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魔法使之徒 第二章 圣诞节的炫目光彩

  大场艾莉卡,在德国出生,日本长大。在德国修完大学课程后,再转入日本的中学,是一个拥有奇怪学历经验的人。

  她现年十四岁,在没有跳级制度的日本,为了接受义务教育,不得不进入中学就读。

  不过,她却对这样的环境充满期待。

  她之所以钟情于学校的理由,是来自于她投宿的御厨家儿子惠所就读的“安形市立北中学”,这样一个极其平凡的学校,对这位归国子女而言简直充满了无限的魅力。

  庸俗的制服非常有趣、年老的老师特有的说话方式也非常可笑、不过最好玩的还是学生守则上规定的那些看起来非常愚蠢的校规——这正是她最感兴趣的地方。

  艾莉卡或许是全校学生里最高兴遵守校规的一个女学生。

  转学后的第三天,她完全遵守“在走廊上行走时,眼睛要边注视左右侧前方五十公分处地板前进”这条有趣的校规。她依样画葫芦,结果差点撞上同班一位皮肤黝黑的男同学南康司。

  如果对方也遵守校规的话,一定不会撞在一起的。对不肯道歉还大声怒骂的同学,她则是告诉他,要遵守“学校内除非必要不可大声喧哗”的校规,并且非常轻声细语地小声说出:“你走路在看哪里啊?混蛋家伙!”

  她很快就交到了朋友,而且成为男孩子们间的超人气者,同时她也很受到女孩们的欢迎。再怎么说只要是女孩子,在曾经憧憬向往的职业里,“魔女”总是会排在前三名之内。每次一到休息时间,艾莉卡总会成为中心,被其他人团团包围起来。

  和她最要好的,是一个叫作曲利原爱、皮肤白皙而且微胖的女孩。

  “你是……魔女,对吧?其实……我是个‘萨满’呢!”

  有一天,爱自己对她说了这些话。当然,艾莉卡在欧洲地区的魔法学院里读过“魔法史”,所以对爱所说的话可以马上理解。

  萨满——能读取精灵们的声音、而且能预知未来的人。

  自从西元一八九九年‘来访’过后,魔法学就开始充实、完备、并且体系化,甚至到发达兴隆的程度,严重威胁了“科学”的地位,但也因为如此,“魔法使”以外的旁枝便被逼迫到角落了。

  因民族的不同,自然也产生了各种不同的型态,特别是日本从明治四十三年以后,根据国家政策,导入了西洋魔法体系,使得祈导师、阴阳师等这些非常古老,甚至可能比日本这个国家还古老的职业,几乎濒临绝灭的危机。

  “咦——怎么现在还会有什么萨满……啊!对不起!”艾莉卡对初见面的同伴,不小心说出了这样失礼的话,于是连忙道歉。

  “没事,你不必介意!其实……我家是神社,所以只要生出来的是女孩,惯例是非当萨满不可的。不过能做的,其实也只有※太占吧——”(编注:日本神道的一种密法,古代的占卜术。)

  “咦?什么太占?”即使是艾莉卡,也没听过这么古老的辞汇。

  “所谓的太占,就是……”爱的脸上露出光彩,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就这样,艾莉卡和爱变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大场艾莉卡和御厨惠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事,很意外地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才被大家所知道。并没有人刻意掩饰或说谎,只是班上同学谁都没想到她所谓的“高台上的炼金术师家”,其实就是在镇上仅此一家的炼金术师˙御厨他们家的事实。

  此外,御厨惠和艾莉├实在是完全不同种类的孩子,或许这也是大家无法把他们联想在一起的原因吧!

  惠的功课一直都是中下程度,运动方面根本不行,身高是班上倒数第三矮,是一个平常话不多而且态度消极的孩子。

  但是说到艾莉卡……光是拿他们两个人来作比较这件事本身,就显得非常可笑。虽然她只有十四岁,却不但拥有学士学位,而且还是魔女中的顶尖人物。此外,她是个日本人和欧美人

  的混血儿,并且还是一个个性开朗活泼的美少女,虽然她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喂——你竟然和那个女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南康司这位同班同学,突然对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的御厨惠开口说道。

  虽然是午休时间,不过御厨惠还是吓了一跳。因为他几乎从来不曾和这位运动万能的南姓少年说过话。

  “那……那又怎样……?”惠一边警戒着一边回答。

  “大家都说怎么会有这么可惜的事情呢!”南的语气里充满了调笑的气氛。

  “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我刚才说的意思呀——你怎么会搞不懂啊?”

  不过,御厨惠还真的不懂。于是,他问了班上话最多,但和他还称不上是朋友的佐佐木智和。这位少年和惠一样,在班上是属于不太起眼的人。

  “这实在很难明说啊……御厨同学。意思就是说,即使你和那个女孩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唉!就是说……一个男生和一个那么可爱的女的同住在一个家里的话……通常不应该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对吧?就像少女漫画那样……”

  “……喔……喔!”惠脑海里的记忆,不自主地又跳出了艾莉卜白白圆圆的臀部,还有往上翘的乳头……

  “可是,如果是御厨同学你的话……那女孩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所以也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啰……就是这个意思啦!”

