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话 浅海结爱的推理

  二年A班转来了个超特级美少女。

  这个传闻须臾间便传遍全校,每到下课时间,就有好奇的人在教室走廊上你推我挤。

  来参观的男生们看到转学生出类拔萃的美貌。全都露出看似坠入情网的柔和笑脸,一脸陶醉的望着浅海同学……

  但他们一知道浅海同学的前男友是小衣吉足这个人之后,柔和的笑脸一转成为轮廓鲜明的怨恨表情,像看到杀父仇人般怒目相向。

  每到休息时间,就会有人自走廊瞪我。我按捺不住,一踏出走廊,就有素昧平生的家伙以听来不像在开玩笑的声音对我说:「……把药卖我。」

  看来我把偷偷藏着的秘传媚药滥用在转学生身上的谣言已经在校内传开了……真是的,我能早退吗?

  我独自在书桌前像个优等生般快速翻阅下一堂课的课本,就在此时……

  「哟,小吉。你一跃变成名人了呢。」

  马场园——沉迷于吸油面纸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最好不要跟我扯上关系。会被认为是药头的共犯喔。」

  「你说什么啊?那些家伙怎么看我,我一点都不在意啦。」

  由于每到休息时间我就会被自走廊射来的视线集中攻击,所以今天我在教室中受到孤立。

  想不到他竟会像平时一样跟陷入这种状态的我讲话……

  「小吉也别在意那些家伙,无论再怎么羡慕,那些家伙除了瞪小吉之外什么都办不到啊。若有人对你怎么样,你就告诉我。我会揍他们一顿。」

  这家伙是真正的朋友。

  「……马场园,你是个好人呢。」

  「怎么,你现在才发现啊?」

  「为了马场园,我要告诉你一件至今我无法启齿的事。你得舍弃吸油面纸。这样下去你就得去皮肤科了啊。」

  「皮肤科?那什么意思?是想说皮肤科医生会为了研究我美丽的肌肤而来吗?价格可不便宜喔。哈哈。」

  马场园,你那有如在非法药品的副作用下讲出来的笑话是怎么回事。

  「喂,为了小吉,我也有一句话想说。」

  「若你想说我换上女装的话看起来意外地是个颇为可爱的女孩,那我早就知道喔。」

  「小吉,你那有如在非法药品的副作用下讲出来的笑话是怎么回事。」

  「……吓我一跳,马场园,想不到我们会用同样的词汇吐槽。」

  「嗯?比起这个,你先让我讲我想说的话……听好了,小吉。」

  马场园的脸急速靠近,他的肌肤果然很干燥。

  身为他的朋友,这时候应该拿个沙拉油之类的泼在他脸上吗……去家政教室应该找得到吧?

  「该说沉默为净吗?有些记忆还是别想起来比较好。」

  沉默是金、眼不见为净。我思考着不知道他所指为何,几乎没听他后半的发言。

  「那个,你说什么?」

  「小吉,我不说歹话。你别想起跟浅海同学一起住时的记忆。一旦你回想起洗澡时的记亿,一切就无法挽回了。有人想消除你的记忆。」

  才刚恢复失忆前的记忆就要被消除,我可敬谢不敏。

  我边看着走廊上那些射出充满怨念视线——好像连生灵都要飞过来一般——的人边说:

  「所谓有人……是指那边那些吗?」

  「不,我刚刚也说过,那些家伙都是些无论再怎么羡慕,除了瞪小吉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的软脚虾。」

  「那么,想消除我记忆的家伙又是哪边的谁?」

  「虽然我觉得应该到处都有。但就你身边的人来说……首先是我吧。」

  「……」

  看来我失去了一个朋友。

  「我说,小吉。在跟浅海同学聊天时,记得好好把我介绍成是你最好的朋友喔。」

  我只能把你介绍成一个个性腐败的干燥肌肤而已喔。

  「拜托罗,再见。」

  马场园彷佛与我已经无话可说般冲出走廊。

  座位在讲台正前方的我回头看往教室后方。

  窗边最后面的座位,浅海同学正位处于男女生人墙的中心地带。

  我想跟她说的话堆积如山。

  只要跟号称是我旧情人的浅海同学说话,或许能知道我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去。我从日向口中听过三年前,也就是我国中二年级失忆前的人际关系。

  对双亲来说我是怎么样的一个长男?

  有过反抗期吗?

  是个能在母亲节时送出康乃馨的人吗?

  有怎么样的朋友?

  我是会约朋友到家里玩的类型吗?还是到朋友家玩的类型?

  我朋友中有喜欢上日向的人吗?

  我跟日向应该从以前感情就很好吧?日向知道很多我的事。她告诉我以前跟我亲近的都是些怎么样的人。

  不过,日向没跟我说我有恋人。

  对于交往四年的恋人,日向没有提到只字片语。

  她明明很清楚我过去的人际关系,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恐怕是因为我跟浅海同学交往得相当隐密吧?小心不让妹妹知道。

  可能是喜欢的人跟女朋友这种事实在太令人害臊了,所以故意不跟家人说吧。嗯,一定是这样。

  ……啊,不过她来我家住过。

  国小四年级的男生跟女生一起住,理所当然需要双方家长的认同。

  这么说来,我爸妈当然知道浅海同学的存在,也知道我跟浅海同学很要好才对。

  不然她没办法住在我家。

  总不可能是浅海同学趁着我的家人跟浅海同学家人跑到其他地方住一晚时偷溜出家里,跑到我家跟我密会才对。

  我的父母知道浅海同学的存在,这几乎毋庸置疑。

  不过,日向不知道浅海同学呢。

  为什么妹妹会不认识来我家住过的结爱呢?

  虽然我可能不想让小一岁的妹妹知道有个跟我感情要好到来家里住的女生……

  我不懂。算了,等等再问日向吧。

  「……不过,那个也很令人在意呢。」我远眺浅海同学,不禁轻声呢喃。

  有件事令我在意的程度,足以跟浅海同学或许知道我所不知道的过去、日向为什么不知道浅海同学的存在等事情匹敌。

  从早上的拥抱事件之后我就一直被那疑问所困。

  若要问我是什么事……

  那就是我跟浅海同学交往时到底进展到什么地步?

  我不由自主地凝视被班上同学包围,开心地跟他们谈笑风生的浅海同学那淡桃红色的樱桃小口。

  ……交往的时候有接吻之类的吗?

  不,交往的时间是自小四到国二的春天为止,凭我的程度,应该不大可能接过吻。

  原因是在我有记忆的这三年间,我完全没有跟女性发展过恋爱关系。

  顶多只有关节亲吻过一次而已。

  另外,关节亲吻不是间接亲吻的错别字,是真的关节接吻。有一天早上,在我像平时一样抱住妹妹的时候,不小心亲到妹妹想要甩开我的手肘——肘关节——部分。

  我不禁凝望浅海同学那双不知道听班上同学说了什么而举到脸前摆出剪刀开合模样的白皙双手。

  ……交往的时候,我们有牵手散步吗?

  我试着在桌上十指交扣。

  当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点也没有愉快的感觉。

  但当我想像浅海同学跟自己牵着手的画面时,总觉得心中如春阳般暖洋洋的。若能跟女生做这种事跟那种事的话……当我脑中想像这些事——色情的程度适可而止——的时候,并不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我一直盯着浅海同学看,所以跟浅海同学四目相交。

  因为我一直偷看着她,所以急忙尴尬地想要撇开视线……但却移不开眼睛。

  因为浅海同学漾开的微笑如梦似幻。

  现在,我正跟浅海同学在教室中相视而望,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过了两秒,一个女生向浅海同学搭话道:「对了对了,浅海同学……」我跟她别开了视线。

  「你说帮忙家中的事,你家是做什么的啊?」

  询问她的问题钻入我的耳中。

  若美少女的老家是店家,那应该是花店、蛋糕店,抑或是蛋包饭很好吃的西式料理店吧?我的想像,不,大概男高中生对美少女的印象都很单纯。

  「……我家开侦探社。」

  所以不只是我,班上所有同学都对浅海同学的答案大吃一惊。

  感觉具有某种冰山美人氛围的她莫名适合侦探业,原本就很特别的美少女在添加侦探业这种附加价值之后,浅海同学的稀有性已经到达天然纪念物的地步。

  正当教室中的人们微笑着注视美人女高中生侦探时……

  本学年濒临绝种之拥有一头黑长直发,个性贤淑的白鸟同学——贤淑的女高中生跟绅士的男高中生一样稀少——一派认真地问道:「……调查外遇的费用会很高吗?」

  白鸟同学跟隔壁班的红丸孝太郎正在交往。

  两人被称为红白情侣,是学校中一定会有一对以上,名为浓情蜜意情侣之与绝种无缘的品种。

  浅海同学回答:

  「若是同学的委托,我可以便宜算给你。可是,你要调查谁的外遇?」

  「我的男友,他最近怪怪的……虽然这很不好意思,不过就算我主动约他出门,他也推说没钱而拒绝。纵然我知道这样问很不要脸,但当我问他『你把钱花到哪了?』时,他急急忙忙扯开了话题。至今都没发生过这种事,所以我很烦恼…………说不定——」

  「说不定?」

  「是贡献给某位女性了……浅海同学,若是初犯,伤害罪是不是不会判很重呢?」

  「伤、伤害罪?你怎么会在意这种事呢?」

  「……我,打从心底倾慕红丸同学。一想到红丸同学说不定有别的女人,我心中实在无法冷静。」

  ……光是想到就失去冷静了吗?

