了吗,加布莉艾拉?”
“啊,不好意思。”
看到加布莉艾拉再度低下头,爱德莉娜轻声发笑。
“你不需要为此道歉吧?”
“呃……是这样的吗?”
“你啊,是个比传闻还要奇怪的女孩喔。”
加布莉艾拉笔直注视着爱德莉娜,刻意以认真的表情回答:
“虽然不知道您听过什么样的传闻,不过我认为那些都是谣言,或者是您误会了。”
“啊哈哈哈哈!”
爱德莉娜弯下腰来开始大笑,这让加布莉艾拉露出困惑的表情环视同伴,不过没有人出面帮忙。
“爱德小姐,请您在房里等一下吧,在下现在就去泡茶。”
来到走廊的姬恩把爱德推入房内。
“是吗?真不好意思。”
“完全不需要不好意思的。”
“那我也来帮忙吧。”
榭莉诺丝一叫住姬恩,诺艾儿娜德便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举起右手。
“我去就好,姐姐不用去了。”
“喔?今天你真直率呢。”
诺艾儿娜德瞪了姐姐一眼。
“‘今天’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想我平常一直都很直率吧?”
“嗯,就当成是这么回事吧。”
榭莉诺丝才刚说完,妹妹就不满地嘟起嘴唇。
“‘当成这么回事’是什么意思啊!?”
“别在意啦,诺艾儿,好了,走吧走吧!”
姬恩在诺艾儿娜德的身后推着她。
“那就拜托啰。”
爱德莉娜对两人举手致意,接着来到加布莉艾拉等人的身旁。
“啊,请坐。”
“谢了。”
榭莉诺丝将没人坐的凳子递过来,然后爱德莉娜以优雅的动作坐下。
坐下之后,爱德莉娜收起至今的开朗表情,以沉郁的表情仰望小窗。以这个角度往小窗的玻璃与铁窗看出去,只看得见连绵不断的雨水,也只能听见拍打窗户或外墙的雨声。
“好大的雨。”
爱德莉娜像是在细语般呢喃,声音小到几乎要被雨声掩盖过去。
“雨真讨厌,光看就会让心情变差。”
雏鸟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默不作声地微微点头。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看向窗外,经过一阵子,背后总算传来姬恩开朗的声音。
“久等了~~”
就像是解脱咒语的束缚一样,室内的雏鸟们动了起来,朵伊燕妮转过身向两人投以慰劳的话语。
“嗯,辛苦你们了,姬恩,诺艾儿。”
倒有黑茶的陶杯被放在托盘上,姬恩与诺艾儿娜德捧着托盘来到众人所在的地方。
“不用客气~~来,请用,爱德小姐。”
“啊,谢谢。”
“来,朵伊燕妮小队长。”
“谢谢。”
“这是你的,加布莉艾拉小队长,然后这是爱芬蕾雅跟榭莉诺丝的。”
将茶分给所有人之后,姬恩与诺艾儿娜德拿起自己的那一杯,接着将托盘放在地上。
爱德莉娜啜饮一口茶,并且轻轻叹了一口气。
“爱德小姐,您看起来似乎很累呢?”
朵伊燕妮说出关心的话语。
“不,其实还好。真要说的话,累的应该不是身体而是精神吧?”
“是吗……”
爱德莉娜静静将杯子放在折叠桌上,维持视线落在茶杯上的姿势询问着雏鸟们:
“你们不会迷惘吗?”
“咦?”
“我的意思是说,这场以团长大人为对手的打架,你们认为会有胜算吗?”
“打……打架吗?”
爱德莉娜的用语让朵伊燕妮瞪大眼睛。
“是要亲近贝提斯还是希杰诺吉齐之类的,或者说是要将权力集中在团长身上,还是维持现有的双领导体制……唉,虽然可以有很多种说法,到头来依然是自己人打架吧?”
“是、是这样的吗?”
“我觉得是这样的。即使是战争,说穿了也是国家之间在打架。然后在打架的时候,大概都不会有一边一定是对的,另一边就一定是错的,双方只是各自坚持自己的立场而已。我凑巧是玛克图茜小姐的部下,所以就站在这一边了。不过如果要打架的话,我认为就绝对要赢,即使对手是团长大人也一样。”
爱德莉娜抬起视线,环视周围的雏鸟们。
“有胜算吗?”