  原来足这么一回事,惠总算明白了。不管对这个少年说了什事,他的反应永远都是这样。

  艾莉卡每天都会∏到高台的家里。

  每次一打开玄关的门,就会有一种化学药品的味道扑鼻而来。都经过一个月了,她对这种味道也已经习惯了。

  艾莉卡心想,阿姨真的为自己做r许多事,她做的饭菜非常好吃,此外还有欧拜恩和她的伙伴蒙古都住在这里。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家……除了那个搞不清楚真面目的老头和个性晦暗的儿子之外。

  她在房间里装了电话,为的是和由利原爱或其他女孩子聊天到半夜;同时也是为了拒绝那些老是对她纠缠不清,很烦人地老想跟她约会的男生。

  她通常都在晚上十一点左右上床,然后手里拿着无线电话分机,和刚认识的朋友天南地北地闲聊。

  艾莉卡和惠的房间面对面,中间只隔着小小的楼梯平台。透过两扇薄薄的门板,任何说话的声音和声响都能一清二楚地听到。

  惠的手撑在脸颊上,迷迷糊糊地听着艾莉卡说话的声音。

  她的声音听起来,就一个中学女生来说,显得有些偏低沉而且成熟的感觉。想到房门的对面有一位同年龄的女子,就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心情,于是他想起了南康司和佐佐木智和所说的话。

  “……太可惜了……是吗?”

  在他的书桌上,还有一个亚奈。亚奈边眨着暗绿色眼睛,在她原来的玻璃瓶里,努力地动作着,希望引起惠的注意。

  “……对不起!亚奈。我今天没这个心情……”

  惠知道亚奈想玩语汇游戏,也就是拿孩子用的日文字母学习画卡、一起记忆词汇的游戏。

  亚奈从惠的表情知道自己被拒绝之后,有点闹别扭般地在培养液里旋转着……惠这时候不想陪我玩,一定是和那个女孩有关。

  灯光消失了。当艾莉卡说话的声音停止之后,惠也把房间的电灯关掉了。

  “……晚安,亚奈。”

  惠把食指贴在玻璃瓶上,但亚奈却故意把脸转开,只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亚奈的期待完全失望了,惠钻进了被窝里。亚奈见状,着急地敲打玻璃瓶内侧,但是惠并没有察觉到,只顾着望向天花板发呆。对不起!对不起!但这个声音是不可能传到玻璃瓶外边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是一个满月的夜晚。亚奈正等待着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

  当艾莉卡察觉时,她人已经在德国某间欧洲区域的魔法学院里。

  不可能,我现在分明是在日本住宿家庭里睡觉的。这一定是在作梦——我知道的。不过,在校园里走着时,那些年纪比自己大的年轻人向她投射过来的嫉妒、羡慕和憎恨的眼神,却是真实的。

  休想赢过我——即使艾莉卡知道现在是在梦里,依然回瞪了他们一眼。

  突然,梦中学院的风景,变成了灰色。艾莉卡心想,那家伙又来了。

  噗咻——咻——咻——

  那家伙所引起的声音,逐渐靠近……咻——咻——噗噗噗——

  那家伙边吹着白色热气,边从变成灰色的菩提树后面出现了。黄铜色闪闪发光的身体,一片一片仿佛菜刀尖端参差不齐的银色牙齿,像桶子般巨大的下颚。

  是“蒸气人”。

  艾莉卡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

  睡在艾莉卡床边婴儿床里的蒙古,突然跳了起来。因为它突然警觉到,这女孩的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异状?于是——

  ……真可怜,又在作恶梦了。

  这时候,它能感受到一种不寻常的气氛。好像有什么不是人类、非比寻常的东西在这个屋子里面。不是长毛的野兽,而是比这些还难以捉摸出真面目的什么东西,就在这个家里。

  而这怪异的气氛就是从对面的房间里,也就是那个脑筋不怎么灵光的男孩房间里传来的。虽然它很担心艾莉k,但当对象足恶梦的时候,却也只能束手无策。

  蒙古悄然无声地从婴儿床上跳下来,然后踮着脚轻声地来到惠的房间门口。它轻轻地推开门往里面看。

  像街灯一样明亮的月光,照满了整个房间里。而房间角落里的床上,那个少年正睡在那里。然而蒙吉的眼睛突然定住了……有一个白色透明的东西,正在那少年的上面。

  因为它大到呈现出入的形状,所以蒙古才能够察觉到。它稍微靠近点看,那个人形的东西一屁股坐在少年的旁边,似乎正用手抚摸着少年的头发。

  她一头青绿色的头发,隐约看得出来长长地垂到腰际。大而尖的耳朵,从头发间突出,人类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耳朵的,蒙古一边提防着,一边再靠近她一点。