  「假使红丸同学有其他女人……我,要把锐利的刀刃贴在他脖子上,之后会做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

  不是划开就是刺进去吧,做到那种地步也只剩下两个选项吧。

  话说回来,平时的白鸟同学不太会在他人面前提到男友的话题,不光是如此,她明明是个连讲到红鲑跟红芋头这种跟男友名字相近的词,都会害羞不已的少女啊。

  插图

  竟然会在教室大半同学面前吐露怀疑男友的心声……看来她已经烦恼到迷失自我了呢。

  ——当当当当。

  因贤淑的白鸟同学表现出恋爱过于暴力的一面,使教室飘荡着一股格外紧张的气氛。第四节上课的铃声悠哉地响起。

  女生们劝白鸟同学:「不可以冲动做傻事喔」,班上同学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看来红白情侣不是要举办红白歌唱大赛,而是要来场大战。

  午餐时间过后,下午的第一堂,也就是第五节课是美术。

  在往美术教室移动的路上,浅海同学身边围了一圈男女,从旁也能感受到他们愉快的气氛。

  另一方面,我以与愉快无缘的杀伐心境走向美术教室。

  之所以杀气腾腾,也怪不得我。

  踏出走廊的瞬间,连看都没看过,也不知道是学弟、同学还是学长的男生对我吐出充满诅咒的恶言。这令人受不了。甚至还有人自远方竖起中指说:「Fuck you!」还真是美式呐。

  「小吉被讨厌得真彻底呢。也是啦,跟可爱之神住在一起,前女友又是美的重要无形文化资产,会这样也没办法。」

  我跟马场园一起走在通往美术教室的走廊上。处于最坏的情况时会消除我记忆的家伙,在现在这阶段还算人畜无害。

  「美的重要无形文化资产,是指浅海同学吗?」

  「是啊。我原本在烦恼该说是美的诺贝尔奖还是美的金酸梅奖呢。」

  ……真是莫名其妙。金酸梅奖是颁给最烂电影的奖项,他的认知跟我一样吗?

  「喔,快看。那里有个自暴自弃的老师耶。」

  我看往马场园所指的方向,嫉妒的化身·体育会计正矗立中指对我大吼:「Fuck me!」

  与其说没资格当教育者……不如说没资格当人了。

  「与其说他自暴自弃,不如说他是个可怜的人。」

  我一踏进美术教室,就听到短而尖锐的坚硬物品破裂的声音。

  这没什么好讶异的。

  「不对!这种东西不是艺术!」

  有如正在演出陶艺家的搞笑桥段,把看似刚完成的陶器摔到地板上的人是本校美术老师,静野优男。他给人的印象跟名字不同,对艺术拥有相当激烈的感性。

  「我憎恨自己的不成熟!这也不对!」

  他又将另一个陶器砸在地上,静野老师身旁的男学生发出悲鸣:

  「那是我做的东西耶!」

  埋头于创作之中的静野老师略嫌粗枝大叶。除了自己的作品之外,他也会不小心摔破别人作品的这一点使他被戏称Berserker teacher(通称BT)。

  由于BT为了赎罪,会无一例外地给每个被自己摔破作品的学生5分的美术成绩(最高分),所以试图故意让BT摔破自己作品的不肖之徒络绎不绝。

  另外刚刚发出悲鸣的男学生似乎是美术社的社员,若是美术社社员,就只能躲在棉被里哭泣了。

  美术课是两个班级一起上课,所以浅海同学身边的人墙也混入隔壁班的男女生。不过再怎么说,总算是没有人特地跑来美术教室看热闹,所以我不用暴露在自走廊射来的锐利视线之下,我把剩余的午休时间拿来坐在座位上,眺望捏着陶土的BT,悠闲地度过。

  ——当当当当。

  「可恶,开始上课了吗!」

  他是比学生还讨厌上课的老师。大概是比起教导学生美术,更想探究自己艺术的类型吧……嗯,真是不及格的老师。

  BT的视线穿过坐在椅子上的我们,停在排列于美术教室后方架子上的石膏手。

  那是在上一堂课中,我们把手插入装有石膏的方形箱做出来的东西。

  哎呀,那时候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来维持把手插进去的姿势等石膏固定,非常辛苦呢。我们维持把手放在石膏中的姿势维持了一整节课的时间。

  「大家所做的……石膏手成果还不错。漂亮地表现出『痛苦』的主题。原本我打算在上周结束石膏手的课程,不过今天就让我们为手涂色吧。我要你们每个人忠于自己的本能,发挥自由的感性创作。无论是艺术还是举办个展的空间,都不是别人能教给你们的,得靠自己发掘才行。」

  BT找藉口要我们自习之后,自己又回去拉坯。

  今年园游会好像也有BT的个展。去年他似乎占据了校长室?

  我自座位上起身,走向美术教室后方的架子。

  无数只手朝天伸直。因为做的是手肘以下的部分,所以全长约四十公分左右。

  这看来像在地狱挣扎的魑魅魍魉,但我记得石膏手的主题是「抓住希望」才是……

  「……老师。那个,我是今天转学过来的浅海结爱。请问我该做什么才好?」

  当我自架子找出自己的石膏手时,浅海同学的声音传至耳畔。刚转学过来的浅海同学

  自然没有可以拿来涂色的石膏手。

  「…………维纳斯。」

  BT莫名地轻吐出罗马神话中女神的姓名,以陶醉的视线——每节下课都能看到好多次——望向浅海同学。

  「……维,浅海同学是吧,能请你坐在那里吗?」

  「啊,是。」

  BT让浅海同学坐在自己工作的拉坯机前,讲了些「你看过『第六感生死恋』这部电影吗?」之类的傻话。

  「……不好意思,我没看过。」

  「没关系。那是部好电影,看过的女生都会想要拉坯。」

  BT按下他放在美术教室的私人收录音机(古董!)的按钮。

  音乐流泄而出。

  虽不知道曲名,但恐怕是『第六感生死恋』的主题曲吧。

  「来吧,浅海结爱同学,你有做好要为艺术牺牲奉献的觉悟了吗?」

  或许BT已经做好要为了欲望舍弃教职的觉悟。

  正当男生们为拯救纯洁无瑕的转学生走向拉坯机时……

  「……我的不见了。」

  女生困惑的声音响彻美术教室。

  声音的主人是个性贤淑,但也被大家知道她有试图以刀刃解决男友花心问题这种暴力面相的白鸟同学。

  她的石膏手似乎不见了。

  跟几个女生们一起寻找手的白鸟同学说道:

  「我的手比出了OK的姿势,若有放在这里的话,应该很好认才对。」

  以OK的姿势来表现出抓取希望的手这件事确实有些令人费解,但若是那么独特的形状,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来才是……

  许多石膏手杂乱无章地排列在一起,但就是没看到那么活泼的手。

  「这是石膏手失踪事件!」个性轻浮的助川大叫。

  听到事件这个单字,班上同学们的视线……

  宛若事先说好般集中到浅海同学身上。

  这并不是怀疑浅海同学是犯人。

  大家想起浅海同学是侦探——在侦探社帮忙的女高中生——这件事。

  所谓的侦探不用说也知道,就是解决事件的专家。

  白鸟同学朝早已自拉坯机前方逃离的浅海同学提出:

  「在调查外遇之前,我有件事想请浅海同学帮忙。」

  「嗯?调查外遇是什么意思?」白鸟同学的男友红丸虽这么问,但他的问题被简单地无视了。外遇男(有外遇嫌疑的男生也一样)是女性公敌,不受欢迎的男生憎恨的对象。

  「……能请你接下找出石膏手的委托吗?」

  浅海同学像才刚毕业转人职棒第一年就在满垒的场面被找上去代打的选手般一脸严肃地用力点了点头。

  「嘿嘿,请交给我吧!」

  她答话的声音对给人冰山美人印象的她来说太过活泼,但那股开朗却莫名可靠。

  「事不宜迟,我们整理一下状况。你最后一次看到石膏手是什么时候?」

  「刚好是在一周前的美术课中,之后就没看过了。」

  「这样啊。」

  「……难道是掉在哪边了吗?」

  「白鸟同学有把石膏手带出美术教室吗?」

  「不,我没有。我毫无疑问是放在美术教室。」

  「若是石膏手自己跑到哪儿去了,那就会是个精采的学校怪谈呢……虽然这很难说出口,不过我认为有人带走了白鸟同学的石膏手。」

  「……你是说有人弄错手,把我的带走了吗?」

  「那也不大可能。因为没人会把比出OK姿势的石膏手误认为自己的带走。」

  「……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拿走的吗?」

  「我认为是这样。」

  「竟然故意拿走石膏手……是想找我麻烦吗?」

  白鸟的声音中带着胆怯。被不知名的人厌恶,是件令人难以忍受的恐怖事情。

  「不是,放心吧。因为石膏手的课程本来上星期就结束了吧?就算偷走不会再被用到的石膏手,也无法让你太困扰。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找你麻烦,应该不是在这星期,而是在上星期就把手偷走才对。」

  「……那么,是谁为了什么拿走的呢?」

  「我是这么想的……应该是对白鸟同学有好感的人做的好事吧?」

  喔——原来如此。

  美术教室中的班上同学们发出赞叹的声音。

  美少女用充满自信的语气滔滔不决地讲解的模样,有如在电视剧或电影中演出侦探的女演员一般华美又充满魅力,非常可靠。

  没错,到这瞬间为止,她还很可靠。

  「白鸟同学很可爱,所以被某个男生偷偷暗恋也不奇怪……总之,让我们先整理出两班男生的不在场证明吧?」

  不在场证明?什么时候的?

