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放学后的使徒 第三章 面包和鱼

  亚奈看着一条蓝色的大鱼。

  鱼像是被两条法国面包包围一般放在竹篮里。木雕的鱼,用蓝色的画具正在上色。

  鱼有着圆眼睛,还有像削尖的树叶一样粗大的鱼鳞。尾巴神气地向上竖起。

  鱼和面包。这样的组合,还真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亚奈这样想着。那面包和鱼,一直缠绕在亚奈的心头。

  “那个……亚奈大人。不介意的话,请进店里来慢慢参观。”

  突然,有人对她说话。

  亚奈回过神来。

  她在里商店街不远的一家小面包房前站着。典子妈妈说,今天晚上做火锅,所以她就提着购物篮到商店街来了。

  亚奈不太喜欢超市一类的大型商店。因为她曾在里面迷路过。所以,她买肉就去肉店、买蔬菜就去蔬菜店,总是在这样的小店里买东西。

  因为是做火锅,所以并没有买面包的打算。她只是路过面包店,正准备回家。

  但是,随意地看向面包店,就被那鱼吸引住了视线。蓝色的鱼在玻璃橱的对面,和似乎很好吃的西点面包还有三明治一起看着她。

  “亚奈大人……”

  “啊,嗯。对不起”亚奈回答。

  是一位女性,穿成厨师的样子。及肩的长发分成三股。年龄不太清楚。看上去很年轻,眼神非常清澈。

  “啊……这个”

  亚奈指着那位女性穿着的围裙上的刺绣。那也是面包和鱼。

  “哦,这个吗。这个就像是我们的商标啦。你看”

  这位高挑的女性,把、用她纤细的手指指着店面屋檐下挂着的木质招牌。

  那招牌上也雕刻着面包和鱼,还用可爱的字体写着“奇迹面包店”。

  “……奇迹面包店?”

  “嗯,奇迹面包店。这就是我们的店名。很奇怪的名字吧?我去世的丈夫从他父亲那继承这面包店并改名之前,还是叫‘前田面包店’的。……不介意的话请进来看看吧。”

  亚奈接受邀请走进店内。店里放着向香喷喷的面包,还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这个是本店的特产哦。……请品尝一下怎么样?”

  那女性拿着木雕鱼边上的三明治。里面夹的似乎是油炸食物和蔬菜。

  “哎?……真的可以吗?”

  亚奈说完,才想起了典子妈妈每天叮咛要注意的事。“呃,但是免费请我吃的话……”

  “没关系的啦。对了,反正是要吃,就吃刚做好的吧……羽羽,东西炸好了没?”那女性对内堂喊道。

  “好了——”

  随着店内堂传来像是吸了氦气以后所发出的尖细声音,走出了一个穿着白围裙的少女。

  苍白的皮肤,黑色的头发仔细地编好梳在脑后,有着端正的瓜子脸,但嘴稍稍有些大的少女。她站在店内,一看到亚奈,吃了一惊似地定在原地,粗声说了一句“啊……亚奈大人”然后连忙低头鞠躬。

  亚奈也点头示意。

  “羽羽,给亚奈新做一个【奇迹之鱼】吧。”

  “好,好的。”那个少女又走回厨房。

  “前田小姐,给。”

  没过多久,被叫做羽羽的少女,就拿来了一个放在银色托盘里的三明治。

  “来吧,尝尝看。”

  在被叫做前田的女性的邀请下,亚奈抓起那个三明治,用力张大嘴巴。

  “啊—真好吃!”

