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章

  到明天为止,还是秘密。

  在我收到这番话后的隔天午休,我前往异羽指定的特别大楼的屋顶。她预定在合作社的工作结束之后,前来跟我会合。

  跟经常开放的主校舍屋顶不同,这边的特别大楼有上锁。不过,在天文社每星期两天的活动日,从早上就会开锁。因为跟有教室的主校舍、有社办的社办大楼都相隔一段距离,如果不是吃饱太闲想探险,不会有人到这里来——这都是今天早上,从异羽那里听来的情报。从本来甚至不知道有天文社的我来看,实在很在意她从哪儿打听来的。所谓的好奇心,也真是惊人的原动力。

  我打开通往屋顶的门。是刚上过油吗?开门声意外地安静。

  这应该是原因吧。已经在屋顶的人物,并没有发现我的样子,她坐在并排于周围的其中一张长椅上,盯着小张的笔记看。

  她念着写在笔记上的某些文字,声音乘着风传入我耳里。

  「……呃,一直以来……有很多事真的很对不起……其实……我是想跟你当朋友……那个……如果不会造成你的困扰……请跟我、请跟我,拜托你……」

  那名人物——悠里同学突然用力地左右摇了摇头。侧边马尾也配合她的动作,像小狗尾巴似地晃动起来。倘若是尾巴,就好像在表达喜悦呢。

  不过,她的表情却是人类烦恼透顶的模样。

  「办不到啦!这种话太丢脸了,我说不出——————啊!」

  绿色眼眸精准无比地捕捉到我的身影。

  她同时从长椅上跳起身,朝着刚关上门的我冲了过来。她要以惊异的瞬间爆发力逼近我吗?我才这么想时,她已经用左手勒紧我的领带。

  「〈死人脸〉……你听到刚才的话了?」

  渴望鲜血的野兽双眼愤怒地瞪着我,仿佛喉咙作响似地逼问。她的脸颊泛红,眼角微微地浮现出泪水。杀意超越羞得满脸通红想哭的情绪。感觉就是这样——先别提这些,好难受啊。

  国中时代,因为面无表情的关系,常被素行不良的学长找麻烦。因为国中是立领制服,没有被人用领带勒紧脖子过……这比被一把抓住衣领还要累人。被抓住衣领虽然可怕,但还能呼吸。

  「不……我没有听得很清楚——小的句句属实。」

  因为生存本能要求敬语,我无视文法地转换成谦让恭敬的语调。

  「但是,你听到了吧?」

  叽哩哩哩哩……

  她更进一步地压迫我的脖子。是错觉吗?我听见颈椎嘎吱作响的声音。照这样下去,绰号就不再是绰号了。〈死人脸〉会制作出真正的〈死人脸〉……

  我逐渐陷入奄奄一息的状态,悠里同学在这样的我面前挥起右手。

  「……虽然『姊姊』叮咛过我,但已经够了吧。反正马上就会知道了。」

  她摆出准备殴打我脸部的姿势,但她并没有握住拳头。她张着手爪,她打算在撞击的瞬间握拳吗?还是打算抓我脸颊呢?

  「在惩罚你偷听时,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这么一来,你就会深刻了解到自己的立场。」

  「我并不是偷听——」

  「Zip it!」

  在我听来,悠里同学的嘴里冒出不是日语的言语。

  「Ji……不对,Tibet?」

  「Zip是指拉链,就是叫你拉起嘴巴的拉链。想像一下那种状况,就很好懂了吧。」

  我开口询问,她意外地用简单易懂的方式向我说明。也就是叫我「闭嘴」吗。这么说来,她是混血儿呢。

  「……我上了一课。」

  「这样啊。那么,你做好觉悟吧。这就是我的——『能力』!」

  我忍不住要闭上双眼——在眯细的视野中,我察觉到异变。

  悠里同学的右手。至今仍没有握拳,她的手心弯得像钩爪一般。

  她的手朦胧地亮起蓝色光芒——

  「久等了!」

  就在旁边的门猛然打开,拿着午餐的异羽飞奔进来。

  「今天我请他们让我提早收工!大家在哪………………」

  她用手充当帽沿遮阳,凝神细看。所谓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她的视线转了一圈之后,才找到我们。

  「呃……咦?该不会,那个……」

  她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圈,双手僵硬笨拙地动着。她的脸越来越红,最后还用双手遮住。她从指缝间窥探这边的情况,用走调的声音询问:

  「我——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我试着反刍异羽所说的话。打扰?因为我差点被教训一顿,反倒应该说我得救了。那么,异羽为何会感到害臊呢?

