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ACT 1

  「啦啦啦~~♪」

  希尔德加德一面哼著歌,一面照料爱马。

  看起来相当愉快。

  那也是当然的。

  「很开心?」

  「呵呵,因为人家总算得到陛下的直系誓杯啦!」

  被路过的吉可露妮一问,希尔德加德喜孜孜地回道。

  没错。不久之前,与《绢》的战斗中,希尔德加德带领部队翻越险峰,立下不少功劳,再加上相当于义姊的吉可露妮推荐,希尔德加德总算在加入《钢》军的一年后,得到心心念念的勇斗直系誓杯。

  「拜托你,可别因为乐过头而出丑哦?你出的丑,可是整个亲卫骑兵团(穆思裴尔)的丑哦?」

  「是──人家明白的──!」

  「真的明白吗?」

  吉可露妮以左手按著额头叹道。

  她的右手缠著绷带,里面包著伤药。

  「那个~手,还会痛吗?」

  「唔,平常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一动起来就很痛。」

  吉可露妮看著自己的右手,恨恨地皱眉。

  不久前,她与《绢》族宗主厄特加尔战斗时,对方的马发狂乱冲,她的右手因此受伤。

  虽然没有骨折,不过刚受伤时,肿得相当严重。

  「是吗──那么请露妮姊好好静养吧──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最近一直没能和露妮姊一起训练,人家的身体都变钝了呢──」

  尽管嘴上说得遗憾,但是希尔德加德的声音极为开朗。

  这一年来,她在吉可露妮的手下,过著地狱般的训练生活。

  明明是英灵战士,可是在模拟战中,却总是被吉可露妮打得落花流水,屡战屡败。

  不过,只要吉可露妮休息静养,每天必做的训练就会轻松许多。最重要的是,其他团员没人能打得赢希尔德加德。

  (插图009)

  对希尔德加德来说,简直是春天来临。

  再加上即将得到勇斗的直系誓杯,最近发生的,全是好事。

  这样的春天,似乎还能持续好一阵子。希尔德加德不由得满面春风。

  「是吗?既然如此正好,你就陪我练习吧?」

  「咦?可、可是,你的手受伤了,没办法拿剑吧?」

  「所以才更需要练习。」

  吉可露妮坚定地道,揪著希尔德加德的领子,把她拖走。

  「咦?咦?欸欸欸欸欸!?」

  短暂的春天,结束了。

  「呼!总算解决了。」

  勇斗坐在前《虎》的族都迦斯特洛普尼尔的王位上,大大吁了一口气。

  能在国境的战斗中俘虏《绢》族宗主,老实说,完全是侥幸。

  假如让《绢》族宗主逃回《绢》的国内,就后患无穷了。

  「如果那些家伙能就此投降就好了,不过……」

  就攸格多拉西尔的氏族制度来说,宗主不在时,是由少主全权治理国家。

  听说现任宗主厄特加尔,平时极为暴虐无道。

  说不定《绢》会随便找个理由,不再承认厄特加尔是宗主。

  「你认为呢?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勇斗瞥了一眼站在房间角落的少女,问道。

  那名少女年纪大约十七、八岁,有一头如火焰般的鲜艳红发。

  虽然穿著朴素的平民服装,但五官端正,而且还有一股高雅的气质。

  然而她颈子上套著有绳索的项圈,双腿也串著有铁球的脚镣,防止她逃走或反抗。

  少女的名字是厄特加尔。

  是不久之前,被《钢》军俘虏的《绢》族宗主。

  「以宰相维多为首,《绢》里已经没有任何有骨气的人了。朕……奴婢认为,只要招降,他们应该会立刻归顺才是。」

  厄特加尔以生硬的敬语说道。

  毕竟她从生下来就是公主。

  很少有机会使用敬语,说得不顺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说情有可原,不过她的主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注意你的遣词用字。」

  啪!

