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石砖墙走着,抬头看向对面尽是些不高且狭长的公寓群,隔着围墙还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中庭的树木群。
那里是接纳我们这群邋遢的十几岁男子的秘密花园——男生宿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免除停学的我跟花菱决定先各自回到的自己宿舍。
「要是没找到真犯人就立刻退学、吗?虽然比连机会都没有还要好一点,但茉琉那家伙还真敢说……」
而且至始至终都一脸不爽样,或者该说工作模式。
「该怎么说……真的想离开哥哥自立了啊……」
我叹了口气,来到了围墙尽头,走进雄伟的平房入口。
围住男生宿舍的围墙有一处开口,里面有一栋以钢筋建起的平房。穿过平房的玻璃门就是男生宿舍大厅,这里有学生或各委员会用来传递讯息的公布栏,还有贩卖各式生活用品和餐点的商店。
继续往内,穿过尽头的玻璃门就是男生宿舍。
第一眼看到学生宿舍时,完全就是普通的公寓。但不是每一间房间都是同样的设备,从三坪一室的卫浴兼厨房的复合式,到三温暖设备完善的三房一厅一厨的套房都有,差异极大。
听说是根据成绩和功绩来分配不同的房间,不管怎么样,我现在配到房间是兼具厕所、浴室,约四坪大的套房。
我拉开玻璃门,准备前往自己的房间时。
「啊,等一下。」
听到中年妇女叫住我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宿舍阿姨从大厅一角的小房间窗口探出头来。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大概以为我跷课了吧。我自顾自的说出事先准备好的借口。
「其实我到今早都还在停学,只是回来拿个东西,马上就回去上课——」
「唉呀,果然呢。」
「诶?『果然』?」
「朝木野晃路对吧,这边有你的包裹。」
宿舍阿姨回到小房间。包裹……我记得爸妈没有要寄东西给我,就算想网路购物这里也没网路。
在我一头雾水时,宿舍阿姨拿着一个纸箱从小窗户旁边的门走了出来。纸箱不大,看阿姨轻松拿着的样子,应该也没多重。
「给你。今天一大早送来的,因为你还在停学宿舍就先帮你收起来了。」
「啊,谢谢。」
宿舍阿姨把纸箱交给我后就回去了。我歪过头,摇了摇跟猜测一样很轻的箱子,里面传来「喀沙喀沙」的声音。
感觉有点诡异,我不禁皱起脸,再次打开玻璃门离开大厅。
「只写了我的名字跟房间号码……是校内包裹吗?打开来看看好了。」
我穿过中庭,最后还是输给好奇心地撕开胶带。
「这、这是……!」
看到纸箱的东西,我不禁僵直在场。
「——你是说,这是你妹送你的?」
学生食堂前的广场。我们避开日照,并肩坐在树荫下的草皮上。离开中央栋的时候,我们约好先在这里集合。现在还是上课中所以没什么人,但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还是换上制服。
花菱手上拿着从食堂购买的手工布丁,身旁放着一度被学生会没收的绅士杖。另一边的我则是一边遭受花菱充满怀疑的眼神,一边仔细观察今早送过来的「那个东西」。
表面白皙滑顺。既柔软,看起来也十分强韧的绳状物,在我掌心中圈出几个圆。让人忍不住为之赞叹的美——
那是一条鞭子。
「不要一脸陶醉的看着鞭子,很恐怖耶!」
「诶,有吗?」
「有!还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喔喔,糟糕糟糕。我擦了擦嘴角,确认自己没有连口水都流出来后,将鞭子卷成环状挂在腰际的钩子上。
「会送这种东西过来的,我只想得到是茉琉。知道我以前的嗜好的人也不多,就算知道也不会突然送这个过来。」
「嗯呣,确实如此。」
「这是印第安纳在用的赶牛鞭(Bullwhip),只是这条有点奇怪。因为普通赶牛鞭都是皮革编的,越到前端越细,所以在编的时候要连革绳的粗细都要调整十分难做。可是这条不一样。从握柄到前端好像是一体成形的……而且这个材质到底是什么?橡胶吗?你觉得呢?」
「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耶。可是啊,就算退一百步假设是你妹送过来的,原因呢?」
「不就方便我在搜查时用吗?」
「那样的话时间点很奇怪。这是今早送过来的吧?是我们决定找出真犯人之前耶。」
「啊,对喔。那只是普通的礼——不对啊,那家伙还在生我的气耶。这样的话……上面被下了诅咒、或是送我进地狱前的土产……啊,该不会是从哪里偷来的赃物,而为了陷害我才——」
「没有比较正面的理由吗!?」
以前就算了,现在的茉琉的话,我一个都想不出来。
「实际一点的话……会不会是想说『送条鞭子给你所以不要再管我了、或是再也不要跟我扯上任何关系』之类的?——诶,这样一想我好想哭喔。」
「而且啊,晃路。说到底,你会用鞭子吗?」
「诶?啊,会啊……一点点啦。小时候练习得浑身是伤呢。背上皮开肉绽地被救护车送进医院,老爸还因为涉嫌虐待儿童被警察逮捕……哈哈,小孩子真调皮呢,对吧。」
「不要用温馨的口吻去说这种残酷的事啊!」
「而且我刚刚也说了,这条鞭子很奇怪。举例来说——你看那片叶子。」
我指着从身后杂木林的树上、延伸到我们头顶的枫树树枝。满是翠绿的叶片中,有一片发黄的叶子。
「嗯呣,病变的叶子吗?那又——」
我不等花菱把话说完,就握住鞭子的握柄。像吸附在掌心般的顺手感,同时,怦通——从鞭上传来宛如脉动的感觉。
我一个转动手腕后,快速挥出鞭子。单靠这点动作,鞭子就化为逆流的纯白闪电。快得连目光都难以捉摸的白色纤影穿过茂盛的枝叶隙缝,像被吸引般地——击中发黄的叶片。
只有那片叶子,从茂密的树叶中弹飞而出。
「什……!」
花菱讶然地抬头看着那片轻轻飞舞飘落的叶片。其他健康的叶片全都毫发无伤。
「刚、刚刚的动作是不是很明显的不太对劲?仿佛避开其他叶子……」
「嗯,对啊。」
我将抽回的鞭子再次对着还飘在半空的黄叶片一甩。锐利的鞭子划破空气,从叶子旁——劈向空无一物的空间。
「呣?你打偏啰?」
花菱歪过头的同时,我手腕一收。这些细微动作的意义、我的想法,鞭子都正确无误地理解了。握柄的动作传至鞭子,抵达前端,瞬间——前端仿佛撞上无形之墙而弹回来般地猛然转向,从后面贯穿叶片。
「为什么!?」
花菱大吃一惊。
叶片四散,我再次扯动鞭子。但这次不是单纯的收回,而是顺着我的意志,在收回的同时一圈圈卷成圆环。
我接住盘好地鞭子,挂回腰际的挂钩。
「为什么!?以物理学来说为什么!?」
「完全照着我的想法动作。这个大概是——魔术器吧。」
我拍了拍鞭子,咧嘴一笑。不过,老拿着收到的礼物炫耀也不是办法。
「总而言之,我们来想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原来如此……果然首先还是要回到现场搜证。」
「嗯呣,看看也好。搞不好执行部有看漏的地方。」
我们越过崩坏在地的魔像残骸,踏进宛如礼拜堂的地方。尽头墙上的圣本笃纹章依旧发出微弱光芒,让房间染上宛如水底般的青白色彩。
在接近放学的时间,我和花菱回到新学区的教会。
新学区的入口一样设有路障,遭到封锁,风纪委员的警备持续着。不过这次我们有拿到学生会发下的通行证,可以正大光明的从正面进去。
或许是入侵者已经达到目的,教会的周边和里面都没有风纪委员的身影。
「好。」
花菱拄着绅士杖,视线扫过房间。跟昨天被逮捕前的景色一样,没有任何变化,除了一个地方——尽头的墙壁大开,隐藏通道清晰可见。
不过看起来不是用机关开启的,而是直接打破墙壁。
「他们靠蛮力耶。」
「为了确认我们的证词吧。」
「听她们说过通道尽头是死路耶,去看看吧。」
不过我们还是在瓦砾四散的入口停下脚步,虽然祭坛仍然埋在地板中,可是上面的圣牌却不见踪影。听说是被风纪委员回收,现在由学生会保管的样子。
此时,
「晃路,你看。」
花菱突然蹲下,慎重地看着地板。我也跟着屈膝蹲下,将脸靠向花菱盯着的石砖隙缝——在沉入的祭坛与地板间,夹着某种黑色的柔软物品。
「这个,不是垃圾吧。」
花菱捏住那片物体的尾端,但因为祭坛和地板紧紧嵌合而拔不太出来,最后前端被撕下了一点,不过那是什么已经可以一目了然。
「羽毛……昨天那只幻兽的吗?」
「姑且可以当作证据吧,要是他们坚持我们是捏造也无可奈何就是了。」
花菱把羽毛收进口袋后,我们走进通道。穿过狭窄短小的通道,很快地就来到隔壁的房间,可是里面却没有任何光源。
虽然房间感觉起来并不大,可是勉强传到门口的亮光,只够我们看到一步的距离。
「花菱,点灯点灯。」
「嗯呣?我没带啊?」
我看着花菱,默默地指着她手上的绅士杖。花菱虽然不太赞同地嘟起嘴,但还是乖乖地将绅士杖覆上光刃。
「喔喔,还满亮的嘛,真方便耶。」
「这、这可是代代相传、历史悠久的灵剑耶,不是让你这样用的!」
我无视花菱的抗议,巡视了一下室内。地上画有鲜红色的魔法阵,而正面的墙上则刻有数道文字。
「这是?」
「魔法阵应该是用来除魔的,正中间应该是放着封印着恶魔的圣人像。而这边的文字,就是茉琉所说的……」
我看着刻在墙上的文字皱起眉来。虽然是我看不懂的文字,但学生会早就解读完毕。上头写道:
『封印告发者之王。不得靠近,此乃塔鲁夫之先导。亚眠恶魔。』
「什么意思?」
「告发者是指恶魔,塔鲁夫指的应该是民众十字军吧。」
中世纪的欧洲曾几度陷入黑暗时代,原因大多是宗教狂热分子。自称弥赛亚的人率领大队,前往耶路撒冷朝圣。但由于信仰过度狂热,他们的移动伴随着残虐的杀戮。
那样的民众十字军中,最多高达数万人参加,而发迹地就是亚眠。