  思考到这里我才理解,我和悠里同学正猛烈靠近中。她拉着我的领带,脸部很接近。换个角度来看,看起来倒也像是有些强硬的接吻场景。

  「不行——————!」

  忽然传来「不」听起来几乎是「呼」的咬舌呐喊,我随着这阵呐喊,被撞向一旁。

  这种感觉——就类似以前在动物园的交流广场,被山羊冲撞时一样。那时是妈妈在山羊耳边弄破膨胀的塑胶袋,让山羊陷入亢奋状态之后,用在骑马区买的鞭子,把山羊赶到我这边来呢。

  她们放置稍微看见走马灯的我,在门附近鼓噪起来。

  「姊姊,你在做什么?那么靠近很危险呀!你会被他用蛮力推倒,变成〈死人脸〉的饲料!」

  尾森同学抱住悠里同学。因为身高的关系,她的脸埋在双峰之间。

  「没事的,是我正打算揍他而已。」

  悠里同学抚摸着尾森同学的头,危险的氛围已经从她身上剥落。宛如圣母一般洋溢慈爱的温暖笑容。跟直到刚才都张牙舞爪的人根本是不同人。

  「不行啦。因为死人学长无论在什么状况下,都很擅长引发色色的意外!他可是兴趣是对女孩子恶作剧的变态喔?」

  「没事的。只要打断他的下巴,他就没办法作怪了。」

  眼神和台词的落差还真是剧烈啊。

  「先别提这些……异羽。怎么了吗?」

  悠里同学这么询问紧贴在尾森同学身后的异羽。异羽手拿着笔记本。

  「我在排队——为了日后参考。我也想被埋住!」

  「Zip it!」

  「我才不要~姊姊的这里是我的贵宾席~」

  我在混凝土地板上盘腿坐着,搔了搔头。

  ……该怎么做才好啊。

  「那么,我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愿意担纲『怦咚☆想让蓬子打起精神大作战』的中心人物,悠里夏来!还有尾森歌!」

  「作战名有必要吗?」

  我们四人移动到可以面对面坐着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异羽在我旁边打开自己的便当,悠里同学和尾森同学则在我眼前用起午餐。

  「来,姊姊。三明治。里面包着砂糖满满的超甜煎蛋喔。」

  「嗯。谢啦。」

  尾森同学似乎每天都会帮悠里同学做便当。不仅如此,还会帮她准备面包和饮料,当真是牺牲奉献。

  「你们两个,听我说嘛!我正在说明呀!」异羽生气地这么说道。

  「我在听啊。可是,我没想到〈死人脸〉会出现。」

  悠里同学将长方形三明治塞满嘴,瞪着我看。

  「而且他还偷听别人说话。变态。」

  「不……刚才也是偶然听见,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我证明自己的清白时,不知何故,尾森同学将嘴张成O字形。

  「我差点忘记了。我帮大家买了饮料来!」

  「你用不着那么客气的嘛。」

  尾森同学摸索着一旁的塑胶袋,异羽似乎大受感动地对她这么说道。

  「不会的,我只是想让大家开心而已。」

  尾森同学浮现出柔和的笑容,将铝箔包饮料递给大家。给悠里同学的是草莓牛奶。给异羽的是柳橙汁。

  「我不晓得死人学长喜欢喝什么就是了……」

  她忸忸怩怩,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她连我那份都有准备,我就很开心了,所以不管是什么饮料,我都不可能有怨言。之后得还她饮料钱才行呢。

  「是什么都无妨。谢谢——你。」

  她递给我的是青汁。

  「能听到学长说是什么都无妨,真是太好了。考虑到学长的健康,我选了感觉很有营养的饮料。请学长喝下这饮料,然后务必要复活唷?——饿着肚子的话,『就算有球飞过来』,可能也『动不了』嘛。」

  尾森同学浮现好像会让自己周围绽放出花朵般的笑容——有短短一瞬间,她仿佛被恶灵附身似地窃笑。那就酷似会在动画还什么中登场的邪恶组织幕后的大魔头,抚摸着坐在自己膝上的猫咪背后,同时浮现出来的那种笑容。

  「嘿……有卖这种东西啊……」

  这女孩讨厌我啊~……

  可以切实地感受到她并不喜欢我跟悠里同学接触。我还是头一次被人像这样委婉又直接地表达她的意思。话语中也四处夹杂毒舌。

  「有个会帮忙顾虑身体健康的后辈,真是太好了呢——小歌,等下我会还你饮料钱。」

  异羽悠哉地喝着柳橙汁,她似乎没看见那个邪恶的笑容。就连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我,能够确认到那笑容的时间,也不到一秒。

  异羽无视这样伤心的我,向我说明召集我们的理由与现况。

  「开门见山地说,夏来想跟蓬子当好朋友。」

  不过,她害羞得无法顺利跟蓬子交谈,不小心就会要求一决胜负。

  就在她很在意班长的动向时,尾森同学发现异羽出席班长会议。听到这消息的悠里同学,第一天并没有那么放在心上。不过,连续两天都是由异羽代理,让她产生疑问,便试着向异羽搭话。

