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黑 鹤见报恩(不可看)

  网译版 转自 动漫东东-NEET轻文事务所

  图源:blate1991(LKID)

  监督:笔君

  作者:日日日 插画:カラクリシオン

  译者: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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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的妹妹,非常可爱。

  【①】

  我,喜欢哥哥。

  我爱哥哥。

  【2】

  有一点很奇怪,我有自信非常受我家妹妹喜欢。

  事情是这样的。

  她不被任何人所理解,摆出只有我能明白的态度。她被所有人讨厌,只有我悄悄对她说喜欢她。她不被人理睬,只有我悄悄为她擦去泪水。

  仅仅如此,我成为了妹妹心中“特别”的人。

  只有我被允许在题为“妹妹的人生”的故事中登场。

  妹妹不知何时就不上学了,宅在房间里足不出户。不和任何人说话,不敞开心扉,只顾摆弄电脑。

  老爸老妈无法理解这样的她,「去上学」「回归社会」「学成之后成为出色的大人」对她进行等毫无个性的说教,「上学好无聊」「社会毫无价值」「你们学了那么多,成为了出色的大人了么?」然后妹妹摆出乖僻的态度,说了很多任谁都会火冒三丈的使性子的话。

  老爸对现代的孩子缺乏理解,认为养小孩和养狗没什么区别,所以……一气之下向妹妹的侧脸重重的打了一下。

  这一刻,父亲在妹妹心中不再是『父亲』,而变成了『敌人』。

  妹妹顽固地将自己关进壳中,老爸老妈看到她就像看到外星人一样。

  教育方式的错误不言自明,老爸老妈却一错再错,而我这人很圆滑,能够顺应他们的意思,并向像猫一样畏惧并舍弃一切的妹妹温柔地伸出手。

  那种昏暗的生活,我似乎完全适应了。

  我一从学校回来,就能看到老妈在客厅里一门心思的,像信奉宗教一样钻研《论家里蹲的治疗》《有图解的简单易懂现代病》等书籍,真是个没主见的家伙。

  「欢迎回来」

  老妈就像平常对我宣称自己很冷静一般,用近似发疯的声音说道

  「今天老师来电话了。老师说,就算是义务教育,但这样继续不上学的话还是有留级的危险——呐,你做哥哥的就不能狠狠教训下她么?那孩子好像会听你的话呢」

  「我知道了」

  我露出灿烂的微笑。

  「包在我身上,妈妈」

  尽管随口答应,但我是在说谎。竟然叫我「狠狠教训」已经千疮百孔的她,这无法拯救她,只能毁了她。

  饰演优等生,轻松得让我发怵。对爸妈和妹妹都能善颜相对,将自己身边整理成舒适的环境。

  除此之外还能做?

  登上二楼,妹妹房间的门微微开着,能够感觉到从里面投来的视线。

  由于我一走近门就马上关上,所以姑且敲了敲门,喊了声「哟,我回来了」。没有回答,于是我擅自走进房间。

  这是一个小巧而整洁的房间。为什么女孩子明明拿到的零花钱和我一样甚至要少,却能把房间布置得这么得体呢。我一边打量可爱而统一的装饰和小东西,一边思考着这样的事情。

  「盯……」

  妹妹一声不吭地盯着我。

  她在巨大的台式电脑前面,坐在转椅上,将脸压在兔耳朵的靠垫里。身上穿着睡衣,由于不去理发店,头发长得很长,而且睡得很乱。

  「哥、哥哥,欢迎回来」

  「噢」

  我随口回应扭扭捏捏的妹妹,将专程去她学校拿来的讲义搁在一旁。

  她在不上学之前也是有朋友的。是一起看书打电动的朋友。但现在已经不在了。

  「你今天在做什么」

  刚一提问,妹妹就「啪☆」地露出了很好懂的笑容。

  有人对自己感兴趣,任谁都不会觉得不舒服。尤其是这孩子,因为她过度的把自己孤立起来。

  我平静的催促害羞的妹妹

  「今天又在设计程序么?」

  「嗯」

  妹妹在暗下来的屏幕上,排列显示出几列窗口。这孩子很闲,所以经常会设计无聊的程序给我看。

  「这是猜谜游戏,这个是方便从网上收集必要信息的工具。这个是『从学校的通讯簿转成成将来职业和收入』的程序。用哥哥试了一试发现,运算结果的年收入强到想要嫁给哥哥的程度」

  「你还真闲呢」

  「程序,喜欢。有精确地问题,通过过程,得到解答。单纯。我,想成为程序。做人类好麻烦啊」

  我隔着妹妹的头注视电脑屏幕,在上面发现了一个标题为『都市传说』的文件。我将手放在妹妹的手上移动鼠标,将它点开。

  「这是什么。你的魔手终于伸向超自然领域了么——」

  妹妹吓了一跳绷紧身体,我随便应付。

  「这种黑魔法的仪式还是别玩了啊。这样绝对会把妈妈……把房主招来的哦。我可不想撒盐驱邪啊」

  「那种人,才不是妈妈」

  妹妹没有特别的憎恨,正因如此,声音才显得寂寞。

  「是虫。是虫豸。和我的人生毫无关系」

  不如说,这种感情近似害怕。

  打过自己的老爸,只会照本宣科的盲信老妈——在无法相互得到理解的时候,至少在产生这样的错觉的时候,妹妹就连身为生身父母的人也无法判定为能够进行沟通的对象。

  人类能够极为冷酷的舍弃掉与自己人生无关的东西。不去认识,不屑一顾。在妹妹心中,老爸老妈连路旁的顽石都不如。只是一到早晨就会遗忘的噩梦。

  「这是」

  妹妹没有对着电脑屏幕,而是紧紧盯着身边的我。

  「这是分析所谓的都市传说影响面大小的程序。创造出一些古怪的传闻,用多种方法进行宣传,调查它们怎样在人群之间流传」

  都市传说,就是所谓的古怪逸闻。

  就像看到嘴巴裂开的女人啦,摸到什么铜像就能实现愿望之类,没有科学根据的妄想。说出来的时候,总会带上「朋友的朋友经历过」之类的引子——比怪谈更具有真实感,发生在身边的悚人骇人逸闻。

  「这个很有意思哦,不幸的信。本来前提是『不将同样内容的信交给多个人就会变得不幸』,结果写着写着就产生了错字和错意,最终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文面。『这是不幸的信(これは不幸の手纸です)』变成了『れれは充分の手纸で死』!」

  面对坏笑起来的妹妹,我感到有些疲惫。

  我忽然察觉到。

  「这是什么?好像就在我们家附近——」

  「啊」

  妹妹依旧半笑着。

  「『深夜的移动图书馆』呢。这个情报很少不是很清楚呢,是刚刚诞生的都市传说吧。大致上,很久以前有某条看了就会死的……」

  妹妹用鼠标到处点击,歪起小小的脑袋。

  「似乎是以这个小镇为中心传播的故事呢,是不是被程序自动收集起来了呢。哥哥听说过么?很有意思呢,都市传说正在成长啊……好想看看啊。看看传闻的中心,成为起因『什么』」

  她说想要成为程序。被人讨厌,只能成为非人之物。

  面对妹妹质朴的愿望,八面玲珑的我此时依旧什么也没去想。

  「那么,要不要试试去找这个『深夜的移动图书馆』?似乎很近的样子,而且这个小镇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了怪事,也不能事不关己呢」

  只要把家里蹲的妹妹带到外面就行了。我怀着这样的心情如此说道。

  【②】

  我和哥哥,没有血脉相连。

  这个极端类似漫画的设定,拥有着极端鲜活的内情,不过这点不用管它——我们是义兄妹。这个词的发音是多么美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只有布偶那么高。哥哥虽然是个小孩子,但给我的第一印象像个大人。

  优等生风貌,举止谨慎,无论什么问题都能给出最合适的解答。

  啊,总感觉很辛苦的样子。

  至少我不能给哥哥添麻烦。

  总觉得硬撑的哥哥好可怜。会这么去想的,只有我。

  ◎ ◎ ◎

  哥哥基本上是个优秀的人。

  可是最近有些奇怪。无论什么样的人,一个星期不睡觉,不吃不喝,都会变得奇怪。正因为哥哥不断按捺天经地义的欲求,不断扼杀自己的生存着,所以无可奈何。

  到了晚上。

  我因为运动不足而睡不着,躺在床上。伴随着不安与痛楚的思考,突然察觉到。

  房间里有人。

  我全身僵硬起来。

  这里是自己家。房间没有上锁。所以只要是家人,无论是谁都能闯入。然后对我来说,除了哥哥都是敌人。

  是谁?干什么?哥哥?