「也就是说,那些活动其实是由恶魔率领的?」
「又或者是跟恶魔订下契约的人类。不管怎么样,让数万人信奉于己,把他们做为私有军队操纵的,是借由恶魔的力量才能办到吧。」
「呣,被犯人拿走那么危险的东西了吗?」
花菱眉头深锁地看着魔法阵。接着带着灵剑仔细地巡视过整间房间后,抬头看向我。
「然后呢,出口在哪?」
「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问我啊!」
「呣,机关是由你负责的啊。分、分工合作嘛,分工合作。」
「就算你这么说,要我找连有没有都不知道的出口也实在是……」
「但是,那家伙不太可能是从同一个出入口进出,那里有风纪委员监视。」
「是没错啦。」
我沿着墙壁绕房间走,花菱则是高举灵剑跟着我。
「不过这里既没有雕像也没装饰的,要找还满费……喔?」
推压石壁某处,石砖摩擦着周围的石头缓缓埋入墙壁。一秒的沉默后……
喀喀喀……的声音响起,房内角落的地板也跟着开启。
「还满费力的呢?」
「不费力,一点都不费力啊,晃路!?你到底有什么超能力啊!?」
只是从入侵者留在布满灰尘的地板跟墙壁上的痕迹来推测而已,才没有什么超能力呢。
「总之先进去看看吧。打先锋是花菱负责的吧?」
「嗯呣,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东西,就由我先——」
「上吧,照明员!」
「听好,你下次再给我说这种话试试看!我一定会愧对于列祖列宗,哭给你看喔!」
以结论来说,我们最后是从教会后面出来。
「原来如此,那时候风纪委员大概还没包围教会后面,也就不会被盘查。」
「或许该说,我们帮他引开风纪委员的注意力了。」
往后看去,我们走出来的隐藏通路已经恢复成原本的石壁,能够打开的机关好像也只有里面那个,看来是单行道。出口也像这样紧闭起来,想要不被发现地逃离这里大概不是什么难事。
是说这教会超赞的啦,能不能给我啊?
「发什么呆啊,晃路,走啰!」
「啊,喂。」
我慌忙追上快步离去的花菱。
「你要去哪?」
「姑且算是找到证据了,不过还是晚点再回去报告。首先——嗯?」
刚走出教会的阴影处,花菱随即停下脚步。我站在她的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站在教会前方的人。
「风纪委员吗?」
「不是,走吧。」
我「咦」才刚说出口,花菱就跑掉了。
我跟在花菱身后凝视那个人。体型很小,也没别着臂章,不过新学区目前还在管制中,下课钟也才刚响完而已,应该不会有普通学生偷跑进来逛大街……
越接近学生的外貌也越见清晰,是张没看过的脸孔,我不禁感到疑惑。娇小的女学生有着近似妹妹头的短发,制服的领结跟茉琉一样是淡桃色,应该是国中三年级生吧。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挂在胸前巨大的——水晶球。
「那是啥?」
「大概是魔术器吧,占卜用的。」
「占卜……?喂,该不会——」
花菱大大地点头回应我时,对方也发现我们了。来到她的面前,少女率先开□:
「你们是传闻中在这里被抓的嫌疑犯?」
「嗯呣,你是……占卜社的占卜师?」
学园中远近闻名的「占卜社」,似乎是个广受信赖的社团,似乎也帮这次的教会事件占卜过几次,如果是占卜社社员的话,可以随意进出这里也不奇怪。
「梅井美梅。」
应该是在问候吧,少女轻点了头。有点上吊的眼角,虽然感觉眼神凶恶,不过看来是个率直的孩子。
「因为很难念,叫我美子就好。」
「嗯、嗯呣。那个,我是——」
「游形花菱。」
在自报姓名前就被说中,不仅花菱,连我都倒抽一口气。少女——美子则理所当然地继续说道:
「魔术侦探。」
「是、是没错,你为什么……」
美子看着一头雾水的花菱,指向绅士杖。
「那是《太阿灵剑》吧?我家是历史悠久的占卜一门。我很擅长灵视,所以能够看穿那它的本质,也听说过那是游形家的传家之宝。」
「原来那个像是蜡烛替代品的东西这么有名啊。」
「我要拿绅士杖敲你小腿啰!」,
「虽然我家不是很知名,可是奶奶说过,我们曾经受过游形花菱的照顾。」
听到美子的解释,花菱莫名地恍然大悟而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好说话……」
「简单来说,你们是职业上的邻居就是了?」
才想说怕生花菱跟初次见面的人竟然可以这么正常的对话,原来是因为两人同是业界的人啊。我光是能够认识魔物猎人就觉得很讶异了说……
「居然还会偶遇猎人业界的人,这所学园真的太扯了。」
「怎么会是猎人业界!?而且我早就说过,这里有跟我同类的人啊!不过,刚刚提到的大概是前一代的游形花菱吧。」
「虽然有耳闻本代年纪轻轻就继承其名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嗯嗯。因为一点原由我就以第二届进来了。是说——」
同业的招呼打完后,花菱提起绅士杖指着教会。
「你是在意那个才来的吗?」
「嗯。之前曾接到学生会的委托来看过,那时候这里有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气息。听说昨天这里有骚动,才又来看看怎么样了。」
「嗯呣。要你来找出邪气?」
美子点点头,将挂在脖子上的水晶球捧高。
「就算在占卜会,我都是靠这个《神圣智慧(苏菲亚)的水镜》来拓展灵视范围。时不时会被风纪委员拜托协助搜查,看看能不能看到什么。」
「那还满常帮忙的吧,真强呢。」
「嗯。他们也会付我钱。」
「……诶?」
「上一次有看到什么吗?」
我疑似听到了什么俗气的字眼而困惑,却被花菱华丽地无视。
「什么都没有,由于镇压的力量过强,连邪气也没有——只能看到混浊不堪的气息。只是……」
美子止住口,不安地看向教会。
「只是?」
「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邪气、镇压的力量也微弱。」
圣人像被夺走,魔像也被茉琉破坏,现在的教会可以说是空壳一个。
「邪气应该还在学园的某处才是,你感觉得到吗?」
「感觉不到。它被封印了对吧?解除封印或是距离很近我就能感觉了。不然……虽然遥视有些难度,但如果有相关物品的话,要占卜也不是办不到。」
「相关物品吗……」
圣人像又没掉碎片,入侵者也没——不对,等等。
我和花菱互看一眼。花菱赶紧翻找口袋,掏出小片的黑色羽毛。
「这个可以吗?」
「喔喔。」
美子的眼睛顿时一亮。
「看来挺有内幕的,想知道些什么?」
「这是幻兽的羽毛,我想知道这东西的主人——契约者。」
「好,我试试看。」
花菱捏着羽毛,美子则捧起水晶球。
「免费的试试看。」
「……诶?」
不太懂为什么要重说一次,不过两人就这么隔着羽毛一脸认真的相对而立。美子透过水晶球窥探着羽毛。水晶球开始酝出微光,仿佛看到上面出现了什么似的,美子眯起眼。连我们都能感觉到她精神的集中。
「奇怪的装扮。穿着……斗篷……拿着刀,男……孩?或是老爷爷。」
这时,水晶球的光晕消逝,美子也一脸疲惫地吐出口气。
「…………」
我复诵美子低喃出的情报,试着在大脑里面整理。
穿着斗篷、拿着刀,少年或是老爷爷。原来如此——比想像中的还模棱两可,我原本期待更明确的线索。
将羽毛收回口袋,花菱困扰地皱着眉。
「男的吗?我还以为是女的……」
「这只是占卜,问卜占卦有准也有不准。」
「呣……」
「不过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是个危险人物。」
说完后,美子就转身离去。
「我先走了。我在『魔窟』开了一间专卖占卜与咒术用品的店,有事的话可以到那里找我。」
「嗯呣,谢谢。」
「魔窟?那是啥?」
「我的事务所也在那一带——大家好像都是这么称呼小型同好会或社团聚集的那个地区。」
「没错。若侦探想加入公会(guild),我可以帮你推荐。」
「工会组织(guild)?那是什么?」
「不知道吗?那当我没说。」
我们一头雾水地看着娇小的背影逐渐远去。
+ + + + + + + + + + + + + + + + + +
我们接下来去的就是,魔窟——学园中知名的杂乱学区。
商住混和大楼跟小型商店风的建筑物纷耘杂沓,石板地的铺陈,宛如烂醉蜘蛛四处筑巢般地杂乱。只是走在路上的学生比想像中还多。
「虽说是第一次来,不过在学园里竟然有这种不正经的学区。」
「所以才会被学生会用来聚集不入流的社团吧。以学园设施或是招募企业来说,都太难整理了。」
小型同好会或是被学生会压制的奇怪社团们——被赶出正规社团教室大楼后,所聚集而成的魔窟。
「本来我是想问问我的情报员的,不过才刚放学没多久,对方应该还没来魔窟。」
「情报员……你妄想的吗?」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花菱侦探事务所是在魔窟中众多商住混和大楼的某一栋,虽然干净整齐却不怎么大。房间最里面有张办公桌,中间则有客桌和沙发,沿着墙壁放了几个置物柜,差不多就这样而已。
虽然有水槽但没有瓦斯炉,而是改放了一个电磁炉在水槽旁。
把水壶放到电磁炉上后,花菱坐进我所坐的对面的沙发。
花菱不断地偷瞄我,一边使用手机。虽然有想说的话但是不敢自己先开口的怕生小姐,我忍住叹气开口:
「然后呢,为什么要来事务所?」
「想说先回来交个报告书,接着我也有事想告诉你。」
「报告?刚刚不是说之后再交?」
「嗯呣,那是完整的。现在写的是假报告书。」
「喔~什么嘛,原来是假的啊。嗯~……啥!?」
听到花菱的话,我吓了一大跳。
「你刚刚说了假的对吧!?喂!?你写那种东西是想送去哪啊!?」
「学生会。」
「不要去惹我妹啊!」
绝对会被反咬!