  「呀咿!」

  被克莉丝缇娜在屁股上抽了一鞭,厄特加尔发出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可爱叫声。

  (插图010)

  「没能管教好我的奴隶,实在抱歉。父亲大人。」

  「呜~~!」

  克莉丝缇娜向勇斗鞠躬道歉,一旁的厄特加尔则是泪眼汪汪地按著屁股,咬著嘴唇,露出屈辱的表情。

  在《钢》这边,勇斗早已以神帝之名,剥夺了厄特加尔的宗主资格。如今的她,只是克莉丝缇娜手下的一介奴隶。

  从那眼神与态度看来,厄特加尔明显对自己的待遇非常不满,但也许是因为更怕被处死吧,所以到目前为止,她都装得很乖顺。

  「别做得太过火哦?让她当奴隶,只是暂时的处置而已。」

  勇斗以厄特加尔听不到的音量,在克莉丝缇娜耳边小声说道。

  克莉丝缇娜嗤嗤轻笑起来。

  「父亲大人太温柔了。对付这种人,如此程度的惩罚只是刚好而已。」

  「是没错啦。」

  勇斗苦笑著耸肩。

  听说,就算是自己的义子或部下,尽管没犯什么大错,厄特加尔也会单纯因为心情不好而迁怒,鞭打他们。所以现在这样,也只是恶有恶报而已。

  虽然勇斗没有把人当奴隶使唤的兴趣,但还是故意让厄特加尔成为奴隶。因为勇斗希望厄特加尔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她还很年轻,假如被打落到一直以来瞧不起的低贱阶级,被迫做血汗劳动的话,说不定会因为那些不合理的对待,明白下层人民的痛苦,因此悔改,产生感恩与体贴的心。勇斗是如此希望的。

  「!好机会!」

  厄特加尔眼中突然发出妖异的光芒,如猫般灵敏地朝勇斗扑去。

  动作敏捷得不像双脚串著铁球脚镣的人。

  「唉唉。」

  克莉丝缇娜露出傻眼的表情,扯动手中的绳索。

  「呜呃!」

  绳索牵动套在颈部的项圈,厄特加尔的喉头受到压迫,发出青蛙被踩扁般的声音,动作也因此慢了下来。

  「喝!」

  「啊呜!」

  就在这时,菲丽希亚已经抓住厄特加尔的手,绕到她身后,朝后背一踩,使她整个人趴跪在地。

  一切,全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的事。

  虽然菲丽希亚平时总是以勇斗副官的身分,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但仍然是如假包换的英灵战士。再加上身为勇斗的贴身护卫,当然不能疏于锻炼。

  在豪杰辈出的《钢》中,菲丽希亚的战斗能力不是特别显眼,但是就实力来说,她仍是具有相当程度的战士。

  「竟敢冒犯哥哥大人,看来你有点坏过头了呢。」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背后的手以不自然的方向被反扭,厄特加尔痛得惨叫不已。

  但菲丽希亚只是浅笑著,毫不在意地继续施力。

  「唉──……」

  勇斗忍不住将手掌覆盖在脸上,深深叹气。

  虽然菲丽希亚个性温和敦厚,但是对于说勇斗坏话,或是想加害勇斗的人,她可是相对冷血无情的。

  「对了,在之前的战斗中,你命令手下士兵们,说了许多诋毁哥哥大人的污言秽语呢。」

  「好痛好痛!饶命啊!朕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接下来,有好一段时间,办公室中都回荡著厄特加尔的尖叫。

