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所有猎物。
那是他们的手段。简单、明了,因此也不会出错的方法。
如果善加利用妇孺,也可以卖给人口贩子,但他们却毫不留情地屠杀殆尽。只要不留活口,就能杜绝对方挟怨报官的後顾之忧。基本上,官吏不会主动插手没有被害者的事件,只要杀光所有目击者,埋入土中事件本身也就如烟消散。至於女人,他们当然不会忘记在屠杀前好好享受一番。
正因如此,为了确实达成目的,他们袭击猎物时会派遣超出必要的人数。假如是像这次袭击一辆小型马车,十个人应该绰绰有余。
「嘿嘿嘿。」头目似的男人发出愉快的笑声。
不知是天生秃头,还是故意剃光,高大的男人年纪虽轻,但顶上没有半根毛发。
简易式硬革铠上写满了各种不堪入目的字句,外形粗糙的佩剑是随便压铸制成。给人极度野蛮的印象,却也极具恫吓力。
秃头男伸舌一舔,打量著驾驶座上的猎物。
「长得挺标致的嘛。」
时间是初夏午後,不过达斯特宾大陆的夏季很短,天空的阳光还很温和,微微冒汗的季节还要再等一阵子。
平坦的山坡上有一条如同刀刃刻出的道路那条路的正中央有一辆他们的猎物。
没有逃生的路。两侧斜坡倒也不是太陡,徒步或许不成问题,但马车无法在这种坡度行进,而且前後都被武装男人堵住。
驾驶座上有两名女子。
其中一名是十四、五岁的娇小少女。
有些卷曲的金发整齐束起,身上穿著胭脂色和亚麻色的衣服。五官非常可爱,可是不但没有给人柔弱的印象,沉默时也飘散著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她就是这种少女。
另一名是二十岁左右的黑发女子。高挑纤细、态度沉稳的美丽女子,但或许是因为懒洋洋的神情,给人一种小女孩般清纯可爱的印象。
秃头男露出下流的笑容。
「好久没遇上这种『特奖』啦,机会难得,咱们来好好享受享受吧?」
夥伴们之间也响起赞同的淫猥笑声。虽然他们「天性」如此,但那种愚蠢台词与粗野笑容也是为了加深猎物的恐惧感。这样就可以充分欣赏猎物害怕的模样,因此他们才要故作姿态。
然而──
「什么嘛?原来是强盗。」
少女的声音别说是恐惧,就连一丝紧张感都没有。
金发少女的一双碧眼环顾包围马车的男人,最後向身旁的女子说道:
「还好只是强盗,拉蔻儿姊。」
「对呀。」黑发女子──拉蔻儿卡苏鲁向妹妹微笑点头。
帕希菲卡卡苏鲁。
这是金发少女的名字。乍看下只是一名可爱少女,不过对某些人来说,那个名字有著特别非常特别的意义。
有时会左右一个国家,不,甚至左右全世界的未来。
但不用说,乡下强盗当然不可能知道那种事。
「什么?『还好』?你们是智障啊?」面对一无所惧的两名女子,秃头男略显焦躁地抬高声量。
她们还没醒悟自己的处境──男人们如此解读两名女子的反应。
「那个」拉蔻儿忽然像小鸟似的歪头说道:「可不可以放过我们呢?我想这样对双方来说都比较轻松喔。」
「果然是智障!」男人们哄堂大笑。
「不行吗?」
「哇哈哈哈!当然不行了!」
不知她是否理解自己的处境拉蔻儿茫然看著大笑不已的男人们,过了一会,回头朝马车乘客室说道:
「夏侬你醒了没?」
「还没。」不耐烦的声音迅速答道。
乘客室的後门开启,一个人影慢吞吞地走出来。
外表看来吊儿郎当的那个青年,黑头发,黑眼睛,五官与拉蔻儿非常神似。
他是拉蔻儿的双胞胎弟弟夏侬。
虽然是双胞胎,但相似的也只有外貌,两个人的高挑身形所散发的气氛截然不同。拉蔻儿是春日午後的和煦,夏侬则是秋季黄昏的倦怠。
夏侬将女子般的长发重新用白细绳绑好,同时说道:
「这种角色,你一个人就足以应付了。」
「话虽如此」拉蔻儿轻轻嘟著嘴说。那个动作对二十岁的女子而言稍嫌幼稚,但不可思议地却很适合她。「前天我对付山贼的时候,夏侬你不是生气了?」
「那是因为只不过驱赶四、五名山贼,你竟然用了攻城战等级的魔法啊。结果我们差点被崩塌的土石掩埋,你难道忘了吗?」