  就在两人闲聊时,异羽得知了悠里同学的心意——倒不如说,是尾森同学告诉异羽的。

  「我看姊姊这样,就觉得很焦急。明明很在意,却不跟她打招呼,一直心神不宁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歌……!」

  悠里同学如坐针毡似地咬着吸管。

  「然后喔?我和小歌采取行动,想让她们两人亲近一点。这就是开端。」

  「对吧~」异羽和尾森同学这么说道,互看彼此。

  「然后,本来打算在体育课时,让她们亲近一点的。」

  我将吸管插入青汁里。因为妈妈的恶作剧,我已经习惯这种苦味。

  「就是三人一起练习传球那时吧。」

  「嗯。本来打算一边做暖身运动一边闲聊,借此缩短她们两人的距离——但夏来面临了极限呢。她突然就说什么『来分胜负!』……」

  顺带一提,为了应付失控的悠里同学,听说异羽有向尾森同学请教悠里同学的弱点。尾森同学对悠里同学的事情无所不知呢——喔。这青汁挺好入口的。

  就在我有新发现时,悠里同学终于也开口了。

  「因为……我觉得很害羞嘛。而且……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像是在呕气似地咬了口菠萝面包。

  「就算这样,也不能说要分胜负呀。」

  「就是说呀,姊姊。」

  被异羽她们这么安抚,悠里同学将脸撇向一旁。

  「——然后呀。因为没办法在上课时分出胜负,就急忙地想找办法解决,于是在放学后去见蓬子了。去见她是很好,但是又……」

  不小心发出挑战书,变成昨天那段发展——她这么说。难怪异羽也感到着急。这样听起来是挺合理的。

  听完说明之后,我将炸鸡塞入嘴里。

  ……还真是拐弯抹角。

  这么不坦率又笨拙的人,也真是难得一见。听班长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大概有个底了,所以悠里同学想和班长当朋友这点,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但是,没想到会笨拙到这种地步。

  「这么说来……莫非说要以游泳分胜负,也不是偶然的吗?」

  「嗯。我告诉她蓬子不是很擅长游泳。」

  「我吓了一跳。一直跟姊姊比赛到现在的小日向学姊,居然不擅长游泳……」

  她没有说班长是旱鸭子,而是说「不擅长」游泳吗?若是这样,似乎还有一点辩解的余地。总不能说班长直到几天前连潜水都不会,而且正以现在进行式在做游泳的特训吧。倘若被问起理由,根本无话可说。

  「无论哪边获胜,游泳池都是个机会。如果夏来可以教蓬子怎么游泳,应该就能一口气缩短两人的距离。会叫上优一,是希望你明白夏来的心情。既然事情变成这样,就得靠所有人一起同心协力才行。」

  一直优雅地吃着三明治的尾森同学,用面纸擦了擦嘴角。仔细一看,她的面纸装在像是手工制的面纸套里。真有女孩味呢。

  「其实我是想请木枕学姊从中斡旋……但姊姊说那样不行。」

  悠里同学用力地点头。

  「不行。这种事要靠自己来才可以。」

  「姊姊。嘴巴沾着生奶油说这种话,一点也不帅气喔?」

  露出认真眼神的悠里同学,说了声「……嗯」,拿起尾森同学递给她的面纸。

  「我也赞成夏来的意见。」

  异羽也露出跟悠里同学一样的眼神。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帮忙安排场所。剩下的就要靠夏来自己说出口才行。」

  「这样啊。异羽,饭粒沾到脸上了——右边,再下面一点。啊,掉了。」

  这边也是,说的话明明很帅气,却没有紧张感。

  悠里同学因为害羞,无法变得坦率。听她这么一说,悠里同学一个人待在屋顶上时,拼命念着某张笔记一事,闪过我的脑海中。从断断续续听见的话语来推测……那张笔记上大概写着悠里同学想出来的,为了当朋友的打招呼词吧。从她乱了方寸地说着最后太害羞而说不出口这点来看,也间接证明这件事。

  「…………我理解情况了。」

  我将顺口好喝的青汁放在长椅上。尾森同学一脸不满的表情,拨弄着朝内侧卷的头发。如果我说「好难喝!」并把饮料喷出来,她是否就会感到满意了呢?