  那叫声实在太过凄厉,使来到办公室门口的人们纷纷摇头想著「晚点再来好了」,转身离去。

  「为什么想攻击父亲大人呢?乖乖招来吧。」

  克莉丝缇娜蹲在被按倒在地的厄特加尔面前问道。

  虽然语气听起来很理性,但反而因此更令人感到寒冷与颤栗。

  「呜……」

  厄特加尔尴尬地垂下眼皮。

  尽管猜得出来绝对没什么正经原因,不过克莉丝缇娜可不会因此善罢甘休。

  「哎呀,不肯招吗?那只好帮你提高说实话的动机了。嘿!」

  「呜啊啊啊啊啊!好、好痒!咿哈哈哈哈!不要、不要这样──!」

  克莉丝缇娜开始攻击手被菲丽希亚反扭在身后,因此门户大开的厄特加尔腋下。厄特加尔发出怪叫,扭动不已。

  她应该觉得非常痒吧。

  可是菲丽希亚把她牢牢按在地上,就算挣扎,也无法躲开攻击。

  「朕说!朕说!不要再搔痒了!」

  「嗯,那就快点招吧。」

  「……如、如果朕从实招来,你不会生气吗?」

  「嗯,我不会生气哦。」

  「真、真的吗?」

  「真的。」

  克莉丝缇娜笑得极为温柔。

  假如是熟知她平常为人的人,肯定能立刻看出这笑容有鬼,可惜厄特加尔还不瞭解她的个性。

  对厄特加尔来说,这就和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所以,轻易地就上当了。

  「因、因为朕已经不想再当奴隶了……所、所以,假如把那家……不对,把陛下抓来当人质,应该可以逃到国外吧……再说他全身都是破绽。而且,那个,听说他对女人很好,就算朕失败了,应该也不会被杀吧?朕是这么打算的。」

  厄特加尔一五一十地招了。

  哦──勇斗忍不住赞叹起来。

  厄特加尔对于活下去这件事,抱著强烈又肤浅的执著;勇斗原本以为对她来说,刚才的行动未免太过莽撞,没想到其实是经过思考,确定不会有生命危险才采取的行动,因此不由得感到钦佩。

  就这方面来说,她的确很强悍。

  「只因为这种理由……!」

  「咿嘎啊啊啊!你、你明明说你不会生气啊!」

  「我是说了,但菲丽希亚叔母可没有说哦?」

  「你、你算计……呜喔喔喔喔喔!?痛死了痛死了!手要断了啦!朕的手怎么弯到那边去了……」

  「为了避免后患,还是把会作怪的手折断好了?」

  菲丽希亚轻轻地冷笑道。

  那笑法会令人联想到弗贝兹伦古。果然是兄妹呢──勇斗感慨良多地想道,不过并没有说出来。

  这是很聪明的决定。

  「好了好了,菲丽希亚叔母。虽然说您会生气也是当然的,但是可以请您放开她吗?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好吧。」

  菲丽希亚与克莉丝缇娜对视了半晌,最后,菲丽希亚似乎想到什么,不情不愿地放开厄特加尔。

  「呼!居然碰上这种事,真惨。」

  厄特加尔放心地松了口气,眼角带泪从地上爬起,不住揉著自己的左手。

  「好,走吧。」

  克莉丝缇娜大力扯动与厄特加尔的项圈相连的绳索,说道。

  「咦?要去哪?」

  「当然是重新教育你啰。毕竟调教奴隶是主人的义务嘛。」

  「欸!?你、你刚才不是说不会生气吗……」

  「是的,我没有生气。但是不好好教训使坏的奴隶,就不足以服众哦!对吧?放心,我会很温柔很温柔~~地调教你的唷❤」

  「不要啊!朕不要再被调教了──!不要调教!求求你!不要啊啊啊啊!」

  厄特加尔又惊又骇地叫著。

  虽然勇斗很好奇克莉丝缇娜是怎么调教的,不过世界上有些事,不要知道真相比较好。

  「呵呵呵呵呵,偷袭父亲大人,原本是死罪哦?」

  「呜呜……可是、可是,不想要的事就是不想要嘛!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人啊──!谁来救救朕啊──!」