男人们听见夏侬的话,不禁面面相觑。
魔导士的数量本来就不多而没有担任官职的魔导士,还可以操控攻击性魔法的人,就更加稀有了。
跟攻击性魔法有关的魔导式,无论是军队、王立魔导院都禁止公开,民间魔导士只能自己组合公式,或者非法取得公式内容。当然两种方法都非常困难,大部分的魔导士顶多只会使用一点护身或对付野兽的简易攻击性魔法。
唯一的例外就是退役的军方魔导士但他们退役时都有签订「今後绝不使用或传授他人」的保密合约。
当然,并非人人都确实遵守合约,在当局管理较松散的乡下地方,据说也有相当厉害的角色,可是
「喂喂喂,小哥啊,」秃头男斜睨夏侬。「你是瞧不起咱们,嗄?你以为那样子虚张声势,咱们就会怕了吗?」
「虚张声势?」夏侬顿时皱眉沉吟然後浮现怜悯对方的表情。「嗯,也难怪你们会这么想。就当作我给你们的警告,如果不想身受重伤,在这位魔法狂热女的攻击性魔法爆炸前,赶快逃走才是上策喔。」
「魔法狂热」拉蔻儿不知为何一脸陶醉地呢喃。
然而男人们并未因此畏怯,看来他们果然认定那是虚张声势。男人们邪笑著包围马车。
「哎呀呀」夏侬一手探入乘客室,取出收在黑鞘里的一把长刀。
「女人是智障,连这小子也是笨瓜咧!」看见夏侬拔刀的秃头男哂笑。「你以为一个人就能解决咱们这么多人吗?」
回应他的是夏侬的冷笑。
「说出这种话的你也聪明不到哪去。」
「你说什么?」
「你们不该以自己那种半调子的能力来衡量别人,这世上有句话叫『天壤之别』呢。」
既非自夸,也不是奚落,依旧是一副不耐烦的语气。然而,随著男人们终於明了那句话的含意,盛怒的神色开始在众人脸上扩散。
「你这个混帐──」
「随便挑衅一下就沉不住气的态度也很愚蠢。」夏侬嘀咕著摆好长刀,但强盗们早已听不见了。
「老子要把你的手脚拧断,一寸一寸地割下肉来!」
宛如飞沫般斩开阳光,外形粗糙的巨剑精光大闪。随便铸制的刀刃尽管截断力较差,但因为不停来回拉扯,伤口也更难缝合。
男人杀气奔腾,巨剑挥起──
就在那一刹那。
「且慢!」凛然之声突然宣告。
「?!」
不是夏侬他们,也不是强盗一夥。
被出其不意的声音惊吓的强盗们四处张望,他们的视线立即捕捉到声音主人──站在斜坡上的一人一骑。
「搞什么?」
那是骑著彷佛从绘本里走出来的俊美白马,同时身穿绘本般鲜艳的蓝白服饰的青年,不,是少年。
年纪约莫十七、八岁?枯叶颜色的柔软头发上紧紧绑著醒目的白色头带,长相眉清目秀,身穿简易式钢板铠(PlateMail),手提巨剑,似乎颇有一番架式。
但是比起武装打扮,这名少年好像更适合手持乐器演唱情歌。相较於英勇,女性般的纤细更教人注目。若问对他的第一印象,十人里会有十人回答「好人家的小少爷」吧。
他手里握著一把几乎跟长枪一样长的巨剑。
这把称为「长骑剑」的武器曾经在骑士间蔚为风潮,可以在马上与敌人互斩的异样长度,其魄力是一般刀剑所无法比拟。佩戴长骑剑的骑士只能用「勇猛」一词形容,而这种武器也经常出现在以骑士为主题的绘画里。
然而如此巨大、沉重的长骑剑自然也极难施展,加上过长的剑身经常断折,在耐久性上也有问题。就连最鼎盛的时期,能够实际运用的长骑剑据说也非常稀少。
更何况,骑著马匹与敌人迎面互斩的行为本身也是愚蠢至极(一个不小心还可能砍掉自己的马头),因此这种武器後来迅速退烧。
长骑剑目前仍用於仪式场合,但几乎没有人在战场使用,毕竟光是拿著行走就得浪费大量体力。
「你、你是什么东西?」
「匪徒不配问本公子大名!」
少年朗声回答一个强盗的叱问。
「喝!」
少年接著一声吆喝,策马疾驰。他以疾风都望尘莫及的速度奔下斜坡,豪迈地大声说道:
「岂有此理!一群大男人竟联合起来欺侮良家妇女!还做出以暴力抢夺财物这种猪狗不如之事!这种行为绝对不能置之不理!就让本公子替天行道吧!」
在夏侬一行人和强盗们的注视下,少年跟他所骑的马匹一口气奔下斜坡。
慑於那股猛烈之势,强盗们不禁摆起架式。
然後──
「觉悟吧啊啊啊嗄啊啊啊?」
不知是骑士有待加强?还是马匹不够优秀?