  「因为我现在才听说,几乎算是第三者的意见就是了……不过这种时候,我认为也要考虑到班长的心情才行。」

  「什么意思?异羽这么问,并将脸凑近过来。

  「班长一定不会拒绝跟悠里同学当朋友。不过,毕竟至今为止发生过不少事情。她说不定觉得悠里同学讨厌自己。」

  卑鄙小人要发挥本领了。我将班长告诉我的事情,讲得像是自己领悟到的一样。这比看见未来给予建议,还要更狡猾且奸诈。

  「所以说……如果没有适当的安排,无法让班长率直地接受悠里同学所说的话。她会觉得是我、异羽和尾森同学,硬是想让两人友好相处。」

  「有那种事吗?」

  尾森同学似乎无法接受我的意见本身,她鼓起丰腴的腮帮子。回答这疑问的人不是我,而是异羽。

  「有喔。因为是蓬子嘛……她说不定会觉得两人的胜负给大家造成麻烦。蓬子就是会像这样,去考虑周围的感受。」

  她打电话来跟我说想让班长打起精神时,大概也露出了看来如此寂寞的表情吧。明明想传达,却传递不到的痛苦,讽刺地让我有切身感受。

  看到这样的伙伴——是受到悠里同学影响吗?我不禁想抚摸异羽的头,但我还是自重了。

  「而且……」

  悠里同学一边把玩着胸前的项坠,一边低喃道。

  「要按照道理来才行,公主殿下会严格遵守规则。如果违反道理,她不会接受。所以……必须遵守成为胜负原因的事情。」

  收回针对我的变态发言这种事,到了现在,感觉根本无关紧要。这理由简直就像小孩吵架一样。

  ……小孩子吗?

  『灵魂都是迷路的孩子。烦恼着该怎么行动,拼命挣扎,不时会停下脚步——』

  我想起昨晚异羽(红)所说的话。

  既然会这样子烦恼,或许悠里同学也是一个异羽(红)所说的迷途孩子吧。

  既然如此,我能做的事,就是不要制止,从旁协助而已。

  「说得也是。班长在这种地方很难应付。」

  「我知道啦……因为我一直在跟她决胜负啊。」

  她这么说道,扬起了嘴角。

  那么,在了解这边的情势后——我开始思考刚才暂且搁置一旁的疑问。不是其他事情。正是关于悠里同学的右手发出淡淡光芒一事。

  正中午的太阳非常炫目。说不定是碰触到悠里同学肌肤的直射阳光,分散成奇妙的光芒。毕竟我也称不上冷静,而且只是隐约地稍微睁开眼睛。

  尽管如此,要当成借口还是太牵强了。无论怎么积极乐观地去思考,悠里同学的手都确实是发光了。而且颜色虽然不同,但我见过那种磷光。

  那光芒非常类似班长的〈念动力〉绽放出来的光芒。

  假如悠里同学是超能力者……必须慎重地提起这个话题才行。倘若她是超能力者,可能是受雇于其他公司。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因为超能力者是贵重的存在,能够成为交易筹码——这件事实悄悄地靠近。

  手机忽然响起。是简讯还是电话?

  「啊,我接一下电话。」

  似乎是以为自己的手机有反应,异羽摸索着制服。

  「不,是我的手机在响。」悠里同学这么说道,并拿出手机。

  「咦?姊姊,我也是耶。」尾森同学这么说,也拿起手机。

  四人同时收到简讯——是餐饮店寄来的优惠券情报吗?

  不过,打开手机一看,寄件人栏显示『时枝章子』。

  主旨是『有工作啰』。

  ………………………………这是偶然吧。

  不过。

  「啊,放学后好像要说明工作呢。」

  尾森同学若无其事般地这么说了。

  「场所是……附近的咖啡厅。是那间巧克力圣代很好吃的店呢。」

  悠里同学一样看着手机,同时这么回答。

  「姊姊真的很喜欢甜食呢~」

  ……………………

  让我整理一下情况。

  章子姊传来简讯。内容跟工作有关。

  悠里同学和尾森同学也收到简讯,据说是放学后要说明工作。

  「我说啊……该不会——」

  异羽一脸茫然自失的模样,开口说道。她指着两人,

  「夏来和小歌——是超能力者吗?」

  『啊』——悠里同学她们张大了嘴。

  不小心泄漏了秘密时的表情,就仿佛姊妹般如出一辙。

  「好~事情就是这样。你们两个,打招呼了吗?」

  放学后。我们目前位于从清纳高中徒步也能走到的咖啡厅。店名叫做〈贺米特(Hermit)〉。

  砖砌的外墙。店里并排着古董风的桌椅,非常适合色调充满韵味的地板。位于某个角落的大型摆钟安静地发出不会妨碍到人的声响,刻画着时间。这间店对高中生来说,感觉有点时髦过头了。

  那么,说到我们嘛……让我正确地列举出成员吧。坐在同一张桌子的有五人,我、异羽、班长,还有——

  「悠里夏来,代号是〈兽爪千金〉。」

  悠里同学将脸从菜单上抬起来,这么说道。

  「GOOD。然后是?」

  一个人坐在吧台椅上的章子姊,催促着悠里同学旁边的尾森同学。

  「是。代号·〈枪炮公女〉,尾森歌。请多指教。」

  「做得很好~各位,尽管点你们爱吃的东西喔?今天已经包场,这间店是羽岛的幽灵御用,大可放心唷——对吧,店长?」

  在吧台里面,站着一名男性。年纪大约是五十至六十几吧。夹杂着几丝白发的浓密头发,平顺地服贴在后脑杓上。

  店长什么也没说,稳重地眯细老花眼镜底下的眼眸。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仿佛会把下西洋棋和拉小提琴当成兴趣一般,散发着一种知性氛围。