  厄特加尔被克莉丝缇娜拖走了,惨叫声距离愈来愈远。

  勇斗忍不住双手合十地目送她的身影。

  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不过……

  「她是咎由自取!」

  「哈哈,看来更生之路还远得很呢。」

  菲丽希亚说的完全没错,所以勇斗也只能苦笑。

  「她根本不懂哥哥大人的温柔是多宝贵的事。今后她应该也会找机会偷袭哥哥大人吧。还是趁现在处死她比较好!」

  菲丽希亚怒火难熄,鼓著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道。

  「也许吧。不过还是先看看情况好了。我也知道自己太烂好人了啦。」

  勇斗自嘲地耸肩。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勇斗很清楚这件事。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把厄特加尔视为他人,想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虽然他明白这只不过是无谓的感伤。

  「既然哥哥大人这么说,我就没意见了。」

  菲丽希亚不情不愿地退让。

  虽然平常个性完全相反,不过在这种时候,她和吉可露妮倒是完全一个样。

  在之前的战斗中,菲丽希亚也同样被《绢》军那些谩骂勇斗的污言秽语,气到抓狂。

  「算了,厄特加尔的事交给克莉丝就好。我们回到正题吧。」

  勇斗说著,把视线移回地图上。

  《绢》领地的东海岸。

  「我们真正的目的,不是并吞《绢》也不是征战,而是拿下这里。」

  假如想推行移民欧洲的计画,就必须拿下位于攸格多拉西尔东部的港口。

  就算战胜《绢》,就算俘虏了《绢》的宗主,就算扩张了领土,没拿下港口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照厄特加尔的说法,只要招降,《绢》就会归顺。但是若考虑到《炎》,我还是觉得不能浪费任何时间。」

  「是啊。」

  菲丽希亚严肃地点头。

  身为勇斗的副官,总是随侍在勇斗身旁的菲丽希亚,亲身体会过《炎》军的强大与可怕。

  「总之,我想尽快进军。而且这样应该能让《绢》的首脑集团感受到更多压力。虽然这样你会很累,不过可以拜托你吗?」

  「为了哥哥大人,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菲丽希亚以手按著胸口,微笑道。

  表情中没有任何厌烦之色。看得出来,能成为勇斗的助力,令她无比欢喜。

  「啊!不过……」

  菲丽希亚忽然把食指抵在下唇,思忖起来。

  「嗯?怎么了?」

  难道说在执行方面有什么问题吗?勇斗紧张地问道。

  毕竟情况十万火急。

  绝大多数的问题,勇斗都打算便宜行事。

  「等到事情结束后,哥哥大人要好好奖励我哦?」

  菲丽希亚别有深意地朝勇斗送秋波。

  勇斗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总之,之后会便宜行事的。

  「约顿海姆方面的探子回报。《钢》军在战胜《绢》之后,仍然继续东进。」

  「是吗?」

  听完少主兰的报告,男人拄著脸颊,点头道。

  他是攸格多拉西尔罕见的黑发黑眼男子。

  身上的无数伤痕,显示出男人曾经历过多少剧烈的战斗。

  他应该有六十岁了,但由于眼神与声音都充满活力,就算说他只有四十出头,应该也会有很多人相信吧。

  男人的名字是织田信长。

  他是日本战国时代的风云人物,基于某种不明的因缘,穿越时空来到攸格多拉西尔,成为与《钢》并驾齐驱、将整片攸格多拉西尔大陆一分为二的大国《炎》的宗主。

  「既然如此,他们不会立刻回到这头吧?」

  「是!他们应该认为,直到秋收为止,我们《炎》都无法动弹。」

  「那也是应该的。事实上,原本是那样没错。」

  信长说著,扬起嘴角。

  粮草的部分,他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这与信长的智慧无关,纯粹是他女儿焰的功劳。

  就算再怎么异想天开、荒唐无稽,甚至怪诞诡谲,只要是派得上用场的东西,信长都能毫不犹豫地使用。

  这种柔软的思考模式,才是信长最强大的部分。

  「好,那就开始吧。首先,是一口气攻下兵力薄弱的西部!」

  唰!信长以扇子指著地图上的某个部位。

  上面有以卢恩文字写成的「津利」。

  那儿,是《钢》的族都。

  「呵呵,那男人与老身同样,都有行军神速的称号。但这次,他来不来得及赶回来呢?」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是战术的基本之一。