  浅海同学不知道从哪取出了笔记用纸,一一发给男生。

  这是什么?

  「请各位写下自一周前的美术课后到现在为止,大家跟谁在哪做了些什么。若是有人在这段时间中有单独行动的纪录……很可惜,他将被列为重点知情人。」

  在这一瞬间,所有男生都成为了重点知情人。

  我们把空白一片的白纸还给浅海同学,告诉她自己没有不在场证明。

  「男生全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这真是个困难的事件。想不到全体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难道她真的觉得有人能有一星期份的不在场证明?

  「若男生不行……接下来是女生的不在场证明。对白鸟同学有好感而偷走石膏手的并不仅限于男生。就算是同性也会恋爱。惭愧,是我脑袋太死了。」

  是你脑袋的螺丝太松了吧?不对,这不是脑袋僵硬还是柔软的问题。

  所有女生也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明白这件事的浅海同学悔恨地喃喃自语:「如果大家都住宿舍就好了……」不不,住宿舍又不是住监狱,还是会有独处的时间啦。

  「……美术教室应该没有监视器吧?」

  那种东西没有任何一间教室有啦。

  「既然如此,我只好实践秘藏的寻找犯人的技术。」

  喔~不愧是侦探。

  她可能知道凭我们这些人无法知晓的寻找犯人的绝招吧?

  「……现在请各位闭上眼睛。」

  虽然不知道用意,但全体老实地闭上了眼睛。

  「请偷走石膏手的人举手,放心,看到的只有我而已。」

  这方法顶多只能对国小低年级以下的人奏效。

  「……没人举起手呢。嗯,犯人不在这两班之中。」

  ……浅海同学是个好人呢。

  「那个……我能打扰一下吗?」

  「什么,白鸟同学,你想起自己收到过嫌犯的犯罪预告吗?」

  〇月〇日我将偷走白鸟小姐的石膏手。不对不对,这哪来的怪盗?

  「不,我没收到……但若是提到对我有好感的人,有一个人很有可能。」

  「谁,莫非是……」

  在浅海同学视线前方的是独自拉着坯的BT。他似乎连学生的石膏手不见这件事都没发现的样子。他正对着拉坯机自言自语:「为什么没有女高中生愿意为了艺术牺牲奉献?明明我这么热爱女学生跟艺术。明明我把对男同学的爱全都给了女学生啊。」可能的话,我还真不想去听这些话。

  「请别把老师考虑进去。因为意识到自己被BT喜欢,晚上做了自己变成拉坯用的黏土,被BT揉捏转动的恶梦,这样的女孩我知道三个……对我有好感的人就是……红、红丸同学。」

  这么说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红丸又是白鸟同学的男友。

  众人的视线集中到红丸身上。

  女友的石膏手被偷走,而且那犯人还是对女友有好感的人,身为男友,我本以为他会露出咬破苦虫——猎奇的行为(译注:日文中以咬破苦虫来形容苦涩的表情)——的神情……

  红丸铁青了圆脸,那模样让人不禁想脱口说出这不是红丸,而是青丸吧的无聊玩笑。红丸活像要甩开众人视线般说:

  「……我、我、我怎么可能偷石、石膏手嘛。」

  红丸哟,你这么惊惶失措,到底是怎么了?

  正当几乎所有不是侦探,只是个普通人的同学都在怀疑「红丸应该是犯人吧?」的时候——

  「他不是犯人!」浅海同学大叫。

  「反而只有他不可能是犯人。我可以为此赌上一百六十日圆。」

  ……一百六十日圆,你缺钱吗?

  「他没道理要偷女友的石膏手。红丸同学可以自由抚摸白鸟同学的手啊……问你们,你们放学后会牵手回家吧?」

  红白情侣两人羞涩地微微点头。

  「好,能确认这件事真是太好了……犯人的侧写完成了。」

  到底藉由红白情侣牵手回家这件事能知道犯人的什么?

  不过实际的侦探对事件的着眼点恐怕跟我们一般人不同,她应该是知道了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了吧。

  「犯人是看到两人手牵着手回家心生嫉妒,才偷走白鸟同学的石膏手……藉由牵着石膏手回家来满足他那见不得人的欲望吧。」

  着眼点真的差太多了。

  「那个,你侧写出来的犯人形象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从不敢当面跟白鸟同学告白,但却强烈地想要跟喜欢的女生手牵着手一起回家的这种想法来看……」

  教室中的气氛愈来愈紧张,犯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浅海同学集班上同学们的视线于一身,开口说:

  「简单来说,就是内向的纯情少年吧!」

  ……

  「总之,让我们先列出校内内向纯情少年的清单吧。找出犯人只是时间的问题。」

  内向的纯情少年到处都是,随便丢颗石头都能打中内向的纯情少年喔。

  「那个,浅海同学,」白鸟同学举起手。

  「对于内向的纯情少年,你心里有底吗?开朗的垃圾不在涉猎范围内喔。」

  「……就算想跟喜欢的人手牵着手回家,但真的会有人牵着石膏手离开学校吗?」

  她的问题理所当然。

  「可惜,这世上有各种人。这之中也有为了我完全无法想像的惊人理由犯案的人呢。」浅海同学讲得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但该怎么说呢,对我来说浅海同学的想像力还……比较惊人。

  「必须找出目击证人才行……在这之中,有没有人目击过满面微笑地牵着石膏手放学的疯狂怪客?」

  若通往学校的路上有这种人,应该会变成学校怪谈或是都市传说,最坏的状况应该会有人报警吧?

  果然好像没有目击者,众人沉默不语。

  美术教室中听得见的声音只有第六感生死恋的主题曲。

  另外,或许是因为播放出浪漫BGM(译注:Background Music,背景音乐)的缘故,突然传出有人啜泣的声音。

  难道是哪个女生想起二十世纪知名电影令人感动的最后一幕吗?

  不,不是这样。

  双手掩面哭泣的人是白鸟同学。

  「……竟然有人用这种方式喜欢我……好可怕。」

  的确,被牵着石膏手放学的变态喜欢上,根本就是恐怖片的情节。这当然令人想哭。红丸走近白鸟同学,手轻放在她的肩上。

  「别怕,喜欢你的人就只有我而已。那种变态根本不存在。」

  「没有变态吗?」

  「嗯,没错。放心吧。」

  「喜欢我的人就只有红丸同学而已?」

  「嗯,所以啊,别再叫我红丸同学了,用两人独处时的方法叫我吧。」

  「………………阿红。」

  「小白,我超喜欢你喔。」

  他们彻底地沉浸于两人世界。

  多亏有人够机灵,把BGM的音量提高,所以侦探在我身旁呢喃「……根据我的推理,变态一定存在」的声音才能消失在音乐中,没有让大部分同学听到。

  「……喜欢阿红的人……只有我吗?」

  「那当然。」

  两人之间酝酿出即使在下一个瞬间就拥抱在一起也不奇怪的甜蜜气氛。身为配角的我们并没有陷入被迫观赏他人浓情蜜意场景的扫兴感,「唉,好想谈恋爱」的纯粹思念窜过我们心中。

  「喜欢阿红的女生……除了我之外另有他人吧?」

  到底是为什么呢?白鸟同学声音中的温柔与甜美霍地消失,化为冷淡带刺的音调。

  「喜欢我的女人……我妈吗?不过,我妈妈现在沉溺于追逐韩流明星,把她的儿子晾在一旁,把我家的生活费还有对待自己孩子的爱都投注在韩流明星身上。」

  「不是,我不是说阿红的母亲。」

  「那么,是外婆吗?这几年外婆沉溺战国武将沉溺到忘了要给孙子压岁钱呢。伊达政宗、真田幸村、长宗我部元亲。想不到历史的活证人也会成为历女(译注:热衷于历史人物的女性),吓了我一跳呢。」

  「不是,我不是在说外婆的事。」

  「那么,是日祖母吗?」

  「你曾祖母(译注:日文中日跟曾同音)还硬朗吗?」

  「是啊,虽然今天整天都在睡觉,但所谓的日祖母是爸爸的妈妈。因为她的名字叫做日惟,所以我们叫她日祖母。她守杰尼斯的人出棚时被误认为幽灵,这使她震惊到昏睡不醒呢。」

  日惟奶奶的老公看到自己老婆为了守杰尼斯出棚时被误认为幽灵这种原因震惊到一睡不醒,难道不会震惊到昏睡不醒吗?我心中不免有这个疑问。

  白鸟同学战战兢兢地提出:

  「……阿红,最近约你约会,你都会拒绝……对吧?」

  「怎、怎么了,这么突然!那、那是因为没有钱……就算各出各的也有点吃紧……」

  「阿红没有钱的话,就交给我解决吧……所以请跟我约会。」

  「不不,那个啊,该、该说是很不好意思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也有很多不用花钱的约会方法,例如在公园聊天之类的。」