  「章子姊跟夏来还有小歌,为什么之前都瞒着我们呢?」

  异羽一边将菜单递给班长,一边用视线责怪着他们。悠里同学和尾森同学立刻面向章子姊那边。似乎是在说「去问她吧」。

  章子姊在吧台交叉双腿,喝着美式咖啡。她察觉到异羽的视线后,便将杯子移开嘴边。口红的痕迹残留在白色边缘上。

  「这个嘛……硬要说的话,是想让你们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异羽讶异地瞠大了眼。

  如果她有这个意图,那她的计划已经达成了。异羽静不下心,假装平静的班长,则是视线在菜单与悠里同学之间来回徘徊。顺带一提,菜单一直停留在第一页。

  当然,我也十分惊讶。在悠里同学的手看起来像是发光了的时候,我还感到有些不安,担心悠里同学如果是隶属其他公司的超能力者,该怎么办才好……

  「开玩笑的。老实说,〈幽灵课〉是个秘密组织。除非必要,否则不能透露太多组织成员的情报。所以之前才会瞒着你们。」

  班长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询问:

  「恕我冒昧请问……两位拥有怎样的能力呢?」

  悠里同学用视线询问。被询问的章子姊微微缩起下颚,发出许可。

  悠里同学起身,转动右手手腕。

  「我的能力是〈精神动力〉。『可以将精神能源缠绕在身体的一处』——就像这样。」

  她的右手淡淡地亮起光芒。一开始薄得顶多覆盖住表面——但光芒的质量逐渐增加。薄薄的手套变成棒球手套,范围仿佛从手腕扩展到手肘。即使蓝色光芒带有厚度,仍然能透着光看见她位于光芒中心的纤细手臂。

  不一会儿……悠里同学的右手出现了备有四根钩爪的蓝色手臂。

  「〈念动力〉与〈精神动力〉。虽然名字相似,但本质截然不同。〈念动力〉在移动物体时,是对操作对象本身起作用。〈精神动力〉要更加单纯。想移动的话——」

  巨大的手臂光是尺寸,就比她上半身还要大。精神能源化身的爪子抓住隔壁的桌子,轻而易举地抬起桌子给我们看。

  「就抓住然后移动。如果是车子那种程度,用不着这么集中,也能抬起来喔。」

  「接下来换我呢。」

  还来不及惊讶的时候,尾森同学便准备展现她的能力。

  「我也跟姊姊一样,是〈精神动力〉。虽然我没办法将精神能源缠绕起来——章子姊姊。可以点一个盘子吗?」

  「OK~」章子姊拿起茶托。

  看见这画面之后,尾森同学含住大拇指。是小婴儿想吸吮东西时,用来排解寂寞的动作。

  于是——从嘴巴通过大拇指,在手的中心诞生出红色光芒。光芒逐渐变大变圆。想成是在玩红色气球的话,看来还挺有趣的。但是,这可是〈精神动力〉。

  章子姊将茶托扔到没人的地方。尾森同学像是要吹箭似地追着盘子,瞄准目标,将嘴从大拇指上移开。失去连系的球体飞起,好比飞靶射击一般粉碎目标。陶器碎裂的声音响彻店里。

  「『射出精神能源』就是我的能力。根据在发射之前的集中力强度,威力不用说,还能调整简单的轨道。」

  抱歉吵到您了——她这么说,并向店长借了清扫用具。这边的店长也是丝毫没有动摇的模样。果然这个人也是〈幽灵课〉的人吧。

  异羽用尊敬的眼神,看向解除了能力的悠里同学。

  「好帅喔~!我也想变出这种东西看看!」

  「这不怎么方便喔。因为工作的时候,老是得压抑威力。」

  悠里同学一边将抬起桌子时,桌上歪一边的物品(菜单和纸巾)挪回原位,一边这么回答。尾森同学则拿着扫把和簸箕,在茶托碎裂的地方打扫……的确,似乎不怎么方便啊。

  「以上就是她们两人的能力。吓一跳了吗?」

  教人怎能不惊讶,两人是羽岛的幽灵这个惊奇。由于刚才的示范演出,更上一层的惊愕。我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异羽的时候。

  「在让你们大吃一惊的同时,顺便揭露一下内幕——之前异羽们和蓬子对决的时候,我请夏来她们帮忙警戒周围。因为工作需要的关系,穿帮也是没办法的事呢~那时夏来她们也很吃惊呢。」