  亚奈不禁喊了出来。被香喷喷的法国面包夹着的白色炸鱼肉虽然还有点烫,但亚奈仍然大口咬着。

  “很好吃吧?这是我去世的丈夫,想出来的做法。”

  “面包、这个,不是普通的法国面包么”亚奈一边嚼一边说。

  “面包ON培根,放了培根的法国面包哦。而且还夹着切得很细的莴苣,和淋上特制塔塔酱的炸鱼肉。”

  “呼——”亚奈短短一会就吃完了。

  “能让你吃得那么痛快我就最高兴了。”

  名叫前田的女性眯着眼睛说。可以感觉到笑脸的好人,亚奈想。

  这时,三个女孩一起走进店来。她们穿着道立安型高中的制服。三人察觉到那有名亚奈就在店里后,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拿着亚奈刚才吃过的那种三明治到收银台付钱。

  亚奈看到给她三明治的女性似乎很忙,想着不能妨碍人家,就低着头说“我吃好了”

  “好的,欢迎下次再来”

  感觉很棒的笑容。亚奈也自然地还以微笑。她走出店后转过身,再一次看了一眼鱼和两块面包的招牌与浮雕。

  “请稍等一下”

  亚奈刚转过身想回家时,有人对她说。

  “嗯?”亚奈又转回来。

  她面前站着刚才在厨房的少女。

  “有什么、事吗?”亚奈说。

  “那个……”少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前段时间,真是对不起。”

  “哎?你说什么?”

  “我的同伴给您添麻烦了”

  “同伴?”亚奈歪过头。

  “羽羽”面包店里传来刚才那位女性的声音。被叫做羽羽的少女脸上露出了似乎还想对亚奈说什么的表情,但最后还是沉默着回去了。

  “这是第一次遇见那孩子吧?……”亚奈隐约看着在店里干活的少女自言自语道。

  “哦,【奇迹面包店】啊”

  典子一边点头,一边端起茶杯。

  现在是下午五点超过,御厨家的三位女性,也就是典子和亚奈和艾莉卡在厨房喝着茶。

  “典子妈妈你知道的吗?”亚奈说。

  “嗯。以前就是一家面包店。不久前换了名字以后就开始流行起来了。那个炸鱼三明治,好像很受年轻人的欢迎。”

  “嗯”亚奈用力点了点头。“那个叫【奇迹之鱼】。那个店里的人请我吃了一个。”

  “是吗?那太好了。有好好谢谢人家吗?”

  “啊。我没说【谢谢你】”亚奈掩着嘴。

  “下次经过的时候要好好道谢哦。”

  “嗯!但是,为什么叫【奇迹】呢?面包和鱼跟【奇迹】有关系吗?”亚奈问。

  “这个嘛……等一下。”典子走出厨房,从家事室的书架上拿出一本厚重的书,啪啦啪啦地翻着。“在哪里呢……啊,这里”然后典子开始朗读书上的那一章节。

  “……耶稣吩咐他们,叫众人一帮一帮地坐在青草地上,拿出七个面包,望着天祝福,掰开面包,递给门徒,摆在众人面前,也把那小鱼分给众人。他们都吃,并且吃饱了。门徒就把碎面包碎鱼收拾起来,装满了七个篮子……”【译注:出自马可福音第六章,本段参考圣经中译本后根据小说所写翻译,与圣经中译本略有不同。】

  “这是什么啊?”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典子的亚奈说道。

  “新约圣经”在此之前一直不说话的艾莉卡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

  “是的。不愧是艾莉卡”典子说。

  “哼”亚奈对艾莉卡做了个鬼脸,然后问典子:“那个面包店的名字,就是从那本书里来的吗?”

  典子苦笑着回答:“应该是吧,我想。和【奇迹】有关联的面包和鱼,也就只能想到这个了。”

  “那么那么,耶稣先生,是魔法使吗?”亚奈问道。她想起了和乌拉尼亚在荒野时交谈过的那个人。

  “哎?”典子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反问。

  “就是说,面包和鱼,是用召唤魔法召唤出来的吧?刚才典子妈妈念的书,就是这种故事吧?”