  「喔,嗯,那下次我们在公园约会吧?真不错,呜、嗯,很好。」

  红丸回话时支支吾吾,跟提到母亲还有两位奶奶的时候相比判若两人。他紧张到手足无措。身为女友的白鸟同学自然看穿了男友的焦虑。白鸟同学的声音变得跟针一般锐利。

  「…………你是不是,把钱拿去跟我之外的女生约会了?你拿钱养她吗?」

  「你、你、你说什么啊。小白以外的女孩?怎、怎么可能啊!」

  「阿红,你动摇得很厉害呢?」

  「我内心很平静啊。你摸摸我的心脏。太过正常了,连跳都不跳一下呢。」

  ……那已经死人了。

  「阿红流了很多汗呢……你很热吗?」

  「很、很凉快啊。这汗也一样,你看,是冷的不是吗?」

  白鸟同学纤细的手指像要抚摸红丸般拂过他的颈项。

  「……你流着冷汗呢……我说啊,我……看得出来喔。」

  「看得出什么?」

  「在我看来……阿红你……正瞒着我……某些事。」

  白鸟同学面带微笑,断断续续地讲出这些话……就连身为旁观者的我都不禁背脊发凉。我学到女生的笑容既能俘虏男生的心,也能让男生的心为之冻结。

  「瞒、瞒着你?才,才没有。」

  过度惊惶的男人真是惨不忍睹。

  白鸟同学脸上的微笑如刀刃般妖艳,她轻唤:「浅海同学。」

  「白鸟同学,石膏手的犯人再等一下,再过滤八个人我就能找出凶手了。」

  不知不觉之间变成八人?……她把嫌犯的范围缩小成八人的过程真令人在意。

  「外遇调查的事就不麻烦你了……因为我正在调查。」

  就算是本学年的Miss贤淑,遇到恋爱竟然也会有如此豹变。白鸟同学的双瞳放大到宛若空洞……非常恐怖。

  「来,阿红,我不会生气的,你老实说……你到底隐瞒着我什么?」

  白鸟同学一定会生气吧。应该说她已经生气了。

  在场的男生全都这么想,但红丸是清白的。

  「其实,这件事我最不想让小白知道……但看来是瞒不住了。」

  红丸从自己的书包中拿出一个小纸袋。

  他把看似包装成礼物的东西交给白鸟同学。

  「……这是什么?」

  「应该……是生日礼物吧?」

  「生日礼物?谁的?我的生日早在三个月前过了喔?」

  「没错,小白的生日是距今天八十六天之前。而我的生日是距今天八十六天之后……也就是说,今天刚好是我跟小白生日的中间纪念日。」

  「咦?」

  「所以,硬要取名的话……应该要叫做两人生日的期中礼物吧?」

  ……

  两人生日的期中礼物。不愧是以恩爱闻名的红白情侣。竟然会有这种礼物。

  「……阿红,我能打开吗?」

  「嗯,当然。」

  白鸟同学解开包装,在打开小箱子之后里面的是……

  「哇,好漂亮。」

  一只戒指。白鸟同学旋即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

  「看来尺寸没问题……就算把我的零用钱存起来,也只能买得起这种银戒指而已。下次我会送你更好的戒指。」

  「……我好高兴…………啊,难道你是为了买这个戒指,所以最近才以没钱为由拒绝跟我约会吗?」

  「嗯,我太没用了,对不起。」

  「真是的,阿红这傻子。」

  「不过你真过分,竟然怀疑我花心。我心中可是只有小白呢。」

  「对不起,我真是个爱嫉妒的女孩,嘿嘿。」

  「没关系,小白连爱吃醋这一点都很可爱就是了。」

  两人你侬我侬。他们无视于周遭同学,开始打情骂俏起来。拜托谁去把浪漫的BGM关掉。

  「其实,我还有另一件事瞒着小白……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刚刚真是抱歉。」

  红丸再次从自己的书包拿出某个东西。

  ——咦?

  我诧异不已。

  那是摆出钱的姿势,不对,应该说摆出OK姿势的石膏手。

  「那是,我的……为什么会在阿红手上?」

  「虽然我想送戒指,可是我不知道小白的尺寸,所以用石膏手来调查……虽然想立刻归还,但我没想到今天的课竟然会用到石膏手……所以你放心吧。没有变态看上小白喔。」

  石膏手的遗失事件以跌破众人眼镜的形式一口气解决了。

  「各位,就是这样。引起大家的骚动,真是不好意思。让我们为石膏手上色吧。」

  红丸向班上同学们低头致歉。

  想送给恋人戒指的心情引发了事件。在这事件中没有坏人。众人一起用温馨的目光眺望着幸福的红白情侣。

  当甜腻的空气满溢于空间时,只有一个人对周遭的声音充耳不闻。这位埋头于推理之中的美少女扬声大喊:

  「好,犯人过滤到剩下三个人了!再一下就能解决这个事件。」

  到底是哪位带衰内向纯情男受到怀疑?我真在意这三人的名字。

  身上氛围彻底变回平时那般温柔贤淑的白鸟同学温柔地回答:

  「浅海同学,案件结束了喔。」

  「咦?密室的陷阱被破解了?」

  根本不是那类案件好吗?真是惊人的专注力。在这间教室中不知道犯人名字的就只有浅海同学而已……啊,还有专注于拉坯中的老师。

  「拿走石膏手的人是阿红。」

  「红丸同学被……嫁祸成犯人?」

  没有嫁祸,没有嫁祸啦。

  「这样啊,红丸同学因为太爱白鸟同学,无法跟白鸟同学一起回家的日子,就牵着石膏手一起回家。这真像浓情蜜意的情侣会引发的案件。」

  ……

  这个侦探竟然想像起动机来了。

  冰山美人美少女浅海同学是个庸才侦探,这在我们班成为了常识。

  在浅海同学转学来的第一天就对她一见钟情的男生知道我是浅海同学旧情人,冲动之下朝我挥舞凶刃…………我没有遇到这种夸张的倒楣事——我认真地在警戒这件事——安全地等到了放学时间。

  教室中还留着几位同学。不两人独处就无法跟浅海同学谈话,所以我在图书室消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再次回到放学后的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

  浅海同学还没来。

  转学生浅海同学极受欢迎,想跟她一起回家的人恐怕不分男女,多如繁星吧。

  她能拒绝这些邀约来这里吗?

  不,她看来不像是不守约的人。

  就在此时,一个讨厌的想像掠过我的脑海。

  我继续在教室中独处,是不是很危险。

  若看我这浅海同学的旧情人——而且浅海同学还希望能重修旧好——不顺眼的某人出现在此,想要狠狠教训放学后独自留在教室中的我一顿……

  ……这有可能。

  若是每天照惯例过着倒楣生活的我,不管遇上什么坏事都不奇怪。若只是被狠狠教训一顿那还算走运。最糟可能会半死不活,不,是赔上性命。

  「这下只好在遭受野兽袭击前撤退了。」

  当我这么喃喃自语时……

  「谁是野兽啊?」声音自教室入口传来。

  ……是浅海同学。

  「让你久等了,抱歉。很多女孩约我一起回家……所以我后来约大家之后一起回家。人数多到像要集体放学似的。只不过因为我是转学生,就受到大家如此热情的对待,真是感谢大家。」

  若是这么一个美少女,那就算不是转学生而是其他学校的人,大家还是会想热情对待。不过在那情况之下双方没什么接点就是了。

  「浅海同学的邀约吓了我一跳。因为我很想跟你单独谈谈,所以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

  浅海同学的表情让我无法把话讲完,。

  她似乎开始模仿起河豚,两个腮帮子胀得鼓鼓的。

  「浅、浅海同学?」

  「…………」

  我被无视了?

  「那个,浅海同学?」

  「……讲话不要那么客套。若吉足要这么见外,我就不跟吉足说话了。」

  嘟着嘴讲话的浅海同学又摆出一张河豚脸。

  所谓的美少女就算是气呼呼地嘟着嘴,那表情还是不会损害到她如天使般的可爱。不,别说是损害了,以她原本成熟端正的容貌搭配上如孩童般暴露出情感的表情,就等同将她的秀颜加工成恶魔般令人怜爱的神情。而男高中生这种生物,在规格上天生就被制造成会愣愣地盯着如恶魔般令人爱怜的女孩看。

  「…………」

  我也不例外,呆若木鸡地痴痴望着她看。

  「……为什么吉足不说话?我的名字……你叫叫看嘛。」

  「…………浅海。」

  「别战战兢兢地叫我的姓氏好吗,交往时你不是这么叫我的。」

  「那请问我是怎么叫你的呢?」

  「……」河豚脸再次复活。

  「请……我是怎么叫你的?」

  我小四时写的情书上写着「结爱」,所以大概是叫「结爱」吧。

  「……你都叫我甜心喔。」

  咦?

  我真的会用这么开心的方法叫她吗?

  不,可是红白情侣也会互相叫「小白」跟「阿红」,所谓的情侣或许对令人害羞的称呼意外放得开也不一定。

  我下定决心,笔直地凝视着浅海同学叫了声:

  「……甜心。」

  浅海同学的脸倏地染上一抹红晕。

  「再、再、再说一次。等一下,我拿手机出来!」

  「我绝对不可能叫你甜心吧,还有你别准备录音好吗。」

  「可是,我一直很想听你叫叫看甜心啊……其实你是叫我『结爱』喔。」

  「…………结爱。」

  即使我试着呼唤她的名字,但这感觉就像念出才刚记得的英文单字般令人觉得不习惯,没什么情感涌上心头。

  可是她对我叫她结爱似乎没有任何抵抗。结爱高兴地微笑着。

  「吉足又叫我的名字了……好,让我们回归正题吧。」

  「正题?」

  「……有句我一直想着如果见到吉足时第一句要说的话。」

  到底是什么呢?

  要我把交往时跟她借的漫画还她之类的,一定不是这种事吧。

  结爱用极为认真的神情窥视我的眼眸。

  「……这样下去,吉足会愈来愈倒楣……最后送命喔。」

  「咦……你那是什么意思?」

  代表我的标语「其实是大凶的小吉同学」这句话在本校广为流传。她只是担心我太过倒楣吗?

  「……你现在还让日向吸收你的运气对吧?」

  ——咦?