  听她这么说,我恍然大悟。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悠里同学却把我当成「女性之敌」,摆出冷酷态度的理由。那恐怕是……

  「那时候,我确实看见了。〈死人脸〉推倒公主殿下的场景。」

  她那让人联想到猫科动物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看。

  「不……那是场意外……」

  「我那时候你也说是意外。怎么可能一直发生那么变态的意外。你是故意那么做的。」

  「你这是欲加之罪!」

  班长放下菜单,这么反驳。

  看来毫不在意仿佛随时会争论起来的班长她们——坐在吧台的章子姊,用仿佛要哼歌的轻松态度,继续揭露内幕。

  「尤其是……夏来真的兴奋得不得了。很可爱呢~」

  难得把桌子排好了,悠里同学却手滑弄倒砂糖罐。

  「毕竟只要一问她学校的事情,蓬子几乎每次都会出现在话题中——」

  「Zip it! 姊姊!」

  ——在各自点的东西送上来时,章子姊踩响高跟鞋站起身。

  「那么,我来说明工作大纲。你们就边吃边听也无妨喔。」

  异羽原本正要停下吃冰淇淋的手,又动了起来。班长放下红茶的茶杯,将身体面向章子姊那边。我则喝着冰红茶。

  章子姊将一叠文件递给我们。

  「两天后。时间与场所,就跟发给你们的报告书上记载的一样。目标的照片、现场周围的地图。上面还记载着从队伍〈蔷薇公主〉的预知中得知的目标大概的足迹,还有应该注意的事项。」

  我翻阅着报告书。虽说是我们预知的,但透过照片和图解来看,相当简单易懂。真亏他们才用一天的时间,就将资料整理到这种地步。

  「……现场附近有间小学。」

  吃着圣代的悠里同学,将视线停留在报告书上。在她旁边将苹果派碎片送入嘴里的尾森同学,用双手按着嘴巴,窥探着报告书。

  「真的耶。这样就能发挥姊姊的特技了。」

  「特技?」班长这么询问。

  「是的。可以用〈精神动力〉尽情移动校园里的铜像。大部分的人都会大吃一惊,吓到站不起来喔。」

  「这特技还真像是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呢。」异羽简单易懂地做出比喻。

  「我的能力就类似手臂的延伸,没办法跑太远。所以藏起来移动铜像时,是用扔的。」

  「那样很危险耶!居然扔铜像,好像新的奥运竞赛项目喔!」

  异羽这么吐槽。我也持相同意见。

  「就是说呀。就算用我的〈精神动力〉狙击,也只能调整着地点而已。」

  从两人的说法来看,可以知道她们已经做过好几件工作。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两人是同学和学妹;但在工作上,却是我的前辈呢。真是可靠。

  「当天就是包括我在内的,这里的六个人一起去工作。这次的中心人物是〈胧辉夜〉。请你巧妙地运用擅长精密操作的〈念动力〉。其他人听从队伍〈蔷薇公主〉的预知,从指定的场所帮忙支援。」

  悠里同学的眉头抽动了一下。

  「……公主殿下是中心人物吗?」

  「是呀。要麻烦夏来和小歌从旁协助蓬子。」

  「万事拜托了。」班长礼貌地垂下头。

  「蓬子目前正在进行秘密的特训喔。我想她一定会展现出很棒的成果~这是她第一份工作,所以她相当紧张,请你们温柔地对待她唷?」

  就算章子姊用轻松的语调这么说,悠里同学还是眉头深锁。

  「……不要紧吗?」

  她用汤匙戳了戳圣代,这么低喃道。班长耳朵灵敏地听到这句话。

  「悠里同学。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说,公主殿下担任这么重要的职责,不要紧吗?」

  悠里同学吃掉涂满巧克力酱的香蕉。

  「我知道公主殿下输给了没有任何能力的〈死人脸〉。」

  「我不是只输给内藤同学,是败给队伍〈蔷薇公主〉。队伍〈蔷薇公主〉是支优秀的超能力小队。我输得心服口服。」

  「即使这样,我还是很担心——倒不如说,我很不安。」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只是我这么觉得,异羽抱头苦恼,尾森同学叹了口气。

  「即使有训练,还是别立刻进行实战比较好喔。这次就让我或歌当中心人物,公主殿下在后方参观如何?」

  我的预感命中。言语就这样因自尊心会受伤而冒了出来。倘若自己被这么说,尤其还是平常就一直找自己决胜负的对手。

  「——我要向你追究到底。」

  公主殿下也会想双手交叉环胸,提出抗议吧。

  「如同悠里同学所说的,我没有工作经验。我可以明白你会感到不安的心情。但是,竟然违背上司的命令,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上面的命令,会不安就是不安。而且也不知道特训的成果啊。」

