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贝尔伯爵是艾尔阿札尔帝国的皇帝,纳鲁·辛·艾尔阿札尔的亲弟弟。
虽然他出身血统高贵,但却公然反对大多数贵族与伊瓦努斯教互相唱和的亲伊瓦努斯风潮。
他的言行举止屡次遭到枢机院的举发,视他为伊瓦努斯教的问题人物。
帝国认为事态严重,禁止其他居民渡航至他担任领主的修贝尔庇护所,同时也禁止与该庇护所进行交易。
但是,修贝尔庇护所打造的兵器效能在伊瓦努斯教范围内可说是首屈一指,在黑市中的交易相当盛行。
在停机库迎接我的,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置物柜上的卡鲁特。
「你终于回来了!」
卡鲁特跑向我,看见我背后的奎瑟恩后立刻停下脚步。
「为什么奎瑟恩姊姊跟你在一起?啊……姊姊她怎么了吗?」
通道的门开启,脸上写满问号的夏克蒂走进停机库。
「卡鲁特怎么样?找到奎瑟恩了吗?……咦?」
她不停眨着眼,来到我们身边。
「我打算出去晃晃,她突然出现在停机库叫我让她坐在后座,结果在途中昏了过去。」
「啊,这下糟了!卡鲁特,快把奎瑟恩送到医务室!」
「遵命!夏克蒂姊姊!」
「不用麻烦啦,我来就好……」
「让我来!听好罗,交给我就对了!」
卡鲁特小心翼翼地抱着奎瑟恩,将她从水中摩托车上放下。只见他色欲薰心地傻笑,嘴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喃喃念着。交给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了,我已经把奎瑟恩平安送达了,再回到海漠内继续闲晃吧。只要从这里朝阿尔拜姆直线前进,就能和阻截者号会合。我紧握摩托车的把手,让车头转向。
「稍等一下,席巴亚斯。」
夏克蒂叫住了我。
「嗯?有事吗?」
「我想要请你来一个地方。」
「我还想出海再跑一圈,可以等我回来再说吗?」
「不行,我希望你现在就来。」
她的语调毫无抑扬顿挫。
「有件很重要的事。」
她以指尖微微抬起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芒一闪而逝。也许是因为我隐藏真实身分而特别敏感,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身分是不是已经曝光了。
「没问题吧?」
她凝视着我骑乘的水中摩托车,我从那视线中读出了「立刻下车」的命令,看来也许真的是身分拆穿了?
既然这样我该怎么做?干脆油门全开一口气冲进海中吧?
在我这么想的瞬间,强烈的震动自地面传来。我倒抽一口气回头一看,通往海中的闸门已经开始关闭,夏克蒂踩下了开关踏板。
确定闸门已经完全关上后,夏克蒂对我微微一笑,走向通道门。她背上贴着一把比她身高更长宛若螺贝的长枪,就是先前正面抵挡纳迦突击的那把枪。虽然夏克蒂在外表上贯彻知性的文官风格,但回想起她与纳迦战斗时的枪法,绝不是能轻易搞定的对手。
这状况下比起胡乱抵抗,服从指示应该是比较聪明的办法。就算我的身分被拆穿,与我不共戴天的奎瑟恩身体状况那么糟,应该不会马上就丧命吧。我这么想着,将视线转向奎瑟恩的方向……咦?人不见了。
不只奎瑟恩,连卡鲁特也不在……
「好了,席巴亚斯,快跟我来。」
「奎瑟恩和卡鲁特……消失了?」
「那两个人现在应该在医务室了吧。」
「但是我没看见他们移动啊。」
看着吃惊的我,夏克蒂轻声嘻笑。
「席巴亚斯也听过独眼卡鲁特的传说吧?」
「嗯……」
「卡鲁特他最喜欢偷偷摸摸的了。」
说完,她再度朝着通道迈开步伐。
夏克蒂最后站在一扇左右开的大门前停下脚步,从门的大小和样式来看应该不会是拷问房,我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是这里?」
「对,就是这里。」
说着,她轻敲门板,但是却没有回应。大叹一口气之后,夏克蒂拖长了声音说「我要进去罗~」同时推开了门。
「我、就、说、了!赶快南下就对了!」
轰然巨响般的怒吼响逼整个房间,正要踏入房内的脚步因此打住。相当宽敞的房间内摆着一张圆桌,刚才发出怒吼的人物站起身直瞪着正前方,那人的视线正指着坐在圆桌旁的恩基度。他双手抱胸垂首,神色显得相当复杂。
「我们还在这里发呆的时候,被分配到南方的佣兵团已经接连打下庇护所夺得战利品,而我们在海漠当看门狗到现在还双手空空。」