少年的速度没有减缓。
他在夏侬等人眼前横切大道,毫不停歇地奔向更遥远的前方
「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样子是由於速度过猛,因此无法勒马。
相对於眷恋般拖得老长的尾音,少年的背影却是越来越小,夏侬与强盗们就这么默默目送那道背影。
不久,少年终於消失只听见斜坡下方传来「砰咚」一声某种物体的撞击闷响。
之後只剩下愕然的沉默。
「那家伙在搞什么?」
过了一阵子秃头巨汉口里嘟囔,呆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可是当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啧莫名其妙,害老子浪费──」
秃头男回过神来,重新转向夏侬。
就在那一刹那,他看到的是──迫近脸孔的鞋底。
「唔?」
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甚至称不上悲鸣的声音後,便被踹飞了。夏侬跟他在吨位上相差悬殊,但就算是巨汉,在粗心大意的情况下挨了一记飞踢,也毫无招架的能力。脸上清晰印著鞋印的男人不停抽搐。
「竟然在战斗时分心,你们真是超级智障。」
看著翻眼晕厥的男人夏侬仍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
**********
结局自不待言在那之後,夏侬没两下就赶跑了那群强盗。
当然,夏侬再强也不可能一口气击败数十人。不过,没办法集体行动的集团就等於个人,而且连大头目都昏迷不醒,更不可能有什么士气。
夏侬一个接一个地击倒强盗,打败半数时,剩余的强盗们便拖著昏厥的夥伴逃之夭夭。夏侬没料到他们如此团结,便停止追击,要是换作平时,这正是拉蔻儿使用攻击性魔法进行最後一击的时刻。
这些暂且不提
「问题是这个。」
帕希菲卡说著在昏迷的少年骑士身旁蹲下,用手指戳他。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也不好意思丢下他不管,夏侬於是将他从斜坡底拖了上来。
顺道一提,他骑的白马也不理会主人已经落马,下了斜坡以後就开始悠闲地吃草。既然马匹没有跌倒或许出乎意料是匹良驹也不一定。
「怎么办?」
「我也很想直接拍拍屁股闪人啊。」
夏侬说著扶起横倒在地的少年上半身,用手掌抵住他的背脊。大略检查之後,脑部和内脏似乎没有受伤,便轻轻将他拍醒。
「唔」少年轻轻呻吟後醒转。「我怎么会?」
他依序回视盯著自己的帕希菲卡、拉蔻儿与夏侬三人,眨了眨褐色的眼睛。
「你醒了吗?」帕希菲卡代表三人注视他的脸孔问道。
不知是意识尚未完全恢复,或是在仔细品味帕希菲卡的话语跟外貌,他又缓缓眨眼。
金色秀发,还带著些许婴儿肥的脸颊,以及既娇憨又顽固的天蓝色眼眸。
将组成帕希菲卡容貌的所有元素映入眼底,接著再眨眼两、三下。
最後脸上浮现理解的神色,他冷不防握住帕希菲卡的小手。
「请嫁给我!」
砰咚!
夏侬二话不说地朝少年背後用力一踢,将他踹趴在地。
「这小子发什么疯?」
「喂,你这是干什么?」
少年抬起沾满泥土的脸抗议。从他安然无事的样子看来,似乎比外表来得强壮。
「只不过是一见锺情嘛。」少年一脸坦荡地说:「我是个非常固执己见的人。」
「这有什么好自夸的?」夏侬愣道。
「成群结党的恶徒!柔弱畏怯的美女!偶然路过的骑士!慑於骑士气魄下的恶徒们夹著尾巴匆匆离开啊啊,真是令人热血沸腾!」
「我想你可能是掉进自己的幻想里了。」
不知是没在听夏侬说话,或者从一开始就没理他少年握拳嚷道:「而且!一醒来,眼前竟出现如此美丽的大小姐这种状况下不一见锺情,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话说回来,你是谁啊?」也许是觉得认真应对太过愚蠢,夏侬冷冷问道。
「啊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雷欧波尔特?史科鲁普斯,是担任莱邦王国骑士的塔斯克领地领主──史科鲁普斯男爵家的长子。」
「喔」夏侬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应道,他原本就对贵族没什么好感。
拉蔻儿於是代他问道:「贵族先生是到这里做什么的?」
塔斯克领地到这里骑马再快也要一个星期,不用说那是有点远的距离。
「我正在从事武术修行,目标是进入『琥珀骑士』。」少年雷欧波尔特挺胸说道。
琥珀骑士。
可说是莱邦王国骑士最高荣誉的近卫骑士团。从大约四千名的王国骑士里挑选出来的菁英,与宫廷魔导士团「翡翠法阵」(JadeCircuit)同为王国力量的象徵,是最强的武力集团。
话虽如此莱邦王国近二十年都没有正式战争,除了少部分的例外,骑士与士兵的素质都大幅低落。