  「特训的成果确实地有显现。而且还请了内藤同学帮忙,我渐渐地比以前更能够运用能力。」

  「哼——是〈死人脸〉帮忙的话,让人觉得更不安啦。」

  我被戳了一下侧腹,于是看向那边。只见一脸像是吃了苦瓜的异羽,小心不让班长她们发现地秀出笔记本给我看。

  『夏来语翻译:蓬子受伤的话就危险了,由已经习惯的我们来做吧。蓬子才刚结束训练,先在旁参观,记住工作的作法吧。』

  谢谢你帮忙翻译。我带着这层意思点了点头。

  不过,两边同样笨拙的话,居然可以没有交集到这种地步吗?可以清楚理解异羽为什么会想要求助于我。看来事情可没这么简单能解决。

  「——所以说,公主殿下只要待在我后面就行啦!」

  「不!我要让你见识特训的成果!」

  章子姊似乎很愉快地在旁观看这两人的模样。

  墙壁的时钟响起砰的一声。那声音仿佛想说「就到此为止吧」。

  「……………………」

  浮在水上的班长,被我拉着手,进行打水的训练。

  她看来心神不定。现在也是将半张脸泡在水里,保持脚伸直的状态。变成只是我在拉着班长动而已。

  「班长。拜托你打水一下。」

  班长回神过来,连嘴巴都泡到水里的她吐出气泡。这时不小心喝进了水,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即使变成这样,也没有陷入恐慌状态,是因为成长吗……或是刚才在咖啡厅的讨论产生效用了呢?

  而且,和悠里同学的比赛延期这点,也是让她松懈下来的原因吧。工作当天,为了应付突然的状况,章子姊要我们将预定空出来。原本是为了比赛,才打算练习自由式的,所以动机也稍微降低了。

  无论如何,这样根本不成练习。我这么判断,决定先休息一下。

  「……真的很对不起。」

  她意思一下地喝了口我递给她的运动饮料。然后用毛巾擦拭身体,用〈念动力〉操作兔子布偶『阿姆斯壮先生』。

  「我的内心……还乱成一团。」

  沉默了一阵子后,她这么说道。

  「悠里同学她们,跟我一样是超能力者……是〈幽灵课〉的人。光是这点,我就感到非常动摇。」

  明明说了今天要试着练习自由式,却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两人居然是……」

  其实我午休时就知道了,但说出来的话,秘密会议就穿帮了。

  「班长你……除了惊讶以外,还有什么感觉?」

  「你说我吗?」

  我一直等到她开口为止。我也经常一陷入沉思,就沉默下来。

  是否花了好几分钟呢?说不定大约是一分钟。因为没有看手表,无法确定时间。这阵沉默让她导出正确答案。

  「————我很开心。」

  以为隶属于羽岛特务机关的我是超能力者时——还有得知那是误会时。班长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明明敌对,而且正要开始战斗,尽管如此,她仍然大受打击。

  「因为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以外的超能力者……光是有其他超能力者存在,我的内心就能变得从容。」

  「那真是太好了呢?」

  「但是……」

  她噤口不语。

  「悠里同学似乎并不那么想。」

  在这番有些悲伤的话语中,我似乎看见了她的真心话。

  「对悠里同学而言,我似乎并非足以信任的存在。在我接到工作时,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证明了这点。」

  不是的。班长误会了。

  「昨天……内藤同学说悠里同学想跟我变得亲近。但是,那果然是误解。悠里同学她讨厌我。」

  我回想起来。午休时间,悠里同学拼命念着笔记的身影。

  还有跟班长比赛的时候,她露出的那张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只把我当成是高高在上,一点也不可爱的公主殿下而已。」

  不是那样的——我差点这么脱口而出。好想将我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悠里同学想和班长当朋友。只是没办法坦率地那么做而已。

  我注视着水面,单手把玩着宝特瓶的瓶盖。

  但是……既然异羽一直在忍耐这种焦躁的感觉,我也不能在这边将事情暴露出来。必须靠她们本人自己解决才行。

  我能做的——听了这些话的我所能做的事,就是稍微推她一把。

  我稍微用力地拴上瓶盖,开口说道:

  「我可以说些傲慢的话吗?」

  「是什么话呢?」

  「班长有时不太听别人讲话。说教的时候也是,常常不让我把借口说完……虽然打瞌睡是坏事,没什么借口好说的啦。」

  是稍微动摇了吗?她的表情僵硬起来。

  「——你是存着什么意图,说出这样的发言呢?」

  就是这个。她总是这样想立刻与人保持距离。无论表情或声音都很冷酷,不让周围靠近。

  「你为什么不听别人说话?」

  「这是因为无论由谁来看,都很明显地是破坏秩序。」

  「破坏秩序的理由,不管怎样都无所谓吗?」

  我将视线移向班长身上。

  「为什么要打破规则?无论是谁,应该都有个理由才对。那不值得一听吗?」

  她害怕了。她紧咬嘴唇,试图移开视线。

  我抓住她的手腕。

  「——把我摔出去也无妨。」

  我对瞠大眼睛,准备摆出合气道姿势的她这么说道。

  「但是,不要移开视线,听我说话。如果你不肯听,就真的没有意义了。只要你捂住耳朵,一切就会化为乌有。」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一开始就说了吧。我在说傲慢的话。」