  这个时候,那东西也察觉到朝自己接近的小猴子,于是歪着脸,往下看着它。她的眼睛是暗绿色的。

  那东西试图要摸它的头,蒙古突然停住了。因为它本能地感觉到,这东西在告诉自己不会伤害它。那只白色的手很快地伸过来,却从蒙古灰色的脑袋瓜唰唰地穿透过去。

  ……她和现实中的生物是不一样的——猴子这么想着。那男孩——到底哪里好呢?——她很明显地爱恋着这个少年,但他们绝对无法相互触摸到对方。

  蒙古抬头看着她的脸。

  它感觉那东西似乎在微笑——嗯?这东西……该不会是……蒙古立刻跑步,跳上书桌,仔细端详小小的人工生命体的脸。在瓶子里的小小生物正安然地闭着眼睛。

  一模一样的脸!原来是因为人工生命体太过爱恋这位少年,所以转换成※幽星体呈现出来。(编注:神智学中所说的第二身体,主掌感情或欲望等来自深层意识,而非实际感觉的实体,因此矿植物都不会有,只有动物会有幽星体。)

  蒙吉跳下书桌,它的内心产生了某一种感情。

  ……原来你是和我一样的呀!身为猴子的自己,和这个人工生命体的幽星体,到底哪里一

  样,虽然无法用言语来说明,但它的确有这种想法。

  另一方面,御厨惠倒是沉溺在情色的梦境里。不知为何,最近感觉好像是固定周期作着系列性的梦。到目前为止,他多半是梦见长得很像亚奈的美少女,突然钻进床铺里来的梦。

  梦中的惠,一边用手轻抚着少女漆黑的长发,一边给她像大人般激情的热吻。并且用手心温柔地爱抚着白皙而滑嫩的肌肤。

  但是,自从艾莉卡来了之后,每当再一次接吻的时候,少女的脸就变成了艾莉卡。

  梦里的艾莉卡,就像台风那天一样,头发编起来,脖子上戴着黑色领巾。也不知道惠为什么会想去解开那条领巾,但他却因为过度兴奋,手指头不断颤抖,所以没办法顺利解开。

  你动作快一点啊——艾莉卡对他发出忿怒的声音。

  啊——对不起!你想赶快和我亲热是吗?对不起!梦中那个异常大胆的少年,竟然顺口这么说道。

  好不容易碍手碍脚的领巾终于解开了。

  真是太美妙的完成感了,他的下半身仿佛失去了力量。

  这时,他的眼睛睁开了。

  “啊……”惠在黑暗中发出了声音。

  大约是同一个时间,艾莉卡却处身在她自己的恶梦里。“蒸气人”用它额头上的扩音器发出怒鸣。

  “(噗嘎——嘎噗嘎噗)啊——啊——今天是个大晴天。(噗嘎——)现在开始,我要用餐了。各位同学(噗嘎)请排好队伍——”

  在校园里的那些坏心眼的学长们,大家都开始排排站。

  于是,“蒸气人”开始依顺序吃掉这些学生。

  现场的景象是——“蒸气人”用它那金属制,像熊掌般的东西,猛地用力抓住学生,学生的身体发出“啾——”的声音,眼看着就这样变成了枯木。“蒸气人”就这么咻咻——地边喷出蒸气,边把人丢进背后像锅炉一样的东西里。

  锅炉里有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猛烈地燃烧着。变成枯木的学生们,发出劈啪的声音,开始燃烧起来。

  学生们一个个被吃掉,终于轮到艾莉卡了——就和以前一样。

  “蒸气人”站到艾莉卡的面前,就“噗咻——”像打嗝一样,吐出大量的蒸气。然后迅速地抓住艾莉卡的手,来回地巡视着艾莉卡的身体,然后说:“(噗嘎)你还是个小孩子。等你十八岁的时候,才可以变成(噗嘎)我的燃料。”

  我现在才十四岁,还没关系,可是等我长大了,就会被这家伙吃掉。这是我无法解脱的命运——

  艾莉卡像窥探着无底深渊一般,用客观的态度来面对这等候着自己的恐怖结局……

  她的恶梦总是在这个时候醒来。

  而梦中最可怕的是,自己完全感觉不到一点恐怖的情绪。

  她边用睡衣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边努力地思考着——我现在人在日本,而且才十四岁,明天我还要去上学。没事的!艾莉卡好几次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再度进入沉睡当中。

  “唉呀!惠,你怎么了?”第二天早上,典子听见浴室方向有声音,所以过去看一下,这才发现儿子站在洗衣机前面。

  “呃……没……没事!只是脏衣服太多了……”说着,儿子就迅速离去了。

  典子觉得很奇怪,看了一下洗衣机里面。儿子的床单和睡裤正在洗衣机里搅动着。

  当她把这件事告诉丈夫象山的时候,这个别扭的中年炼金术师,只有轻描淡写地说道:“显然刺激增加了”,然后牵动嘴角……很开心地笑了。

  ……我……我嫁给这个人……真的是对的吗?典子不得不这么想。

  “喂!艾莉卡。”有一天放学的路上,两个人嘴巴里正塞满着章鱼烧的时候,由利原爱突然说话了。

  “啊——!呼〡—呼——”艾莉卡回答着,嘴里相当地烫。

  “你知道吗?前年刚开幕的那个购物城,听说今年会架起一颗很大的圣诞树喔!”