  「你现在还让日向吸收你的运气对吧?咦?结爱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非常老实地复诵了一次呢……我知道喔。日向小姐是不吸收他人运气就无法生活的体质……吉足在不让日向小姐发现的情况下让她吸收运气对吧。」

  「……」

  我吓坏了。

  日向的特殊体质应该只有我才知道才对啊。

  「你怎么会知道……啊,难道我交往时跟结爱说过吗?」

  宛若太阳突然被云遮住般的阴影掠过结爱的脸庞。她露出悲伤的模样。

  「……不是,你没告诉我。」

  「那又是为什么?」

  结爱双手在胸部下方交叉,摆出强调她丰胸的姿势。直至方才为止的悲伤神情消失无踪,她的表情像打了光般霍地明亮起来。

  「你忘了吗?我是侦探啊!」

  这件事我想忘也忘不掉。

  她在美少女侦探浅海结爱事件簿第一章:『石膏手消失事件』中表现出的庸才推理已经刻画在本班的历史上。她在美术课红丸自首之后还询问「幕后黑手在哪?」试图让事件更加复杂。

  「我记得喔,结爱是个迷侦探(译注:「迷」跟「名」的日文发音相同。)呢。」

  「没错,我是个名侦探。」

  「……」

  「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不,没什么。误会这种东西跟纠缠在一起的鞋带不同,不是可以胡乱解开的东西对吧。」

  「什么意思?」

  「不,比起这个,你快跟我说。为什么你知道日向的体质。那个,结爱有见过日向吗?」

  「你不能一次问两件事。询问是调查的基本功夫喔。我没见过日向,所以日向应该不知道我的事情。吉足跟我交往时,没跟日向提过我的事情不是吗……抱歉,你不记得对不对。」

  「不,别道歉。我才想道歉呢。竟连旧情人都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个过分的家伙。」

  忘记不想忘记的人是件悲伤的事情。直到今天还想不起来自己忘记了不想忘记的人这件事更让人悲伤。几乎可说是一种恐怖。

  「……我知道日向小姐体质的理由。为了解释这件事,可能得先从我跟吉足分手的地方讲起。」

  这我也很想知道。以前的我为什么会跟这种美少女分手,这的确是个谜题。

  「吉足啊,是在距今三年前,也就是国中二年级的春天甩掉我。事情来得突然,毫无预兆喔。明明自小四时收到那封情书之后我们就开始交往……所以我们交往了四年……你可别说那是小孩的恋爱或是像恋爱家家酒一般的东西。因为我们是很认真很诚挚地在交往。」

  「……是我甩掉结爱的吗?总觉得难以置信呢。」

  竟然会甩掉这种美少女。真希望对当时的我做做精神监定。

  「我这个人啊,是个不论脚的小趾头撞到东西还是大蜘蛛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抑或是观赏让全美国都哭泣的电影时,都不会落泪的孩子。

  不过在吉足提出分手时……我哭得很伤心呢……你一定在想刚刚我早自习时不也哭过了对吧?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只要一扯到吉足,我就很容易哭喔。

  ……那个,我回归正题。

  就算我哭着说不想分手,吉足也坚持要分,讲都讲不听。我从没看吉足这么顽固过……明明是自己提出分手,吉足却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为什么吉足会露出这种表情呢?我不禁这么想。」

  「……我问你,我有讲过想要跟结爱分手的理由吗?还是以我这种货色还敢讲出『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之类的话?」

  我无法想像过去跟美少女交往的自己。无法想像跟美少女交往,还移情别恋喜欢上其他女孩,甩掉她的自己。

  「不是,关于分手的理由,吉足只提到一个。

  『在我身旁会倒楣。』

  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我以为你只是想顺利跟我分手,才讲些莫名其妙的话。在讲完分手的理由后,吉足说:『拜托,请跟我分手。』甚至还向我低头下跪。

  你不想跟我交往到甚至不惜下跪吗?

  那时我的情感早已跨越悲伤,到达错愕的境界。

  在我答应分手前,吉足都不愿意起身,我也不希望吉足就这么一直跪着,那时我想着要改变吉足的心情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接受了分手。

  当我说出『分手吧』的时候,吉足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到吉足那个样子,我气到赏了你一巴掌喔。我的巴掌很痛,你要记住。」

  「好,为不被你赏巴掌,我会放聪明点。」

  我思考过去自己说出的分手理由。

  ——在我身旁会倒楣。

  倒楣这个词令我很在意。

  倒楣这个词特别醒目。

  这种分手的理由如同结爱所说,简直莫名其妙。

  这并不普通。讲出这种不普通的话,是不是表示我身上发生了某种不寻常的事情?

  若要问提到倒楣这句话能联想到什么不寻常事情……

  我是不是自跟结爱交往时,就在让日向吸收自己的运气呢?

  甩掉她的明明是自己,但我却丝毫不明白甩掉她时的心情。丧失记忆真是令人讨厌。

  「吉足讲出『在我身旁会倒楣』时的心情……若是现在,我似乎能够明白。我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终于明白了。」

  被他人知道自己所遗忘的心情,是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每每听到自己遗忘的属于自己的故事,我就开始不懂自己。

  听到过去自己的事情时所感到的不安跟恐怖更胜认识自己的喜悦。

  所以我会战战兢兢地说出接下来的话,也是情有可原。

  「……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说出那种话?」

  「被吉足甩掉的前一星期……我们两个晚上从补习班一起回车站。从补习班回家的路上,我们手牵着手走着。白天约会时吉足太过害羞,不愿意跟我牵手,所以只有夕阳西下后自补习班回家的路上……是特别的时间。」

  这样啊,我跟结爱曾经牵过手吗?

  虽然我也觉得能跟这种美少女一起牵着手从补习班回家很幸运……

  但另一方面,我毫无跟这种美少女牵过手的记忆,这就像听到懂事前「我们曾全家到国外旅行喔」时那种因为自己没有任何回忆而感到不快的感觉。我十分羡慕过去的自己。

  「……然后啊,在分手前一星期自补习班回家的路上,我们也像平时一样牵着手回家……可是步道上的人孔开着,我跟吉足两人恰好各自有一脚踩进人孔……也因为两人的脚同时踩进去,所以我们才没整个人摔下去就是了。」

  真惊人的状况。

  「我们平安无事吗?」

  「两人都只有脚稍微破皮而已。我啊,因为差点摔下人孔,所以笑了出来……

  可是那时候吉足表情极为认真地怒吼:『弄个不好,连结爱都要摔到人孔下面了!』

  之后吉足不停重复说:『抱歉』……我以为你是为了怒吼的事情道歉,但当时的我并没有发现你是为了不同的理由道歉。」

  「我是为了什么道歉?」

  「……那时候的吉足觉得自己的霉运牵连到我,想着因为走霉运的关系,我们才会一脚踩进人孔,因此向我道歉。一定是这样不会错。

  然后,吉足在差点掉下人孔那件事的一周后,跟我说『在我身旁会倒楣』最后甩了我。那时候吉足应该是怕自己的霉运会传染给我吧?

  啊,抱歉,你不记得对不对。

  不过今天阅读吉足的情书……我想到一件事。」

  小四的我在信上写下互数身上痣时的感想。就算被认为是无可救药的傻子,那也没办法。

  结爱自制服口袋中拿出信,羞涩地再朗读了一遍。

  「『如果结爱觉得幸福,那我也很幸福。若结爱跟我在一起会感到不幸,那对我来说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不幸。』……」

  结爱不再朗读,将信收回口袋中。

  「……那一段怎么了吗?有写错字吗?」

  「虽然这是我的推测……你应该是明明没有确切证据,但却钻牛角尖地认为我在吉足身旁可能就会遭遇不幸……试着要远离我,才想跟我分手。

  只要想到我可能会因吉足而不幸……吉足一定无法忍受。

  因为吉足就是这种人。是个温柔的人。」

  听人说自己遗忘的过去自己是个好人,我害臊起来。我只会用搞笑来掩饰自己的害臊。

  「不,那种事说不定我想都没想喔,我根本一点都不温——」

  「不要否定!」

  结爱的声音响彻放学后静谧的教室。我大感狼狈。

  「我比现在的吉足更熟悉跟我交往时的吉足!

  所以我才正确!请你相信我的推测、我的推理……你不相信的话,我会很悲伤不是吗?」

  「结爱会悲伤?」

  「我想认为吉足是不希望自己把霉运传染给我,才要跟我分手……因为这样的话,就表示吉足不是讨厌我才想要甩掉我对不对……被吉足讨厌这种事……光是想像……就令人想哭啊。」

  为不让自己身旁的结爱不幸才疏远她……

  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这是分手的理由。

  虽然没有,但要相信结爱的话并不难。应该说,根本毫无怀疑的余地。

  我有种终于能跟与国二时向美丽恋人下跪要求分手的自己再会的感觉。

  所以我继续原本的话题。

  「……我知道分手的理由了。然后,分手之后我跟结爱怎么了呢?」

  「嗯。分手之后,吉足立刻转学了。

  ……再也无法在学校走廊相遇。

  每次换座位的时候,也不再为或许能坐在吉足身旁而小鹿乱撞。

  也不再于运动会时拼命地为只有一点点表现的吉足加油……

  吉足从我的世界中消失了,我以为只要随着时间经过,我就能忘却一切。

  可是,只要时间经过就能忘记,这根本是骗人的。

  ……圣诞节……生日……情人节还有……夏日祭典之类的……白色情人节也是……还有暑假的最后一天。

  无论是跟家人还是朋友在一起,当我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很在意一定会在自己身旁的吉足消失无踪。」

  「……暑假的最后一天,我跟结爱会做什么呢?」

  「吉足啊,老是没有做暑假作业。然后在最后一天就会跑来向我哭诉。所以暑假的最后一天,就是吉足在一整年中最感谢我的一天。吉足你啊,非常现实,就只有那天会叫我『结爱大人』什么的。」

  的确,我极度不擅长事先写完作业这种事。我老把麻烦事留到后面去做。这是个坏习惯。

  「转学之后,没有我在你身旁,暑假作业你没问题吗?」

  「嗯,我还是找了人哭诉。」

  「找谁?」

  「找老师。」

  结爱像是听到冷笑话般笑了。

  「吉足真是没变呢。总觉得我放心了。」

  「我没变啊。就算丧失了记忆,我还是我。」

  我以开玩笑的语调回答,但这次她却没有笑。结爱再次回忆起过去,眼神凝视远方。

  「我觉得即使分手后经过三年,升上高中二年级还是忘不了吉足的自己实在不好。我想着必须忘记才行……可是随着时间经过,吉足在我心中的分量与日俱增。

  然后,突然有一天。

  我开始无法克制地在意起吉足『在我身旁会倒楣』这句话。

  为什么是倒楣?