确实,我们有拿到学生会干部的简讯信箱,也被说要逐一报告调查进度。但是,不可以因为这样就拿来恶作剧啊。
「我真心劝你不要。要是以为茉琉那么好骗,你下场肯定会很惨。」
「我、我不是要送给你妹啦,虽然也会送啦,可是这不是……」
花菱歪过头深思该怎么解释后,战战兢兢的开口:
「首、首先——寄给学生会长一封『真犯人是谁我们心里有个底了,关于这件事希望能够跟你私下谈谈』的简讯。然后再寄一封有点暗指『那就是御堂樱子』的内容。然后会长不小心……听好喔,这里很重要!会长不小心让副会长御堂樱子看到简讯……的计划。也就是说这份假报告书是要试探御堂樱子的反应。」
「……完全听不懂。」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不对,等等喔。
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让我不由得捂住嘴,那可怕的结论让我背脊发凉。
「你、你该不会……」
勉强吐出的声音充满颤抖,我现在看着花菱的视线肯定充满疑惑。
花菱尴尬的别开视线。我一口气吐出结论:
「有严重的妄想症?」
「才不是,你这笨蛋!」
「抱、抱歉,我不知情还当你在开玩笑……!」
「为什么要铁青着一张脸!?等、就跟你说不是了!我才不是在跟你说什么妄想内容!」
「嗯,我知道,我都明白。」
「你瞬间笑得超温柔的啦!别、别误会喔!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喔!」
「对啊,嗯。我当然都懂。」
「不要那样笑了!感觉我越描越黑啊!」
我很清楚,这种时候不可以轻易的否定对方。要温柔的点点头,先让她冷静下来,之后嘛……对了,总之先问问她老家的电话,将详细情形告知她的父母——
「所以说!」
在我内心拟定花菱治疗计划时,她本人则是敲了一下桌子后将身体探过桌子。
「这是学生会长……你妹妹所订的计划啦!」
「…………啥?」
「在侦讯的时候,她说御堂樱子形迹可疑,要我帮忙,就接下她的委托了!——从你那个妹妹那里!」
我抬起头讶然的看到花菱泫然欲泣地说着。这么说来……我想起在中央栋跟学生会照面时候的那股异样感。仔细想想都还满奇怪的,不管是花菱那怕得要死的自满,还有在那之前,茉琉看了花菱那一眼。
那该不会是pass吧。「就是现在,快上!」的暗号。
也就是说,花菱说要抓到真正的犯人,而茉琉也同意了——这是背地操作。也就是事先说好,依照剧本的演出。两个人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那么,每天都与其他人格嬉戏的妄想少女是……?」
「才没有!我只是稍微不太擅长跟别人相处而已!」
「什么嘛。」
我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真危险,差点就要联络花菱父母了。
突然水壶盖开始抖动,这是水滚了的证明。我示意花菱坐着,边苦笑边从沙发站起前往流理台。
「别吓我啊。」
「是、是晃路自己要误解的。」
「是说,写假报告书有用吗?」
「不知道。不过对方不是专家应该会当真吧。还不知道御堂樱子是不是真的很可疑,而且这也跟美子的占卜结果不合。」
「说起来也是。但是茉琉都这么说了,我觉得有调查的价值在。只是,原来如此……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人联手了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关起瓦斯炉的火,抓住鞭子的握把。
「给我等一下——————————!」
转身般自然地挥出手。
纯白的鞭子穿过空气,从花菱身旁窜出,在那瞬间我手腕一收。鞭子的尖端画出V字型回转,绕过花菱身后,接着就开始缠绕,卷在侦探身上——
「咦?咦?咦?」
最后拉了一下握把,鞭子便收紧,绑起花菱。
「已经用得这么顺手了吗!?」
「那么花菱小姐……」
我一手握着鞭子的握把,一手拿着茶壶回到客厅。稍稍侧过头,张着眼睛微笑。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不、不是的,晃路!我没有背叛你……」
「把这个刚煮沸的热水——」
「等等,不要冲动啊!晃路,听我说——」
「加进太白粉 勾 芡 」
「不要啊啊啊——————————」
花菱就这么被绑着上半身,猛烈的摇头。
「那么,你会好好的告诉我前因后果,对~吧?」
「……侦探有守密义务。」
「我 要 勾 芡 啰」
「我说,我说就是了!求求你不要勾芡,算我求你!」
看着眼眶开始泛泪的花菱,我叹口气。将茶壶放上桌上的锅垫,在花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你是个侦探,我也觉得要接什么工作是你的自由的啦?只是这个情形怎么想,都觉得我跟茉琉的委托应该是相反的吧?」
「啊呜……」
「那么,首先就先从这部分开始吧。」
我试着统整了一下。
「嗯,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是在侦讯的时候发生的对吧?」
「呃、嗯。」
拖下鞋子,花菱在沙发上端正正座,只是头低垂,眼睛上仰地看着我。
「其实被询问的问题啊,比起教会的事情,大部分偏向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啊……然后就,所以,就被她知道我们是委托人跟侦探的关系。」
「是你告诉她的吧。该不会连我要带她回家的事情也……」
「因、因为你妹妹的眼神超可怕的啦!」
「啊——算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然后呢?这怎么扯到委托去的?」
「……老实说,她提了一个交易。」
「交易?」
花菱点点头。
「确实,我是因为想知道这所学园的某件事才来留学的。才说了这个你妹妹就……」
想知道学园的事情的话就在我的手下工作——茉琉似乎是这么说的。
茉琉本来就是学生会跟委员会联盟的「管理员」阶级,对于没有类似内部监察部属的存在觉得有点不放心。这次御堂樱子的事件也是如此。
樱子从新学区出现的时候就开始有可疑的行动,也似乎有事瞒着茉琉。茉琉盯上樱子是这次事件的主谋,但是学生会内却没有可以机密调查她行迹的机构。
就算想拜托风纪委员会,可是一想到要是她利用自己是副会长的身分,反而会不利,况且茉琉也认为风纪委员会不可能没有樱子的势力存在。所以一开始,茉琉似乎也自己试着调查了樱子。
「那个啊,不是有人说在新学区目击到会长吗?真相似乎是——跟踪副会长的时被目击的。虽然最后还是跟丢了。」
茉琉在第一届之间是个名人,加上想要以学生会长的身分独自调查也有极限。
茉琉需要的是会守密、并且绝对与樱子没有关连的第三者。跟风纪委员不同,也就俗称的谍报机关。直属于学生会长·朝木野茉琉的御庭番(注2)。
注2直属将军的密探。
「她说事成之后会正式帮我成立组织。直属于学生会长的话可以接触到普通学生接触不到的情报,想调查学园的话也什么都可以调查。只是——」
「只是?」
「相对的,你的委托通通不准接……」
唔喔喔喔喔……只是在欺负我而已啊。
「我可没有答应她喔!?」
「你也没拒绝她吧?」
「谁叫你妹这么可怕!」
在那时候含糊其事的花菱,今早却在停学宿舍接到电话,简直就像交易成立般地要跟她协谈。
「那句『我会找出犯人的』果然只是照剧本演的啊。」
「唔、嗯。但是没有想像中顺利……还受到你的帮忙。」
不论是中央栋的那一幕,还是假报告书,似乎都是今早接到的电话中的命令。
「只是,原本的预定是我一个人进行搜查,晃路继续停学。」
「咦!?」
「但是你在那时候造就了那样的场面,会长要是只放我一个人出来也太不自然了。」
喂喂。那家伙就这么彻底的想要阻饶我吗……
我低头扶额。
「原来如此。真是的……」
花菱发出「啊呜」的呻吟,缩了缩身体。我并不是在责备花菱,不如说没有那个打算。应该说问题在茉琉。
难怪,才想说她怎么完全不见我,居然不是针对我而是在笼络花菱。而且笼络到花菱不只断了我的援护,御堂樱子的问题也能顺利解决,真是一石二鸟。