  “嗯——”艾莉卡一边咕噜咕噜地喝着温暖的热茶,一边回应着。

  “如果你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看呀?搭电车只要二十分钟呦!”爱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浮躁,她看着艾莉卡说道。

  “喔?好呀!什么时候?”艾莉卡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还是圣诞夜最好吧!”你有空吗?”爱立刻这么说。

  “嗯——是有人邀我去参加很无聊的派对啦——不过我也没答应,可以呀!”

  “那真是太好了!呃……还有……我可以……找男生一起去吗……?”谈话终于切入了主题,爱也显得特别小心谨慎。

  “咦——?”艾莉卡毫不隐瞒地露出厌恶的表情。

  “……不行吗?”

  “……是南对吧?”

  “呃……嗯!”这位有些微圆的同学点了点头。

  果然料中了。艾莉卡真不懂,那个感觉很粗暴的男生到底哪里好?虽然她很想控制自己不去问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家伙,到底哪里好啊?”

  “呃……应该是他的温柔吧……这种事不重要啦……不行吗?”

  皮肤白皙的爱,脸颊一阵通红,那可爱的模样让艾莉卡忍不住想要捉弄她一下。

  “呃……喔……你是要我去当陪衬……?”艾莉卡故意抱怨说道。

  “才不是呢!”由利原爱心想,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啊?这世界上,能让大场艾莉卡当陪衬的女孩,根本就不存在。虽然自己大致上来说……算是有点可爱的,但和艾莉卡还是无法相提并论。不过,这对南同学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样……不就变成两个女生一个男生了?”艾莉卡说。

  “……御厨同学……怎么样呢?”

  “不要!我干嘛和一个天天见面的人,一起去看圣诞树呀?”艾莉卡这下真的不高兴了。

  “那……佐佐木呢?”爱慌忙改口。南和佐佐木住得很近,两个人感情也不错,加上这种场合,他的确是最不会出问题的人选。

  “佐佐木?……佐佐木嘛……嗯?”艾莉卡对这位就坐在她斜后方的男同学,似乎无法把脸和名字凑在一起。爱慌忙替她描述了一下佐佐木的模样,艾莉卡才勉强想起他的眼镜和卷发。

  不过,所谓记不得的人,也就是“无害”的证据、艾莉卡只好勉为其难地认同。她决定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好友爱。

  圣诞节是同时降临到每个人身边的。没错,即使是对笔直地站在寒冷庭院中的欧拜恩、猴子蒙吉,甚至个性别扭的炼金术师都不例外。

  “这种使劲压制我们信仰宗教的教祖生日,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呀——真是的!更何况十二月二十五日根本就不是什么耶稣诞生日!那根本是罗马帝国时代,基督教把当时盛行的拜日教庆祝冬至的祭典,抢过来当自己的宗教盛宴罢了。”象山一副很得意的样子,向他的魔女妻子展现他宗教学的知识。

  “不对——老公。也有魔法学者认为,正因为有基督教所引起的中世纪黑暗时代,才会发展出魔法学来的喔。”典子毫不留情面地这么说。

  “哼!”象山转身背对妻子喝着咖啡,看来他有点闹别扭。

  “喂——你是说几点,从哪个车站来的?”南康司突然这么问惠。

  这时的惠,边望着窗外边想着人工生命体,不由得“啥?”地回了一声。

  “不是‘啥?’,我是在问你几点啊?”

  “哈——?”

  “我说过,不是什么啥或哈的,我在问你时间啊!”

  “南……南同学?”

  由利原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把抓住南康司的制服袖子,把他拉到一旁去。

  “……我们没有邀御厨君啦!”爱小声地说着。

  “喔!是嘛——可是为什么……?”皮肤黝黑的男孩问着。

  “呃……其实……是艾莉卡她……”爱话说到一半,她才察觉自己怎么没有事先想好应付的理由。

  “呃……其实是……艾莉卡她想好好和佐佐木君聊一聊的关系,这个……你知道吧?”

  南康司一幅茫然不解的表情,歪着头说道:“……咦?……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当陪衬的?……那个艾莉卡竟然对佐佐木……?”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对他有点兴趣而已……”在她告诉我之前——虽然大家已经同班两个月了——我也一点都没察觉。总之,她对谁都想多知道一些,所以说是“有兴趣”,其实一点也不夸张。

  惠只有远远地出神地望着他们两个人,占据他心里的其实是其他的念头。

  冬天的中学图书馆中——

  橙色的夕阳斜斜地照着摊开在桌上那厚厚书籍的页面上。御厨惠好几次重复地读着同一本百科字典的同一个项目。

  不管读多少次都是一样的,字典里的内容不可能改变。

  偶尔可以听见窗外金属球棒干涩的铿锵声。而隔壁音乐教室里,也传来阵阵弹得很烂的钢琴声。什么都没发生,和平的一天也将宣告尾声。

  该回家了。

  惠用双手覆盖着脸庞。

  这是不是就叫作※W约会呢?(编注:双重约会。)(请勿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佐佐木智和心里直想着——W约会、w约会、w约会。但不知在什么时候,心里的W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由利原和南为什么像是要撇开艾莉卡和智和般,快步地往前走去。