  因为真要说的话,普通都是说『在我身旁会不幸』对吧?

  『在我身旁会倒楣。』……吉足为什么会说这种话?我认为若不正确了解这句话,我就无法好好整理对吉足的心情。

  所以我就像个家中开侦探社的女孩一般,调查起吉足的周遭状况。我是这么决定的。我开始调查吉足周遭状况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号。海之日(译注:海之日为日本国定假日,原本定为七月二十号,后来改成七月第三个周一)。这是我的生日,你要记得喔。」

  从校舍某处传来管乐社木管乐器的声音。结爱在心中下定某种决心的声音霍地变得开朗澄澈,宛若木管乐器的音色。

  「询问调查、监视、跟踪、窃听……在开始调查吉足后的几天内,我立刻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插图

  ……她刚刚是不是说了窃听?

  「吉足每天的运气都差到非比寻常。

  就像每个月的例行活动一般,你似乎每个月都会被鸟粪打中一次,而且一定都是在上学途中。若横竖都要被鸟粪击中,那在放学时还比较好呢。要穿沾着粪便的制服过一整天……实在是太倒楣了。」

  不说我还没发现,被鸟粪打中的时间都是早上……我这个人真的很衰耶。

  「那一天的吉足也是,在校门前被鸟粪打中,所以你为了换掉制服急急忙忙冲进男生更衣室,结果因为女生更衣室正在整修,所以早上练习完的女生们在里面,这让吉足被称为『超淫兽色情吉』对吧?」

  「是啊,被骂的方式太过独特,让我忘不了……超淫兽到底是什么呢?」

  「而且啊,最不幸的是横竖都要被叫色情吉,那至少要看个女生们诱人的模样才划算……但在你进更衣室的瞬间,手机发出收到简讯的声音,使吉足一边看着手机画面一边踏进更衣室对不对?所以你根本没看到女生们换衣服的样子。而且因为你一只手拿着手机走进更衣室,所以女生们以为你是无所畏惧的偷拍魔……虽然没有藏起来所以不算偷拍才对……但她们以为偷拍魔来了,因此将你的手机折成两半。

  雪上加霜的是,那时你才刚换手机而已,真是令人哀伤的故事。」

  「那是我很想忘掉的一件事。男生们把我当作偷窥女生更衣的男人,骂我是『猛烈淫兽幸运色情狂』。还逼我用念力将看过的东西照出来。」

  「……那个,吉足,『淫兽』这个绰号在这间学校很流行吗?」

  谁知道!若真有这种学校,那真是糟透了。

  「……说到淫兽,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呢。」

  说到淫兽到底是能发生什么事情啦?

  「吉足国三的时候,曾跟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观赏自己出生的那年上映的大作电影对吧。」

  「你调查得真清楚。没错,为什么我会想要做那种事,至今依然成谜。」

  「然后你跑去出租DVD的店租借铁达尼号,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店员的失误,里面放的是……性感电影Bitanic对吧?」

  「我先说好,Bitanic不是十八禁的电影,而是性感版的铁达尼号。那只是搭乘豪华邮轮的船员全都有对大胸脯,穿着比基尼而已。船撞上冰山,许多大胸脯美女就这么穿着比基尼跌入海中的画面,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冲击影像。」

  「……吉足真是倒楣呢。想要借铁达尼号,结果借到的竟然是Bitanic。」

  「不,或许在有急需时想借Bitanic,却拿到铁达尼号的人比较倒楣也不一定。」

  在血脉贲张的时候看纯爱电影应该很痛苦才对。

  「说到聚集几个朋友,高一的时候,吉足约大家吃黑暗火锅对吧。大家各自带了秘密的食材……锅子里面放入了世界最辣的辣椒跟世界最辣的芥末以及世界最辣的芥末酱对不对?」

  「虽然说是黑暗火锅,但大家都想着不要放进绝对不适合放入火锅的甜食跟不是食物的东西。话说回来,大家到底是从哪里得到世界第一的食材的呢?真令人百思不解。」

  「身为火锅第一棒打者的吉足一吃下去,就因为太过辛辣搞得食道穿孔,昏睡了两天对吧?」

  严格来说是三天。不,我不想纠正。

  「别再说了,听着这些倒楣的过去……我莫名开始觉得自己很可怜。」

  「在最糟糕的前50件事中,我只发表到第48名而已耶。」

  「……第48名是昏睡的回忆吗?我开始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那个,我不是想谈吉足的不幸。也是啦,因为这些事,所以我的目光差点被吉足平时太过倒楣的情境所夺。」

  我的倒楣竟然被这么一句这些事一语带过。不,没关系,这没什么好在意的。

  「吉足平时的行动,有个奇怪的地方……我发现吉足做了非常不像吉足会做的事情。」

  「你想说的是没有抱枕就睡不着吗?没办法啊,因为这样比较安心。」

  「…………吉足你,都会抱住吧?」

  「是啊,所以我说我都抱着抱枕睡觉。」

  「……每天早上,你都会……抱住日向小姐吧?」

  「那、那是,因为我们两兄妹相依为命……这是种爱的表现啊。」

  「…………兄、妹。」

  结爱以几乎只剩下吐息的声音说道。对照她细微的声音,结爱的脸上的确带着微笑。对女生微笑代表的意思陌生的我不大清楚她的微笑意味着什么。

  她收起意义不明的微笑,伸出手轻轻抵住下颚。那是侦探思考的姿势。

  「吉足每天早上都会抱住日向小姐,被日向小姐大骂变态呢。你常被叫淫兽对不对。」

  「日向只有连声叫我变态好吗!……订正这个很空虚呢。」

  「就算被连骂变态,你也不放弃拥抱。吉足的欲求不满有这么严重吗……我很在意这件事,所以试着搜证。」

  「搜证?」

  「我在吉足回家的路上……放了几本情色书刊。」

  「啊!我记得那件事……有本包装袋还没打开的杂志放在地上,旁边甚至还放着剪刀。」

  「吉足虽然察觉了色情书刊的存在,却没有打开塑胶袋。你是个绅士。」

  那只是因为我觉得很可疑,所以无视而已……

  「你明明没有欲求不满,明明很绅士,却宁愿被骂变态也不放弃拥抱日向小姐……这太可疑了。我身为侦探的直觉整个活动了起来。在拥抱日向小姐这件事中,一定藏有什么重大的意义。所以我试着实际拥抱日向小姐看看。无论是什么事,不尝试看看都不知道结果呢。吉足为什么不放弃拥抱。为了知道这件事,我抱过日向小姐。」

  「咦?抱过?你已经抱过了?在哪?怎么办到的?」

  「因为我是个侦探,所以也擅长变装。三天前,吉足跟日向小姐一起去量贩店了对吧。我知道你们总是在星期五去买东西……在你们离开店要回家时,不是有遇见一个穿着可爱的猫布偶人吗?」

  可爱的猫布偶人?

  不,我看到的只有僵尸猫布偶人而已。

  「……莫非,那个人是结爱?」

  「没错,你无法看破变装的人是我对吧?」

  是啦,如果全身换上布偶装,任谁都看不出来。也不会想看出来是谁。

  「不过,总觉得难以置信呢。」

  我实在很难想像那诡异的猫布偶装实际存在于这世上。

  「因为我的变装太过完美,所以你不相信里面的人是我吗……来,看看这个。」

  结爱缓缓将脸凑近。距离近到我彷佛能感觉到体温的辐射。

  「你、你想跟我大眼瞪小眼吗?」

  她无视于我的动摇,咻地拉开制服的领结——为什么拉开领结的声音会如此令人心动呢——用双手解开胸襟。

  我看到她锁骨下方硕大双峰的山脚位置,吓了一跳。

  跟出现于电视以及电脑中的巨乳不同,亲眼看到胸脯时,我在感到喜悦以及兴奋之前,先涌上的是彷佛做了什么坏事般惊惶失措的心情。是那种胆颤心惊的感觉。

  「…………3.141592——」

  「你突然是在念什么啊?」

  「圆周率。这是让人冷静的咒语。拜托你让我数到第一百个位数。」

  「圆周率,你指的是π吗?」

  「你不要随便讲出『派』(译注:日文中胸脯读音类似欧派,尾音与数学圆周率π类似)这个词。你到底是想让我数圆周率数到几位数?」

  「……」

  「653598」

  「真令人听不下去!你现在知道我就是穿着猫布偶装的人了吧?」

  为什么看结爱的胸口就能知道她是穿猫布偶装的人啊?正当我心中诧异,我瞥见她胸前闪闪生辉的项链。我对眼光竟然都集中到胸脯上的自己感到错愕。在克制住自我厌恶之后,我看向项链……宛若把晴空锁在石头中的蓝色石头正伴随项坠摇晃。