  我全身发热,但又急遽冷却。心跳变快,转化为冷汗渗了出来。有人正朝我走过来,而且隐藏着脚步声。

  我好怕,紧紧的闭着眼睛,连指尖都无法动弹。至少不想看到可怕的东西。我仿佛连呼吸声都抹消掉,乖乖的,像尸体一样。

  床在咯吱作响。

  有人骑在了我的身上。

  那个人体温滚烫,感觉不是爸爸或是妈妈,因为他们不可能有人类一般的热血。所以,我相信是哥哥来了。

  我的胸口在不同的意义上高亢地鸣响。

  深夜里。妹妹的床上。这个行为的意义,只能想到一点。

  脑浆仿佛沸腾一般,无法很好地进行思考。

  骗人的。不要。哥哥要对我——

  可是既然如此,在白天告诉我不就好了。这样一来,我也……这么做,就像犯罪一样。

  我的嘴被靠垫压上,下意识呻吟起来,但声音又含糊又无力,无法传达给任何人。就算尖叫,也发不出声音。

  我突然害怕起来,睁开眼睛。

  骑在我身上的某人,手中拿着某种细长的东西。

  那是不存在于我与哥哥之间禁断的爱这个甜美空想中的小道具。

  是一把美工刀。

  刀锋轻轻抵在我眼球表面,挖了下去。

  如梦初醒一般,疼痛和震撼令我从茫然转变为疯狂。手脚被牢牢按住,想要大声呼喊但嘴却被堵住,而且刀锋又逼近我的左眼——

  嚓库。滋滋滋——咕唰。

  笔直一线的痛楚和冰冷触感在眼前上飞驰。

  液体如泪腺决堤一般,从双目流出。那是血和眼浆。没有像漫画中那样激烈的喷出来,但弄脏了我的脸。

  明明没有闭上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没关系哦,哥哥。

  就算我双眼瞎了,我还是会心疼你,为你微笑。

  虽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绝对不会怨恨哥哥哦。我不会对警察说,不会讨厌哥哥哦……

  在生理性的贫血与冲击下变得薄弱的意识中,我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加害者的脸庞。

  我用残留这份触感的手指,将唇贴了上去,轻吻哥哥。

  哥哥,我喜欢你。

  我爱你。

  【3】

  我牵着妹妹的手,漫步在星空之下。

  「喂,别粘太紧啊」

  我对神情不安,身体向我贴来的妹妹的说道。不知是不是宅太久腿部肌肉退化了,完全搞不懂她走起路来为什么那么危险。不知该说她酩酊大醉,还是完全不看身边——

  我一边从她的手中感受她的体温,一边叹息。

  当然,躲着酣睡的父母在大半夜偷偷带妹妹溜出去,是为了寻找那个奇怪的都市传说『深夜的移动图书馆』。

  「不用选在晚上也可以吧」

  这座没怎么发展的小镇上,日暮西沉之后非常黑,连我都不得不注意脚下避免摔倒。

  妹妹闹起脾气来。

  「毕竟名字是『深夜的~』啦。而且哥哥白天还要上学呢」

  「你也应该去上学呢」

  「办不到。而且所谓的怪谈,舞台基本上都是在夜里。这是为了保证遭遇率啦」

  说完闹别扭一般的话,妹妹「啊啾」打了个喷嚏。

  她纤细的身体正瑟瑟发抖。

  「怎么了,很冷么?」

  「非常的」

  「都怪你整天宅在家里,身体已经无法调节体温了吧,这是空调依赖症。要不要去买罐咖啡?」

  「不用了,这样就不冷了。……咖啡苦苦的,不要」

  妹妹贴的更紧了。我配合妹妹的步幅,悠闲地前进。

  目的地是曾目击到『深夜的移动图书馆』的那片人迹罕至的空地。

  「基本上变成传闻的都市传说,目击情报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怎么说也不会出现在相同的地方吧?」

  「但从其他方面也无从着手,说不定会留下痕迹之类的吧」

  虽然不太明白,但妹妹干劲满满。女孩子真的这么喜欢超自然现象啊。

  「哥哥明明是优等生,身为小孩子,却这么晚了还到处闲逛……」

  妹妹幸福的笑了起来。

  「哥哥和我一样,是坏孩子呢(音)」

  【③】

  眼珠被哥哥割开了。

  第二天实在是烦闷的不得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只是有点发烧的程度,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在精神上安静之后,一时间无法起床了。

  虽然试着摸一摸能够感觉到眼球表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但只要闭上眼睛似乎就不会被任何察觉到受伤的事。

  不过,视力变得非常不稳定。

  「怎么办……」

  我束手无措,所见之处一片模糊。

  似乎已经到中午了,家中一片寂静。

  爸爸妈妈去工作了,哥哥也去上学了吧,而我在偷懒。反正爸爸妈妈不会干涉我,翘课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如说,最近一直都没上学。

  很久以前,我就像地狱的使者,像电视里的坏人一样,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欺负过女孩子。毁掉了同班同学脆弱而渺小的生命。

  我当时好开心。

  人类是复杂的生物,给予各式各样的刺激,会产生何种反应,完全料想不到。比起电脑,比起游戏机,比起猫狗都更能激发我的兴趣。我将好奇心诉诸在她的身上。

  我不得不这么做。其中有内情,也有憎恶,同样也存在着必然性。

  所以她至死为止,我都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过分,在惨剧酿成的瞬间,我才恍然大悟。

  我突然害怕起来,远离学校。呆在那个地方,我会再次变成恶魔。我害怕自己的改变。我明明将自己身边的一个生命强行夺走,却还要一沉不变的带着欢笑继续生活。参加霸凌的同学们也是如此。

  好恶心,好可怕。

  在公论上,她死于意外,不能归咎任何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逼死的。是我。就如同是我杀了她。教科书上描述的『比大地还要沉重的生命』在我的手中像鸡蛋一般被捏碎了。

  我一到学校,这种想法就会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我只有逃避。爸爸妈妈还是敷衍了事,吵着「不是你的错,是学校的错」,但我曾认作是朋友的那些共犯却毫无犯罪意识,继续欺负其他人。

  站在我这边的,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就只有哥哥了。

  所以,没关系。既然哥哥想要我的眼球,哥哥就拿去吧。因为我心中更重要的东西,早在久远以前就被夺走了。这是因果报应,没有怨恨的道理。

  可是,今后我该如何是好呢……

  该去医院么?说不定还能治好。可是这样一来,哥哥伤害我的事情就会败露。这样的伤是怎么弄来得,我就是无法解释。

  要是哥哥被警察抓走了,我就真的会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呼」

  我抬起脸,环视四周。回过神来,一个尖锐而吵闹的声音正在响着。是电话。换做平时会有家里人去接,但现在没有人。

  虽然想过不去管它,可是电话一直在响,很烦人,于是我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走到走廊上。

  虽然看不清,但这是我的家,东西的摆放位置我还是清楚的。

  我向玄关一侧的电话伸出手,拿起受话器,放在耳边。

  「……喂?」

  我轻轻地说道,隔了一段时间之后。

  『你好』

  电话另一头响起的声音难以形容。尽管这么表述有些奇怪,但就好像外星人一样。

  『我是鹤见』

  【4】

  「真的找到了……」

  我找不到其他的话来形容。

  我不停地揉搓眼睛,确认不是看错或是做梦。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里有一片首冢(埋首之地),是飘散着淡淡骇人之气的不毛之地。不仅被钢丝网围着,而且遍地杂草丛生。没有什么或许不或许,这里就是一片私人土地。换做平时,决不会让任何人接近的地方。

  碎纸和空罐还有杂志,被胡乱的扔在这里,状况凄凉。

  昏暗之中,一辆卡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

  虽然没有参照物不好分辨,但卡车体型十分巨大。上面载着能将四口之家的搬家行李轻松容纳的集装箱,上面还有安装着小窗的门。

  车辆不知沾着泥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非常肮脏,车体上的字『■■■■』也因为磨损难以辨认。尽管能够确信上面写着什么什么图书馆,但或许只是一辆毫不相干的卡车。

  而且这辆卡车看上去好像是被弃置的。

  我咽了口口水,向紧紧牵着我手的妹妹问道

  「怎、怎么办?」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

  她似乎有些吃惊。

  「调查啊。虽然一下子就发现了目标感觉不够尽兴,不过我不想在深夜里毫无意义的到处乱逛,这不是正好么?」

  她为什么会毫无危机感。

  「喂,冷静点啊。那种事没可能的,反正是毫不相关的废弃的卡车啊。这里是私人土地,擅闯私人土地会很不妙吧」

  我感觉有些不妙,向用力拉扯我的妹妹劝谏道

  「等一等啊,真的感觉很不妙」

  「害怕了?」

  「才不是,都市传说还有怪物什么的的确很可疑,不过那辆卡车如果是可疑人物或者危险罪犯的巢穴可怎么办?在这种没人的地方被袭击可就完蛋了啊,有点现实方面的危机感啊」

  这可不是游戏哦。我们还是孩子,无力抵抗实际的威胁。

  探寻都市传说,不过是奉陪妹妹的心血来潮,没想过真的会找到。因为,现实总是枯燥乏味的,没有外星人,没有幽灵,也没有超能力者。

  我明明如此相信——

  老天完全不懂察言观色啊。为什么真找到了啊。

  妹妹似乎比烦躁的我心情更糟,噘起嘴。

  「果然不是真心陪我的啊」

  她的脸扭曲起来,从双目中浮出豆大的泪珠。

  「还以为,只有哥哥肯听我的话……我的世界里,明明只有哥哥一个人了。可却连哥哥也愚弄我,嫌我烦,背叛我!好过分啊!」

  「喂,别生气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是担心你吧」

  我粗声叫喊,妹妹愣了一下,撒开手。

  就好像将我们之间的牵绊扯断一般。

  「没志气,哥哥是卑鄙小人——够了,我自己去调查」

  什么志气不志气,蠢不蠢啊。虽然想抱怨一下,不过在此之前,妹妹已经开始大步流星地开始上前。她就像什么也看不见一般,撞到钢丝网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过去。