或许是没上过战场的骑士增加了,再加上即使不靠武术,只要有身分与金钱,骑士叙勋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继承家族爵位的年轻贵族近来也很流行自称骑士耍帅。
琥珀骑士现在剩下多少实力也没有定论。
肩负国家威信的宫廷骑士团当然不可能是一群窝囊集团但在世代交替下,二十年前的骑士剩不到一半,甚至还有人戏称现在的菁英骑士团只是「装饰品」。
「你们又怎么会走这条路?单纯旅行的话,就算有一点绕路,主要干道还是比较安全喔。」
诚如雷欧波尔特所言,主要干道比较不容易遇到山贼和强盗。
然而,对夏侬他们来说,真正可怕的不是非法之徒,而是混充在路过旅人里的暗杀者。
「呃,因为种种理由」
「啊」
拉蔻儿随口说完,只见雷欧波尔特露出沉思的神情,不过他并未继续追问,似乎已认定他们有难以启齿的原因。
少年想了一会,最後重重点了一下头,用那双大眼环顾夏侬三人。
「你们既然走这条路,目的地就是帕物扎领地罗?」
「应该是那样吧。」
雷欧波尔特用力点头。
「我知道了。如果把弱小庶民扔在这种无法无天的地带,史科鲁普斯家族一定会遗臭万年的。反正我的下个目的地也是帕物扎领地,就由本公子护送各位到离开这条路为止吧!」
「不需要。」夏侬毫不考虑地回答。
「哎呀,不用跟我客气啦。」
雷欧波尔特朗声大笑,可是夏侬又立刻说道:
「我没有客气。」
「随便拒绝贵族的好意,小心祖宗七代被诅咒喔。」
「那是哪里的贵族啊?」
雷欧波尔特的眼神顿时变成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般,夏侬不禁一愣。
搞不好他是很容易受伤的性格。
虽然觉得他过分亲匿,倒也不像别有居心。这个少年应该只是单纯基於天生的善意和正义感,才会如此提议。
「」
夏侬求救似的回头看著拉蔻儿,她却只是苦笑耸肩。
对任何事都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冷淡态度,不过夏侬基本上是耳根子很软的人。尽管不至於一看见被人丢弃的小狗就停下脚步,但要是那只小狗一直跟在後头,夏侬也无法将它一脚踢开──拉蔻儿深知夏侬的这种性格。
至於帕希菲卡
「嘿嘿嘿」
她似乎被「美丽的大小姐」这句话弄得心花怒放,还一副傻呼呼的模样,根本没有出言反对的意思。
夏侬叹了口气说:「随便你。」
「遵命!」
雷欧波尔特一扫阴霾,精神抖擞地点头。
**********
「一群没用的饭桶!」
一听见这个不屑的口气,包括秃头男的数十名强盗表情一紧。
地点是在强盗们的巢穴──建於山麓上的古老要塞里的一个房间。
这栋建筑已经荒废多年,但当初是作为军事据点,因此坚固程度远超过一般民房。简单维修过老旧部分後,昔日用来保家卫民的军事据点,如今讽刺地化身成抢夺百姓的贼窟。
「对方只有一个人,达克你就落荒而逃了?混帐,你们日子过得太轻松啦?」
「不,可是大哥──」
「住嘴!不许找藉口!不许说话!不许呼吸!」
如此怒叱後,声音的主人站起身。
秃头男达克的体格也很壮硕,但这个人更加庞大;然而,他少了秃头男那种肉体上的匀称。
胖嘟嘟的身躯就像从上下两头压扁的泥娃娃,异常隆起的双肩中央嵌著一颗长满毛燥黑发的脑袋瓜。不知如何才能锻练成这副模样两条臂膀跟怪物一样粗,可能有普通人双手环抱的大小。
怪臂罗普士──这就是那个强盗头子的名字。
「好!还是换我登场吧。」
「不,大哥,那个──」
「你给我闭嘴!」
罗普士以意想不到的速度伸手攫住达克的脑袋,看起来并没有用力但轻轻松松就提起达克的巨大身躯。
达克的脸因呼吸困难而逐渐发白。
其他男人们也像自己的脖子被勒住般脸色惨白,他们非常清楚老大的力量。老大那双引以为傲的巨臂,别说是勒死,就连拧断对方的脖子都不成问题。至於要选择哪一种,就端看他的心情了。
以刀刻般的细长灰眼一一扫过部下的脸孔後,罗普士说道:
「就让我来分辨究竟是那小子硬?或是你们在替自己的惰性找藉口?如果只是藉口,你们最好有断一、两根骨头的心理准备。」
接著,罗普士就用丢垃圾似的动作扔出达克。
至於达克早已翻眼晕厥了。
**********
马车在夕阳余晖中缓缓行进。
握缰的人还是拉蔻儿,骑著白色爱驹帕拉贝拉姆的雷欧波尔特就在她的身旁。
「喔,拉蔻儿跟帕希菲卡吗?真是好名字,很适合美丽的小姐,嗯嗯。」
雷欧波尔特脸不红气不喘地点头说道。可以轻松说出这种肉麻兮兮的台词,他果然是善於社交辞令的贵族。
「嘿嘿嘿,是吗?」
帕希菲卡手肘抵著马车乘客室的窗框,将脸伸出窗外傻笑。
不管那是肉麻当有趣或者睁眼说瞎话,只要对方称赞自己美丽,当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像是要让自己身後睡卧在乘客室长椅上的夏侬听见,帕希菲卡故意提高声量说:
「经常监赏艺术品培养审美观的贵族果然不同,跟某个年轻老人型怠惰症候群就是不一样。」
「罗嗦。」