  “呃,是的,但是”

  “……这是在【来访】之前,耶稣·基督怎么可能会用魔法。”艾莉卡插了一句。

  “哼”亚奈皱起鼻子。

  “什么嘛,从刚才起就这样”

  “就是不能相信骗子说的话”亚奈装模作样地说。

  “你说谁是骗子啊”艾莉卡似乎很生气地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发出叮的一声。

  惠站在家庭菜园的正中间,在空中写字。

  他手里握着在二月的生日之前艾莉卡送的‘元素系魔法’练习用钢笔

  Shine

  空中漂浮着黄色的文字。惠伸出钢笔,在小写的e后面点上句点。

  “呀”他的背后传来一声尖叫。

  惠急忙转过身。亚奈指着开始在空中发出耀眼光芒的‘Shine’说:“好像、好像烧起来了啊”

  “哎……?哦,这个”

  惠又转回来,然后像是要叠在在闪耀着的Shine上似地,用钢笔划了条横线。

  咻。发出一声轻响。光芒随着文字一起消失了。周围只剩下傍晚的昏暗。

  “你做什~么了啊”亚奈说道。

  “哦,这个?练习魔法啊”惠回答。

  “好稀奇啊,居然练习魔法”亚奈又说。

  “嗯,我的魔力……太强了,在家附近就不能练习。但是我想这个程度的话应该就不要紧了。”惠把钢笔拿给亚奈看。

  “哼——这个,是艾莉卡给你的吧”

  “啊、是的”

  “撒谎去约会的时候,给你的吧”亚奈抬起眼睛幽幽地看着惠的脸。

  “对、对不起……。话说,有什么事?”

  “和艾莉卡说话以后就生气了——对了”亚奈突然用脚尖踩了惠一脚。

  “好痛。你做什么啊”

  “回想起来自气”亚奈说。

  “什、什么回想起来自气,我只知道【回想起来自笑】【译注:回想起来自笑为日本谚语】”

  “明明是个法师,就不要在意这些小地方啦”亚奈似乎有点生气地说。“也带我去约会啊”

  “对不起。下次,好吗”

  “下次是什么时候?”

  “啊……星期天必须去魔法管理机构的日本支部”

  “又要和艾莉卡一起去?”

  “不是啦”惠急忙摇头。“坐电车去”

  “上次是两个人一起坐着扫把去的吧”

  “是的啦”

  “是想和艾莉卡两个人坐吧”

  “没有的事。只是碰巧没赶上特急电车”

  “我也好想和惠一起坐啊”

  “对、对不起。我还不会坐扫把飞行。”惠不由得挠了挠头。他脑中出现了失去平衡后,以扫把为轴像螺旋桨一样不停旋转的噩梦般的回忆。

  “真是的!迟钝!”

  亚奈撅起嘴巴。过了一会,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眼睛闪闪发光。

  “喂,你能召唤,可以让两个人乘坐的召唤生物吗?”亚奈说。

  “应该可以吧?怎么说你也算是召唤系的魔法使。”

  “唔……”惠虽然是全世界最高级的魔法使“法师”,但是仍然很老实地补了一句“应该、可以……因为去年夏天在【罗威尔要塞】充分练习过了”

  惠想起了度过整个夏天的罗威尔要塞周围的沙漠。由于拥有过于巨大的魔力,他就让人带他到无人地带召唤各种召唤生物。

  “来试试看吧!然后就去兜风。兜风~”

  “现在?”

  “现在!”

  “可是,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就绕着周围转一圈,没关系的。来吧来吧”

  惠看着亚奈的脸。因为艾莉卡的事而感到十分内疚的惠,点了点头。

  “太好了”亚奈看上去非常高兴。

  “……出现吧……”

  惠朝着晚霞,将右手食指向上举起轻声念到。他不太擅长咏唱艰涩的咒文。

  突然,像是黑色蝙蝠的身影,推开温暖的空气,啵,地出现了。

  “呜哇——真难看——”亚奈大笑。

  确实,那条龙是一直丑陋的生物。身体上覆盖着凹凸不平的红黑色鳞片。像马或者金毛寻回犬一样的长脸上,有着和垒球一样大的鼻孔。

  “亚奈”惠不由得喊了出来。

  因为亚奈突然抱住了那条龙,开始抚摸它锯齿状的脑袋。

  “这孩子,好可爱啊”亚奈一边抚摸着那条龙一边说道。

  “突然抱上去,很危险的啊”