  智和偷偷地瞄着走在自己身边的艾莉卡的侧脸。但不管他怎么看都一样,艾莉卡真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她从头到脚一身的黑——黑色短靴、黑色紧身衣、黑色迷你裙、黑色外套、黑色毛线手套。而亚麻色的头发上,则装饰着形状怪异的发饰。

  她显得那么耀眼,令许多男生回头注目。每当智和跟这样的男生眼光交会时,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得意心情。

  虽然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但这是一个昏暗的午后。天空仿佛就要飘雪的感觉。

  “好像……要下雪的样子……”智和找话题和艾莉卡说话。

  “是呀(嘶嘶嘶)”她无趣地答着腔。

  智和这时想到,是呀——即使是圣诞夜一起并肩走在一起,也不表示大场就是我的女朋友。不过,如果阴错阳差她真的变成自己的女朋友,那该有多好呀!……自己的女朋友是学校头脑最好、最可爱的,而且还是个魔女……

  但是,即使世界末日来临,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会发生。

  两对少年少女,来到大型购物商场的挑高大厅,也就是举办活动的大川堂里。

  一株庞大得惊人的圣诞树就在那里。它朝着灰色的天空昂然耸立着,有好几对情侣,或挽着手搭着肩,或相互搂着腰,一起抬头望着圣诞树。

  在圣诞树旁边,有一个舞台上面放着风琴,南康司走向那个舞台,念着旁边的告示牌。

  “什么什么……说是四点有圣歌合唱……?”

  “……那很棒呀!……听完再回去吧!”由利原爱在以中学生来说,身材相当结实的他背后搭着腔。

  “可是还要等二十分钟耶!真的要在这么冷的地方站着等吗?”

  “就等吧!有什么关系呢——对不对?艾莉卡。”

  “……嗯?……好呀!不过好冷喔(嘶嘶嘶)!”

  艾莉卡这么说着,鼻子和耳朵已经冻得通红,这副模样在佐佐木智和的眼里看来,简直是可爱极了。

  “……对了,路上不是有游乐中心吗?我们先去那里打发时间吧!”智和提议。

  “这个……还不错,我们走吧!”

  艾莉卡赞同他的提议,这让智和莫名地感到喜悦。

  四个人来到游乐中心。艾莉卡眼尖马上注意到宽阔店面的角落里,有一个专属区块。那里有一张椅子,一个小小的台面那边,有一位年纪大的魔女,坐在一颗稳定的水晶球前面。

  在这种地方的魔女,大多都是隐退后的下级魔女。她们多半因为上了年纪之后才明白自己其实是个魔女,而错失升级的机会。

  “我们来玩那个(嘶嘶)!”艾莉卡说。

  “咦?可是……你自己不就是魔女吗?”康司疑惑地问道。

  “笨蛋(嘶嘶嘶)!就算我是个天才,但就是不会‘占卜’。”

  爱心想,这是不可能的。只要稍作修行,艾莉卡肯定可以变成一个很恐怖的占卜师。

  大概只是因为她对占卜没兴趣罢了。专门擅长占卜的魔法使族类的“萨满”——爱,内心如此认为。魔女间的同伴意识非常强,听说即使互不认识的同伴也会相互帮助,这一点爱倒是有听说过,所以艾莉卡一定也是抱持着这种想法。

  “你好——”艾莉卡先开口打招呼。

  年老的魔女抬起头来,然则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谢谢你,小姐。你看来是个位阶相当高的人啊!”魔女说道。

  艾莉卡吓了一跳。一下子就能看穿对方身分……初级里竟然会有这种人?

  “是呀!不过我不会占卜,麻烦你了。”

  魔女微笑着坐下来。

  “那……要从谁开始算呢?”

  “……就从你开始吧!”康司推了智和的背,智和无可奈何,只好坐在魔女的对面。

  “你想算什么呢?恋爱、学业、将来的事业,什么都可以喔!”

  恋爱、恋爱恋爱恋爱恋爱。刚才走在自己身边纤细的艾莉卡身影,开始在佐佐木智和的脑海里不停舞动着。

  “……呃……我……呃……我可以得到不错的‘无敌战舰’模型吗?”

  “咦?”

  “因为呢……那个……船,那种军舰模型呢……做得好的真的很少……”

  “……嗯!你对女孩子没兴趣吗?”说着,眼前的魔女偷瞥了一眼智和的身后。

  没错,她正在看站在自己后面的大场艾莉卡。智和心想:这种问题怎么能当着当事人的面前问啊!

  魔女把手伸向水晶球,开始慢慢地转动它。

  “……嗯!大概是明年吧!应该可以得手才对。”老魔女别有所指般地说着。而智和不知怎地觉得很不好意思,转身躲到康司的背后,推了推他。

  “接下来换南同学了,婆婆,这个人要算恋爱、恋爱喔。”

  “喂——你干什么呀?呃……我……算日本代表队可能出席下一次的世界杯吗?”

  “这算什么啊?”