情绪激昂的发言者,身上穿着以略带光泽的鳞片层层相叠组成的铠甲,脖子上绕着一圈我没见过的猛禽类羽毛。从那打扮与言辞中的内容来看,他应该就是刚从东方回到此处的佣兵团首领吧。
年轻、匀称的体型与工整的五宫,散发出执掌集团的首领所拥有的领导魅力。在他身旁,另一位黑色长发的女性身穿颜色朴素的连身长裙,坐在大量纸本资料前,以不知所措的神情交互看着首领与恩基度。她看起来像是与战斗无关的人,大概是首领身旁负责处理业务的副官吧。
「待命也是作战计划的重要部分,为什么你们老是只想着眼前的利益?你们没有俯瞰状况进而思考战局发展的观点吗?」
「佣兵本来就只在乎眼前的和益!是老头子你对我们有错误期待吧。」
「总而言之,订金我们已经支付了,到期限为止你得听我们的指示。还是你要反悔退还两倍金额解除契约?你要这么做我们也无所谓。」
佣兵首领搔着头,摆出不情不愿的表情轻哼一声。我尽量不引起注意屏息走进房间,跟在我后头进入房间的夏克蒂靠近我背后。
「与恩基度大人僵持不下的那位是佣兵团统领沃伦兰德,旁边那位是参谋凯耶。」
「为什么要我来这里?」
「因为你之后也会成为伊斯马利克的一员,我想请你也参加作战会议。」
「我又还没决定要加入……」
「别说了,无论什么事都是种经验嘛。」
我们一起就座,沃伦兰德像是完全没察觉我们的存在,仍然瞪着恩基度。
「老头子你听好了,我们不但是佣兵同时也是商人,旗舰皇家橡树和战攻艇的维持费以及部下的三餐全都要自己赚到手,所以我们才会特地选择不确定要素较多的伊斯马利克北方旅团合作。但你看现在是什么状况?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有,一天到晚就只是在巡逻,这样完全无法靠战果加给提升收益啊!」
「正因为有我们驻守在海漠,同胞们才无需担忧瑟姆人介入战局,可以朝向胜利前进。」
「当初的目的是妨碍联络吧?既然目标已经失守,就快点回到南方让战争结束吧!」
「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留在海漠抵御来自北方的进攻!」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凯耶挺身介入两人的争执,上下挥舞着双臂说道「两位请冷静一下!」
「呃呜……」沃伦兰德发出了愤愤不平的嘟哝声,随后将视线挪开。
「喂,卡鲁特。」
卡鲁特也在场吗?仔细一看,他正坐在恩基度的身旁,只有一张脸露出圆桌。这家伙是使了什么手段比我们更早抵达这房间的?而且他刚才不是先送奎瑟恩到医务室吗……
「怎么啦,佣兵团长。」
「你的意见呢?你也一样是被雇用的吧。」
「只要能和夏克蒂姊姊还有奎瑟恩姊姊在一起,我都没意见。」
「这样可拿不到报酬喔。」
「我不需要钱啊,我们一族代代都是盗贼,有钱得很。」
他揠着鼻孔,一脸无所谓地回答。这家伙根本不打算参加讨论。
「唉~~~~~~」沃伦兰德像是要埋怨自己的不幸般长叹一声,深深地垂下头,这时他终于发现我们的存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夏克蒂笑脸盈盈地对他轻轻挥手。
「夏克蒂,那家伙是谁?」
「他名叫席巴亚斯,预定之后要加入北方旅团喔。」
沃伦兰德兴趣索然地看向我。像这样与他面对面,沃伦兰德看起来更加英俊挺拔了。一听到率领佣兵的男人,我会直接联想到满脸胡须且深不可测的大叔(只有我是这样吗?)但他的外观可说是完全相反。外表俊秀、肌肤白皙,轮廓较深的五宫给人某种贵族般的印象。至于个性方面,就刚才的谈吐来看与贵族天差地别……
「席巴亚斯非常厉害喔,他打倒了纳迦呢。」
「为什么要打倒那种玩意?吃起来味道又不好。」
「不是为了食用,是为了救我而打倒纳迦的。」
「唉呀,这是夏克蒂会中意的情境啊……不顾生命危险奋勇拯救人的王子大人。不过实际上要打倒纳迦也不是什么难事,用战攻艇的十字火网马上就搞定了吧。」
「但是啊,席巴亚斯是独力打倒纳迦的喔。」
「自己一个人?难道是用上了连发炮?」
夏克蒂竖起食指像是窗刷般左右摇晃。
「不是这样喔,他是……在肉搏战中打倒纳迦的!」
沃伦兰德仰天哈哈大笑两声,再次看向夏克蒂。
「这种事不可能办到,纳迦的鳞片别说是剑,就连步枪的子弹都没办法打穿,所以我们才会将它的鳞片加工制成战舰的外壳和铠甲。然后你刚才说什么?在近身战打倒它?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啊?」
夏克蒂笑脸盈盈地看向我,沃伦兰德也跟着把视线转向我。
这个嘛,这是叫我说明吗?