  “没关系的。我相信惠”亚奈微笑。“而且这孩子,眼神很温柔。”

  是这样吗?惠看着那条龙带有金色虹彩的竖瞳想着。

  被召唤出来的龙,低下了它覆盖着红黑色鳞片的头。惠笨拙地攀着龙的脑袋爬上了它的背。亚奈也提起长裙,坐到惠的后面。

  “走了哦……抓紧了”

  “知道了!咻~~”

  “好、好痛苦——不用抱那么紧啦,只要别被甩下去就可以了”

  “好——”

  惠轻轻拉住红龙的脖子根部两枚较大的鳞片。同时,龙张开它的翅膀,开始振翅。

  “真厉害”背后传来亚奈的声音。

  唿。龙的脚爪离开了地面。春风吹拂过惠的脸颊。

  “要旋转了哦”

  “嗯”

  惠把手放在两枚鳞片上,轻轻用力让龙向左转。于是,龙就将飞行方向转向左侧。

  可以看到街上的行人抬头看着空中飞舞的龙。惠又把手放在两枚鳞片上,像是画一个圆似地缓缓用力。龙也随着惠的动盘旋了一个半径数百米的圆。

  “夕阳真漂亮!”亚奈喊道。惠可以感受到压在背后的亚奈那丰满的胸部传来的震动。

  这确实,是罕见的景色。从御厨家所在的高台上空看来,被夕阳照耀的地方都市的建筑都被染成了金色。

  无意之间,亚奈把手放到惠的手上,然后就这样向右方用力。

  “亚奈!”惠像是抗议似地喊道。

  “哈哈,再转得大一点嘛!”亚奈一边笑着一边在手腕上加力。这力量通过惠的手传达给了红龙。

  龙停止左旋,将头倾向右侧。

  他们以安形市的市区为中心,像是画圆一般在高度两百米的上空一边上升一边向东盘旋。到达人烟稀少的山谷之后,亚奈停止盘旋,然后让龙笔直朝南。

  “冲啊——”

  突然,亚奈大喊着将两手摆成“八”字。

  “哇”惠不由得喊了出来。随着亚奈的喊声,龙停止振翅开始滑翔。高度眼看着渐渐下降。

  像是要切开晚春黄昏时那温暖的大气一般,红龙展开它那蝙蝠状的翅膀开始俯冲。街灯,窗口漏出的灯光还有车头灯这些人类活动所制造出的光点,从左右两侧急速闪过。

  “亚奈!”虽然惠喊出了亚奈的名字,但是只能听见声音被风切碎成咻咻声。

  “看前面——!”亚奈喊道。

  是一条河。

  龙沿着分隔东海道安形市南北的这条大河继续滑翔。看着闪耀着橙色的水面,惠终于明白了亚奈想要做什么。

  这已经是一条最宽处足有十几米的大河,但龙翼的两端仍然差一点就要碰上河堤。

  龙不断地逼近水面。随着龙的落下,他们可以看到河面上有片巨大的黑影快速滑过,可以看到水花翻涌,似乎只要探出身子伸出手就可以触到水面。

  “呀吼!”亚奈大声欢笑。

  就像应和着那笑声,龙把后脚爪轻轻浸入水面。哗哗哗哗哗。水花向着后面翻起。

  “好厉害啊,惠!这孩子,最棒了!”亚奈在惠的肩膀上探出头来,笑着喊道。

  正当惠准备回答的时候,突然看见眼前有个黑色物体竖在前方。那是车用桥的桥墩。

  “亚奈!前面!”惠喊道。

  “哦,好的,交给我吧”

  “快减速啊”

  “都说没关系的啦”

  即将下山的太阳,照耀着钢筋水泥制的方形桥墩。还有十米。

  “快减速!”