尽管内心不耐烦,还是忍不住出声反驳的夏侬靠了过来。他从刚才就在那儿左抓抓、右搔搔,肌肤似乎对雷欧的台词相当过敏。
「可是我说雷欧波尔特啊」
「叫我雷欧就好了。」
「雷欧就雷欧吧。武术修行具体来说要怎么做?光是旅行也没有用吧?」
如果选择岔路,的确很容易遇上今天这种事不过期待这种偶然也未免太没有效率,山贼跟强盗们也应该会避免袭击一看就是骑士打扮的人。毕竟捕捉没有抵抗能力的猎物比较轻松,随身财物也更加丰富。
「旅行本身就可以增广见闻不过我当然也有目的地罗,你们听过德伊鲁?巴雷特这个名字吗?」
帕希菲卡摇摇头,取而代之的是夏侬的声音。
「我记得他是琥珀骑士的前副团长。」
「哎呀,真是博学多闻。」
「还好。」
「那位德伊鲁?巴雷特大人所隐居的村子,就在帕物扎领地的边境。」不晓得他对那位德伊鲁?巴雷特骑士有什么特殊情感,雷欧提及他的名字时还特别加重语气。「所以我想去请教他有关骑士精神跟入团经验这些事。」
相较於少年充满希望与憧憬的激昂话语,夏侬的声音依旧无精打采。
「总之,就是要他教你如何走後门加入琥珀骑士。」
雷欧听了这句话也不禁皱眉。
「用这么扭曲的角度看待事情,我可不太苟同。」
「就是说嘛。」帕希菲卡一副机不可失的模样大表赞同。「根本就是扭曲再扭曲,足足转了三圈半,东绕西绕的,真受不了耶。」
「你这个『螺旋梯性格小丫头』还好意思说我!」
「什么嘛?螺旋梯可是超省空间的设计耶。」
「你在胡说些什么!」
一脸困惑的雷欧插嘴询问争论不休的两兄妹。「那个我可以继续说吗?」
「啊,可以可以。」
「呃巴雷特大人是个文武双全、品行优良的君子明明前途一片大好,却在十五年前突然引退,一个人躲到乡下去了。有人说当年就是他负责封印刚出生的公主那个『废弃公主』。」
帕希菲卡脸色大变,但雷欧并未特别留意,继续说道:
「结果遭到废弃公主的诅咒,因此搞坏身体。」
「诅诅咒?」
帕希菲卡冷不防反问,她身後的夏侬也站了起来。
「传闻是那样说的,可是基本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废弃公主也有人说是佛尔西斯王子诞生後,继承顺位下滑的布雷登公爵为了打击王室权威,故意散布这些流言怎么了?」
雷欧侧头询问不知从何时开始一起盯著自己的卡苏鲁三兄妹。
帕希菲卡慌慌张张地挥手笑道:「没、没什么啦,啊哈、啊哈哈哈哈。」
**********
废弃公主。
其存在被王国从所有官方纪录里消除(据说是如此),一个无名公主的超短故事。
大约在十六年前,玛乌杰鲁教的圣地──葛林德大教堂所下达的第五一一一回神谕。堪称绝对命中率的那个神谕,牺牲了五名神官的性命,断言尚未出生的一名女婴乃是「毁灭世界的剧毒」。
经过种种曲折,那名女婴──莱邦国王妃爱尔梅雅所生的龙凤胎之一,被笃信神谕的人们秘密屠杀,结束了极其短暂的生命。
──至少传闻是这么说的。
可是没有任何官方纪录,知道当时内幕的人们,其中半数业已长眠地底,另一半也噤若寒蝉。毫无根据的传闻不断细分为无数不负责任的流言,最後随风而逝一切本应如此。
然而──
当一名男子在远离王都的地方都市麻努林遇刺後,那个封印的故事又重新启动。
从该名男子的遗腹子──双胞胎姊弟,为了保护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舍弃故乡与自己的一切,开始浪迹天涯的那天开始
**********
他已有接受惩罚的觉悟。
一次失败还可以容忍,因为无法预测的事情经常发生。
可是对特务战技兵而言,两次失败是不能容许的事。绝对的任务执行能力才是「执拗之矢」(ObstinateArrow)士兵们的存在价值。
然而──
「有什么好事吗?」
对方这么一问,克里斯才发现自己居然心情愉快。
「啊没有」他支吾其词。
他目前在王都里的一座军事基地,执拗之矢的司令中心兼宿舍──通称「科维巴」里的一个房间。
执拗之矢在名义上隶属於军方的部队,但特务战技兵以及相关设施都与一般军队严加区分。从它的成立过程到指挥系统、阶级制度、装备,甚至是薪资,就各种意义来说,都是跟正规军不同的集团。
事实上,科维巴原本是柏拉赫男爵的别墅,外观也与其他军事基地大相迳庭。
克里斯跟上司目前身处的房间,以前是一间会客室。
贵族们过去曾经在此喝茶谈笑。家具陈设仍与当时相同,但如今这里已然成为战士们拜领残酷命令的场所。
「这次看在史达姆少校为你说情的分上,只有罚你禁足。」克里斯的上司隔著厚重的?木大桌对他说道:「但你接连两次任务失败仍是不争的事实。」
微露老态的中年妇人。
黑发高高盘起的发型,挂在鼻梁上的名贵视力辅助用具──老花眼镜格外显眼。说夸张倒也很夸张的打扮,但那种不令人生厌的沉稳与气质,果然不愧是「男爵夫人」。
柔和的灰色眼睛一味绽放恬静光芒,凝视著克里斯。
如果说她正是王国最强的第四暨第五特务部队的统筹人物──艾伊丽丝?柏拉赫,或许大部分的人在一时之间都无法相信。