「用剑使劲刺进纳迦的口中……」
「这要先进入纳迦的口中才能办到吧?」
「嗯,就是进到纳迦的嘴里,用剑猛刺……」
「你是说,你冲进纳迦的口中,用剑刺死了它?」
我刚才不就这样解释了吗?
「哇!席巴亚斯先生真勇敢。」
凯耶轻声拍着手,用闪闪发光的眼神看着我。沃伦兰德离席走到我面前,我不晓得他打算对我做什么而感到不安,这时他使劲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咦、咦!有什么事吗?」
接下来是手腕……而且连大腿也……
「那个……沃伦兰德首领?」
「体格和士兵差距相当大啊,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现在这感觉该不会叫做心跳加速吧?
「让我看清楚你的脸。」他抓住了我的脸颊,硬是把我的脸转向他,沃伦兰德的脸庞近在眼前。白皙而纤细的肌肤,还有深蓝色的眼眸……彼此在瞬间四目相对,但我不好意思的立刻错开了视线。他身上传来某种非常宜人的香气,这是某种草药的香味吗?那是种非常洁净、非常优雅的香气。
「这容貌怎么看都不像那样的强者啊。」
「请、请别这样……」
「不过……就是这样才有趣!」
该怎么办才好,体温急速攀升,脸颊直发热:心脏响得像打鼓一样感觉就快要从喉咙跳出来。我心中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好像快打开了。
「沃伦兰德,讨论已经有结论了吧?」
恩基度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气氛。沃伦兰德转身背对我,走到凯耶身旁在她耳边不知吩咐着什么。凯耶面露讶异神色,连忙开始把眼前的资料收入皮包中。
「是啊,会议就到此结束了。」
「这样啊,你能理解我们的处境真是太好了。」
「我决定解除与伊斯马利克·塔利亚之间的雇佣契约。」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决定?」
「因为我判断,这里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
「订金呢?你打算违背契约吗?」
「当然会两倍奉还,我这就回旗舰搬钱来。」
「为什么你们老是这样见风转舵……佣兵就是这副德行……」
恩基度一手按着太阳穴,无奈地摇头。
「老头子这种读书人是不会明白的。」
「还不就是为了钱?你们佣兵右手拿枪,左手紧抱着算盘。」
「这也是一个原因,但不是全部。听好罗老头子,我真正追求的是战场上热血沸腾的兴奋。听着子弹掠过耳边,看着中弹的战舰滚入海沟,冲剠在那战场上的快感,还有横扫敌军一剑刺进敌方大将心脏时的成就感。钱不过只是随之而来的小奖品,不过那是生活上不可或缺的小奖品就是了。」
「你要强迫部下也接受这种态度吗?」
「当然,我教导他们生活就是战斗。」
凯耶将资料抱在怀中,深深点头同意沃伦兰德的话。那眯起的眼睛透露出强烈的决心,但是她本人的可爱容貌遮蔽了理想战士的魄力,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只像是逞强的可爱少女,令我觉得有点滑稽。
「战争只是手段,只要把它当目的,你们的人生不会长久。」
「果然读书人不会懂啊。」
沃伦兰德朝着入口处迈开步伐,凯耶跟在他的身后。
这样下去佣兵会脱离北方旅团,战力会减少……这样无所谓吗?谁也不出声阻止吗?虽然实际上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却不知为何慌张地看向正面。圆桌的另一头,卡鲁特兴趣索然地伸了个懒腰。除了与姊姊有关的事情,这家伙什么都无所谓啊。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由各路人马汇聚而成。」
夏克蒂这么说了。有佣兵有盗贼……的确是各路人马没错。以解放奴隶为口号,目标为打倒庇护所联盟的伊斯马利克,塔利亚内部其实并非团结一致?或者这是伊斯马利克北方旅团的特有现象呢?