  “我是说足球,世界杯足球赛啦!”南重复一次。

  魔女边喃喃嘀咕着,边把手伸向水晶球上方。

  “……很可惜,在预赛阶段就被淘汰了。”老魔女这么说着。

  “我就知道,没我加入是不行的。”

  “呃……先换我,可以吗?”爱对文莉卡这么说之后,就腼腆地坐在椅子上。

  “嗯——你应该是要占卜恋爱运……我没猜错吧?”老魔女眼睛眯得细细地,很温柔地对她这么说道。艾莉卡一边看着这样的同伴,一边心想这种魔女的生活方式,也相当不错呢!

  “……是的!”爱点点头。站在她后面的智和用手肘碰碰康司的侧腹,康司立刻一副“你干嘛呀!大混蛋!”的表情,然后用手肘勾住对方的脖子。

  “男孩们,你们可以安静点吗?到那边去!那边——”魔女这么说着,并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嗯……你多多少少也读得到一些呢!”老魔女说着。她指的是爱原本身为萨满所具备的能力。

  “是的……您看得出来吗?”

  “你已经读过了吧!那小子的……”说着,她的眼睛瞥了一下站在格斗游戏机前方,做出拳击手模样开心玩着的黝黑少年。

  “是的……”爱回答。

  “你读到了什么?”魔女问道。

  “……他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还有……他……其实满喜欢我……可是他……说不出口……”其实还不只这些,她甚至看到了已经变成青年的南在哄着小孩的模样,这的确让她难以说出口。

  “我读到的也是这样喔!你可以相信你自己的能力。”

  “……谢谢你!”爱的脸上绽出光彩。她付了钱,行了一个礼之后,和文莉卡交换了位置。

  “你根本不需要我替你做任何占卜吧!”老魔女对比自己层级还高的年轻魔女说道。

  “没这回事……你真是一位很棒的魔女!”艾莉卡说着。

  “谢谢你,得到你这种位阶的人这样的赞美,真的很高兴!你是……上级吧?”

  “嗯!”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就能觉醒的话……”

  艾莉卡没有说话。她有太多和这种比自己年长,层级比自己低的魔女来往的经验了,这些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她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那么……就算恋爱啰?”

  “嗯——”

  反正现在的艾莉卡,根本就没想过白己会喜欢上什么男孩子。因为她想做的事比山还要高,想学的东西也多到数不清,什么喜欢讨厌、爱来爱去的事,对她来说还太过遥远……

  “嗯……我看……我想不是喔……”老魔女目不转睛地看着水晶球。

  “真的吗?”虽然智和和康司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其实都非常认真地竖直耳朵仔细在听。

  “我看见一个相当不一样的男孩……简直不可思议,怎么会看到这样的影像……这该怎么说才好呢?”老魔女闭上嘴巴。

  “那男孩现在在哪里?”艾莉卡半信半疑地问着。

  “很近喔!一个离你很近的男孩……我想……在不久之后,即使你想对这男孩漠不关心……都不太可能了。即使你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一个巨大无比的吊钟摇动的声响,在佐佐木智和的脑海里,当——当——地响起。离她身边很近的男孩……?今天,他始终都在艾莉卡身边,这……这……该不会……就是我吗?

  但艾莉卡却不这么想。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是现在自己为了修行而投宿的炼金术师家中,那个怪里怪气的儿子的脸。她慌忙地把那张脸孔排出脑外。开什么玩笑?那种一无是处的家伙,门儿都没有!

  “不过——你不必太介意,因为我的占卜不是很准的。”看艾莉卡突然不说话,老魔女笑了起来。

  “我……不会在意的!谢谢你!”艾莉卡起身对她行了一个礼后,就对着其他的三个伙伴说:“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吧!”

  等这四位讨人喜欢的中学生离开之后,老魔女再一次注视着水晶球……但完全不行。那少年的模样,宛如焦距没有对准的投影机所投射出来的影像,简直就是一个颜色模糊不清的影子,散发出平淡无奇、却又令人难以捉摸的色调。

  “唉……如果我是个中级魔女的话……”魔女近乎呻吟般地低语着。如果自己是个中级魔女,就应该会有能力清楚点出这个谜样般影子的真面目才对。

  该要追向前去,告诉那个女孩要多加注意吗?……不行不行!到底要怎么告诉她呢……?

  难道要说……你喜欢的男孩……好像是个不一样的人类吗?