事实上,「绯红之剑」(CrimsonSword)与「执拗之矢」是她丈夫柏拉赫男爵所创设的部队,原本带有浓厚的私家军色彩。因此,在男爵暴毙後,就由妻子艾伊丽丝继承统领地位。
刚开始有许多人质疑她的管理能力,主张应该将两支部队强制并入正规军麾下。相较於以冷酷无情著称的男爵,男爵夫人则是温和的代名词,大家都不认为她有能力领导刚成立不久的特殊部队。
但出乎众人的意料,她顺利掌控两支部队,现在再也没有人怀疑她的管理能力。不,何止如此,她贵为王国军的幕後主导,对军方与王室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不能被那张温和的笑容所欺骗。
笑容背後隐藏著冷酷的司令官脸孔,必要时可以面不改色地下达大屠杀命令。
「别再犯同样的错误,以後拜托你要加倍努力达成任务喔。」
那副口吻完全不像上司在斥责失败的下属,倒像祖母在责备调皮的孙子,但克里斯却面露异色,垂下头去。
「是。」
彷佛他的脖子跟头颅间只连著一层皮。最坏的情况,被逐出部队都不稀奇。
而且对特务战技兵来说,那就形同被宣判死刑。
在他们懂事以前,战斗技术优劣决定个人价值的观念就已深植心中,如今要再重新改变想法、性格,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更何况他们没有可以信赖的亲人与知己,基本上就不可能融入价值观截然不同的一般社会。如果将他们赶出部队,他们也只能走上绝路。
克里斯也曾听过遭到除名的同事,离开这个房间的一个月後就上吊自杀。甚至还有些自暴自弃的人到处胡闹,惨遭数天前的队友「处分」。
就某种意义而言,被一味训练成强者的他们也是非常脆弱的存在。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尽管克里斯知道自己可能被开除,此刻内心却没有半分动摇。
不,他甚至──
「我的话就说到这啊,对了对了,克里斯多福?阿玛莱特,你等一下。」男爵夫人唤住行完礼正准备告退的克里斯,从桌子里取出一封信。「有人寄信给你。」
没有任何特殊的普通民用信函。军方传递命令的通知书、利用魔导士的心电感应魔法「警角笛」(Gjallarhorn)自动记录的紧急通知等等,一般会放入专用信封交给当事人。
「信?」克里斯一脸讶异。
谁会写信给几乎与一般社会脱节的他?
仔细一看,收件人是克里斯,住址则是王都军司令部。对方大概不晓得克里斯的住址,没想到竟能送到他手里。
男爵夫人翻过信封,让他看背面写的字。
代笔人:米雪儿?鲍兰德。
寄件人:薇妮雅?切斯特。
乡下地方有许多人虽然能够阅读,但是不会写字,因此请人代笔是很普遍的事。
「!」
「克里斯多福竟然会收到女生的信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动万分。」
男爵夫人从口袋轻轻取出蕾丝手帕,装模作样放到眼角。
克里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男爵夫人做出这种动作时,多半有什么不良企图。
「因为太感动了」
克里斯的上司从桌子抽屉里拿出来的东西,是一张贴在传阅板上的纸。
「还特别写了传阅板,在部队里传阅呢。」
「男男爵夫人?」
「惊爆!克里斯多福大谈姊弟恋?」
诸如此类,不但用粗体红字书写,还划上强调用的曲线。
难怪他今天来科维巴报到时,许多队友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克里斯当时还以为那只是单纯在嘲笑他任务失败
「男爵夫人!」
上司无视克里斯的哀号,接著又取出一叠像是报告书的纸札。
「薇妮雅?切斯特,十七岁,只有祖母一位亲人。小旅馆『大熊亭』的实质经营者,可能与废弃公主一行人有所来往,但详细情形不得而知。」
男爵夫人唱歌般地朗诵那个调查结果那想必是从「漆黑之鹰」(BlackHawk)的报告书中节录出来的内容。
「嗯,不过是封对你的救命之恩表达谢意的普通信件。」男爵夫人漫不在乎地说。
不仅是执拗之矢,寄给军方特务部队成员的邮件与其他交友情况,都受到第三级的监视管理,毕竟他们的工作大多牵涉到机密事项,因此男爵夫人事先阅读信件内容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谢意?啊啊,那个时候」
虽然只有一次薇妮雅遭受肉块触手袭击时,克里斯的确挥动武器保护她。应该就是指那件事。她还真是个中规中矩的女生。
「可是,我看见了隐藏在文章背後的少女心。」
「您还看得真清楚。」
男爵夫人对有些傻眼的克里斯露出略微厚脸皮的笑容。
「可别小看贵族的妻子喔,克里斯。对於官邸里闲得发慌的贵妇而言,别人的恋爱八卦就是最佳娱乐。」
「贵妇是指谁?」
男爵夫人是否像普通贵妇那般空闲,的确是一大问题。
「莫非你想利用禁足期间溜到塔尔斯镇?」
「我、我才没有这么想。」
结巴或许是他稍微迟疑了一下的关系。克里斯慌慌张张地接过男爵夫人手里的信,速迅收进怀里。