  “都说没关系了啦”

  五米、三米、要撞上了!

  下一瞬间,亚奈把放在龙鳞上的手一下子摆成倒“八”字,红龙向着桥墩用力振翅,扇起强风减速,然后用后脚踹向那个钢筋水泥块。

  嘎叽。爪子拉过钢筋水泥的声音。这时,可以听见过桥的大型货车刹车的声音。

  龙几乎笔直地上升。

  亚奈隔着惠的手一口气用力按下两枚鳞片。聪明的龙马上开始水平飞行。

  亮起灯火的城镇对面,可以看到昏暗的海。他们在最后一点残阳照耀下发出微光。

  “是住在这个城市里吧,我们”

  “嗯”

  “……”亚奈不断地巡视,眺望着城市的夜景。

  “回去吧,亚奈”惠说。因为四周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是啊”

  亚奈将龙头转向家所在的高台。

  “着陆吧”惠说。

  “嗯”

  龙在御厨家的家庭菜园里着陆。也许是听到了挥翅的声音,艾莉卡从家里走了出来。

  “你们去哪里了啊?吃晚饭了啊”艾莉卡用略带怒气的声音说。

  惠和亚奈用和坐上龙背时相同的方式沿着龙长长的脖子下到地面。

  “我们两个人去约会了哟”亚奈对艾莉卡说。

  “哼。快点进来”艾莉卡往回走进家中。

  “真开心啊”亚奈对惠微笑。

  “是、是。虽然有时也有点吓人”惠回答。

  “是吗?”

  “啊、我要消除龙了啊”惠说。这里是炼金术士和魔女和魔法使的家,但这里也是居住区的正中。虽然安静又聪明,但是也不能让一条可怕的龙一直呆在庭院里。

  “等一下”

  亚奈抱着在庭院里收起翅膀团成一团的龙的脑袋。“谢谢……”随着亚奈轻声说完,龙那大大的鼻孔里,呼呼地喷了两口气。

  “喂,这孩子,有名字吗?”

  “名字?不,好像没有”

  “那,就让我来给你起名字吧……”亚奈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着开始出现星星闪耀的天空。

  “罗所!……这孩子的名字就叫罗所。怎么样?不错的名字吧?”亚奈看着惠的眼睛说。

  “嗯、嗯。但是为什么要叫罗所呢?”

  “它是红的所以叫罗所。罗所就是【红】的意思吧?`”

  “是这样吗?”

  “是啊。之前不给你做了道【冯葛雷·罗所】的菜么?冯葛雷是蛤蜊,罗所就是红。典子妈妈说的。”

  “哦,是吗。原来是意大利语啊”

  惠等亚奈离开龙之后,消去了那只召唤生物。啵。传来空气填满巨大真空的声音。

  “好了,进去吧”惠说。

  “稍微等一下”亚奈在后门口站定,对着惠抬起下巴。

  “约会结束的时候,男孩子,要在女孩子的家门口吻女孩子的”亚奈装模作样地说。

  “可是,我们明明住在一起”

  “没关系的。就不要在意这些小事啦,明明是个法师—”

  亚奈像是在催促似地闭上眼睛,嘟起樱色的嘴唇。惠把手放在亚奈的肩膀上,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印了上去。

  不久之后。也就是,炼金术士的父亲和擅长诅咒的母亲,世界仅有六人的法师其中之一的儿子,寄住的天才魔女,寄宿有女神之魂的前人工生命体少女,含蓄地说也是非常“充满个性”的御厨家的众人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谈论着一般家庭不可能出现的宗教问题的时刻。

  在一栋公寓的某一间,惠的级友盛本拓哉离“被隐藏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他完全沉迷在他双亲房间的客户端中所泄露出的情报中了。

  “……是【鱼】”拓哉轻声说道。

  在他眼前的显示器上,差不多以伊朗为中心显示着一张世界地图。拓哉所在的日本被赶到右端,快要出画面了。

  那张地图上画着,以面对地中海的埃及某地起,向土耳其和伊拉克延伸的两条黄色的线。

  那两条线在中途进过几度曲折,最终在南印度相交。

  那图形,看上去就像朝着拓哉的左边,也就是头向西的一条大鱼。

  “……琐罗亚斯德的七柱?”