  让大军从约顿海姆回到亚尔夫海姆,一般来说,需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炎》当然没义务特地等对方回来才开战。

  既然勇斗赶不回来,信长就打算毫不客气地拿下津利。

  因为信长已经承认那名少年了。

  承认他是不可小看的强敌。

  信长咧嘴,露出犬齿,狞笑起来。

  「这次,老身可不会放水哦。老身绝对会使出全力击溃你,勇斗!」

  毕尔斯基尔尼尔──

  过去曾是《雷》的族都,因此相当繁荣的都市,如今则成为《炎》的第五军根据地。

  担任城主的,是《炎》排名第五的库加。

  「老爹!这是主公派来的信!」

  「……是吗?」

  库加忍不住按著发痛的胃、皱起眉头。还没接过部下的信,他的胃就开始痛了。

  因为他想起先前的格拉兹海姆会战后,信长寄来的叱责信。

  信中写到──

  『为什么不趁津利的《钢》军前往格拉兹海姆救援,《钢》西部防御力变弱时发动攻击?

  身为第五军的主帅,至少要有这点判断能力吧?

  难道你看不懂大局吗!?』

  ──大致上是这样的意思。

  隔著信纸传来的怒气,使库加忍不住簌簌发抖。

  「别又是骂人的信啊……」

  库加长吁短叹地接过信。

  对他来说,信长除了可怕,还是可怕。

  信长总是要求部下交出高水准成绩单,假如成果无法令他满意,就会二话不说把人降职。

  就算在实力至上的攸格多拉西尔,信长的能力主义仍然显得非常过火。

  在上一场战斗中,信长明明严格要求库加死守华纳海姆,但是又因为库加没有见机行事而相当不高兴。

  信长的命令是绝对的,库加根本不敢违逆。

  但是,信长又要求部下必须随机应变。

  对追求稳定的库加来说,信长总是使他随时紧张万分,是伴君如伴虎的大家长。

  「主公说了什么?」

  见库加看完信,部下问道。

  库加耸肩回答:

  「主公要我和示巴一起攻打津利。」

  「哦哦!总算吗!」

  「嗯……是啊。」

  库加点头,提不起劲地叹气。

  信长早就通知他要攻打津利了。

  兵马也准备就绪。

  尽管如此,库加的心情却很沉重。

  见库加那副阴沉的样子,部下无奈地苦笑道:

  「转换一下心情嘛,老爹。这是挽回名誉的大好机会耶。」

  「是没错啦──但是只要想到必须和那家伙一起行动,我就──……」

  「啊──……原来如此。」

  库加苦涩地啐道。部下恍然大悟地点头。

  《炎》排名第二的少主副手示巴,其实是库加的亲弟弟。

  尽管示巴小库加十岁,但是就誓杯来说,他是库加不能不恭敬对待的兄长。

  库加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相当悒愤。在《炎》里,是众所皆知的事。

  「只要一想到必须向那家伙低头,听他指挥,我就全身不舒服!」

  库加声音中带著厌恶之色,整张脸也皱了起来。

  不只如此,还烦躁地咬起指甲。

  「不过,既然是主公的命令,也就没办法了,不是吗?」

  「我知道!但讨厌的事就是讨厌!一想到必须屈居在那家伙底下,我就……!」

  「唔~~……不然,趁著示巴伯父抵达之前,攻下津利好了?」

  「你说……什么!?」

  库加以做梦都没想过要那么做的惊讶表情,回头看著自己的义子。

  「别、别说蠢话了。主公的命令是要我和示巴一起……」

  「不过,上次您贯彻命令,反而挨主公的骂,不是吗?」

  「唔……」

  「虽然我不曾直接见过主公,不过我听说,只要结果是成功的,绝大多数的事,他都不会太计较。」

  「唔……嗯……」

  库加心里有数似地沉吟起来。

  他的亲弟弟示巴,即使面对信长,也时常出言不逊。而且还经常以专心习武为由,在开军事会议时迟到。

  尽管如此,信长却不生气,反而笑著原谅示巴的任性。不只如此,还让他担任少主副手,对示巴以礼相待。示巴的排名,甚至比总是忠实执行信长命令的自己更高。

  之所以能如此,完全是因为示巴是《炎》军首屈一指,立下最多战功的武将之故。

  「《钢》军的主力部队和将领,不是全都朝东进军了吗?剩下的杂兵,就算示巴伯父不出面,光靠我们,应该也能打赢吧。」

  「……说得也是。」

  库加将手按在嘴上,陷入沉思。

  配置在毕尔斯基尔尼尔的《炎》第五军,总数大约一万三千人。

  可以调度到前线进行攻击的士兵,大约一万人。

  只要善用这些兵力,靠自己的力量攻陷津利,并非不可能的事。

  「再不立下一点像样的功勋,我的立场会很不妙呢。」

  库加寒著脸,以僵硬的语气说道。

  最近,库加几乎没有立下什么显眼的战功。

  与《雷》战斗时,面对史坦索尔天下无双的武力,他只能无奈撤退。在格拉兹海姆会战时,由于奉命死守华纳海姆而无法主动出击,不只如此,他还因忠于命令而惹信长不高兴。

  再强调一次,信长是能力主义者。

  对于做不出成果的人,他会二话不说地把人换掉。

  乖乖遵守命令,等示巴抵达再进行攻击的话,战功应该会被那个战斗之鬼全部抢走吧。

  那样一来,库加的军团长之位,就岌岌可危了。信长说不定会翻出最近没有战功的旧帐,把他换下来。

  事实上,被信长认为没有能力的人中,有不少人就是这样被换掉的。

  库加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兵贵拙速──主公也常这么说。现在正是下决定的时候。」

  正是因为处在这种状况下,库加才无法不这么想。

  必须赶在《钢》的主力部队回来之前,处理好一切才行。

  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库加下定决心。

  「好!第五军!要出击了!一定要在示巴抵达前,攻下津利!」

  「……果然和父亲大人担心的一样呢。」

  黎芮儿将十指交叉的双手置于嘴边,紧张地说道。

  虽然她年方十七,还带著点稚气与娇嫩,但是因为从小向亲生父亲学习帝王学,在行政方面无人能出其右,是知名的才女。

  勇斗也对她的才干赞誉有加,立她为《钢》的少主。这样的她,目前正代替勇斗,在《钢》的族都津利处理各种事务。

  「照理说,《炎》应该陷入严重的粮荒中才对。究竟是怎么复活的?」

  黎芮儿将视线落在桌面的纸上,叹道。

  纸上写著,驻守在毕尔斯基尔尼尔的一万《炎》军朝东进军的消息。

  在先前的格拉兹海姆会战中,吉可露妮带著亲卫骑兵团(穆思裴尔)偷袭《炎》的族都布立君达沃尔,《炎》因此失去大量储粮。照理来说,短期内无法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才对。