  我连忙追上去。

  「喂,喂,我知道了啊,我知道了,所以别先走啊,我会陪你的」

  反正照这个势头,肯定劝她不住。

  既然如此,还是陪她一起,看着她不要乱来为好。我下定决心,翻过钢丝网进入空地。

  妹妹虽然走在前面,可不知是因为光线太暗还是心头有气,总是快要摔倒似的。

  「哥哥!」

  她对我伸出手,虽然在向我撒气,却像个死乞白赖的孩子一样。

  就跟字面意思那样,真难伺候呢……

  「明白了,在下来当您的护花使者,公主殿下。所以安静一点,好么」

  无法排除是否有罪犯睡在卡车里,吵闹绝非明智之举。我用手包住妹妹火热的手,两人向问题车辆走去。我首先向驾驶座内窥视。

  「…………」

  卡车的内部装饰,很平凡呢。毫无美感,也没有放什么奇怪的东西,不会有什么机关。

  车内完全没有生活气息,感觉就是一辆被废弃的车辆。

  「稍微去后面看看,如果什么也没有就回去吧」

  我心想似乎不会出什么事,放心地说道,然而妹妹对我不加理睬。她拉着我的手,转移到装载货物的集装箱。

  我试着四下打量,周围一片死寂。这是当然的,大半夜怎会有人到这种鬼地方游荡,而且这里离居民区和闹市区都很远,周遭只有农田。

  干燥冰冷的风拂过脸颊,四周沉浸在虫鸣声中。

  我和妹妹两个人踩过唰唰作响的杂草。

  「这是运送什么的卡车呢」

  「毕竟是『深夜的移动图书馆』,不是运书的么」

  「嘛,我觉得是一般的卡车,话说『深夜的移动图书馆』是怎样的都市传说?」

  「唔~,不知该说详情不明还是内容太多——」

  对话不即不离的进行着。

  我有些大意了。

  「让我看看」

  到达集装箱的最后面,有一扇细长的门,在门上相当高的位置有一扇小窗。由于妹妹个子不够,我就率先从那里窥视里面。

  里面会有什么,我完全没有料想到。

  和某人对上眼了。

  我还以为心跳要停了。

  漆黑的窗内,是某人的脸。那人双眼大睁,就连充血的毛细血管也能看到。我大吃一惊,连尖叫声都没发出便倒向身后。虽然勉强站定了,但让妹妹也失去了平衡,牵连到自己,终究还是倒了下去。

  屁股跌坐在地,尾椎骨好痛,但还是强忍着把声音憋了下去。

  而后,眼前的门慢慢打开了。

  听到被我坐在身下的妹妹「让、让开……」无力地呻吟,我全身僵硬起来,萌生出难以呼吸的恐惧。

  潮湿的铁锈味传到鼻腔。

  我抬起脸。

  「你好」

  一个人仿佛从黑暗中渗出来一般,出现了。

  出现的是一位年轻女性,给人某种超世脱尘的感觉。小巧漂亮的裤裙,令人印象淡薄的五官。她的嘴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用起伏感怪异,好像外星人的声音说道

  「欢迎来到图书馆。本图书馆严禁外借,请当场阅览,明白了么?」

  【④】

  自称鹤见的女人非常温柔。

  从声音听得出她比自己年长,但更多的就不得而知了。我紧紧握着受话器,站在冰冷的走廊上,和她对话。

  没问题,只是用电话对谈的话,对方是不会察觉到我双眼的问题的。

  鹤见小姐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你是谁?」的问题做出回答

  『你哥哥(姐姐)的——对呢,是朋友哦』

  虽然语言很含糊,但对我来说是宛如魔法的语言。不管是好是坏,有人对我这么说的话,我都会顺从。

  『你没事吧?感觉似乎很没精神呢』

  她在替我担心,声音很温暖。

  我被她温柔的话语吸引住了,回过神来,将秘密全都说了出来。我无法忍受。独自怀揣被敬爱的哥哥弄伤的事实,实在太过沉重。我不知如何是好,精神支离破碎,单方面对鹤见小姐吐露心声。

  她思考了一会儿,从容的说道

  『你的双眼治疗过么?搞不好病菌会入侵化脓,发炎的哦?』

  「可是——」

  『不想去看医生对吧,也是呢,因为你不想让警方知道呢。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来你家拜访』

  「诶?鹤见小姐,认识我家么?」

  『是。我有说过的吧,我是你哥哥(姐姐)的朋友』

  鹤见小姐确实地为我拂去不安。啊,交给这个人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吧。我怀着这样的想法,对现实十分疲惫,感觉似乎陷入了放弃思考的状态。

  因为,鹤见小姐很温和啊。

  『我现在就去』

  对这样的话语,我没有丝毫怀疑。

  这样就能全部解决,一时放心下来,沉浸在没有根据的乐观想法中。

  「是,请多关照」

  我不曾知晓,这样的回答,竟会是和恶魔之间的交易。

  所以。

  「我来了」

  仅仅几秒钟后,我感觉到从背后传来充满温热的铁锈味的吐息。

  我脑袋瞬间冷却。

  隔了片刻,如发病一般全身痉挛起来。

  我被恐惧所束缚,发不出声。我条件反射地看向身后,但视线模糊不堪无法分辨。我知道,那是一个毛骨悚然,像怪物一样,只能分辨出轮廓的某种东西。

  有什么人在哪里。不对,不是『什么人』——

  「我是鹤见。前来拜访」

  她抓住我的手腕。作为一名女性,这是强大的握力。就这样,我被拖走,拖向了玄关的方向。

  我很混乱,脚下非常不稳,感觉快要摔倒。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不要啊!」

  我拼命挣扎,但她断然不会让我逃走。我半悬空的,光着脚被她拉到外面。柏油路面传来针扎一般的触感,太阳的光芒打在皮肤上。

  鹤见小姐的手,像尸体一样冰冷。

  我只觉不明不白,想要哭出来。

  「不要,不要对我做过分的事!」

  我像小婴儿一样叫唤,但鹤见小姐不慌不忙,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用那外星人一般起伏感独特的声音说

  「……你的秘密,我知道哦」

  她在我的耳边私语,念出束缚我全身的诅咒。我终于,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只能极力忍耐,往肚里咽。

  「那么启程吧(音)」

  我已然对鹤见小姐屈服,无力诉诸任何抵抗。

  【5】

  都市传说。怪异。毛骨悚然的逸闻。

  仿佛令人将这样的基础信息都抛在脑后般,这辆大型卡车装载的集装箱内,是一派可爱的空间。用这种表述很奇怪,不过就像上演世界名著的剧场一样。平和,而温暖,令人舒心。

  西洋式小屋风格的装潢,坚固的衣柜和桌子放置在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地毯上,教人仿佛忘记这里是卡车内部。

  到处都没有书,完全没有图书馆的感觉,不过——

  也没有都市传说的恐怖气氛。怎么说呢——

  「哇☆」

  妹妹天真无邪地抓着我的衣袖,四下张望。长长的头发左右摇摆,十分可爱。她果然是个小孩子啊。

  不过我感觉这里比外面看上去要狭窄许多,我和妹妹还有自称『馆长』的人挤在里面,有些透不过气。

  不知是不是摆了家具的原因,总感觉很逼仄。

  「请」

  『馆长』小姐静静地端来红茶、饼干和果酱。

  她满面的微笑教人放下戒心。不过,这依旧取不下她身份不明,年龄不详的标签,实在太过可疑。

  不能忘记。我们现在无疑身处安稳日常的外侧,或许正身处与噩梦无异的都市传说的内侧。尽管妹妹毫无疑虑,感慨地四下张望,可事情一旦有变,我必须拉着她的手带她逃走。

  话虽如此,我也很感兴趣。

  对一沉不变的日常,对徒有压力强加于身的每一天,我也厌倦了。所以,充满刺激的未知遭遇,令我心潮澎湃。

  我没有资格瞧不起妹妹,因为我也是孩子……

  我一边思考这种事,一边在摆好的椅子上坐下去,而妹妹坐在了我的腿上,就好像天经地义一样。

  我将侧坐上来的妹妹,在膝盖上抱住。

  我感受着她的体温,感到惊讶。

  「什么啊,你还这么爱撒娇啊」

  「吵、吵死了。不是没椅子嘛」

  所以就把哥哥当椅子么?妹妹噘起嘴。

  「真要好呢(音)」

  『馆长』小姐笑意变浓,更加柔和。我有些难为情。

  「不不不,平时不是这样的。这家伙很傲慢,一点都不可爱。像这样撒娇,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呢」

  「嘿」

  妹妹不知从哪儿偷偷拿出一个喷雾器,朝我脸上喷射。

  「呀!?你干什么!?」

  「哥哥很臭,所以要除臭」

  妹妹不高兴地向我连射。我究竟怎么她了?话说,我这个年龄的男生哪里臭了?