  对收集有除厄跟驱邪效果之天然石兴趣的我来说,那石头相当眼熟。

  青金石。

  「好漂亮的项链,我很喜欢那颗石头。」

  结爱像个被称赞的小学生般天真无邪地漾开笑容。

  「呼呼,这个项链是我自己做的喔……因为吉足给了我石头。」

  我想起来了。

  三天前,我因为担心抱住日向的猫布偶(里面的人)所以把据称能自灾厄中守护他人的水滴形青金石送给了她。

  「这样啊,那个猫布偶是结爱啊?你还好吗?」

  虽然我问得很暧昧,但结爱似乎立刻察觉了我话中含意。她的表情扭曲。

  「完全不好……在那之后,我身上持续发生令人难以致信的事情。」

  拥抱的时间愈长,被吸走的运气就愈多,所以我决定跟日向的拥抱为一天一次,每天早上至多五秒为止。三天前的结爱应该跟日向拥抱了将近一分钟左右。

  我战战兢兢地问她:

  「……发生了什么?」

  结爱像是连回想都很难过般用双手覆盖住嘴巴娓娓道出:

  「三天前,自购物中心与吉足和日向同学分开之后,我被恶魔跟穷神还有瘟神……总之就像是被除了死神之外的所有不祥存在附身一般……你愿意听我说说那一天我遇到的最倒楣的前50大惨事吗?」」

  想不到光是一天就遇到50件倒楣事……

  「嗯,我洗耳恭听。」

  「第50大惨事。我跟吉足还有日向小姐分开后,为换下布偶装而走到量贩店内侧,遇到彼此用黏着剂在对方身上贴上各种东西的三个坏小孩。」

  ……怎么会有这种人。

  「那些坏小孩看到我就大喊:『有怪物!』」

  那套布偶装外观活像是猫僵尸。就算被喊怪物也没办法。

  「原来如此,第50大惨事是被喊『怪物』吗?真是倒楣。」

  「你说什么啊!你身为一个倒楣专家,会把那种事认定为倒楣事吗?」

  我可不记得自己成为了什么倒楣专家。

  「那些坏小孩喊着:『快赶走怪物!』把黏着剂往我身上泼。我拉链的部分也被黏着剂泼到……坏小孩们一溜烟就逃跑了,而我则是脱不下布偶装。」

  「…………那真的是第50大?」

  「虽然我很烦恼该不该算第51,但这是第50喔。」

  倒楣的等级太高了。

  「结爱,虽然我很想全部听完……总之你能告诉我最悲惨的第1、2、3大惨事吗?」

  「这样啊。虽然我很想谈谈警察误以为我是毒品贩子,拿手枪指着我说:『不脱下布偶装我就要开枪罗!』的桥段,那时候我想脱下布偶装却脱不下来,慌了手脚呢。」

  那到底是排第几的故事?

  「最悲惨的第三名是……」

  在那之后,我听了说者伤心,听者流泪的倒楣美少女的故事。

  全部听完之后,我流下另外一种泪水。

  「多亏,你能平安。我能跟结爱再会,实在是太好了。」

  「我也觉得能见到吉足真是太好了。」

  我跟结爱彼此分享生命的喜悦。

  「好了,我倒楣的故事到此结束……那一天由于太过倒楣,所以我发现了一件事。」

  是对人生来说运气很重要的真理吗?

  「那时吉足有两个地方让我很在意。

  一是你每天的生活中欠缺运气的程度非比寻常。

  二是即使被叫变态也不放弃拥抱日向小姐这件事。

  ……然后,我试着拥抱日向小姐,使倒楣跟拥抱这两件事连成了一直线!」

  推理时的结爱全身散发出男生志得意满地讲述当年英勇事迹的氛围。当男生在自夸过去的英勇时,给人某种讨厌、烦躁的感觉,但结爱以美少女的外表得意地讲着话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就像看到幼儿表演才艺,莫名引人发噱。

  可是,这次跟石膏手失踪事件那时不同,现在的我可没心思悠闲地观赏结爱。

  我慌张起来。

  结爱推理的方向……不知为何是正确的。

  「根据推理的结果,我知道只要抱住日向小姐,就会丧失运气……不对,说失去运气或许有点不对。若抱住日向小姐就会丧失运气,就无法了解吉足即使被骂变态也要抱住她的原因。

  ……日向小姐会吸走运气……这就像体质一样,而且若不定期吸收运气,恐怕会发生什么令日向小姐困扰的事。所以吉足才让日向小姐吸收自己的运气。从日向小姐怒骂吉足变态这件事……可以知道日向小姐她不知道自己吸收了吉足的运气。总之,我的推理大致上是这种感觉。」

  「…………」

  在美术课时做出天外飞来一笔推理的结爱,这次也做了乱七八糟的推理,结果却揭露了日向莫名其妙的特殊体质。

  我对名侦探(?)有个疑问。

  「……为、为什么你会觉得有人会有吸收运气的体质啊?普通应该没这种人才对吧?」

  结爱好似不明白为什么会遇到有人问这种问题的状况般悠哉地回答:

  「因为,不这样就无法解释啊。」

  「…………想不到竟然有人能看穿日向的体质……你的推理,全部属实喔。」

  「咦?咦?真的吗?怎么办?」

  ……嗯?结爱不知为何吓呆了。

  「你到底怎么了?」

  「……我虽然说自己在侦探社帮忙,可是我也只做了倒茶跟影印,还有洗衣煮饭而已。」

  ……最后那个已经算是家事了吧?

  「我的推理好像会让简单的事件陷入迷宫。虽然我觉得这对侦探来说是个弱点……我很快就会联想在事件背后是不是藏有什么巨大组织的阴谋呢。」

  那弱点也太致命了吧。

  「所以我这还是第一次……用自己的推理解开谜团。怎么办,我好高兴。」

  虽然结爱在遇到平凡的事件时会用莫名其妙的推理把思绪带到远离真相的地方……

  但正因为是结爱,所以才能用天外飞来一笔的推理来推导出日向吸收人运气——平常人连想都不会去想——的特殊体质吧。

  「……对了,吉足,为了纪念我初次做出正确推理,我们去吃饭吧。一百六十日圆之内的话,我可以请客喔。」

  她果然很缺钱。

  「为了庆祝再会,由我来请你吧。我有多到数不清的话想跟结爱说呢。」

  有件事我得拜托因推理正确而喜上眉梢的结爱。

  「对了,结爱……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委托都行喔。你遇到密室杀人之类的事吗?」

  ……她整个人得意忘形起来了。

  「有关日向的体质,麻烦你别跟任何人说。」

  这是比任何事情都还要重要的请求。

  「咦?我并没那个意思,我打一开始就不打算跟任何人说——」

  我打断结爱的话,深深低下头。

  「拜托!你也别对日向提及这件事。为避免日向察觉自己的体质,请你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等、等等,吉足,你抬起头啦。」

  「若结爱愿意假装不知道,那我愿意听你任何要求!来吧,说出你的愿望。是钱吗?你想要的是钱吗?」

  「……不要把我塑造成坏人好吗。我原本就打算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若你说要听我的要求,那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我抬起头。

  「好,你尽管说吧。」

  是永远的青春吗?是不死的性命吗?

  这类愚蠢的笑话并没有自我口中迸出。因为结爱的脸认真到好似轻轻一碰就要崩塌般。

  「也让我……分担让日向小姐吸收运气的任务。若是有我在,吉足倒楣的程度也会减少一半。」

  结爱的话的确没错。若让日向吸收运气的人有两个,就能减轻个人的负担。

  可是,我从没想过要人替我负担一半的任务。再说我也从没想过要主动跟他人提及日向的体质。

  「日向是我妹妹。日向是我唯一的家人。虽然我很感激结爱的心意……但我不能连累他人。」

  「他人是什么意思?不是家人又是什么意思?把我牵连进去啦!因为在知道我的前男友,我至今依然喜欢的人被霉运缠上之后,我根本就无法置之不管。我是在调查过吉足的个人状况之后,为了被你牵扯进去才会搬到这里。我可是说服了双亲,独自来到这个城镇呢……我啊,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我想尽量守护吉足啊!」

  结爱像孩子闹脾气般挥舞紧握于胸前的手。

  我想起三天前的猫布偶人(里面是结爱)抱住我时所说的话。

  …………我……会守护你——

  「……我知道了。那就每天轮流拥抱吧……嗯?若被结爱突然抱住,日向应该会觉得可疑。算了,这问题之后再解决吧。总之明天由我来抱,从后天开始就拜托你了。」

  「拥抱是在每天早上吗?我也会在早上拥抱的。」

  「意思是结爱每天早上都要来我家吗?」

  「……吉足家旁边有公园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在徒步两分钟的位置有座公园喔。」

  「那就没问题了。」

  是解决了哪方面的问题?