  「正是因为出现粮荒,才打算过来抢夺粮食吧?」

  桌子对面的初老男人说道。

  男人名叫拉斯穆司。

  原本是《角》的少主,如今因为年龄与旧伤,从第一线退下,以族叔之首的身分担任黎芮儿的顾问。

  「若真是这样,对我们来说,不啻是好事呢。」

  黎芮儿苦笑著耸肩。

  自古以来,因为缺乏粮食而攻打其他国家,掠夺资源,是极为常见的事。

  《钢》早已在与《炎》国境相接的各城砦布署士兵,强化城砦,加强国防了。

  虽然说在大部分兵力朝东方进军的现在,很难说是准备万全,不过采取守城战的话,就算面对《炎》的猛攻,撑上一个月也不成问题。

  假如真如拉斯穆司猜测的,敌人是缺乏军粮才进攻,那么只要撑到敌军现有的存粮见底,对方就不得不退兵或投降,否则就会饿死。总之,会自我消灭就是了。

  「但是,面对与父亲同样来自天上之国的敌人,我们不能太过乐观。」

  「……也就是说,您认为对方有充足的粮草吗?」

  「没错。以这样的假设为前提应战,对我们没有损失。」

  黎芮儿紧绷著脸,点头道。

  就算高估敌人,因此浪费的,顶多只有劳力与金钱。

  当然,浪费会令人心疼。

  把这些劳力与金钱转用在其他地方的话,就能更有效率地推动行政作业。

  但是,低估敌人的话,造成的损失可能无法计算。

  毕竟对方是连面对『军神』周防勇斗,都有办法将之击退的怪物。

  就算高估对方,只要能买到安心,那些浪费的劳力与金钱,都算不上可惜。

  「呵呵,公主变得很可靠了呢。」

  拉斯穆司眯起眼睛,欣慰地笑道。

  眼神极为温柔,就像看著亲戚家的孩子。

  「哼,就算奉承我,也不会有奖赏哦。」

  黎芮儿哼道,再次垂眼看向文件。

  但是看得出来,她的粉脸正微微泛红。

  黎芮儿还在娘胎中时,拉斯穆司就已经认识她了。亲生父亲赫朗格尼尔战死后,拉斯穆司更是代替父亲,以监护人的身分在黎芮儿背后支持她,守护她的成长。

  对黎芮儿来说,拉斯穆司是她打从心底感谢、尊敬、信任的人物。

  自己的成长得到拉斯穆司认同,使黎芮儿胸口发热,欣喜不已。但是要她老实地表达自己的感动,又太不好意思。

  「事到如今才奉承公主,有意义吗?我是打从心底这么想的。您真的变得很优秀呢。」

  「如果真的那么想,就不要再叫我公主了。」

  黎芮儿瞪了一眼拉斯穆司。

  从以前起,她就很在意这件事。被叫成公主,就像被当成小孩。

  尽管明白那么叫是基于亲情,但还是会觉得不服气。

  「哈哈哈!这我可不能答应呢!」

  「为什么啊!不论是你或豪葛斯柏力,为什么都这么坚持啊!」

  「就算您这么说,但是对我们而言,公主就是公主嘛。」

  「什么嘛……」

  黎芮儿无力地垂下肩膀。

  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看著那样的黎芮儿,拉斯穆司乐呵呵地说道:

  「呵呵。不然这样吧,等公主的宝宝出生后,我们再想新的称呼。毕竟公主的女儿也是公主的话,会搞混的。」

  「等一下!如果生的是男孩,你们就打算继续叫我公主吗!?」

  「哈、哈、哈!」

  「不要装傻!」

  「只要多生几个娃娃,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哦。」

  「说得简单。我、我当然也想与父亲大人多生几个孩子……」

  「哈哈哈,感情融洽是好事呢。话说回来,就算是为了达成这件事,也必须先把逼近的《炎》军击退才行。」

  「嗯,你说得没错。」

  黎药儿点头。

  拉斯穆司期盼的未来,对黎芮儿来说,也是心驰神往的未来。

  不过,若不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就无法得到那样的未来。

  「在大量兵力被调到东部的现在,战况应该会变得很严苛。」

  「不,其实父亲大人早就料到事态有可能变成这样,特别赐下妙计。接下来,我们要照著父亲大人的计策去做。」

  黎芮儿吞了吞口水,绷著脸说道。

  拉斯穆司不由得瞪大眼睛。

  「哦哦?真不愧是陛下,竟然能预测到这种情况。看公主的表情,应该是与对付史坦索尔时不相上下的奇策吧。」

  「没错。父亲大人的想法总是匪夷所思,这次更是空前绝后。」

  黎芮儿苦笑著点头,开始说明勇斗的计策。

  尽管黎芮儿事先提醒过,但是听完说明,拉斯穆司仍然惊讶到差点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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