朵伊燕妮挺起胸膛。,明明自己不久之前也在想相同的事情,可是在他人面前却丝毫不会展露类似的态度,这是朵伊燕妮了不起的地方。
“这是当然的。”
其他的雏鸟们有人用力,也有人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众人的爱德莉娜将视线停留在某个地方。
“加布莉艾拉,我问你。”
“嗯?”
“听说这是你想出来的作战,不过你想要怎么处理那个?如果方便的话就告诉我吧,还是说还得继续保密?”
“不,这个……”
加布莉艾拉以征询同意的眼神悄悄看向身旁的朵伊燕妮。
“嗯,如果是爱德小姐的话,说出来应该没关系吧?而且我认为玛克图茜小姐应该已经说明过了。”
爱德莉娜很快地做出耸肩的动作。
“玛克图茜小姐只告诉我‘去帮忙加布莉艾拉她们’而已,我想说这一定是极机密的作战,所以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问。”
“是的,确实是极机密的作战,因为要是被希杰诺吉齐派的人知道,整个作战就会付诸流水了。”
听到加布莉艾拉这么回答,爱德莉娜噗嗤一笑。
“不过你愿意告诉我?”
“因为爱德莉……爱德小姐是玛克图茜小姐推荐的,何况时间已经不充裕了,必须要在今明两天实行才可以。到时候无论如何,在这里的所有团员都会知道的。”
“太天真了,加布莉艾拉。”
“咦?”
“如果我有跟团长大人串通的话,你要怎么办?”
“那个……”
加布莉艾拉露出困扰的表情搔了搔脑袋。
“我认为不会那样的。因为留守组每一位成员的行动,我们这边都有不经意地监视,没有任何人在私底下与其他的人联系过。”
“啊哈哈哈哈!”
爱德莉娜大笑,她边笑边将目光移向姬恩。
“是你吗?”
“嗯,是的……在下、黛列依跟诺艾儿娜德都有。”
收起笑声的爱德莉娜以认真的表情看往加布莉艾拉。
“加布莉艾拉,你真了不起,果然是个大人物。”
“不好意思……”
“你不需要道歉,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不这么做,我反而不会相信你们。”
加布莉艾拉默默低头致意。
“那么,可以告诉我了吗?你们要怎么处理那个?”
加布莉艾拉回答了,她以低沉、富有力道的声音回答:
“我想把那些……全部作废。”
“咦?”
爱德莉娜以呻吟般的语气询问:
“作、作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
“是的,就是要变得没办法使用。为此我已经请急救分队帮忙了,请她们准备能够将那些全部作废的东西。”
爱德莉娜张大的嘴巴不断开合,就像是陷入缺氧状态的鱼,不过她一直发不出声音。
“这……种……事情……”
爱德莉娜将手伸向放在桌上的容器并且拿至嘴边。她一鼓作气喝光杯中剩余的黑茶,然后大力地将陶杯放回桌上。
“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面对以逼问的表情往自己看的爱德莉娜,加布莉艾拉一字一句仔细说明:
“演武大会当天,警备巡逻队以及庶务分队,大部分都会进驻到镇上或是演武大会会场。另一方面,战斗部队会有好几个部队负责街道和市区周围的警戒,或者是前往分支堡垒留守。要是这些部队采取行动要占领主城,光靠主城里的我们,以及留守在一号、二号堡垒的特务分队队员,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防守,就算抵抗也只会造成死伤,结果还是无法阻止对方占据主城。正因如此,才要预先把那些作废。这么一来即使这里被占据,到最后胜利的也是我们,并且是付出最少的牺牲而获得的胜利。”
爱德莉娜双手抱头低声呻吟。
“为什么……会想要……这么乱来……”
“这个策略是一种乱来又荒唐的做法,连本小姐也不想认同呢。”
听到朵伊燕妮的说法,其他的雏鸟们也频频点头同意。
“各位……你们好过分。”
加布莉艾拉以带点憎恨的表情环视四周。
“……不,等一下。”
爱德莉娜猛然起身。
“那么……难道说……那个也要?”