  我想着这种事,突然看到妹妹手上的喷雾罐上写着『驱虫喷雾』,说起来大夏天里蚊虫的确很多,原来是这样啊。我的妹妹,果然好可爱。

  「话说回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虽说是图书馆,但却没有书……」

  现在不是和妹妹嬉闹的时候。『馆长』小姐被我盯着,耸了耸肩。

  「果然还是疑心很重呢。嘛,用不着那么戒备。不知是不是闹出了很奇怪的传闻,会让偶尔来访的人感到害怕,平平常常的在镇上行驶也会被拍照,又是逃跑,又是被警察追,很伤脑筋啊……」

  『馆长』小姐装可爱地垂下脑袋。

  「原本移动图书馆并不少见,在幅员辽阔的国家,有些地区附近没有书店或图书馆。为了让这些地方的孩子读上书,国家会启用很多移动图书馆,在全国范围巡回」

  『馆长』小姐微微一笑。

  「日本在不久以前也有很多移动图书馆哦。而且还有绘本剧和街头歌手,甚至更早的时候还有讲平家故事的琵琶法师。这样的移动娱乐设施以及全国巡回的娱乐提供者曾经也有很多,尽管最近几乎完全废弃了呢」

  嘛,毕竟故事在世界范围内已经泛滥到不需要专程通过沿街卖艺来传播的地步了。去趟便利店就能找到堆积如山的书和杂志,不需要巡回借书。

  「不过,因为年轻人离开了铅字,需要故事的人变得越来越少了呢。虽然很寂寞,但我们仍旧周到地在各地巡回。是置身利益之外的志愿者呢」

  感觉『馆长』很陶醉的样子,不过志愿者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绝大部分人是金钱至上,可有些人的动机并非如此。大概吧。

  「呵,感觉很辛苦呢」

  我不由佩服起来跟着帮腔,腿上的妹妹虽然兴致满满地听着,但扭扭捏捏将脸埋在我的胸口一语不发。又在怕生了……

  真是个麻烦的妹妹,不过倒也没什么。

  我一边感受着妹妹的呼吸,一边准备糊弄过去,提出严肃的问题。

  「那么,不会是类似都市传说那种可怕的事情咯?」

  「你也听信了那种奇怪的传闻么?」

  被她投以怜悯的语气,我慌了起来。

  「啊,不是的。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本来就不是很清楚这是怎样的传闻,而且也不感兴趣」

  「是么?如不嫌弃,我来将『深夜的移动图书馆』这个都市传说详细的告诉你吧。在传闻中的『深夜的移动图书馆』里,听『深夜的移动图书馆』的传闻,不是很有趣么?」

  『馆长』小姐给出了非常幽默的回答。

  对呀,虽然我只是奉陪妹妹,没什么好奇心,不过听听成为传闻的当事人讲故事,感觉也无关痛痒。

  如果听到并非什么怪异,而是无聊的现实性的故事,妹妹也会失去兴趣呢。

  「那就有劳了」

  『馆长』小姐缓缓地从怀中取出手机。手机很朴素,就好像还没上过色一样。

  「这是『深夜的移动图书馆』的『书』」

  说起来,这里没有放书。

  「虽然一般的移动图书馆应该会收集不少书,但我这家种类稍稍有些独特,使用不用铅字的方式收集故事。说实话,纸张装订的书籍,在收纳方面终究存在极限」

  「是这样么,还以为要拿到书的话,就得用我家妹妹那种没用的程序或哲学之类不需要的书籍来交换呢」

  妹妹似乎有些不满,「别乱说多余的话」一般打了我一下。

  实际上,你不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书么?虽然课本连碰都不去碰。

  「不过,你说这是『书』,究竟是什么意思……?」

  听到我不甚其解的提问后,『馆长』微微点头。

  「马上就明白了,敬请期待吧(音)」

  RRRRRRRRRRR!

  手机如同爆炸一般,发出巨大的来电铃声并震动起来。我吓了一跳,翻仰过去,抱住了险些要掉下去的妹妹。

  我战战兢兢的看着搁在桌上的手机。

  来电的提示灯,非常刺眼。

  「那个……」

  虽然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来,但我还是姑且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

  我在一点点的好奇心以及十足的惊讶的推搡下,即将直面『故事』。

  【⑤】

  我被收入了逼仄的空间,就像图书馆的书籍一样。

  看来我在一辆车里。偶然传来的震动和其他车辆从旁驶过声音,帕青哥机的音乐,行人的声音传入耳中。车不停的,不停的飞驰,我所熟悉的地方正一分一秒的远去——

  啊,已经回不去了。

  我怀着真切的感受,好害怕,抽泣起来。

  鹤见小姐一直在我身边,热心的照顾我,充满献身精神的为我服务。她远远比妈妈要温柔得多。

  在如今依旧正在行驶的车辆内,鹤见小姐坐在我身旁(车辆不可能自动行驶,有其他人在驾驶么?)喂我吃东西。

  我拒绝了她的这个举动。我的胃被恐惧塞满,填不下任何东西。可是空腹感没有消失,身体极力地向我诉求,好讨厌。而且吃东西不仅仅需要舌头和胃,还需要『看』的要素。一想到要把不明不白的东西送进口里,我就好害怕。

  不过,我是不摄取营养就无法生存的动物,所以还是没能犟过鹤见小姐,最后还是让她将食物送进了嘴里。送进嘴里之后,那东西好吃的快让我哭出来。空腹是最强的配料,甚至连恐惧也能抹消掉。

  「乖,乖」

  鹤见小姐抚摸我的脑袋,喂我吃东西。我咳嗽起来,她替我擦嘴,喂我喝凉水。只是接受她提供的食物,她就会「乖、乖」地夸我,我好开心。

  我,就这么被她喂养着。

  我明白自己的立场就像聪明的宠物一般,顺从鹤见小姐这位主人,对她言听计从。理解这么做倒能落得轻松之后,我放弃了思考。

  这是藉由调教、洗脑、怠惰产生的思维停止。

  我没穿衣服,冷得瑟瑟发抖,一直如此。可是,鹤见小姐在我身旁,会抱着我,所以没问题。冷静思考就能发现,让我陷入此等境地的就是鹤见小姐,而且本来不抢走我衣服的话,我就不会冷了。

  所以我不能感谢她,不能对她怀以恩情。

  突然将我推入谷底,然后向我伸出援手的,都是鹤见小姐。既然上演这种把戏,她不可能爱我。

  只是把我当做玩具。

  不过,如果就这么被她支配,感觉非常轻松。

  被割开的双眼看什么都模糊不清,仿佛永远深陷在噩梦之中。眼前恍恍惚惚,就像用铅笔随便乱画的线条,卷起诸多的漩涡一般。

  鹤见小姐偶尔会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外面。尽管好不容易才用上衣遮住了肌肤,可几乎还是全裸,光着脚,就像散步的犬只。

  我被戴上项圈,牵了出去。

  我理应受到日本宪法保护的人权,已经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到了深夜,周围一片死寂,刺得我耳朵好痛。好冷,所以鹤见小姐像恋人一样依偎在我身旁,我好开心。那些许的温暖,对我来说是弥足珍贵的宝物。

  不知不觉的,我对这样的状况不再怀有不满。

  我知道。

  爸爸妈妈没有爱过我。

  我不在了,他们肯定会觉得无所谓,甚至还会开心吧。

  我知道。

  我不上学,学校的同学们肯定连我的脸都忘记了。老师也是一样,只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才会搭理我,我并不是特别的。

  我知道。

  哥哥也是。

  哥哥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说不定还怨恨我。

  我一直没有正确面对这个事实,一直天真的依存着他,一直在枯燥而冰冷的家中茧居。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而且,我察觉到了。

  不对,是我体会到了。

  我已经回不去了。

  无论身体,还是心。

  ◎ ◎ ◎

  稍稍散步之后,大致上没有达到多远的地方。

  但我看不见,所以不知道。

  有人的气息,还有不知是不是哭泣的声音。难以名状,毛骨悚然,令人放心不下。「是谁?」我提心吊胆的出声询问,但没有回答。那人曾对我大喊「救救我!救救我!」,感觉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鹤见小姐拖走那个女孩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女孩已经安静下来,感觉不到气息。我不愿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致上,我的身上也会上演身边『某人』相同的故事。我一字不差的记得,那是一位少女遭到残酷杀害的故事。

  是个恶趣味的故事。

  对方似乎很困惑,我默不作声的听着,那个人有时或愤怒或哭泣的爆发感情。鹤见小姐基本上为什么会找那种人,我好像明白了。因为她感到很开心。

  鹤见小姐大致会将感到不解的人悄无声息的送回去,抓住反应激烈的人。殴打,束缚,甚至用车搬运。那些人之后的下场怎样,我果然不愿去想。

  感觉鹤见小姐对她们做了某些可怕的事。

  但我即看不见,也不知道,和我毫无关系。

  如果不这么去想,感觉我的脑袋一定会变得奇怪。

  除了散步之外,停车休息的时候也会有人造访。基本上是听说过这辆车的传闻之后,顺从兴趣的学生。由于其中有几个女生,唧唧喳喳的很吵,人很多的样子。

  感觉,我们被称作『深夜的移动图书馆』,风传成了都市传说一样的逸闻。图书馆?我看不见,所以无法辨认……真的有书么?