手段太高明了,让我头好痛。
我闭上眼,开口道。
「为什么在停学宿舍时,没有拒绝我的委托?」
「我是个侦探。怎么可能什么路不选,倒戈回权力阶级。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讲白比较好喔?只是说的比较迟而已……」
「但你打算怎么办。要是被发现你说要帮我,那家伙会生气吧。」
这次我将头抬起,看像花菱。花菱将拐杖紧紧抱在胸前。
「呜呜……」
「会很平静的生气喔?会一直瞪着你喔?虽然到最后都不会说什么,可是之后下场会很惨喔?那家伙只要一气就会气很久,根据事情严重性,下场会非常惨喔?」
「为什么你妹会是那个样子啦!」
「所以说,嗯。」
我轻叹口气,将身体靠上椅背。对着花菱露出一抹苦笑。
「别管我了,妹妹的事就拜托你了。」
「咦?」
「也不是说付了钱什么的,委托你也是刚才的事。那家伙需要你的话,你就帮她的。我的话——」
「你、你要放弃吗!?」
「啥?怎么可能。」
我望着空中,扯动嘴角肌肉,双手握紧鞭子,狠狠拉直。
「真的那么想跟我较劲的话……很好!我也要全力地把那家伙隐瞒我的事,还有学园的事通通揪出来。」
想摆脱我的原因,虽然也可能只是想脱离哥哥庇护的反抗期,但不管怎么说,她肯定又做了需要我碎碎念的事。
我要揪出真相,揪给她看,把她打回老家!不然我就没脸见爸妈了,最重要的是,她之所以会变成个性这么胡来的少女,都是我的责任。
「你、你办得到吗?你妹超可怕的耶!」
对着战战兢兢的花菱,我轻轻一笑。
「老实说没有自信!」
「还真敢说!」
「可是爸妈也很担心,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一定得做。」
就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一样,我点点头。花菱则是低下头。
「那、那么你的委托,我就回绝啰。」
「嗯——总之,茉琉的事就拜托你了。」
将鞭子卷起放到钩子上,我站起身,准备离开沙发时——
「等、等等,你不要冲动。」
花菱慌慌张张地叫住我。
「怎,怎么了?」
「你的委托我拒绝了。但是,那个……晃路,你在中央栋的时候不是说过了?我们是一个小组。」
不,我没说那得那么超过。
她好像顾虑着什么而迟迟无法说出内心话,但猜不到她想说什么,我只能歪头疑惑。
「所以……那个——」
紧握住绅士杖,花菱正色表情。
「你要不要当我的助手!?」
「……啥?」
「我说,要是晃路不是委托人,而是我的助手的话,就没有违反跟会长的交易了吧!」
呃……不对啊,咦?这样不会违反吗?
我疑惑地转动脑筋。委托内容是跟我联手,立场从委托人换成助手,对我当然并没什么影响。而且这样就不是委托人了,确实也符合茉琉的条件。
「………………」
嗯,反正就是歪理。
还有让我在意的是,跟茉琉交易对花菱来说比较好。
我挑起眉低头看向花菱。
「我说啊,那根本就是——」
「啰嗦,不用说,我知道!你要做还是不做!」
看来花菱也仔细想过了。
面对不知为何用瞪着杀父仇人般眼神看我的花菱,我只能苦笑。
「我做。」
夕阳已经开始西沉的时刻,我们离开侦探事务所,在魔窟的街道上徘徊。看来,我们正朝着花菱的情报屋之类的社团前进。
「就是这里。」
花菱停下脚步,用绅士杖指指眼前的大楼。不怎么干净的四楼建筑,窗户拉上落地百叶窗或窗帘,看不到里面。只有三楼在各个窗户上,各贴着一张印着字的影印纸。依照影印纸的顺序念下去:Ultimate桌球社
「Ultimate桌球是怎么回事?还有对面的烂游戏探索社、喜爱肌肉同好会、ABURA社之类的招牌也未免太诡异了。」
「别在意,在魔窟的本来就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社团。况且,我们要去的是地下室。」
确实大楼的楼梯不只有往上,也有往下,走下楼后,可看见一扇木制门扉。钉在门扉上的小金属板上雕着「Bar部」的字样。
「酒吧?」
「嗯。平时都是在开店前过来的,不过今天就……仅、仅此一次。」
大概是想帮我庆祝入社之类的吧,酒吧啊……住在学园的人有八成是未成年耶。
虽然感到疑惑,我还是跟着花菱走进门内。
「喔——该怎么说,满专业的嘛。」
站在停下脚步的花菱身旁,我环视了一下店内。只有三张圆桌,再来就只剩下吧台的位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昏暗的间接照明加上沉稳色调的墙壁,酝酿出浓厚的酒吧气息。而顾客的身影不多。
只是吧台内,排列在营业用冰箱里的并不是酒,而是可口可乐、百事……尽是些各式各样的气泡饮料或汽水。再来就是Dr Pepper(饮料名)。
「欢迎光临~……啊,哎呀?」
随着吧台旁的门打开,店员探出头,看到我们的时候突然瞪大眼。只是视线的不是朝着花菱,而是朝着——我。
「晃路?」
「森凛林班长!?」
身穿有着围裙的女服务生风格的制服的是我们班的班长——人称森凛林的森凛子。我下意识地来回看向森凛林跟花菱的脸。
「这么说来,所谓的情报员是……班长?」
应该说,原来这两个人认识啊。告诉我学园内有侦探的就是森凛林,但是她好像没说过是认识的人。
正当我为意外的组合而感到吃惊时,花菱却一句话也不说地,一直躲在我的背后。
「不认识的人……」
「居然不认识吗!」
「之前这里只有店长而已啊。」
花菱不断地从我身后窥探森凛林。
「喔~是滴。我也是最近才来这里打工的~因为之前待的社团惨遭废社惹。话说回来,晃路,这个人跟你一起行动,也就是说她是……」
「嗯。先前说的侦探。」
「这样啊~真是个美人呢~」
班长走到我身旁,窥视我的背后。我当起中间人。
「这个嘛……花菱,这是我们班的班长,人称森凛林的森凛子。」
「初次见面~侦探小姐。」
就连森凛子伸出手,花菱也只是无助地抬头看着我。
「好啦,去打个招呼。」
「唔,嗯。那个……我叫游形花菱,你、你好。」
花菱从我背后伸出手,跟先前一样用食指轻碰了一下森凛林的手。
「所以说,你是E.T吗?」
「好痛!为什么打我!?」
「应该说,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出来出来。」
「喂、等……不要拉我啊!」
「还有啊,这家伙有在魔窟开事务所,可以话就跟她好好相处吧。」
「不、不要随便说那种话!要是她很可怕怎么办!」
你才是,那不是可以当着人家的面说的话吧。
抓住花菱的领口想把她揪出来,她却顽强地往我后面缩。森凛林一贯地轻松笑容,好像了解了什么似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真是个怪人呢。」
「对吧。」
「我、我很普通啊!」
你在说什么傻话。
喔?
「真是的,在吵什么呀,小森凛林。」
三人同时看向慵懒声音的来源。不是在场内而是吧台后方出现了新的人影。真要说起来的话,是个跟森凛林轻飘飘的制服相反,身着合身白衬衫加黑背心,酒保风格的女性。
有着明亮发色的头发,在后方如同鸡尾巴一般地扎起。虽然年龄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但化妆的手法跟有点下垂的眼角,酝酿出成熟的感觉。
「哎呀,侦探?欢迎光临。」
这位女性是店长,正确说法应该是这里的部长吧。看到花菱的身影时,嫣然一笑。
我背后的花菱则是一副「得救了」的表情,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喔——这样啊。是有听说新学区有骚动,没想到侦探也参了一脚。」
森凛林回去接客后,我跟花菱则是与店长面对面地,在吧台的座位坐下。
「还、还好啦,一点点。」
听到店长的话,花菱有点尴尬的点点头。就连称号害怕人类的花菱,从刚刚开始就跟店长有着稍算正常的对话。似乎是成立事务所时受她关照过,之后也因为店长的情报广泛,而频繁地来店里光顾。应该是店长无私地展现她那成熟女性的包容力,解开了花菱的过度警戒。
只是平常访店时都是没有顾客的开店前,没看过森凛林好像也是因为这样。
话说,客人完全没有增加的趋势,这样真的有在营业吗?