  魔女心想,这样似乎显得太多此一举……何况这也不是一个初级魔女对上级魔女的该有的行为。于是,她决定还是乖乖地坐回原位,什么都不做。

  而大场艾莉卡的命运,或许就在这个地方分岔出不同的道路。

  圣歌队的合唱表演真的是太棒了!即使是在天寒地冻中,边留着鼻涕边听,都还感觉十分值得。不过,只有佐佐木智和一个人,实在无心欣赏美妙的乐声,因为那只巨大的吊钟,依然在他的脑海里轰然作响,结果圣歌队所演唱的“美妙世界”在他的耳里却变成了“结婚进行曲”。他阖上眼睛,穿着白色婚纱的艾莉卡浮现在他眼前,而且手上还捧着花束。

  少年睁开眼睛,马上看向站在身边的少女。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地乱蹦着。

  干嘛呀——这家伙!直盯着人家看,还边留着鼻涕——艾莉卡心里则是这么想。

  “唔——好冷喔!哪——我们去吃个拉面再回家吧!”当合唱一结束,广场上围绕在圣诞树四周的人们开始大声喧嚷的时候,南康司这么提议着。

  “什么拉面呀?你就不能说点适合圣诞气氛的东西吗?”大场艾莉卡一边这么说,一边转向爱的方向说了声“对吧?”。爱却没有答腔,只是抬头看着圣诞树。

  这时,圣诞树上所有点缀的灯饰都一起点亮了。那是淡淡的橙橘色,非常温暖的光芒。宛如一大群萤火虫,在黑暗的天空里飞舞放出的光芒。

  “好漂亮——”爱不禁叹息般地低语着。

  艾莉卡就喜欢这位好友这种毫不造作的天真模样。

  “……艾莉卡,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的。”爱仰着头说道。

  “……你也太夸张了吧!”艾莉卡说着。不过,她自己也忍不住直望着圣诞树。

  之后,康司还是坚持要去吃面食,于是四个人采取了他的意见,选了一家好吃但是价钱合理的义大利餐厅,吃完义大利面后就各自回家了。

  就在四个人离开圣诞树的同时,那个少年来了。他穿着松垮垮的羽毛夹克,一边用手压着胸口,一边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他——就是御厨惠。

  这完全是个巧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白己的四位同班同学今天一起相约出门。

  惠踩着缓慢的步伐,来到巨大的圣诞树前。他停下脚步,然后拉开夹克的拉链,从怀里取出玻璃瓶。瓶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里面漂浮着个小而精巧的娃娃。

  不过,那并不是一般娃娃,而是有生命的东西。那是身为炼金术师的父亲,赋予她生命的人工生命体。

  “看得见吗?”

  惠对着取名为亚奈的人工生命体轻声地说着。

  瓶子里的小小少女睁大眼睛朝四周东张西望,然后发现正前方是一个高耸而且闪闪发亮的庞大物体。亚奈让身体尽量往后仰,瓶子里,亚奈的绿色眼睛闪烁着光辉,而紧紧贴在玻璃瓶上的手掌,看起来好像两颗小星星。

  这是亚奈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家里出来外面——惠这么想着。但当他一这么想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胸怀里充满了心酸和苦闷的情绪。

  圣诞树的四周,已经夜幕轻垂。而手挽着手的情侣,都非常亲密地抬头看着漂亮的圣诞树。建筑在四周的购物商城,仿佛要围住圣诞树般,飘扬着感伤的乐音。

  这个时候,某种白色的东西从天空飞舞而下。雪花终于开始缓缓飘落。

  在惠怀里的亚奈,摩搓着玻璃瓶,想要触碰那不可思议、白色软绵绵的东西。惠往下看着她的模样,他感觉到雪安静地飘落堆积在他的头顶上,而他也不禁想到……这孩子,一辈子都不可能摸到真正的雪。

  温暖的水滴,滴到了他紧握着玻璃瓶的手上。惠心想,是雪变成雨了吗?于是他仰首看着天空。但是漆黑的天空里,只存在着一点声音都没有、静悄悄地飘落下来的雪花而已。

  没有在下雨。

  他这才恍然察觉是自己在落泪。

  还没时间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落泪,他的泪水便一滴接着一滴地涌出来。

  他几乎忍不住要发出哽咽的声音。于是惠急忙用空着的单手捂住嘴巴,因为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让亚奈看见他哭泣。他把脸转向正面,捂住嘴,紧咬着牙……毛线织的手套上已经沾满了眼泪和鼻涕。

  惠就像迷路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哭得噎不成声。

  他一直站在这个大广场上。

  雪,让世界变成了纯白色。

  缤纷的色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在旁边的情侣们,不论是脸部或衣服,看起来都变成了黑色和灰色。

  有一位女孩正面对着惠。在灰色的世界里,她身上穿着看起来像灰色的宽垮毛衣,脖子上围着偏黑色的围巾。

  那女孩目不转睛地看着惠的脸走了过来,惠不由地用手套擦拭自己的眼睛和鼻子。

  她到底是谁?惠心想……他从来没见过这女孩……但女孩的脸上却浮现着淡淡的微笑。她的脸蛋白皙,垂及腰部的黑色长发,仿佛和夜的黑暗融合为一。她将双手放到嘴巴前面,呼呼地哈着气。

  然后她站在惠的面前,白色的气息几乎要吹到惠的脸。

  “呃——”惠发出很大的声音,倒抽一口气。

  那女孩露出白色的牙齿对着他笑。咦……惠突然觉得……这女孩,长得很像亚奈……虽然她的耳朵不是尖的,但头发和眼睛四周的感觉,却几乎和亚奈一模一样。

  他不禁看着怀里的瓶子。

  小小的人工生命体,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动也不动。

  “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惠用发抖的声音问道。但不知为何,喉咙却感觉到剧烈的疼痛。