  结爱自书包中拿出某个东西,那似乎是报导地方新闻的报纸。

  「看这边。」

  结爱指的地方似乎报导着木造公寓的火灾。公寓虽然全烧光了,但却没有被害者。据说这是因为还没有人搬进去的缘故。

  「这报导怎么了?」

  「请你听听发生在我身上的第4大惨事。」

  我已经听过了第50以及第3~1大的惨事。

  「我原本预计在两天前,也就是上星期六搬到这条街。可是我准备迁入的公寓在周五晚上烧掉了。所以我周六晚上跟昨天周日的晚上都露宿野外,但要找新的居住地点也——」

  「等一下,你刚刚轻描淡写地提到很惊人的事呢。你是不是说了露宿野外?」

  「嗯,我在河边搭帐篷。帐篷跟睡袋的费用让我很痛心呢。」

  「高中女生露宿野外好吗?」

  「露宿野外又没犯罪。在跟监时也会需要住在外面啊。」

  ……嗯,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那么,让我们回到原本的话题。就算要找其他地方住,我手边的钱所剩不多,在下个月生活费送来之前,我每天只有一百六十日圆可以用。我是坚决地跟爸爸妈妈约好每个月开销会抑制在生活费之下,他们才答应让我独自生活还有转学……所以我没办法才刚开始一个人住就立刻说钱不够,麻烦到他们。」

  「结爱,若你还没决定下一个住宿的地方,要不要来我家?」

  虽然把女孩子带回家这件事非同小可,但也要懂得变通。

  「不行,我不能这么不知羞耻。我能住公园,不要紧的。」

  「我不能放任你露宿野外啊。再说结爱也是因为被吸走运气才必须露宿野外……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对那间公寓的房东真是不好意思。」

  「你可以不用在意房东的事情。」

  「什么意思?」

  「房东原本住在公寓里面,但他似乎从之前就欠人家钱,而且一直想拆掉那间公寓的样子,所以他趁火烧那天跑路了。还拿走我的押金、礼金跟两个月份的房租。」

  不愧是排名第4倒楣的惨事。想不到不光是要搬进去的地方被烧掉,连押金礼金都拿不回来。

  「你可以放心地留在我家,过来吧。」

  「……虽然我很高兴,但若突然有个寄居者,日向小姐应该会不高兴吧?」

  「不,这种事……」

  嗯~我不知道日向会有什么反应呢。不过她应该不是那种某天突然听我说要跟班上女生一起住,还只会回答「好,我知道了」的人才对。

  「算了,大概没关系。再说,我实在无法弃不住我家就要露宿野外的女高中生于不顾。」

  结爱像是要做出前屈运动般低下头。

  「吉足,谢谢你。那我就顺从你的好意到你家叨扰了。还请多指教。」

  「嗯,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喂,结爱你快抬起头来。」

  结爱抬起上半身。她的表情看来就像被逼入绝境一般。

  「对了,吉足。你家有电击棒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让她吐出这句话?

  「不,没有耶。」

  「这样啊,那麻醉枪呢?」

  「有的话才是奇迹吧?你以为我是谁啊?为什么要确认我家有没有武器?」

  结爱旋即自我身上别开视线,她的脸变得像红外线电热扇一般红通通的。

  「我这个人啊,不是喜欢着吉足从头顶到鞋底的所有地方吗?」

  被女孩明显示好,就像浸泡在温泉中一样,让人自身体深处发烫。就算我早就知道结爱喜欢我,也不例外。

  「鞋底可不是我的一部分喔。」

  「只要一想到能跟吉足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就突然紧张起来了。深夜中夜袭吉足……搞不会我真的会动手呢。」

  「刚刚你是不是说了夜袭?」

  「若我真的太过冲动,我希望你能用电击棒或麻醉枪阻止我。吉足的房间门用的是哪种锁,另外又有几个呢?」

  「一个都没有啦。我从没想过自己的房间会被人偷袭啊。」

  结爱一边发出「呜呜」的呻吟声一边抱住头。

  「……我们还是高中生,要同处一个屋檐下似乎言之过早。应该还是先同处一片天空下会比较好吧?」

  「一片天空下?露宿野外不好啦。再说就算是同个屋檐下,也还有日向在啊。结爱不会真的夜袭吧?」

  结爱快步走到自己桌前,把书包带到我身旁,从里面取出一个束口袋给我。我不禁收下袋子。

  「这是什么?」

  「当我逼近吉足的时候,希望你能用这个击沉我发狂的灵魂。」

  我看向束口袋内侧,在里面的是……

  一个怎么看都像是电击棒的东西。

  类似麻醉枪——不知道为什么枪身上还用罗马字写了日文的麻醉枪「masui-jyuu」几个字——的东西。

  结爱说:

  「因为侦探是危险的工作,所以这是必要的。不过若我带着它,恐怕会在夜袭时用在你身上。」

  危险的是结爱啊。

  「拿电击棒跟麻醉枪夜袭……这应该叫暗杀吧?」

  「抱歉,吉足。我发现了一件事,现在的状况很危险。」

  结爱为了不跟我四目相交,盯着窗外的运动场。窗外传来运动社团不知道是吆喝还是悲鸣的声音。

  「对了,结爱。你从刚刚开始就讲些意义不明的话耶。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结爱看着我。

  我从她的视线中感到一股热情,不记得自己曾被美少女用这种眼神注视过的我像是遇到鬼压床般整个人动弹不得。

  结爱困惑地解释:

  「现在我们两人独处一室对不对?除了我们两个……这里没有别人吧?」

  「不不,这我早就注意到了。就是因为两人独处,我们才能聊这种不方便让人知道的话题不是吗?」

  结爱的双眸中浮现一抹恨意。

  「吉足就算跟我独处,还能保持平常心吗……?」

  「结、结爱无法保持平常心吗?」

  结爱几乎是用哭丧着脸的表情回答:「嗯、嗯」微微点头。

  「因为啊,两人独处……就表示可以……亲热喔。」

  情侣(正确来说是旧情侣)间的对话都是这么危险的吗?还是说结爱是个危险的女孩呢?

  在结爱意识到我们两人独处之后,她变得心神不宁,形迹可疑。

  她缓缓牵起我的手,在我还来不及觉得奇怪之前,便将我的手往自己的酥胸上压。

  好有弹性。

  「你看,我心跳得好快呢。」

  「结、结、结爱小姐,心脏不在这方向喔。」

  「啊,我搞错了。」

  结爱把我压在她右胸的手移到左胸。

  好有弹性。

  光是一边的乳房就很重要了,我竟然摸了两边?

  「噫——」

  这不是结爱被人摸到酥胸的悲鸣,而是我的惨叫。

  我把手自结爱胸脯上移开。

  结爱回过神来,杏眼圆睁。

  「我刚刚是不是,做了很丢脸的事情?吉足蹂躏了我的胸脯吗?」

  「我没蹂躏,没蹂躏啦。」

  结爱隔着制服随处抚摸自己的胸脯,虽然我想她应该不是在做乳癌的检查就是了。

  「……抱歉,我又来了。」

  「又?」

  「我啊,只要意识到自己跟吉足两人独处,该说就会脑袋当机吗?我会做出奇怪的事情呢。虽然吉足不记得真是帮了我大忙……原本决定不要再犯的,可是我又来了。无论如何,主动要人摸自己胸脯的女孩,还是太奇怪了吧?」

  我细思结爱话中含意。

  ——原本决定不要再犯的,可是我又来了——

  这是当机的结爱要我摸她胸脯时所说的感言。

  从这句话看来,我在过去至少摸过两次结爱的胸脯。

  我不禁盯着结爱彷佛要撑破制服般挺出来的双峰。结爱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在脸前合起她娇小的手掌。

  「那个,吉足,今后你跟我两人独处时,希望你能表现出第三者近在咫尺的感觉。因为我只要一意识到自己跟吉足两人独处,就会变得很奇怪。」

  我盯着结爱的酥胸,接着又凝望结爱的唇瓣。我按捺不住,不禁向结爱询问今天在意了一整天的问题。

  「我问你,结爱。」

  「怎么了?表情怎么这么认真。」

  「我们交往的时候,到底进展到哪里了?」

  「咦?进展到哪?啊哈哈哈。」

  结爱活像听到史上最有趣的笑话般捧腹大笑。

  「怎、怎样啦。我、我可是很认真地在问耶。」

  「看你一脸严肃,还以为要问什么,原来你在意我们两个发展到哪里啊?而且还这么认真。看你这样,应该是在意了很久对吧……吉足这色狼。」

  我实在敌不过面带促狭微笑的结爱。

  「若吉足跟我再续前缘,我就告诉你我们发展到哪。不过,我不会告诉自己男友以外的人。因为这太恬不知耻了。」

  结爱这么说完之后,走到教室窗边。

  隔着结爱的背,我能看到蔚蓝的晴空,听到管乐社的演奏。是某首我不知道曲名的古典乐。虽然我觉得这是阵舒适的沉默,但对结爱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结爱回头问道:

  「……你什么都不说吗?」

  「咦?」

  「我还以为依照这个局势,你会跟我说让我们重修旧好吧,所以我在等你呢。」

  「啊,不,虽然我觉得结爱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但我还没好好回想起结爱的事,若在好好了解结爱之前就重修旧好,那个,我想想……」

  我整个人狼狈不堪,结爱开心地笑了出来。

  「吉足真是一点儿都没变呢。那种认真的地方。我也不觉得吉足会立刻跟我再续前缘……那个,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再说继续跟吉足两人独处,也让我觉得很害羞。」

  窗边的结爱拿起自己的书包,往走廊前进。

  当一脚踏出走廊之前,她转身回望。

  「对了,吉足。」

  「嗯?」

  「我会再次让你喜欢上我。你要做好觉悟喔。」

  结爱绽开灿烂的笑容往走廊走去,消失无踪。

  我愣愣地呆望了五秒,抓起自己的书包追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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