「嘻嘻,没关系唷。这里本来就只是做兴趣的而已。」
从我脸上的表情看穿想法的店长轻笑,打开北海道夕张限定的哈密瓜弹珠汽水,放到我的杯垫上。
「是说,我原本听说犯人被停学了,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呢。」
「唔、嗯呣。事情变得很麻烦倒是真的。」
「不过,还真稀奇呢?侦探居然会在这个时间来到店里。」
「今天是,那个……」
接下装有冰茶的玻璃杯,花菱瞄了我一眼。
「顺便举办新进部员的欢迎会,才会……」
「新进部员?侦探事务所的?」
「你好,我是助手。」
看到我稍稍举手回应,店长则是瞪大眼地「哎呀」了一声。
我们对善于聆听的店长娓娓道来事情经过。我是为了找妹妹才来到这所学园,而妹妹不但是学生会长,还似乎嫌我超级碍事。就连我们遭到操纵八咫鸟的幻兽使摆了一道,现在被当成了嫌疑犯都说了。因为店长是第一届学生,中途也有询问她的意见,但基本上比较像是消磨时间的对话。
虽然有几组客人进进出出,但都没有客满,因此花菱看起来也比想像中的放松。很快地天色渐暗,到接近关店时间时,店里也没有客人了。
「哈啊——好累~」
结束打工,换回学园制服的森凛林「嘿咻」一声,在我旁边坐下。店长也去换衣服了,吧台内空无一人。
「你们两个还不回去没关系吗?」
「嗯,再一下下、吧。」
「侦探还可以用密道回去女生宿舍……晃路没问题吗?晚上会有魔术器在巡逻~夜游的戒备很森严的唷?」
「嗯。我会注意的……是说,女生宿舍有那种东西?」
「是仅限于魔窟的女孩子间,口耳相传的秘密呢~」
虽然根据季节,锁门的时间有所不同,但是学生宿舍晚上是全面封锁,无法出入。我有听说过晚上有巡逻,也在烦恼,要是超过门禁该怎么办。
「男生宿舍就没有那种东西吗?」
「那个~话说回来~……」
森凛林的视线移动到吧台下方,最后停留在我的腰上——挂在钩子上的鞭子。
「喔,老实说这是——」
「那是《Uraeus之尾》对吧?」
「Ura……她刚刚说什么?」
「神圣的蛇(Uraeus)——果然是魔术器呢。」
「我记得发现者是晃路的妹妹唷~?」
正如我所料。茉琉明知道这东西贵重,还送给我。这也只是增加「不要再跟我扯上关系了」的分手礼的可能性罢了。
好郁卒。
「森凛林,除了名字以外,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呢,我不太清楚~——啊,店长,关于这个魔术器啊~」
换回制服的店长才刚从仓库走出来,就被森凛林逮到。可是店长听到问题,也只是耸耸肩。
「就算问我,我也不太清楚啊。森凛林对这类的比较了解吧?」
「才没那回事呢~店长才是,在公会认识很多人不是吗~」
「好好,我知道了,我下次问问看。」
「说起来,刚刚也听到公会一词,那是什么。」
店长在圆桌座位找了个位子坐下,手肘靠着桌子撑起脸。
「侦探的事务所最近才开,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公会是类似于聚集魔窟的弱小社团跟同好会的地方。」
基本上算是被学生会放弃的魔窟。公会是为了互相帮助或是裁定对错而自发成立的团体,连学生会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其中心是在魔窟中也算长老级的社团的社长们,他们制定了各式各样关于魔窟的规则,透过公会实行。
简单来说,公会是弱小社团们互相扶助的团体,而它的中心——干部们就是处理魔窟事物的领导者。
「但是,并不是所有在魔窟的社团或同好会,都会参加公会喔。」
「嗯~总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我们也只是把事务所建在这而已。」
「啊,但是啊,侦探。说到公会让我想起来了,最近公会在讨论的议题,让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唐突地被搭话,花菱转过头去。
「嗯?」
「最近,学园中部分女孩子之间似乎很流行奇怪的集会,还满多女孩子因为过度沉迷,渐渐不来魔窟了。」
「啊~我也听过一点传闻呢~与其说是集会,不如说是会员制的秘密组织,现在很流行呢~」
「对吧?其实我对年轻人的流行是不太懂啦。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废社的社团跟同好会还满多的,要是会员再被拉走会满困扰的。」
「这、这样啊。那个……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
面对感到困惑的花菱,店长露出满面笑容地回答:
「可以帮我们调查看看吗?」
「…………」
「小森凛林也说了,那个集会还组织什么的,非常的隐密。如果只是一时性的话还可以放着不管,但要是真心想夺走魔窟的居民的话,公会也得制定个因应对策,对吧?」
「我、我现在有点忙……」
就像是想把话题推回去般,花菱对店长摊开手掌表现出拒绝的动作。在她身旁的我也用力点头。现在连追查真犯人都很辛苦了,实在是没有余力去顾其他事情。
「嗯~当然,只要侦探有空的时候再查就好了。」
「这个,不……但是……」
「我很看重侦探的手腕呢。好吗?侦探的话肯定轻轻松松就能搞定了吧?」
「嗯、嗯……可能吧」
「啊,笨蛋,花菱——」
「就是这样啊,侦探。」
店长从椅子上站起,用身体介入我跟花菱之间。紧紧地握住花菱的手。
「加油喔!」
「…………咦?」
「看吧!被强迫推销了吧!就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了,那强硬的感觉说是成熟,不如说接近欧巴噗哇!」
「谢谢你,侦探,我很期待你的报告喔。」
「晃路、晃路被流畅的反手拳给击沉了!?」
「那么,也差不多到了关店时间,我们散会吧,两人回去路上小心喔。」
对话被强制结束了——————————!