  女孩子没有回答,双手却突然向惠伸过来。惠也很自然地窥视她的手。

  女孩戴着手套的手掌心部位,有颗闪着光彩像红宝石般的红色石子。在失去了色彩的世界中,只有这颗石头显现出红色光彩。女孩做出要惠取下石头的动作。

  惠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石头,然后把它拿到眼睛前面。

  透过石头,他看见了女孩。不——是石头中有一个女孩。在红色闪烁发光的石头中,有位女孩在微笑。

  他放下手,刚才女孩所站立的地方,什么人都没有。褐色的石板上,一点一点的白雪,形成了像霞草花束般的花纹。

  惠把这颗石头放进羽绒夹克的口袋里,开始往前走。

  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睡眠中亚奈的思绪开始向他流泄而来。

  我想要触碰你,想要和你说话,想和你合而为一……

  不行的,亚奈。你不可能变成人类的——惠在内心这么回答。不是人造人,而是“故意”做出真的人类,就连“大魔法师”都被禁止这么做,这件事我昨天才在图书馆查资料知道的。

  我喜欢你,我爱你——

  不行的,亚奈。因为你的世界只有我,你只有透过我,才能和这个世界接触,所以你才会这么说的。其实我并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人。

  惠在雪地里徘徊……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羽毛一样轻飘飘,而四周的景物仿佛都溶解而流逝了。

  他回到家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妈妈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回答,就兀自进到房间里,脱掉上衣,把看起来像在睡觉的亚奈放到书桌上,自己就钻进被窝里了。

  我喜欢你。

  亚奈的思绪依然向他流泄而来。

  不——我是一个很讨厌的人。一到晚上,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色色的事,作梦也都是乱七八糟的情色梦境,甚至还用放大镜仔细打量过你的身体……我根本就是一个肮脏龌龊的人。

  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你。

  不对不对不对——惠在浓浓的睡意里,猛摇着头,全身早已汗流浃背。把你当作人类来看待,那根本是一种欺骗的行为。我在心里其实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可爱的娃娃,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娃娃,我根本没有资格接受你这样的心意,你应该对我大声怒骂,要我把你放出去才对。

  可是……我喜欢你!

  这句话让惠觉得十分痛苦。他觉得被狠毒地责骂、贬低、大声斥责,还比接受这种爱的告白来得好受一些。

  惠抱着头蜷曲在被窝里。

  半夜十一点,典子从艾莉卡那里得知儿子在房间里痛苦呻吟的事之后,她立刻闯入惠的房间。

  儿子在床上满身大汗地呻吟着,而且满脸通红……典子赶紧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

  典子赶紧下楼,把丈夫叫醒。

  “……啊?……嗯……”象山仿佛会错意了,伸手想要抱住典子。

  “老公,你快醒醒,惠发烧发得很厉害啊——”典子嘶吼着。

  他们两个人一起替惠换了衣服,再给他冰枕之后,情况似乎比较稳定了一些,但高烧却退不来。典子一边担心地为儿子擦去额头的汗水,心里一边想着都烧到四十度了,为什么还要跑到外面去到处乱逛呀?

  典子心疼地看着儿子熟睡的脸,想起惠从小就是一个很容易发烧的孩子,不过小时候的他也是非常地调皮捣蛋……典子替换着毛巾,顺手替孩子整理了房间。而书桌上小小人工生命体也正在熟睡中。

  典子不由地想着……这个父亲还真是造孽,这对教育到底能发生什么作用啊?

  玻璃瓶的旁边还摆着杂志,虽然不是特别养眼的写真集,不过里面的确有很多女孩的照片。典子随手翻了一下,彩色图片的地方,印着目前热卖的少女偶像写真,淡粉红色的宽垮毛衣上,搭配着红色的围巾,是一个很适合留长发的女孩。

  典子无趣地阖上杂志,直到早上都一直守在惠的床边。

  从圣诞节到年底,惠因为严重感冒,几乎都躺在床上。

  而典子也不得不随时在身边照料他。

  象山正专心在研究如何击落圣诞老人的方法。

  艾莉卡无意间察觉,自己的目光怎么会和那个叫佐佐木什么的交会在一起。

  由利原爱把南康司忘了的东西送回他家里,还和他一起喝了茶才回来。看来爱找到了幸一福。

  蒙古叫欧拜恩打开双手,然后把它当作圣诞树来装饰,艾莉卡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从圣诞节到年底,欧拜恩就站在御厨家的客厅,充当圣诞树。

  就这样,一九九八年结束了,一九九九年终于到来。

  ※米歇尔德﹒诺斯特拉达姆士这位连自己的国语词汇拼字都相当怪异的预言家,好像对这一年的相关事物做了一些预言。不过对这种怎样都无所谓、无关痛痒的事,会特别去记住的大概只有好事者御厨象山而已吧!(编注:法籍犹太裔的预言家,留下以四行诗体写成的预言集《百诗篇》,由于有许多研究者从中研究出许多影响历史的大事件预言,因此吸引了许多崇拜者。最著名的预言是一九九九年世纪末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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