  说起来,那些人情况和我一样。将会听到在残酷黑暗与阴冷中无法得到拯救,惨遭杀害的女孩子的故事。这辆车是双重的构造,墙壁上设有机关,我被收纳在逼仄的盒子里,用电话对来访者讲述故事。

  鹤见小姐的行动和散步的时候一样,对听到故事表露出强烈感情的人施以痛殴,捆绑确保,不然则直接让其回家。

  我的工作又增加了。除了讲故事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最初因为看不到,不清楚情况,后来慢慢习惯了。首先遮住脸,用无法自己解开的项圈固定面罩,用这个状态来进行作业。

  比方说做饭。

  有时要用菜刀切食材。遵照鹤见小姐的指示,将滚落在眼前的东西用菜刀插上去,撕开,飞出的不知是蔬菜汁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弄脏了洋装。

  有时要用交给我的绳子奋力拉扯。

  因为需要很大力量,我面红耳赤绷紧双脚,全力以赴。

  有时将沉重的东西交到我手上,疯狂殴打眼前的东西。某种东西被打的触感,残留在我手心。

  今天鹤见小姐也命令我做饭,我拿起熟悉的菜刀,稳稳的将刀刃按在难以穿透的食材上,拼命的将其切断。

  隔着面罩,我轻轻舔舐飞洒在嘴边的汁液。

  有血的味道。

  我微微的察觉到,那不是什么食材,而是活生生的人。于是我重新进行确认。

  我刺杀了七个人,绞杀了五个人,扑杀了两个人。

  我,已经回不去了。

  【6】

  『欢迎来到「深夜的移动图书馆」——』

  从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仔细一听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不过声音沙哑,好像被金属勒住似的。我突然想起去看来电提示,但不出意料,果然是无法显示的号码。

  妹妹坐在我腿上,仿佛在说「我也要听」一般用力推挤着我的脸。

  声音对我们全然不顾,涛涛不绝的讲述起来。

  『这里是收集一切故事的智慧箱庭。接下来讲述的,是这个世上奇妙而不可思议,但却不断侵蚀诸位的现实,毛骨悚然的,怪物般的故事……』

  我一时认为是在放录音,可顿时萌生恶作剧的念头,向对方说道

  「喂,在此之前——你是谁?」

  『……』

  有反应了。声音沉默了。

  果然电话另一头有被雇来讲故事的外部人士么。

  因为『深夜的移动图书馆』是志愿团体,所以不会付租金吧,可为什么这么闲?还是说,出版社会付他们钱么?

  比起都市传说,这种背后的事情更让我感兴趣。

  砰,站在我们身后的『馆长』打了下车的墙壁。那是在驾驶座那边,相当低的位置。

  与此同时,电话里仿佛『噫』地叫了一样,继续讲起来。

  『从前有一个女孩子』

  声音在颤抖。

  『她长大之后,不擅长与人相处,变成了一个喜欢读书的女孩子』

  「和你很像呢」

  我对妹妹说道,结果被瞪了,肚子上还挨了下肘击。

  『她整日遭受阴冷的暴力』

  声音结结巴巴,吐词不清。电话另一头,果然是个年幼的孩子啊。为什么会在这种大半夜里让小孩子当志愿者?

  『比如被棒球棍殴打,比如不爱喝的牛奶被灌到吐为止,比如被埋进满是犬只粪便的公园沙场里只露出脑袋,比如在音乐教室里被要求不穿衣服吹竖笛……』

  故事生动得不太对劲。

  『她在一场意外中一去不返。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没有人拯救她。她为了收集唯一心爱的书,死而复生,化作了「深夜的移动图书馆」』

  正当这么想时,这次又重新回到了非现实的故事中去。

  这种将两个故事强行拼凑在一起的不协调感,是怎么搞得。

  『经历永恒的时间化作怪异而生的她,常常会感到无聊,会将书,有时还会将能够讲述不曾耳闻的故事的活人随随便便的收集起来。她对富有鲜明感性的小孩子特别中意,将其绑架,令其创作出新的故事』

  小孩子。听到这个词,与条件吻合的妹妹背脊一颤。

  真是个胆小鬼。感觉她从刚才开始就对这种不寻常的东西怕的要命,究竟是怎么搞得。

  『所以遇到「深夜的移动图书馆」之后,能够提供有趣的故事就好了。走运的话,说不定被放过一马呢』

  现在是在乎这个的时候么。

  『可是,如果什么故事也想不出来的话……没错……将会一直……』

  嗯?

  抬起脸的同时,从刚才『馆长』拍打过的墙壁的对侧,传来咚咚咚的激烈的拳头打击声。

  这个时间上,我依旧怀着「吓到我了。好厉害的表演」的感想。

  但犹如在耳中浑搅一般,听到了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不要!不要!不要啊——饶了我,求你了!我该怎么办!?我要回家……!』

  「哎呀哎呀」

  『馆长』小姐伤脑筋似的,走近墙壁,这次用力的踢了上去。过激的动作与她温柔的风貌毫不相称。

  她转向我们。

  「抱歉。请别在意,本来想让我家妹妹帮帮忙,可是这么晚似乎是困了,经常发些莫名其妙的牢骚……」

  『别被骗了!』

  巨大而尖锐的声音,震撼我的鼓膜。

  感觉,就像从墙壁另一头传来似的。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我不要,再也受不了了!』

  我蘧然僵住了,摇摇晃晃的站起。刚才便已是面无血色的妹妹,这次终于达到极限了,拉扯我上衣的下摆。

  「哥哥,逃吧——」

  她快要哭出来似的。

  我点点头。虽然我还是有些乐观的觉得,这一切或许都是表演。不过,我本来就是为了陪妹妹。既然她想回家,我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我放下发出骇人声音的电话,果断拉着妹妹的手冲向出口。

  但将手搭在来时门上的妹妹「咦?不会吧——」瞪大了眼睛。

  似乎上锁了。妹妹想用身体把门撞开,但门岿然不动。

  「啊,抱歉。我锁上了」

  回过头去,『馆长』突然站在了很近的地方。从我背后,隔着墙壁传来惨叫。

  「你究竟想干什么——」

  一股充满暴力的感情涌了上来,我向她投去充满愤怒的视线。一直装作优等生的我长年积累的压力,在这非日常之下会轻而易举的爆裂开。

  可是,妹妹抱着我的后背。

  「哥哥……」

  不,不对。妹妹耷拉在我身上,然后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股奇特的睡意向我袭来,脚下的感觉开始变得模糊。难道,刚才喝下的红茶里……

  「你丫的——」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向『馆长』伸出手。她挂断了不断重复『救救我救救我』的手机。

  随后,她依旧摆出淡淡的笑容,挥动手机。

  朝我扔了过来。

  手机直击头部,我的意识开始变暗。

  ◎ ◎ ◎

  醒来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了杂草丛生的空地上。

  地面上留有轮胎的痕迹,可『深夜的移动图书馆』已经不见踪影。

  而且,妹妹也不见了。

  我不断地呼喊她的名字在周围寻找,结果还是找不到。我彷徨了一整晚,回到家和老爸老妈说明了情况,向警察提出了搜索申请。

  但是,终究还是没能找到妹妹。

  宅在家里不好对付的女儿不见了,老爸老妈似乎松了口气。虽说我也并非没有那种感受,可是……

  在那个『深夜的移动图书馆』中,我接触到她的纤细身体,感受到仿佛燃烧起来的体温。我们在一起,进行过的无关紧要的对话。

  ——我的世界里,明明只有哥哥一个人了。

  我察觉到了一件事。

  我虽然在照顾妹妹,但我反而却依赖着她。

  因为我,其实非常喜欢妹妹。

  【⑥】

  越想越害怕。

  做什么都是徒劳,无法从这里逃出去。既然如此,挣扎也是枉然。就算现在我被放出去,我的双手仍已沾满鲜血。虽说是被强迫的,但我已经杀害了好几个人,必然会被世界冷眼相向。

  我,变成了杀人犯。

  像怪物一样,无法回归温暖的世界。

  遮住面容的头罩,仿佛将我的人性一并套了进去,不见天日。即便如此,还是有那么多人打算给我救赎。相反,也有人向我这样的小丫头害怕得拼命求饶。

  一切都是徒劳。

  大家都死了。是我杀掉的。非常残忍的杀掉了。

  鹤见小姐对向我伸出援手的善良的人,流着泪流着尿拼死哀求的人,柔弱的女性,娇小的孩子,不加区分的夺去性命。

  虽然还是老样子,她还是以不解的基准放一些人回家,但招她喜欢的人,还是不管多少都会抓起来,当场杀掉。

  将踩得粉碎的玻璃塞进嘴里,将内脏划得稀巴烂继来杀掉。用大头针刺进身体里,用超越承受极限的疼痛来疼死。沉进满到溢出来的浴缸里,把改造过的高压电击枪像石头一样扔进去电死。在全身涂满蜂蜜,扔进深山老林中让蚂蚁等虫子吃掉。用车轧。切下手放血。强迫自杀。甚至亲自掐死。

  这种周密而半游戏的杀人行为,多到令我害怕。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是有深深的怨念么?还是说,是鹤见小姐对杀人毫无感觉的崩坏人格使然呢?

  可是,为什么——不杀我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我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我讲述的故事中,包括叫什么『深夜的移动图书馆』在内,还有不可思议的都市传说。有的时候,对这些故事怀有好奇心的人会自己找上门来。

  大家为什么这么闲呢,基本上都是女高中生什么的。她们唧唧喳喳的边聊边上车之后,被鹤见小姐的眼镜选中的人将会受到处分。

  果然会选对我的故事产生强烈反应的人杀掉?