就算想拒绝也已经被赶鸭子上架,我们在露出苦笑的森凛林与竖起大拇指的店长的目送下,离开了酒吧。
「也,也不是坏事啦,那种程度,很快就能查明真相……我是这么认为的。」
花菱尴尬的窥视着我,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不赶快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不行啊。」
比预计的停留时间还久,学园已笼罩在夜色之中。魔窟的街上连个人影也没有,已经晚到再不用跑的回去可能赶不上锁门的时刻。
但我们却没有那么着急,仅是快步前进着。在尽是交错复杂小路的魔窟中,这是唯一的大道,不管想到哪个学区,这条都是必经之路。
「嗯呣。要是你妹妹那边能够进行顺利就好了……」
「那个就不用担心了。问题是御堂樱子怎——」
听到寂静的小巷传来脚步声,我闭上嘴。没有路灯,仅靠月光照明的大街——旁边蜿蜒小路中,像是渗出一抹漆黑般地出现人影,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花菱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影,转了转绅士杖。
「老实说,我还不怎么相信呢。」
如同先前披着外袍,但这次没有戴上帽子。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那绝不是享受夜晚散步的装扮,很明显地,并不打算放过我们两个。
「你是说,你比较相信占卜的结果。」
「嗯呣。虽然美子那样说,但我在工作上仰赖占卜的经验还不少。」
确实在美子的占卜中表示的嫌疑犯,跟茉琉的说词完全不同。但是金光闪闪的发丝加上湛着月光般的聪颖瞳孔、高傲地抬起下巴、对我们投以轻藐的眼神,那唯我独尊的态度想认错都很难。
没错,伫立于前方的人影是学生会副会长——御堂樱子。
我们之所以会这么悠哉的鬼混到这个时间,就是为了这个。认为搜查的魔爪已经逼近自己的御堂樱子,一定会有所行动,所以我们特地制造机会给她。
「真是的……」
樱子咬牙切齿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们竟可以如此碍眼到这等地步。」
「御堂樱子,废话少说。侵入教会、袭击风纪委员,还有夺走圣人像的人是……」
花菱甩了下绅士杖,指着樱子的鼻子。
「你——」
「给我闭嘴!」
「呜哇!」
樱子一喝,花菱连忙躲到我的背后。
既然都自称侦探了,这种时候就要好好表现啊。
「太、太卑鄙了,御堂樱子!忽然那么大声会让人家吓一跳啊!」
「………………」
我汗颜的看了一下双眼泛泪的花菱,转向樱子。樱子没什么移动,微笑地看着我们。
「我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我。就请你们安分个两、三天吧。」
「你是说要把我们监禁起来就是了?但是要安分下来的是你,副会长。茉琉早就发现你在做的事情,想把我们怎么样也已经太迟了。」
「会长她……!?那么,这是——」
「陷阱。你很老实的跳了进来。」
表情不悦也只有一瞬间,樱子露出淡淡地苦笑。
「果然没有办法瞒过会长呢。既然这样的话……」
接着樱子脸色一变,用着充满憎恨的眼神瞪着我们。同时,后方传来声响,我飞快地转头。
五、六个学生挡住我们的去路。
「越来越让人不可原谅了呢……」
「什……!」
「呣——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呢。」
花菱皱起眉,离开我的背。
刚刚似乎是躲在暗巷里,眼前的学生们全都是女孩子。睁开的眼睛闪着病态的光芒、握在手里的木棍跟铁棒在地面拖行,缓慢地朝我们这里前进。
虽然年级零散不一,但每个学生的身体看起来都像是没有定轴一般,简直就像是梦游症病患的走法。口中还轻声呢喃着什么,根本忘记自己还是花样年华的十几岁少女。
「御堂樱子!你对她们做了什——」
回过头的同时,我们倒抽了一口气。眼前出现了几名女学生,像是保护樱子般地架起武器。
「会长居然会拜托你们着实让人不悦,但你们可别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就算是作梦也别想。」
说着,樱子稍稍地往后退。似乎是打算把这里交给女学生们,自己逃跑。
我不假思索的大吼。
「你想去哪!打算把恶魔拿来做什么!」
「我要……得到一切。」
樱子不算回答的低喃了句后,倏地转身,冲进漆黑的暗巷。
「可恶!哪能让你跑掉!」
可是正当我和花菱踏出步伐的同时间,女学生们开始动作了。如同野兽般的嘶吼、一起朝我们逼近。虽然脚步就像缰尸一般,并不快,但是在胡乱挥动武器的情形下,并没有可穿越的隙缝。
「只好上了,晃路!」
「没问题,别做得太过火喔。」
「我知道。只是暂时……」
在我朝鞭子伸手的同时,花菱已经逼近一名女学生,些微差距地躲过靠蛮力挥下的木棒的瞬间,用绅士杖横扫一击。
「让她们睡一下而已!」
趁对方攻击的同时切入死角闪躲后,一击,接着用同样方式对付从旁接近的学生。没想到,绅士杖在越过对方胸前时,被抓个正着。
「什么!」
花菱赶忙收回手想抽回绅士杖,可是看似娇小的女学生,别说没放手了,绅士杖连动都没动一下,而且——
「花菱,后面也有!」
「咦?」
刚刚吃了一记闪身一击的少女仅是轻晃一下,并没有被打倒。她拖着木棒转身,再度逼近拉拔绅士杖的花菱,举起木棍准备挥下的同时,拉着绅士杖的少女也举起铁棒。
「啧!」我手腕一颤。
鞭子柔韧的「刷」地一声,划过少女们的上方,弹飞她们手中的武器。
「她们也太硬了吧!?」
「嗯呣。比想像中的还……麻烦呢!」
花菱就这么抓着绅士杖使出上段回旋踢,穿着皮鞋的脚正击女学生的下颚,趁女学生摇晃的瞬间抽出绅士杖。再次往胸前一击,少女总算倒下。
另一名少女缩起肩膀冲撞过来。
「你也给我睡觉去!」
重击那缩圆的背部后,对方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一边用鞭子牵制其他少女,移动到花菱身边。在倒下的少女还想爬起之前,花菱用绅士杖——不是前端,是铁制握柄的部分,敲击对方的太阳穴后,才总算让她失去意识。
「还真是耐打呢——嗯?」
花菱皱起眉,俯视着少女。顺着视线看去,倒下两人的背后有着拳头大的块状物像是被挤出来般地浮在空中。
「这、这是什么?狐狸?」
是小型狐狸。
三角耳加上突出的鼻子,茶橘难辨的毛色,虽然怎么看都像是犬科狐狸属,但是比起大小更让人奇怪的地方是——没有下半身。
不,与其说没有,不如说下半身整体就像蛇的尾巴般绵延。正当我疑惑这是狐狸幽灵还是什么东西时,花菱高扬了声调。
「管狐!?原来是这样,因为这些家伙的关系……」
花菱朝它们伸出手的同时,狐狸像是朝上空游泳般地扭动,接着两只就这么一起朝着御堂樱子消失的小路飞去。
「刚才那是幻兽对吧?」
「嗯呣。是附在人类身上,让人失去神智的魔物。之所以会那么耐打,应该也是因为被附身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的附体。话说回来……」
看着管狐消失的小路,花菱若有感触地说:
「不管是八咫鸟也好,管狐也好,尽是些越看越亲切的幻兽啊。游形一族从前也像那样收伏魔物让它们服从自己呢,当中那两种确实也——」
「那种没人听得懂的感叹,先给我扔到一边去啦,魔物猎人。」
「我就说我是侦探了!」
「所以说,那些迷你狐狸是回到副会长的的身边去了?」
「应该是。」
「既然这样的话……」
或许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花菱仰视着我点点头。
我再次锐利地瞪向四周的女学生。虽然被幻兽附身,但似乎也察觉到危机而警戒起来,女学生们边发出似狐非狐的野兽般地低鸣,不忘与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既然那个叫管狐的会回到契约者的身边,只要跟着它们就可以找到樱子了。只要被附身的人失去意识,管狐就会离开身体,也就是说,只要把这边的女学生全部打倒就好办了。
不知何时开始,我跟花菱已经背对背地一同与少女们对峙。
「都那么顽强了,稍微过分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嗯呣。但再怎么说都是女孩子,不要在人家身上留下伤痕喔。」
「那种细微的调整就交给你了!」
顺着挥动的手腕,纯白的鞭子划破空气。熟练的话就连超音速都不是问题的赶牛鞭(Bullwhip)快得只剩一抹白影,下个瞬间——
所有女学生手上的武器都飞了出去。
铁棒及木棍高高地旋转飞舞,发出无机质的声音后,落在稍有距离的路面上。
「喂!刚刚就连在死角的学生的武器都准确打到了耶!你到底是有多熟练那个魔术器啊!」
「别管那个了,要一口气解决啰!要是让她逃太远就追不上了!」
我们同时飞奔出去,冲向各自面前的女学生们。
「这个是……最后了!」
用绅士杖的前端由下往上对下巴一击,少女一时像是看着星星,将视线停留在夜空,一脸迷茫。随后便双脚一软,像断线的风筝般倒下。花菱赶紧伸手接住少女。
那名学生是最后一个。我们周围四散着趴倒在地的女学生,从她们身上赶出来的管狐早就逃跑了。
「很好。出来啰,晃路。」
花菱将少女轻放在地。我将鞭子收回钩子时,少女胸口缓缓地出现小小狐狸耳朵、头、前脚——到最后总算全部都被挤出,浮在空中。
我跟花菱互看一眼后,点点头。
「只要跟着这家伙……」
「嗯呣。这次总算能跟御堂樱子对决了。」
管狐一边惧怕着我跟花菱的目光而颤抖着,一边缓缓后退。大概是觉得距离够远了吧,管狐突然迅速地翻身,直冲狭小的暗巷,就在这时——
「在那里……给我跪下!」
奇怪,好熟悉的感觉?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伴随着怒声的同时,刺眼的灯光照射在我们身上。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我们是风纪委员!」
这是风记委员长·甘峰千代的声音。
声音从大道的远处传来,灯光则是从斜上方照射下来。光源大概是执行夜间巡逻的魔术器吧。受刺眼的光线影响而看不到对方,但是风纪委员似乎不是只有甘峰千代一人。此外——