  「…………」

  「班长只凭着悠里同学的行动,就想做出结论——这样真的好吗?」

  她的指尖抽动了一下。我缓和语调。

  「我认为你需要的是,对人敞开心扉。」

  「敞开、心扉……这太困难了。」

  原本看向地面的双眼,抬起来仰望着我。

  「那么,就从听别人说话开始做起吧。首先要认识对方。」

  「认识对方……?」

  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我想起了伙伴。

  「班长曾说过,想变成异羽那样对吧。异羽会试着去听别人说话。甚至会做笔记,试着去记住。然后,她会同样地告诉对方自己的事情。你和异羽之间的差异,说不定意外地是这种小地方喔。」

  「你是说会不会听别人说话吗?」

  「是啊。我也是在说这些话时注意到的。」

  她看似不安地摇晃着的眼眸,映照出我的身影。还是一样面无表情。

  「但是——但是,她说不定不会告诉我。」

  「像那种时候,自己主动去问就行啦。如果这样也不行,就说自己的事吧。只要毫不保留地告诉对方,自己是像这样看待她的就行了。」

  班长的责任感很强。不会依赖别人,想靠自己解决一切。

  反过来说——就表示她在自己不行了的时候,会再也站不起来。换句话说,这不就是一种软弱吗?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紧的。有我在,异羽也在。如果你闷闷不乐,就算你嫌烦,我也会赖在你身边。异羽的话,就算来硬的,也会试着帮你打起精神喔。」

  无论是怎样的状况,即使要借用别人的力量,也会跨越困难。这才是真正的坚强不是吗?比方说,利用伙伴(我)试图入睡的异羽。明明是靠灵魂羁绊这种不明确的东西连系着,她却将自己的现在托付给我。这或许是无谋,但也可以说是相信别人的坚强。

  班长她……说不定是憧憬异羽的这种坚强。

  说到这边之后,我试着说出忽然想到的事。

  「总觉得跟水很像呢。虽然我忘了自己说了什么……」

  就在我挖掘记忆时,被她抢先一步了。

  「——抗拒过头的话,只是稍微进水,就会混乱起来。倘若冷静下来思考,就会发现没什么好怕的。放松肩膀的力量,试着去接纳也是很重要的。接着——」

  就看我怎么做了——她用感触良深的声音这么说道。

  「真亏你记得呢……那么,你不觉得很相似吗?」

  她的手放松力量。那力道就跟她一开始学会下水时一样。

  「真的不要紧吗?」

  她的声音颤抖着。不只是声音,肩膀、脸庞和手臂也一样。她全身都微微颤抖着。

  「我也……办得到吗?」

  我对着无法跨出一步的她点点头。

  希望能稍微减轻她的不安,我这么期盼。

  「——不要紧的。」

  于是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内藤同学……你刚才是不是『微笑』了?」

  「是吗?」

  我放开她的手,试着触摸脸部,但没有反应。机会难得,我试着透过倒映在水中的模样确认,但没有变化。是不是她看错了呢?

  「——内藤同学真是狡猾。」

  「嗯?」

  抱着膝盖的班长,脸红得不得了。跟丝毫没有皲裂红肿的白皙膝盖形成的对比,实在是相当惊人。

  是身体着凉,有些发烧了吗?会颤抖也不是因为情绪激动,其实是因为寒冷?

  班长的眼神仿佛患上感冒,在内心动摇的我面前,低喃着暧昧不明的话语。

  「……为什么只有这种重要的事情,才说得出口?明明平常总是在打瞌睡……而且内藤同学睡着的话,就连交谈也没办法不是吗?」

  似乎是在责怪我。

  「班长……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的!」

  班长冷静地回答。不过,她的态度远比往常要柔和得多,看起来像个孩子。简直就像……对了。就像是早熟的女孩子,在应付恶作剧小鬼一样。

  她站起身。挺直了背脊,威风凛凛的站姿。无论穿着怎样的服装,她的美丽都依然不变。不,不对。现在的她看起来比平常更加耀眼。

  她拨动绑成一束的头发,

  「谢谢你挪出时间陪我聊这些。我不再迷惘了。」

  她的用词比较轻松,不像平常的她。

  「已经没问题了。重新开始练习吧。」

  「不要紧吗?」

  「是呀。在这里沉思也不是办法。集中精神在特训上吧。」

  而且——她浅浅地露出微笑。

  「你今天要教我自由式对吧?我会扎实地学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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