  「喜欢读书的可怜女孩,遭到凄惨的虐待。鞋里被拉了大便,头发被一根一根的扯掉,全身被口红乱涂乱画,脸被摁在便器里,蚯蚓和蟑螂被放进嘴巴里……」

  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呢。

  这些悲惨的霸凌,正是我对那孩子——那个死掉的人做出的行为。那孩子充满怨恨。那孩子咒我们死。

  对啊。「那家伙,很嚣张啊」「那家伙好烦人。真希望她别来学校了」我如此唆使大家,大家都觉得好玩,恶意不断传染。

  她被弄得体无完肤。

  她尝到被谩骂蟑螂涂粪浇尿嘲笑漠视暴力沙包滚泥毫无根据的谣言讨厌的外号蜈蚣蛞蝓蟋蟀挂上臭不可闻的标签的剪贴照算不上尸体的尸体模特人偶的手脚在黑板上乱写辱骂家人的粗口在垃圾箱一样的桌子和双肩包里的竖笛和体操服扔进焚烧炉商量之后老师背叛家人舍弃警察漠视的痛苦继而死去——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得不到拯救。我所讲述的『深夜的移动图书馆』是以『喜爱读书的女孩』为基础,而『喜爱读书的女孩』中的原型,死于意外。

  难道——我察觉到这件事,愣住了。

  鹤见小姐让我讲的故事,都是那个女孩惨死的片段。对此产生强烈反应的,或欺负过她,或对她视若无睹,很多人都怀有罪恶感。

  杀死她的人,是我。是身边的大伙。是商量无果的老师。是逃避责任的教导主任和校长。是没有保护她的家人——

  难道说,鹤见小姐打算把他们找出来,一个一个杀掉么?

  一阵恶寒涌了上来。

  不过,这样就能明白了。

  那个女孩子的死是凄惨的霸凌所致,赤裸裸的事实传播开,原本经营状况就不好的学校被封闭。教员和学生被彻底打散。想要找到他们现在的所在之处并不容易。

  正因如此,才要将当时有关的人一个一个的找出来。有时绑架过来通过拷问来收集情报,继而杀掉。

  逻辑接上了。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去挖掘这种陈年旧事呢?

  「鹤见小姐」

  我接受过柔软训练。双腿像跳芭蕾舞一样被拉开,从背上往上压。这是为了让几乎被监禁的我肌肉不至僵硬而让我做的。鹤见小姐就连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如此,给我极端的关怀,让我觉得好可怕。

  「怎么了?」

  「你,是谁?」

  「我是鹤见,不是说过的么?我是你哥哥(姐姐)的朋友」

  「究竟是谁」

  我要深入。

  我无法忍受继续浑然不知下去。

  「我有哥哥,也有姐姐。因为现在只有一个,所以我认定是他的朋友。可是,难道说……」

  我咽了口口水。

  我无法忍受这种有头无尾的状况,我想将一切东西,无论秘密还感情,全都倾吐出来。

  「我呢,有个喜欢的人」

  与现在的状况丝毫不搭,如热牛奶般甜美而温暖的味道弥漫舌尖。能够对喜欢或讨厌畅所欲言的日子,已经离我太远太远。

  「他是或许会成为爸爸再婚对象的情人的孩子。爸爸不知廉耻的将我带到了情人的家里,让我和情人的孩子一起玩。情人的儿子很温柔,对我很好,是个好人,我马上就喜欢上了他。我,曾想和他成为真正的家人……」

  我忏悔一般继续讲述

  「可是,爸爸想要和情人结婚,但对方的女儿成了问题。那个女孩因为体弱多病交际能力低下,很烦人,很难伺候。爸爸不想带上这样的孩子结婚,所以将婚期推迟」

  爸爸只想得到快乐和安逸。

  「于是,我也帮了忙。因为,我想更加接近他,想和他一起生活。他那个碍事的妹妹,命运般的和我分到了同一个班,于是我开始教唆霸凌。最开始只是单纯的泄愤,释放压力,之后性质逐渐恶化,于是那个人死掉了」

  虽然我没有亲手杀害她,但一切都因我而起。

  是我杀了她,杀了柔弱又不可爱还很讨厌,但没有任何过错的她。

  我没想过杀她——我无法如此断言。我的确将她视为眼中钉,怀有过欲除之后快的丑陋感情。

  可是,我没有付诸实践。她是在学校举办的郊游之中,从山路上失足坠下山崖而死的。开玩笑,其实是有人撞了她。事件被当做事故处理了。既然公众对此这样判断,那就不是杀人了。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看着,一直都……

  「对,我只是看着」

  鹤见小姐似乎有些愉快。

  「可怜的女孩在眼前惨死,只是看着。你那毫无用处的视觉,根本不需要吧。所以,我就把它夺走了」

  这一刻,我明白了。

  那天压在我身上,用美工刀划破我双眼的,不是哥哥。是偷偷溜进来的鹤见小姐。我没有想象到竟然会有外人趁着夜色潜入家中,所以没有察觉到。

  「我呢,是被你杀掉的女孩的朋友。我没有说慌,我说过的吧?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没错,因为那孩子的死,因为扫除了障碍,爸爸才能满意的和情人结婚(和原配离异了)。我和哥哥变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所有人都将她遗忘。

  仿佛从一开始,她就不曾存在过。

  「虽然没有到被欺负的程度,然而我每日都生活在阴影之下。只有她会找我说话」

  柔和的声音逐渐龟裂,染上憎恶。

  「是你们杀死的啊,我唯一的朋友,是你们杀死的啊」

  突然,正在行驶的车体剧烈的晃动起来。受到的冲击仿佛遭受陨石直击。在激流摇晃的车内,我和鹤见小姐纠缠在一起,倒了下去,脑袋重重的撞在一起。

  没有发出尖叫的余力。

  虽然看不见无从知晓,但车子似乎是侧翻了。

  ◎ ◎ ◎

  「唔……」

  我呻吟着,抬起湿润的脸。大概出血了,但或许是惊讶更为强烈,我不觉得很痛。发生什么了?哪边是上下左右?鹤见小姐怎么样了?这些我都不清楚。不知是不是因为车辆侧翻而引燃了汽油,能听到啪叽啪叽的爆炸声,感受到强烈的热风。

  我觉得自己闯进了地狱,准备放弃。

  「没事吧!」

  如敲打铜锣般的巨大声音将我唤醒。

  「我来救你了!」

  与此同时,我的手被抓住,拉了过去。双膝感觉到擦破一般的疼。一阵摇晃之后,我的脑袋撞到了强行拉扯我的那个人的胸口上。这份触感,就算依旧隔着面罩我也能感受到。得救?我是被囚禁的公主?这样的感觉完全没有。

  救我——?

  这种事我没有期待过。我已经深深地绝望了。胸口的感情,从惊讶一点点的转变为喜悦。可是,我察觉到身边的某人站了起来。

  是鹤见小姐。

  摇摇晃晃的视线中,她仿佛在寻求什么,向我们伸出手来——

  不要。

  我受够了。

  一股凶恶的感情在我内心不断膨胀。纵然因为无处可逃,无人来救而死心,只好在心里屈服,可还是有人向我伸出手,抱住了我。

  此时,我认识到了自己的心声。

  「杀了她」

  我用撕心裂肺的声音,怒吼起来。

  「杀了她!!」

  将我搂过去的那个人一时愣住了。我蹲了下来,在地上摸索,将好像碎玻璃的东西拿在手里。那个东西,像刀一样尖锐。我太过用力,自己的手掌开始作痛。

  我找到目标,向鹤见小姐瞪过去。

  而我的手,被身后的救世主轻轻地包住。

  「我知道了」

  用力点点头之后,我将自己的手借给他,尖锐的碎片刺向前方。滋滋滋,手掌传来讨厌的触感。我知道,流出的血液,甚至打湿了我的面罩。鹤见小姐惨叫起来。

  她挣扎的手指拍打我的肩膀,继而滑落。

  当场栽倒下去。

  再也一动不动。

  「…………」

  我忘却了呼吸,一边感受着心脏高亢的鼓动,一边踢飞她的脑袋。没有反应。好开心,再来一次。我像足球一样踢着她的脑袋,沉浸在她死亡的欢喜中。

  束缚我的恶魔,竟如此轻而易举的丧失了未来。

  「哈」

  我将手放在嘴边,压抑不住狂涌的笑意。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按捺不住,如哽咽一般喘着粗气,痉挛似的笑起来。成功了。成功了……。拯救我的人在我身后,依旧紧紧贴着我,颤抖着。杀人什么的,简直就跟切菜一样。

  我的伦理观变得支离破碎,沉浸在狂热之中。

  「没事吧」

  我转过身去,将仿佛在害怕的他引入怀中。拯救我的他——赌上性命,弄翻车,甚至帮我杀人的他……

  是我的王子殿下。

  「只要能够得到幸福,哪怕弄脏这双手,我也在所不惜」

  这是一场生存竞争。鹤见小姐输了。我赢了。仅此而已。

  不是我的错。

  「你也一样」

  我如同对待年幼的孩子一样,抚摸他的脑袋。他似乎冷静下来「嗯」地轻轻扶着我,在握紧我的手上施加力量。

  「已经着火了,被浓烟卷进去会窒息的。准备离开咯」

  就好像好莱坞的电影一样呢。

  悠然地想着这种事,于是反应稍稍慢了半拍。在我身旁,黑暗仿佛在膨胀。有气息。本应死掉的鹤见小姐站了起来。

  我听到水声,看来她还在流血。

  她将插在身上的东西艰难的拔出来,愣住了。

  「逃吧」

  我使劲推着牵着我手的他,向门走去。鹤见小姐是只垂死的野兽,已经无法动弹。亦或者,她真的是不死的都市传说,无论捅多少次都会复活么?