「嗯,这件事先不管。」男爵夫人笑盈盈地看著手忙脚乱的特务战技兵,换了一个话题。「很抱歉,我不能让你去塔尔斯镇。虽然你现在被排除在正规任务之外,但是我有其他工作给你。不过,那只是我私人的请求。」
克里斯神情一肃,因为他体悟到比起禁足等等,现在才是正题。
执拗之矢的任务多半不能公诸於世,但那些活动都属於官方任务,内容也会以报告书加以记录、保存。当然都是禁止携出的非公开资料不过只要具有一定地位,完成规定手续後,即使是部队以外的人也可以阅读该纪录。
但若是「私人的请求」,情况就未必相同。
男爵夫人的意思是,要分派甚至没有留下非公开纪录的高机密性任务给他。
然而克里斯马上点头表示同意。
「我知道了请您说明内容。」
**********
规律的鼾声传来。
夕阳西沉,连自己的双脚都看不见的夏侬一行人决定露宿。幸好他们已经离开山路,便将马车停在主要干道旁的河岸,迅速吃过晚餐。接下来,他们抽签决定负责驱逐野兽、驱逐山贼强盗,以及添加柴薪的守夜顺序,但
「睡得还真香啊。」
低头俯看在营火旁沉沉睡去的雷欧,刚刚小睡起床的夏侬嘟囔。帕希菲卡则在马车里休息。
「真是的,还说什么『包在我身上』。」
「嗯,他也累坏了吧。」
拉蔻儿轻轻苦笑道,她跟雷欧负责第一轮的守夜。
拉蔻儿从营火里拉出一根铁串,烤得恰到好处的玉蜀黍香味四溢。
「宵夜差不多可以吃罗。」
「嗯。」
夏侬接过她递来的玉蜀黍,在营火前坐下。
「夏侬关於他说的那个琥珀骑士的前副团长──」
「德伊鲁?巴雷特吗?我也只听过名字而已。」
「对,就是那个人。我们也跟他一起去见见对方吧?」
「你在想什么?」夏侬皱眉看著双胞胎姊姊。「虽然不知道老爸他们用什么方法抢来的不过官方上他可是杀死帕希菲卡的人喔,要是带帕希菲卡到那种人的地方去」
尽管帕希菲卡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但夏侬跟拉蔻儿都知道她对自己背负的命运感到非常苦恼。
被「圣葛林德神谕」断言会为世界带来灾厄的废弃公主,只要自己活著就会为人类带来灾难──那种不吉利的想像不断侵蚀著十五岁少女的心灵。
「我也明白你的担忧可是对十五年前的事,我们只知道流言和父亲遗书里所写的内容。继续逃亡也是一种方法,但如果可以直接询问知道当时情况的人,或许能够发现解决办法呢。」
「」
夏侬的视线转向自己手畔。
帕希菲卡背负著废弃公主这个世人忌讳的名字,对一介少女来说太过沉重的这个命运,他决定与她一起承担,因此才选择逃到天涯海角。
然而仔细一想,他从未想过该如何努力消除废弃公主这个标签。不,不断与袭击她的刺客交手的过程中,或许他也开始觉得自己保护的不是妹妹,而是废弃公主。
那么一来自己跟认定她就是废弃公主的那群家伙又有什么不同?
「是吗?或许吧。」夏侬自言自语蓦地握刀站起。
彷佛想要透视夜风,夏侬眯起黑眼眺望半空。他回头望向跟著起身的拉蔻儿说道:
「叫他们俩起来,白天那群家伙又来找死了。」
**********
罗普士看著问题青年,脸上浮现冷笑。达克他们怕成那副模样,还以为是什么可怕人物,不过是个身材略高的俊男吧?
「喂,站在那里的小子!」飘然而立的青年──夏侬似乎没有拔刀打算,罗普士重新转向他唤道:「白天这群家伙好像受了你的照顾啦?不过,被人轻视就摸摸鼻子离开,咱们可没那么好说话咧。会一点小手段就跩成那样──」
「你可以闭嘴了吗?」夏侬语气无奈地打断罗普士。「一直听那种又臭又长的愚蠢台词,好像连我也跟著变笨了。」
「」罗普士顿时噘起厚唇想要反驳最後还是默默地拔出武器。
那是人称「连枷」(Flail)的武器,简单说就是用锁链连接带有尖刺的铁球与棍棒。跟刀剑相比,看来非常粗糙与原始但善加运用的话,力量弱小者也能将敌人连同铠甲整个击碎。
况且罗普士的连枷不但棍子比普通的粗了一圈,铁球也更加巨大。要是被这个男人的怪臂击中,牺牲者大概就会瞬间化为无法称为尸体的肉块。
可是夏侬并未因此惶恐,依旧神色不耐地盯著罗普士。
「去死吧。」罗普士尖声说完,向前跨出。
就在此时──
「且慢!」
发出凛然之声跃入夏侬与罗普士之间的人物──不用说当然是雷欧。
「天哪」夏侬忍不住低哼。
老实说,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但雷欧完全没有发觉夏侬的异状,保护他似的挡在他面前。尽管因为刚睡醒而来不及穿上铠甲,但长骑剑早已出鞘。
「保护庶民乃是贵族的义务,你们若想对他们不利,就先把我打倒吧!」
夏侬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帕希菲卡正从马车的方向奔来,拉蔻儿也跟在她後面。
「夏侬哥,快阻止雷欧!」帕希菲卡神色惊慌地大叫。
夏侬却是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一动也不动。
「别挡路!」