“是的,我也打算使用那个。”
“哇……”
爱德莉娜仰头看向上方,并且再度抱头。
“你们……真的是差劲邪恶又狡猾啊。”
姬恩赶紧慌张地向前探出身体。
“唔,爱德小姐,请等一下,差劲邪恶狡猾卑劣又乱来的是加布莉艾拉小队长,在下等人只是实行她所说的计划而已。”
“完全没错,正如姬恩所说的。”
在朵伊燕妮接话之后,榭莉诺丝、诺艾儿娜德与爱芬蕾雅也频频点头,加布莉艾拉则是整个人往后仰并且大喊:
“只有我是黑脸!?何况刚才那种讲法更难听了吧,姬恩!”
姬恩悄悄将视线移开。
“会吗……在下觉得加布莉艾拉小队长很明显不能与在下等人相提并论。”
爱德莉娜缓缓将头转回来,并且缓缓环视雏鸟们。
“不,应该是同罪吧,所有人都同罪。不过除了加布莉艾拉还有你们之外,包括指示要照办的玛克图茜小姐与列芙莲希雅小姐,以及遵守命令的我也一样同罪。”
爱德莉娜甜甜一笑。
“托你的福,我开始觉得有点胜算了。”
“我认为非赢不可的,爱德小姐。”
加布莉艾拉双手使力地断言。
“或许这的确是自己人打架,不过这场架的结果,将会关系到这个地区的未来。要是希杰诺吉齐派获胜,以最坏的结果来看,这里将会成为贝提斯与希杰诺吉齐爆发冲突的地点。到时候,住在这个地方的人们,还有往来于这里的商人或旅行者都会非常困扰,并且遭受到严重的损害,只有这种事态是无论如何都要避免的。我们白兔骑士团的使命本来就是要将这里统治成一个和平的地方,像这种亲手种下纷争种子的事情,我认为是绝对不可以的。”
爱德莉娜瞪大眼睛看着加布莉艾拉,因为她所说的这番话,几乎与前几天玛克图茜告诉她的完全一样。
难道加布莉艾拉是受到玛克图茜的感化吗?还是说,是反过来呢?或是两人凑巧都在想相同的事情?这个可能性比较大。既然如此,就代表加布莉艾拉拥有与玛克图茜相同等级的战略着眼点。
有点令人惊讶呢。
“加布莉艾拉是个很怪的女孩喔。”玛克图茜曾经说过的这句话,爱德莉娜如今稍微可以理解了。
“说得也是,必须避免这种事态才行。”
爱德莉娜猛然起身。
“那我回去做原本的工作了,晚上我还会过去帮忙那边的作业的。”
“好的,麻烦您了。”
加布莉艾拉等人低头目送爱德莉娜离开。
“好了,那么,我们也回到工作岗位吧。毕竟没时间了,再不快点会来不及的。”
听到朵伊燕妮这么说,雏鸟们大幅地,并且有力地相视点头。
距离演武大会还有两天,换句话说,还有两天就要与团长率领的希杰诺吉齐派对决了。
斗志、迷惘、信念、畏惧、不安、意欲。即使受到各种情绪的影响,雏鸟们还是重新下定决心,要专心做好最后决战的准备。
3
就这样过了两天,演武大会的日子终于来临了。至今下个不停的雨也在昨天放晴,当天从早上开始就是晴朗的好天气。由于演武大会的原则是“遇雨顺延”,因此天气放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无论是对骑士团,以及来访的贵宾与观众们都是如此。
加布莉艾拉就这么留在主城静静等待。她等待的并不是演武大会的开始,而是与希杰诺吉齐派之间的最终决战。
只要自己的预测没有错,对方一定会主动出击。只要对方主动出击,之后的事态以某种程度来说,将会是既定的演变。
然而……
如果……
万一……
对方没有主动出击,或者加布莉艾拉的预测落空,抑或是玛丽缪儿使用了加布莉艾拉没有预测到的手法……
她与列芙莲希雅的策略将会瓦解,白兔骑士团会完全落入玛丽缪儿那一派的手中。
到底……
自己的预测是否会正确?战局将会朝着哪个方向演变?骑士团的未来又会交到谁的手中呢?
马上就会有结论了,马上就会。
在没有人影、空荡荡的主城内,全身被焦躁感焚烧的加布莉艾拉正等待事件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