  男人困惑的望着这样的鹤见小姐。然后他歪起头,注视着我的眼睛。他大概透过面罩上的孔,看到了我被割开的地方已经化脓的悲惨样子。

  「真可怜,你看不见我啊」

  就如同刚才的回礼一般,轻轻抚摸我的脑袋。他拉着我的手,离开车子。浓烟和火焰在远处起哄。此时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他啧了一下舌。

  「我的车撞上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动。还是用跑的吧,没问题么?」

  「……嗯」

  虽然因为监禁生活肌肉衰退了不少,但一下子还是没问题。

  想到这里,我向曾经成为我漫长生活中心,那该死的车辆最后督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如同插进去一般,在大型卡车『深夜的移动图书馆』正侧面,一辆外观完全相同的车陷入进去。虽然看不清楚无法断言,但车子的种类,颜色,一切都一样。

  陷进去的车,大概是这个男人乘坐的,几乎是全新的。仿佛用科幻技术复制出来,外观完全相同的两辆『深夜的移动图书馆』,正是噩梦的产物。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车会有两辆。

  我揉着眼睛——啊,见鬼,还是看不清。

  「这边!走了!」

  没有思考的余裕,我被他强拉着,朝着警笛相反的方向,摇摇晃晃的在路上奔跑。这就表示,他不想靠近消防或者警察之类的公共机关么。

  他和我一样。虽说是在监禁中遭到强迫,但还是杀过人。

  我们留下腾起烈焰的车和车里如人偶一般站着的鹤见小姐,如脱兔一般逃走。

  跑了一段路,拐过不知道多少个拐角,热气渐渐远去。

  我的脚究竟动得有多拼命啊。

  不久远离了喧嚣,站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我好累,救世主抱住了我摇摇晃晃的脑袋。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

  「好想见你」

  这是对家人的挚爱。可是,这不可能。我没有同胞。无论学校的老师还是同龄的孩子间,甚至家庭间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曾喜欢过哥哥。爱过他。可是,那应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可是——虽然我眼睛看不见无法分辨,但这个人如果是哥哥的话,那该有多幸福。对,一定是这样。我的爱传达到了,哥哥为了救我,击退了邪恶,来到了我身边。

  是因为经过了一段岁月,我也被异常的监禁生活弄得不正常了么?居然没有立刻察觉到。

  「哥哥」

  我刚刚喊出来,他便深深地点点头,将我抱在怀中。我也伸出双手,慢慢弯折,生疏地抱住他。他的体温,温暖我冷彻的心。在我内心深处卷起漩涡,爆发而出欢喜之情,仿佛焰火一般。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我好怕,好担心。我总算察觉到了。

  当然这也是我自作自受。我为了成为哥哥的妹妹,为了接近哥哥,逼死了哥哥真正的妹妹。可是,我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遭受了数不尽的残酷对待,双眼也被弄瞎了。

  所以,没关系吧。我可以开心吧。

  「哥哥!哥哥!哥哥!!」

  泪水哗啦哗啦的落下来,我忘我地,隔着面罩亲吻哥哥的胸口。就这样,精疲力竭地滑到地上。我,已经到达极限了。

  而哥哥将这样的我,用公主抱抱了起来。

  「稍微张大了一点呢」

  哥哥害羞似的说道。

  好喜欢你。

  我爱你。

  【7】

  我背着遭到残酷虐待,满身伤痕,闭着令人痛心的双眼,脖子上戴着项圈,被面罩罩住脸的少女。

  月亮很圆。

  对方是精神病还是都市传说,就算到了现在我也无法判别,不知逃往何处才好。我动着脚,只顾走向远方。

  少女——我苦苦寻找的妹妹,被头罩牢牢地遮着脸,我不忍心,想帮她摘下,可是办不到。因为被项圈固定住,没有专门的钥匙怕是不行的吧。回去之后,用裁缝剪或者其他什么先把蒙面罩的布剪下来吧。

  虽说让警方保护也可以,但我们毕竟做了有愧的事。

  自从妹妹被那个『深夜的移动图书馆』抢走之后,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即便是宅在家里,不和任何人交流的妹妹不在了,我也觉得总有办法应付过去。因为她的存在是负面的,不会对我的家人带来任何贡献。

  可是,我错了。

  深夜带妹妹出去散步导致妹妹行踪不明的我,被当成了杀人犯,老爸老妈也受到了警方的谴责。我向警方请求,先不要管这些事,把重心放在找我妹妹上面,可终究没有找到她,于是就连我也被当成了杀人犯。

  父母离婚了,结果妹妹的搜查也终止了。

  我被周围的人嘲笑,原以为关系很好的家伙也离我而去,我被埋没于孤独之中。我狂躁起来。我装作优等生,不懈努力,拼命为大伙做贡献,然而对我的态度就是这个样子么。

  神啊,你太过分了。

  我被疑心与绝望侵蚀,放弃了演技。我展现出真实的自己,释放出强烈的杀气,不相信任何人,就像野兽一样。这个情况,妹妹和我一模一样,我们才是真正的意义上的兄妹。

  妹妹,只要把她夺回来,一切就都解决了。我如此坚信,将搜寻她定为我的日课。我虽然没有那种意思,但我已经没有能够支撑自己的东西了。

  和身边那些舍弃我的人不一样,妹妹会依靠我,相信我,大概还爱着我。我少不了她。

  或许为时已晚,但我总算理解到了这件事。

  我不上学了。用父母离异时拿到的抚慰金取得了大型车辆的驾驶执照,购入了和那个『深夜的移动图书馆』一模一样的车。

  对方说不定是都市传说,常理无法通用的怪异,所以用半吊子的方法可能无法接触。因此……

  「和那家伙,和『深夜的移动图书馆』做同样的事情。在车辆上将记忆无限忠实地再现出来,进行全国巡回。当然,不会绑架或伤害任何人,只是收集故事。为了寻找『深夜移动的图书馆』——游荡于全国的都市传说的线索」

  回过神来,我对背上的妹妹讲述起迄今所走过的路。

  我是为了让她开心么?想要得到她的夸奖么?对呀,我想得到满足,至少想让妹妹知道,我迄今累积的一切不是徒劳,成功拯救妹妹的心情。

  然后,如果能够的话,我渴望得到她的感谢。

  这便是对我的回报。

  「我相信,要是知道有人在和她做同样的事——还有另一辆『深夜的移动图书馆』存在的话,真货也会感兴趣,至少应该不会无视。而且……」

  我在『深夜的移动图书馆』里听过那个故事。那是由喜欢读书的少女的怨恨催生的都市传说。正因如此,只要能够提供有趣的故事,就能逃过一劫。

  我要用从全国收集到的故事,交换被抓走,被囚禁的妹妹——

  我本打算向她哀求,求她把妹妹还给我。

  「听我说。我为了你,真的收集了好多好多故事」

  我从套在腰上的挎包上取出大量的录音器。最近录音器机体小型化,能够在身上带上很多个。我同时打开电源,飞出来的言语言语言语——男女老少,开心的故事,恐怖的故事,无聊的故事,深深的惆怅……我不知什么故事才能触动『深夜的移动图书馆』的琴弦,无节操的进行收集。

  妹妹在我身后一颤,似乎对大量声音卷起的漩涡,亦或对我收集如此海量故事的执念感到些许的怯意。

  没有得到她的夸奖,我觉得有些遗憾,开始自嘲

  「不过,在我踏遍千山万水终于找到『深夜的移动图书馆』之后——我脑子变得一片空白,仿佛一切都忘记了,直接用车撞了上去。我对夺走我一切的『深夜的移动图书馆』所怀的怨恨,似乎比我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呢」

  现在不是优哉游哉地聊这种话的时候。

  脚步声响起。

  我背脊开始发寒,有什么正不要命的追过来。我想到是刚才的那女人,可她已经身负重伤,跑不动了。我蘧然回头——

  「等等!」

  一个陌生的男人眼睛布满血丝,发出怒吼,追了上来。

  他非常震惊的瞪着我,吼出难以理解的话

  「把我妹妹还来!!」

  这是近几年来我在内心中真挚地重复过无数遍的话语。所以,我感觉就像被自己追迫一般。遇到与自己相同的人就会死——我所收集到的无数故事中的其中之一,在脑中浮现。

  【⑦】

  我被扔了出去,全身与柏油路面发生强烈的碰撞。

  我痛苦的呻吟,一时无法动弹。

  就在伏倒的我的正前方——

  飞扑过来的男人,将背着我的哥哥当场按倒,开始扭打。不对,是相互厮杀。可能是哥哥带着的无数录音器撒落在道路上,巨大的音量承载着故事播放出来。男人忘我地殴打哥哥。哥哥向骑在身上的男人拼命的伸出手,要掐他的脖子。

  男人与男人发出动物般的嘶吼,互相滚打,互相索命。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茫然地望着这一幕。

  从身后追来的男人打了哥哥措手不及,占据优势。可是,哥哥为了和『深夜的移动图书馆』对决有所准备,也进行了武装。挎包里不止有录音器,他取出细长的,酷似匕首的东西。

  他将似乎是皮制的包拉开之后,轻易地向对方刺去。

  男人发出难以名状的声音,摇摇晃晃的倒向一边。哥哥还不满足,怀着深深的执念在男人的肚子、胸口、肩膀上,刺了好多下。别碍事;混账;去死;妨碍我的家伙统统都去死——感觉哥哥在叫嘶吼着这样的东西。