  图形的内部,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之间用日语黑体写着这样一行字。

  拓哉切换窗口,用搜索服务搜索那句话。没有结果。他将鼠标移到输入栏,删除右侧的单词。

  “为什么会是【琐罗亚斯德】呢”拓哉轻轻地摇头。“琐罗亚斯德、七柱……好”敲键盘的声音,在只有拓哉的房间里响起。

  浏览了几个网站之后,拓哉总算稍微明白点了。琐罗亚斯德教的教祖琐罗亚斯德以波斯为中心所建造的石柱,就是琐罗亚斯德的七柱。还有在琐罗亚斯德教的教义中,每一根石柱都和大天使对应。

  “为什么要去调查这种事啊”拓哉叹了口气。

  拓哉走到阳台上,像平时一样抽了一根烟后,走进房间,走向父亲的电脑。

  这公司管理还真差啊!拓哉在把手放上键盘前,深切地感到。去年年末去世的社员ID居然就这样放着不管。所以说主打产品的操作系统才到处是BUG。

  拓哉把他的粗手放到鼠标上。

  心中涌现出一个疑问。

  就算没有什么印度的武装组织,我的爸爸,也会因为这个,这个叫“琐罗亚斯德的七柱”的东西而被杀吧?无意间,他这样想道。

  他打开了桌面一角的那个公司的员工用的群体通信软件,开始浏览。

  在他打开某条信息的时候,他的直觉似乎敲响了警钟。这是一条像是指令书的信息。发送日期是1999年9月19日。老爸死前大约一个月。

  “……昨天,我们钻空子成功避开了M.U.S.A的监视,和在1914年,【世界大战】当时,于英国陆军部作战地图课服役,被认为正调查此事的托马斯·爱德华·劳伦斯(1888-1935)的执笔用人格接触【译注:英国军人,考古学家】。按他所说,琐罗亚斯德的七柱(他的讲法是智慧的七柱)连接各点而成的图形【和天体相对应】。而根据现在发现的六柱而能推测出的星座只有“南鱼座”。这样的话,根据计算,最后一柱在印度南部,碦拉拉邦的可能性很高。请立即说服队中的上级魔女,并向候补坐标所示位置移动。”

  这是什么啊?拓哉打开了另一个文件。

  “——再启,如果把上述图形比作【南鱼座】的话,主星Fomalhaut【译注:本国称它为北落师门,考虑到下文内容,这里采用英文。其实我是想用北落师门这名字的】就和地图上的亚历山大相对应。真是让人惊叹的【偶然的一致】。但是无法明确连【被附身者】的一部分都无法收集的T.E.劳伦斯为什么能得知这件事。千万不要引起队上魔女的注意。”

  拓哉想了起来。据说被印度的恐怖份子杀害的调查队里就有上级魔女随行,她也和父亲一样被杀了。

  “……有火药味”拓哉轻声说。有阴谋的气息。就像被卷入贪污丑闻中的大臣的秘书上吊自杀一样。实在是太可疑了。

  下一条信息的日期一下子跳到了2000年的1月1日。当然,这时拓哉的父亲已经死在了印度南部了。

  “唉呀呀”拓哉苦笑着打开了消息。是父亲所在的,本部位于新墨西哥州阿尔布开克的公司“微兆软件公司”的董事长发给每个员工的信息。

  “迎接新的千年到来的这个一年,对我们来说对人类来说都是历史性的一年”都是这些有的没的。

  “二十一世纪,是从2001年开始的啊”拓哉像是抗议似地撅起嘴巴。而且还“对人类来说”。太夸张了。

  “于1978年创立的本公司,当时只有十五名员工。到了2000年的现在,已经成为了拥有七万员工和四百四十亿美元销售额的一个巨大企业。”