下一瞬间伴随破空声的铁球朝少年骑士的头顶砸下。
想像著接下来的惨剧,帕希菲卡不禁闭上双眼。
地面轰然大震。
就在下一刻,跃入她耳中的既不是碾碎肉体的闷响,也不是少年骑士的惨叫
「喔,这个厉害!」
「咦?」
睁开双眼的帕希菲卡看见的是嵌入土里的铁球,以及一旁泰然自若的雷欧。地表爆炸似的被挖开一个洞但雷欧全身毫发无伤,反倒神采奕奕地迎向怪臂强盗。
「咦?咦?怎么了」
「铁球命中的前一刻被长骑剑打偏了。」夏侬轻描淡写地向思绪混乱的帕希菲卡解释。
「被长骑剑打偏」就连帕希菲卡也知道那绝非普通技巧所能办到。「莫非雷欧其实很厉害?夏侬哥早就知道了,所以──」
「没错。」
诸如夏侬这种高手,光从举止就可大略推测出对手的实力。他在最初相遇时,就大概估计出雷欧有多少斤两了。
「我一个人解决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也无可奈何。」夏侬朝恍神中的强盗们瞥了一眼说:「好吧,拉蔻儿,既然高强的骑士大人都这么拚命,我们就来解决其余的小喽罗吧?」
「说得也是。」
「嘿!」罗普士用尽全力挥动连枷。
铁球咚的一声撞上地面,将地表的小岩石击成碎片;然而,雷欧依然毫发无伤。
「喝!」
这次是横向攻击。可是再度被雷欧迅速缩身闪开,挥空的铁球划著巨大的弧线,重重击向附近的一棵树木。
树干相当粗大,因此并未倒塌,但拉开铁球的同时,木头绽裂的声音响起
──喀嚓。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迟了一秒之後掉落的粗枝,竟然不偏不倚地击中罗普士的脑袋他的愤怒终於爆发。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罗普士早已没心情理会树枝,以充血的眼睛瞪视雷欧,拿起连枷就是一阵乱挥。在几近发狂的怒火支撑下,罗普士的攻击刨开大地、粉碎岩石、砍断树干。要是被他的连枷击中,肯定会化为碎肉片片散落。
但没有击中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
「攻击太单纯了。」
简直就像一场恶梦。
雷欧只是以最少的力气挥动巨剑,双脚几乎没有移动。他根本没有大力挥剑的必要,因为被巨剑打偏的铁球连擦也没有擦到他。
「喝啊啊啊啊啊啊!」
相较於雷欧的轻松,全力挥动武器的罗普士没两下就慢了下来。
挟著第数十次挥空的余势,铁球深陷地面,罗普士奋力拉起铁球
就在此时,雷欧的长骑剑一闪。
巨大剑身由下往上迅速举起、停止。
下一瞬间,远方响起铁球的坠落声。
从中断折的锁链无奈地铿锵摇曳。
仔细一看,从雷欧脚畔到罗普士那里的地面上有一道痕迹,那并非铁球挖成的。地面刻出的直线一丝不苟,简直就像牛油上的刀痕般平滑。
究竟是怎样高深的技巧,才能造成这种结果?
罗普士哑然而立,急速翻起的剑尖指著他的喉头。
「胜负已分。」
「混杀、杀了我吧!」
少年骑士的话语让他回过神来不堪屈辱而满脸通红的罗普士怒喝。没想到自己输给了这种小娃娃,身为头目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
「你赢了!快点杀了我吧!」
「哈!哈!哈!」雷欧豪爽大笑後,神情一肃说道:「只憎其罪,不憎其人!」
这位雷欧波尔特少年竟然不苟言笑地泰然说出这种老套台词,搞不好真的是相当了不得的人物。
「嗄?」
「真是一场漂亮的决斗。」
「」
罗普士颓坐在地,一脸狠劲全不见了。
雷欧脸上既没有对失败者的嘲笑,也没有胜利者的骄傲,只有对奋战对手的赞赏微笑。罗普士的凶狠表情顿时换上了儿童的纯真。
「你」
两人之间荡漾著突兀的爽朗气息。
就在此时。
「啊,对不起。」
爆炸声响起。
拉蔻儿射偏的攻击性魔法,将两人连同这股爽朗气息一起炸飞。
**********
「哇!」
全身裹满绷带的雷欧在驾驶座上精神饱满地吆喝。
幸好伤势没有想像中严重,但元气十足的伤患老实说还真是诡异。
「今天又是一个大好天气!大夥一同努力吧!」
「你也给我安分一点」马背上的夏侬说道。雷欧毕竟不能骑马,因此就由夏侬骑乘帕拉贝拉姆。
「您怎么这么说呢?不屈不挠的精神才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或许是那样吧。」夏侬苦笑道。
雷欧这种万分开朗而积极的态度从旁人的角度看来或许有些少根筋、没大脑,但那也是一种坚强,或许那也正是此刻的夏侬他们所需要的。
「哎呀哎呀,热闹一点不是挺好的?」帕希菲卡悠哉地笑道。
「嗯,或许吧。」
偶尔轻松一下似乎也不错,这样一来,说不定可以发现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道路。
夏侬努力咽下呵欠,一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