「唧——————————」
「哇喔,连石化鸡蛇都来了啊。」
「这下糟了。要逃啰,晃路!」
「咦?喂!」
花菱突然抓住我的手,冲进其中一条小巷。在踏出聚光灯的瞬间,我们听到千代发号施令的声音。众多的脚步声追了过来。
「喂、我说,花菱!没必要逃吧?我们是为了茉琉的委托才……」
我就这么被牵着手跑起来,一边朝着花菱的背影大喊。
「风纪委员又不知道那件事!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她们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在那个时间点出现!?要是谁看到我们而通报的话,追过来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这么说来……为什么?」
「因为通报的人是御堂樱子啊。设陷阱的不只是我们,与其说是陷阱,不如说是保险起见。要是我们屈服在她的威胁下就算了,就怕没屈服,才会预备了风纪委员。」
「嗯?什么意思?」
「她应该是出现在我们面前之前就做了假通报了吧。要是我们没有屈服于她的话,就操控被管狐附身的学生袭击我们,然后让风纪委员看到那个现场。」
魔窟复杂的道路很适合拿来逃跑。伴随在狭隘的小路中左弯右拐,风纪委员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只有上头追着我们的聚光灯阴魂不散。
「被管狐附身的时候,记忆也会暧昧不清。要是御堂樱子是个优秀的施术者,就算她们清醒了也不会从她们口中得到跟她相关的证言,要是一个没弄好,甚至可能只记得我们攻击她们而已喔!」
「真的假的……」
「还有一点。接到会长委托的不是『我们』,是我。要是一起被抓了,你觉得会长会连你一起包庇吗?」
啊——嗯……不会吧。
「就算运气好连你一起包庇了,但还是免不了去停学宿舍,而在那段时间——」
「御堂樱子已经达到她的目的。」
花菱重重点头,同意我的话。
她对我们说了:请你们安分个两三天。也就是说,樱子打算在这两三天「做什么」。
「原来如此。不管怎么样确实是走为上策呢。」
「嗯呣。但是……」
花菱准备弯向另一条小巷,却又紧急踩住脚。从小巷的另一端传来不悦的喊声:
「可恶,跑去哪了。」
「在这种时候给我添麻烦!」
看来似乎有风纪委员。花菱皱起眉,小声说:
「追捕的人比想像中还多,再不快点迟早会包围。」
「但要怎么办?在空中飞的东西也很麻烦喔。」
我竖起大拇指比比夜空。夜晚警备用魔术器似乎追丢了我们,那篮球大小的球体在稍远的上空,晃着聚光灯。现在也听不到石化鸡蛇的叫声。
只是要是轻举妄动,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呣,这下真的不妙了……」
「总之快找其他的路,这里先撤——」
这时,传来想都没想过的极近距离的脚步声,我们慌忙抬头张望。不是从有风纪委员戒备的巷子,也不是从刚刚过来的小路。是从连巷子都称不上,仅是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极小的隙缝。
在脚步声的主人踏出月光不及的阴暗处之前,我们拔腿——
「要去哪里呢,哥哥大人。」
但在听到声音后又慌忙停下。
「那个声音……是茉琉吗!?」
走出漆黑的小路来到月光的照射下,茉琉的身影显现而出。都这么晚了却还穿着制服,艳丽的头发仍绑着双马尾。先前看到让人联想到死神的大镰刀也理所当然地握在她的手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茉琉也听到向风纪委员会的通报了。」
糟糕。正如刚才花菱所说,茉琉没有包庇我的理由,在这情形下偶遇,事情到底会变成怎么样……
只是茉琉锐利的目光不是对着我,而是——花菱。
「那么,为什么哥哥大人会在这里呢?」
「啊呜……」
「原本还期待你会借机远离哥哥大人呢。」
「我说、那个……」
「你说了对吧?」
「………………」
「你把全都——都告诉了哥哥大人对吧?」
明明面无表情但全身上下都释放着强力的威压,一步步逼近花菱。花菱连看都不敢看茉琉的脸,一步步的退后,最后总算逃到我身后躲起来,小声低喃:
「…………好恐怖。」
「你的声音也太无助了,花菱!?茉、茉琉也先冷静下来。我知道你觉得我很烦,但也没必要迁怒到花菱身上吧。」
「呃?」
难得地,茉琉一脸吃惊呆滞,打从心底感到疑惑般地偏着头:
「我说,那个……哥哥大人你在说什么?」
「不是啊,因为……该说是想远离哥哥的庇护吗?你很讨厌我一直碎碎念对吧?所以才会疏远我……」
听完后,茉琉不高兴地皱起眉。才看她飞快的伸出手,没想到却揪住了我的领带。
「等、我说,茉琉……」
「哥哥大人,你听好了。」
茉琉不悦地瞪着就这么被扯近她面前的我的脸。
「要茉琉离开哥哥大人……一辈子都别想!」
「啥?什么意思,那到目前为止的又是——」
「在这边,快点!绝对要逮到他们!」
听到千代的声音,我跟茉琉赶紧抬起头。花菱也慌张地拍着我的背。
「晃路,已经来到附近了!」
「总、总之我可以逃了对吧?」
「是的。哥哥大人,请快一点。要是被抓到,就算是茉琉也没办法包庇你们。」
结束对话,我跟花菱一同走向小巷。把花菱推进小巷后,我在巷口再一次回头看了茉琉一眼。
「抱歉,这里就交给你了,茉琉。」
「了解。但是哥哥大人,虽然不知道哥哥大人误会了什么——」
茉琉突然止住话,低下头,有点彷徨不安的看向我。
「茉琉可是一直,在学园等待哥哥大人的到来喔。」
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仅是点头回应,便转身冲进小巷。
+ + + + + + + + + + + + + + + + + +
不管是御堂樱子的去向,还是茉琉的真正的想法都很让人在意。
但对我来说,目前的首要问题是如何活着回去,说归说,宿舍也早就过了门禁的时间。
夜间警备用的球体很多,就算大部分集中在魔窟,仍有些在其他学区活动着。迟早会被发现我们已经逃离魔窟,要是那样的话,大概会被球体、石化鸡蛇或风纪委员追上一整晚。
随便找个建筑物躲起来也是可以,只是不止学生宿舍,校内的设施应该全部都被锁起来了,就算哪里有疏失没锁,在我们当无头苍蝇摸索时,大概就会被魔术器发现了。
如此这般。
「那、那家伙住得房间还不错嘛……」
我坐在地毯上,手肘撑着桌子发呆。努力地忽视那冲澡的声音。
女生宿舍——花菱的房间。我们利用了仅谣传于魔窟女子间的密道。
「不,真的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吧?」
要在女生的房间住一晚啊,我也是很挣扎得——但真的没办法啊!虽然我很紧张但真的就是没办法了啊!
诸如此类,就这样在内心不知道对着谁找借口,来到了这里。
「只是……这也未免太单调了,完全没有来到女孩子房间的感觉。」
花菱分配到的宿舍是两房式的,一边是素雅的开放式厨房兼客餐厅,另一边好像是寝室。当然,还有卫浴设备。
但摆设真的朴素到不能再素了。客厅的家具也只有:圆形地毯及端坐在上的矮桌,再来就只剩坐垫了。既没电脑也没电视,更别奢望能看到布偶或流行杂志。
到茉琉以外的女生房间,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结果却是这么彻底的无色无味。应该要更……像是来个小猪娃娃啊、爱心形状的背垫之类的啊,不是很好吗?
让我作个梦会怎样啊!
原本心情还有点轻飘飘的,现在真的是狠狠地跌落谷底。
「算了,也因此才不会怪紧张的啦,而且比起这种事,现在……」
我无力地低头。花菱冲澡的声音怎么样都听不惯,太过紧张反而让我感到疲惫。昨天的疲劳都还没消除,今天又是惊险的一天。身体已经软绵绵的了,就算在地毯上也好,我只想赶快睡觉。可是——
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我皱起眉。
「谁啊,我今天已经结束营业了耶。」
拿出手机,顺着荧幕显示的文字看下去——
「茉琉!?」
我不由得赶紧在坐垫上正坐。液晶荧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茉琉。
久违半年以上,妹妹打来的电话,我一时之间仅是看着手机荧幕无法反应。在手机震震停停、震震停停了个五、六次左右,我才猛然回神。
「好、好……!」
我清了清喉咙按下通话键,将手机靠向耳朵。压低声音,用尽全力使出我最赞的口吻。
「唷!是哥哥我喔。」
(——哔!)
挂断了。
「为什么!?」
我错愕地盯着手机。连忙回拨过去,连第一声都没响完对方就接了。
(…………)
但却一语不发。
「茉、茉琉?」
(……哥哥大人。相隔这么久的电话,为什么要戏弄我呢。)
「没有,我没有戏弄你的意思啊……」
(真受不了哥哥大人。然后呢,你们平安回去了吗?)
「嗯,谢谢你了。你那边呢?」
(虽然搜索仍持续进行,但施暴者们似乎不认识哥哥大人的样子。只是,工作因此增加了,现在正跟千代学姐来到中央栋。)
「唔……抱歉。可是,那样的话你打电话过来没关系吗?」
(虽然工作还没完成,但还是很想跟哥哥大人说说话,就稍微偷跑出来一下。)
「是想说……调查报告的事?」
(不,并不是那个……)
茉琉停顿了一下后,又重新打起精神的声音说道:
(那、那个!哥哥大人。中午……那个——对你那么冷淡,真的很对不起。)
「…………啥?」
(就是!要把哥哥大人退学、什么的……茉琉说的太超过了。那当然不是真心的。在那种状况下,以立场来说实在是没办法才……)
这下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才想说她在疏离我,又马上救了我,怎么看茉琉的态度一点都不一致。加上现在这超不安的声音,我真的只能满头问号。
(哥哥大人。那个……那时候的——)
茉琉欲言又止,我不由得也担心起来。我咽口口水,听到耳中传来茉琉陶醉的声音有点紧张——陶醉?
(跪着向茉琉求饶的姿态,真的是太棒了……)
「看到你跟以前一样是超级虐待狂,我内心深处居然会感到安心啊,混帐!」
(无论如何都想告诉哥哥大人,那时候茉琉为了忍住不要审问哥哥大人可是尽了全力呢。)
「你这是对什么的义务感吗!?」
应该说,她为了这种事才特地冒着危险打电话过来吗!?