  “好大啊”拓哉轻声自言自语。似乎主要内容就是为了纪念各种各样的事,给被叫做“微兆·伙伴”的特定的老员工赠送“特别的礼物”。

  下一条信息的日期,又隔了一段时间,居然是2000年2月29日。

  “哼”拓哉不由得哼了一声。好蠢的公司。居然给已经死了三个多月的员工发信息。

  这时,拓哉注意到了这个现象的原因。

  也就是所谓的“千年虫问题”。这样想的话,前后就都吻合了。再怎么说,连续在电视还有报纸上报道了多日,在恐怖份子袭击文化事业调查队事件中牺牲的员工,不可能还保留在数据库中。

  父亲在记录上虽然已经死了,但由于只使用两位数字表示年份的程序的错误而暂时复活而已。

  拓哉想起了年末播放的新闻节目的解说。0(严密地说是两个0)减99等于“负1”。经过年数居然出现了不可能出现的负值。连环错误。员工管理软件无法处理,将父亲复活了。

  然后,1月到2月间,某个负责人之类的注意到了这点,又让父亲再次死去。

  又一次,连环出错。

  能被1000整除的年份不是闰年。“2000年2月29日”是那个程序中不可能出现的日期。

  因为不可能出现而无法处理,最终还是给私人发送了信息。

  拓哉握紧了鼠标。手掌上潮潮的全是汗。上面会写着什么呢?闰年的问候?别蠢了,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

  拓哉打开了那条信息。

  “唔嘿”拓哉喊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英文排列在画面上。根据用巨大的字体写着的“CAUTION”(警告)来看,这也许是催促,或者是使用注意吧。

  信息中有个写着“DOWNLOADHERE”的连接。非常喜欢这些散发可疑的网站的拓哉,立刻就点击了这个连接。

  开始下载。

  拓哉等待着。不知为何有点兴奋。

  “叮—”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声音。拓哉不由得跳了起来。看了看周围,仍然是这昏暗的卧室。看眼前。

  有谁在看着我。拓哉突然有这种感觉,身子颤抖一了下。是显示器。拓哉凝视着父亲的电脑。

  显示文件下载进度的进度条,马上就要达到最右端了。

  在后台的群体通信软件的白色窗口开始左右移动。而鼠标受到影响也开始沿着长方型的画面对角线来回移动。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远程操作这台电脑。

  下载完成了,拓哉急忙站起来绕道电脑后面,把LAN线拔掉。他弯过头看着显示屏,刚才还像拥有自己的意志一般不断移动的鼠标停了下来。

  他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分开百元人偶堆成的山,拉出了电脑用外部存储器。【译注:原文如此,可以简单理解为U盘或移动硬盘】虽然里面几乎放满了色情影像,但是这点大小还是可以轻松放进去的。

  他回到双亲的卧室。

  桌面上显示着那个文件。拓哉把文件复制到自己的电脑后,删除了原文件。

  如果老爸公司的人来调查什么,就推作什么都不知道。拓哉想。

  以后的工作就用自己的电脑来做。刚这样一想,他就接着想道“工作”又是什么呢?我到底要做什么呢?

  在这个“工作”开始之前,拓哉看了下偷偷放在自己房间的电脑中的文件袋。他要把每一天的“战利品”存在里面。

  本周的“收获”很寒酸。很一般的TV动画片几集,首轮放映的西方电影碟片两张,CD唱片六张(其中5张是动漫歌曲),美少女ADV游戏全部退掉了,游戏软件3款。一个如果要买正版的话得花数万元的绘图软件破解版。

  就是这些。

  “……日子真不好过呢”拓哉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道。交换软件的时代也许已经过去了。