  是因为我撞到脑袋了么?还是我不想面对这古怪的现实呢?亦或是,我的视线依旧模糊不清?我被撞得很厉害,车子撞上车子,我不可能毫发无损。我看到摇摇晃晃的哥哥向我靠近。

  他动起手,仿佛腐烂的尸体一般缓慢地向我伸来。

  「我本想用剪刀之类的小心给你剪开,不过用这个也没问题吧。你瞧,这样也不好呼吸对吧。让我看看你的脸,从刚才开始就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你,是我的妹妹对吧。不是那家伙的妹妹吧」

  他一边零零碎碎地说着,一边用刀刃插进我的面罩,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将它割开。然后,用仿佛连内衣一起掀开的势头把头罩拿了下来。

  他看到我的脸,哑然了。

  「你——是谁?」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脏仿佛要停止了。我用力揉搓眼睛,可还是看不清。奇怪,说起来,刚才从身后扑来的那个男人的声音——总觉得似曾相识。

  该不会……

  不,不会有这么残酷的事,对吧。

  我朝着身旁,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男人尸体,像蛞蝓一样爬过去。我伸出手,抱住他的头,如亲吻一般凑近脸。

  我仔细观察——于是我明白了。他,才是我的哥哥。

  「诶……?」

  我发出怪声。

  我什么都没弄明白。哥哥来救我了。来拯救对自己的亲妹妹做出过残忍的行为,没有血缘关系,罪孽深重的我了。可是,他被杀了。被不认识的男人,凄惨的杀死了。

  你,是谁——发问的同时,我准备向对方看去。

  「你是谁!?」

  刚才他就向我问过。与此同时,我的后脑被奋力的拽了过去,摁在地上。粗糙的柏油路面如针扎一般磨破我的脸。我流出血来,脑袋变得一团糟,毫无现实感。

  这是梦吧。

  我的脑袋,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砸向地面,被他强行弄成下跪的姿势。这一次,激烈的疼痛在我脑袋上炸开。

  他在向我怒吼,不停地诘问我是谁。我无法回答,意识慢慢变薄。头盖骨慢慢裂开,大概脑浆正在往外流,生命也随之流泻消逝。

  啊,要死了。

  就像被欺负而死,被所有人所遗忘的,那个人一样。

  「你倒是说话啊,说啊!!」

  最后的冲击,令我头骨致命的裂开。

  如果有死后的世界,我一定要对她说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8】

  我大口喘着粗气,俯视断了气的陌生少女。

  这时,有人朝我走来。

  我连转过头去的精力也没有了。

  可是,一阵仿佛恶心的虫子在身上到处乱爬一般的恶寒喷涌上来,令我哑然钳口。血泊之中,月光之下,一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只要我动一根手指头,就会被轻而易举的杀掉。我清醒的意识到这个事实,油汗狂喷不止。与此同时,我感到绝望。

  我拼命努力,全力以赴,却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都是徒劳。不找到妹妹,我无法取回任何东西。

  「要说你的妹妹,不久前已经去了」

  传来一个起伏感独特,好像外星人的声音。

  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扔在了我的膝上。那是人的头颅。新鲜的血液还在滴落。那是刚才在『深夜的移动图书馆』里,被我弃之而去的,毛骨悚然的女人。

  她当时处于濒死状态,无法动弹才对。现在站在我身后的『某人』,将切下来的脑袋扔给我,究竟是何用意?

  「这才是你的妹妹」

  我听到她的话,颤颤巍巍的望着脑袋。然后,我发觉我开始浑身颤抖。自那以后,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年。自从妹妹失踪之后,妹妹在我记忆中就一直停留在当时,能够被我轻松抱起来的娇小尺寸。

  可是,是这样啊——如果正常生长的话,这并不奇怪。长大了,再稍微化妆,看上去也像成年女性。明明好不容易才再次相会,我当时竟然没能马上察觉到。

  妹妹娇小的印象,令我产生了戴面罩的少女才是妹妹的错觉,拉着她逃了出来。可是,真正的妹妹却——

  刀刃依旧抵着我,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某人』绕到我的前面。

  我不由战栗。

  那是与我记忆毫无龃龉,在可恨的都市传说——『深夜的移动图书馆』中见过面的,『馆长』。

  「久违了」

  还是老样子,『馆长』的问候意表恭维内藏揶揄。

  「你的妹妹讲述的都是事实。死去的可怜女孩,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是虽不至于遭到排斥,但不常与人交流的你妹妹,结交过的唯一的朋友」

  简直,就跟故事一样。

  「可是,『喜欢读书的少女』在你妹妹不知情的时候,被人欺负致死。原因在于倒在这里少女想要接近心爱之人而萌生的无聊感情。周围的人将纯粹的施虐当成娱乐来享受,不断增速并为之狂热,于是酿成了最糟糕的惨剧」

  就在身边。

  倒着一个陌生的,头被砸烂的少女。

  「你妹妹因为挚友的死而倍受打击,变得不去上学。你似乎不知道,但其中另有隐情。我对来访『深夜的移动图书馆』的那孩子进行了说明,给了她为挚友报仇雪恨的计划」

  『馆长』愉快地说道

  「废校之后,当时的相关者分散到了全国各地。为了找到他们,我将『深夜的移动图书馆』借给了你妹妹。她在各地收集情报,将欺负并杀死挚友的人一个一个的找出来,进行复仇」

  她杀了人么?

  我的妹妹,竟然怀有如此强烈的憎恨,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这肯定是『馆长』的诱导,那个纯洁的孩子,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

  为什么?

  「杀人交给成为霸凌起因的少女来做了。让她活到最后,体验漫长的痛苦。这就是你妹妹的心愿。我觉得正好所有的相关者都被残忍的杀掉了,故事也该有个了结了。于是我将情报悄悄的提供给了你的假『深夜的移动图书馆』以及那孩子的哥哥……」

  这个状况,这幅相互厮杀相互憎恨,血海没及肩头的地狱惨景图,是你一手创造的么。

  为什么。

  想必是我的表情太过愚蠢,她窃笑起来。可是,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取而代之,她用手中的匕首随意地贯穿我颈部的皮肤,将静脉整个切断。虽没有没有割破动脉那样强力的出血,但血液确实地瘀滞在颈部内侧。我,要溺死在自己的血海中么。

  「你……究竟、是、什么。什么、人——」

  在逐渐淡薄的意识中,我挣扎着提出问题,『馆长』随即微微一笑。

  「这个嘛,因为我会被所有人遗忘,于是正在募集名字。那孩子自称鹤见呢。那么,你也是鹤见。毕竟是兄妹呢。那么就拜借这个名字好了。以后我就自称鹤见了」

  听着她天真无邪的语气,我亟不可待的想要揪住无力的她。我要杀了你。你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玩弄别人,为什么——

  自称鹤见的她,一边被我溅出来的血染红,一边说道

  「『为什么?』麻烦别问我这种问题。我实在不喜欢重复同样的话。从一开始我不就好好说明过么?无数次,无数次的……」

  她看也不看将死的我,心安理得的说道

  「因为我,喜欢读书」

  鹤见很珍惜似的将撒落在地的录音器一个一个的捡起来。本应被欺凌致死的,但不为人知的存活下来,却被所有人遗忘,失去了好似怪谈中登场人物名字的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脑袋。

  「谢谢你们的故事」

  她似乎非常满足,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离去。

  被留下的我,拿起一只她忘记捡起的录音器,封入我最后的话语。我已经无法动弹,大概会就这么死去吧。所以至少,我要留下话语。为了不再让任何人,被那玩赏故事的女人所害。

  鹤见不可以接近。

  不可以发生瓜葛。

  就算只是看一眼也不可以。

  我曾想取回自己的人生。妹妹,只想为最喜欢的挚友报仇。我杀害的那个少女,大概只是爱着哥哥。他的哥哥,一定只是单纯的心疼妹妹。

  没有任何人得到快乐的结局。

  一个不剩的被鹤见残忍的『阅读』,夺去生命,消耗殆尽。

  无论是爱还是友情,一切的一切,都会被鹤见转变为自己喜欢的『故事』。

  作者后记

  你好。我是日日日。

  写出《鹤见报恩(不可看)》已经有一年了,可最近霸凌问题依又甚嚣尘上……

  拍摄霸凌现场发到视频网站公开之类的事情令人感到时代的发展,现实总是比创作更加惊悚呢。最可怕的是人!(什么)

  换个话题,久违地试着重新读起本作之后,突然给人一种「这是现实的故事么」的感觉还向卡车吐过槽,感觉甚是滑稽。

  我权当资料玩了很多恐怖游戏,由于会弹出怪物的小丑盒的恐惧,以及更甚于此的自己杀害人类时的手感,在令人产生奇怪感情的方面给我留下印象,于是就这样烙印在了记忆中。

  其他老师对我说「日日日老师,这不是惊悚而是黑暗吧」,所以我就想,如果下次再有机会,就来挑战恐怖故事吧……

  以下是谢辞。

  从《狂乱家族日记》的时代开始就给我悉心指导的责编ピコリーちゃん@K老师也为本作做了编辑,不过由于战完灵魂舞台回归了妖精界(部门调动),本作的校样等由新责编G老师@绰号募集中担任。第一件工作就让您负责这样这种闷闷不乐的作品,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当然还要感谢为这个要是漫画立刻就会因为插画而被剧透的故事献上美丽插画的画师カラクリシオ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日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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