(嗯,差不多吧,哥哥大人——)
听到欺负完哥哥后,妹妹那超满足的声音,我不由得扶着额头。
(让哥哥大人困扰、哭泣,茉琉一点都不觉得腻。)
「不要不觉得腻啊……」
(所以说……茉琉啊……那个!——茉琉不能没有哥哥大人。才会提起勇气,打给哥哥大人。)
「啥?」
(刚才分别后茉琉才想起,哥哥大人应该以为茉琉还在为许久之前的电话生气吧?)
「嗯,对啊。你在那之后就一直没有音讯,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茉琉一直在忍耐。)
我歪着头,这下是真的不懂了。似乎以为我是因为生气而沉默,茉琉仿佛在找借口般地继续:
(因为不管怎么告诉哥哥大人这里的事情,哥哥大人完全都没有想来这里的意思不是吗!)
「等等,我说茉琉小姐。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既然那样不行的话,茉琉只好换个方式。这样子,哥哥大人就会担心茉琉而来到学园也说不定……也、也就是说,茉琉之所以让哥哥大人以为茉琉在生气是——)
「咳哼」地清了清喉咙,茉琉有点尴尬地说。
(为了引诱哥哥大人过来的作战计划。)
「………………」
(那个,一开始是真的很生气。一个礼拜左右不打电话后,就有了「要是就这么不联络的话,哥哥大人会不会过来呢?」的想法。)
「………………」
(茉、茉琉也是很努力地在忍耐呀!再怎么说都是整整一年看不到哥哥大人,那样的话……当然会出现禁断症状啊!但茉琉还是一忍再忍……可好不容易跟哥哥大人见面后,却又因为立场上无法自由行动,又继续忍耐。而且,哥哥大人还跟奇怪的女生在一起……发生太多事情了,直到方才为止,完全忘记一开始的作战计划是装怒了。)
原来如此,作战计划啊。
也就是说为了把我引诱到学园,这家伙特地音讯全无就对了。大概是料到就算我没有那个意思,忧心的爸妈也会把我送进来吧。
然后那预测,完美的正中红心。
(……哥哥大人?你有在听吗?)
「茉琉。」
「是、是的!」
虽然没看到茉琉,但却传来她危襟正座的感觉。我深深地、无比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朝手机大吼:
「你啊!我之后一定会狠——狠的骂你一顿!」
(是、是的。请尽情的责骂我。没关系的,茉琉——)
茉琉突然地低声下气,我的气很快就少了大半。可恶!不知道是知道她没在生气的安心感,还是太久没讲话的关系,好像连我都变得超宠她的。
可是不行!要是这么简单就原谅她的话,我就没资格说爸妈他们——
(就如同茉琉喜欢让哥哥大人困扰一样,茉琉也很喜欢被哥哥大人责骂——现在就已经有点兴奋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啦!」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简单的摧毁我身为哥哥的自信啊!
我握着电话无力的垂下头。头有点晕,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在宿舍收到的鞭子魔术器是……」
(当然是茉琉寄的。打算等哥哥大人来了,就当作礼物送给哥哥大人,本来想亲手交给哥哥大人的,但学生会长要是特别偏袒某位学生,会不良于表。)
「原来如此。是说,既然没生气的话,你来见我不就好了吗?我为了找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耶。」
(其实茉琉看到的新进留学生名册中,并没有哥哥大人名字……关于这点茉琉还会继续调查,明天再好好告诉哥哥大人。我们看看要约在哪里……这个嘛——)
就在听约定地点的时候,我发现冲澡的声音停了,我猛然抬起头。花菱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好澡了。虽然还没有要出脱衣间的样子,但要是让茉琉知道我在女生宿舍会很麻烦。
看来把电话挂了才是上策。
(哥哥大人?怎么了吗?)
「没、没有!我知道了。总而言之,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问——」
像是关于学园的事、还有茉琉在学园都做些什么,还有为什么这么不希望我扯上这件事的理由,这些都还充满疑问。
根据情形,我还是会打算把她送回家里,我们该讨论的也是这件事,但要是开始讨论肯定会花上很长的时间。
「今天很累了,明天再说吧。那我挂电话啰。」
(咦……)
茉琉立刻发出寂寞的声音,我不由得犹豫要不要挂断电话。
(那、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再一下下吗?)
「……可、可是啊,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虽、虽是这样。但是许久没听到哥哥大人的声音了,再一下下应该可以吧?)
妹妹沮丧的声音,重重地击上哥哥的心。可是,要是再拖下去就事关生死了。
(毕竟哥哥大人是在自己的房间内,只要茉琉待到不能再待之前……)
「………………」
(哥哥大人?怎么了吗?)
「啊!没有啊~」
虽然很对不起茉琉,但还是不要继续讲下去比较好。
我轻咳一声,我装出很爱困的声音。
「抱歉啊茉琉,我现在正打算睡——」
(哥哥大人不在自己的房间吧?)
你怎么知道的啊啊啊啊啊——————————!
面对妹妹倏地降温的声音,我慌忙辩解。
「别、别说傻话了茉琉小姐。那个……我除了自己的房间,还有哪里可以去啊。」
(像是刚刚那个女侦探的房间……?)
完了,我自掘坟墓啊。这时——
「晃路。喂,晃路!」
听到花菱的声音我不由得浑身颤抖。一回头,从洗手台兼脱衣间的地方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挥着。指着不算大的走廊对面的小柜子。
「浴巾放在那里面,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你居然忘了带进去!还有再怎么说这时间点也太差了吧!
我赶紧背对脱衣间,用手盖住通话口。但已经太迟了。轻柔,却冰冷到极点的声音震动着我的鼓膜。脑中浮现茉琉露出地狱般微笑的脸。
(哥哥大人?微弱地听到女孩子的声音喔,哥哥大人?)
「我、我说茉琉,你冷静点——」
(嘶滋……嘶滋嘶滋……)
「这是什么杂音!?茉琉小姐!?你怎么了茉琉小姐!」
她现在肯定是满脸恐怖的微笑,想捏碎手机般地握着手机。我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得开始颤抖。
(请老实回答。哥哥大人……现在·跟谁·在哪里·呢?)
「不、不是的,那个……」
「晃路?唔,在讲电话吗?没、没办法。」
脱衣室的门发出大大打开的声响。接着传出花菱畏畏缩缩踏上地板的声音。
「绝、绝对不可以看向这里喔。」
我不会看啦!算我求你可不可以闭嘴!
但事与愿违。我觉得是我背对着她又没有回应的错。花菱就在那时——大声说:
「我、我现在可是全裸的喔!」
(嘛啾啾叽叽叽叽——————————!)
「这次又是什么的声音啊——————————!?」
「唔哇哇哇哇哇好痛!」
手机传来仿佛要撕裂时空般的怪声,跟身后传来惨叫声以及什么东西落下、倒下的声响。我想都没想就这么手机贴着耳朵的向后转。
花菱的小屁屁高高地翘起,整个人呈现一座小山型的趴倒在地。
光的。一丝不挂完全非武装(光·溜·溜)。抽屉掉在地上,大小不一的毛巾四散在光溜溜花菱的湿背上及四周。还掉了一件衬衫,那大概是从脱衣室出来时拿来遮掩身体的吧。
可是毛巾跟衬衫不可能把身体全遮起来。别说高高翘起的小屁屁了,连那个在花菱的身体下方贴着地板,看起来比穿着衣服时还要大的某球状物都看得一清二楚。
「好、好痛……」
大概是撞到柜子了吧,花菱抚着鼻子想要站起。视线不经意的看向我这,一秒的寂静后,花菱的粉颊瞬间染得通红。
「咿啊啊啊啊———!」
「唔啊啊啊啊———!」
抓起大把毛巾,花菱缩着身子往走廊深处翻滚,我也赶紧背对她。
「我没看到!不是,对不起我看到了!只瞄到一眼而已!」
(喔——瞄到什么东西一眼呢,哥哥大人?)
「完了!我忘记我还握着手机啊啊——————————!」
「晃路大笨蛋!色狼!笨蛋!」
「对不起啦!我跟你道歉就是了,拜托你安静一点……还有就算只有内裤也好,拜托你赶快穿个什么啦!」
(「就算只有内裤」……是吧?)
「所以说我还握着手机啊我这白痴啊啊啊——————————!」
(我现在就过去。)
「不行啊!茉琉小姐别这样!那样会被风纪委员发现啊!」
(我可能会跟千代学姐一起过去。)
「为啥啊!?你先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啊茉琉小姐!那会让很多事情泡汤啊!对吧?好就这样说定了!」
(敢·发·生·什·么·事·就·杀——)
挂断了。
花菱的房间回复成一片寂静。
「晃、晃路……?」
我顺着呼唤慢慢回头。花菱聚集毛巾勉强将自己的身体遮好。或许是觉得我对着手机如此得惊慌失措很诡异吧,她讶异的皱起眉。
我叹了一口气,扯动嘴角做出微笑后——扑倒在地毯上。
「我、要、睡了。」
「燃烧殆尽了!?没、没事吧!?你一脸魂魄快从鼻子跑出来的脸喔,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