  拓哉把刚才的文件从记忆体上移动到自己的电脑上。那文件变成了“可执行文件”的图标。

  也许是病毒呢。虽然这样想,但拓哉仍然无法停下点击鼠标的手指。

  “哇”拓哉不禁闭上了眼睛。

  突然间,拓哉电脑画面发出耀眼的白光,那光直刺拓哉的眼睛。

  就算用力闭紧眼睛,眼睑之下也留下了一个粉红色的圆的影像。就像直视夏天的太阳那般的感觉。

  “可恶”

  拓哉想一脚踹飞电脑。他以为这是一个恶劣的病毒。虽然不断眨眼,但是占据了视野同一位置的粉红色的圆并不消失。

  感觉有点不舒服,他躺到了床上。

  这时,他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感觉就像是,不断有像是话语的东西,从印刻在眼中的粉红色的圆中流泻而出。

  不是日语。大概也不是英语。感觉不像是任何一国的语言。

  拓哉坐起身。

  他看向电脑。白光消失了,只留下平时的桌面——今天是亚奈的体操服身姿——还显示着。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拓哉抱怨着坐到椅子上。

  这时,就像是被眼中的粉红色圆低声劝诱似地,拓哉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他从房间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铅笔……”他拿出一支铅笔,打开了那本书。

  这是中学地理的附录。他把其中的世界地图摊开在床上。他突然非常在意拔掉网线前,父亲电脑上所显示的地图。

  他慢慢在埃及一带找到了某个城市,把它圈了起来。

  亚历山大。

  他试着按照之前所看到的在地图上画线。这时才发现这地图是用非常光滑的纸张印刷的,写起来非常困难。

  他迫不及待地夹起那本书,走到公寓外面。外面已经是深夜了。他走到附近的便利店,将那份世界地图按A3纸大小复印了好几张。

  拓哉还顺便买了披萨喂的薯片和罐装咖啡。这期间,那粉色的圆仍然像制服上洗不掉的污渍一般存在视线之中。

  他回到房间,在起居间的地板上把A3纸摊开。

  “……南鱼座……吗”

  他用尺在地中海沿岸的亚历山大分别向土耳其和伊拉克画了两条线。那两条线几经曲折,在印度南部,喀拉拉邦相交。

  老爸死掉的地方。那里就是终端。终端?拓哉稍微后退了一点,看着地图整体。

  确实看上去像鱼的星座。正如那条信息所说。那个……怎么说来着。“琐罗亚斯德的七柱和天体相对应”,那个叫啥啥·劳伦斯的人说的。

  但是,那又如何?

  拓哉拉开罐装咖啡的拉环,喝了一口。确实,在没有人造卫星的古代,要这样按照跨越多国的大型图形建造石柱确实厉害。但是,这和老爸的死到底有关系吗?

  也许,老爸是被制造“纳斯卡线条”的宇宙人杀害了也说不定。【译注:纳斯卡线条,位于秘鲁南部纳斯卡地图的一片绵延几公里的线条,构成各种图案镶嵌在大地上。】

  他把咖啡馆放在地板上,盘腿坐了起来,摇着头。那个粉红色的圆映在眼中。真是烦人。

  他打算喝咖啡,随意地将手伸向罐子的方向。有铝罐坚硬的触感。他的手指顺着圆罐弯曲,并拿了起来。

  感觉到了只喝过一口的罐装咖啡中液体的重量。然后喝了下去。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下个瞬间,拓哉大声喊了出来。

  盛本拓哉看着浮在空中的咖啡罐大叫的时候,他房间里的电脑也在不停地交换着文件。

  他在从全国各地使用者的电脑上收集以“美少女”“OOOOO(动画角色名)”为关键字的文件。

  在因特网上传输的海量文件中也有会电脑病毒。拓哉抱着有趣的心态,就让电脑一直感染病毒试试看,所以现在这台电脑已经是满身病毒了。

  其中的一种,破坏了共享软件的参数,夺取了拓哉电脑上的管理者权限。

  然后,向沉睡着数十亿迷途羔羊的世界,一刻不停地散发硬盘上所有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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