「让他们就这样离开无所谓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比起突然遭到背叛,像现在这样谈过之后分道扬镳还要好上数倍。」
回答比想像中更干脆。我不懂军人的想法,像伊斯马利克这样的异国军队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眼前的状况。
「等一下。」
一句话停下了沃伦兰德的脚步,出乎意料地这句话出自恩基度的口中。
「哦?要加码留下我的话,我可以考虑看看。」
「不,不是,只不过你对战争那毫无止境的欲望,老夫认为还算可以理解。别会错意了,老夫可不是感到认同。」
「怎么啦老头子,别卖关子了,有话想说的话能不能挑明着说啊?我只想要早点付钱了事,赶紧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这就是老夫想问的。追求金钱同时更追求战斗的你,在这之后要前往何处?」
沃伦兰德并未马上回答。回答之前的短暂停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之前的心理准备。
「巴巴尔大将旗下的伊斯马利克·塔利亚主力军,突破了庇护所联盟设下的马吉诺战线,将势力延伸到了监狱庇护所,这项情报老头子你们应该也得知了吧?虽然老头子不给我们情报,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情报网,军队停留在海漠也能陆续收到消息。」
「只要你问老夫就会回答,老夫并没有刻意隐瞒。」
「监狱庇护所距离大贤者坐镇的圣都萨拉菲姆可说是近在咫尺,伊斯马利克距离王位交替又更近一步了吧。」
原本沃伦兰德一直背对着恩基度,话说到这里终于转身正面直视恩基度。他的手不知何时已搁在腰间的弯刀刀柄上,令我觉得有点在意。
「现在战力平衡已经崩溃,对我们佣兵来说是最大的机会。被逼入劣势的庇护所联盟,会为了恢复战力而出高价雇用我们吧。我可以击溃你们伊斯马利克,享受战斗的乐趣,并获得在这之后的庞大报酬。如何?这不是最棒的剧本吗?」
「诸君备战!」
恩基度一声令下,夏克蒂倏地起身举枪摆出了架式。和在海中与纳迦战斗时一样,她轻易地举起了那把沉重的长枪,枪尖对准了沃伦兰德。另一方面,卡鲁特则是……咦?不见了?
刚才坐在我眼前,眼神迷蒙不知醒着还是睡着的卡鲁特已经不见踪影。我以为他逃出这个房间了,环顾房内才发现他正站在通往走道的大门前。
他背对大门瞪视着沃伦兰德与凯耶,双手各持一把短刀交叉在眼前,他的目的是阻挡两人的退路。神情与刚才昏昏欲睡的表情截然不同,现在他的右眼流露出冰冷的杀气。
虽然身前背后都遭人持武器包围,但沃伦兰德仍不改那飘怱不定的态度,打着节拍似地轻声哼笑。
「在这种状况还笑得出来啊,蠢材。」
「这样啊,果然会有这种反应啊。不过这样也好,这也很有意思啊,恩基度。」
「你们的战力无法轻怱,既然知道你们将来会成为敌人,我没办法随便放你们回去。」
「其实我有件事想要试试看,夏克蒂手上拿的那把枪,是神造兵器吧?」
「是的,这正是威玛尔大人赐给我的神造兵器『形影如一』。持有此枪者将拥有以一挡千的力量,连飞戒之力都能打消。」
夏克蒂将长度超过自身身高的长枪宛如短棍般轻松旋转。
「果然是这样,要不是有这玩意,塔利亚人贵族家的大小姐也不会在最前线跟人厮杀吧。身怀高深锻造术的古代飞戒者,将能力注入后铸造而成的神造兵器,据说这些兵器能干涉世间万物的物理法则,使之扭曲并引领持有者获得胜利。这些兵器的其中一部份甚至流传到现在,成为左右战局的重要因素。」
沃伦兰德紧握弯刀的刀鞘。
「然后,这里有另一把神造兵器。」
刀身缓缓地自刀鞘抽出。漆黑的刀身,刀背施加了金色的装饰。
「这把弯刀名叫『信仰的救赎』,这家伙和我的个性简直是一拍即合,自从我拿到这玩意之后,从来没打过败仗。老头子注意到这件事,现在我才会来到这鬼地方……不过老实说,我打倒的尽是些普通军队,从来没有机会与飞戒者或持有神造兵器的战士对决。不过你看看现在这状况,眼前是手持神造兵器的解放少女夏克蒂,背后的卡鲁特是传说中的盗贼而且是飞戒者,能有机会一次与两者同时交手,我实在是太幸福了!」
「那个,沃伦兰德大人——」
凯耶让自己的背紧贴在沃伦兰德背后,怀里抱着大量的资料,手中则抓着一把不知算不算得上战力的袖珍转轮手枪。
「怎么啦,凯耶?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的声音怎么抖个不停啊?」
「我也要战斗,我也会战斗……可是这状况只要一开战,感觉好像会被秒杀啊……」
「我可没那么弱。」
「会被秒杀的是我!」
「放心吧,无论状况再怎么糟,就算我真的被杀了,你还身负向部下传达我的死讯以及让佣兵团撤退的任务。就是常见的那种『留下最弱的家伙让他负责传话』的类型。」
「原来如此,听起来还满有可能的。」
「不过,如果我是恩基度,我一定会连你也杀了,然后集中舰队炮火把还没察觉的佣兵团连同旗舰皇家橡树一起炸成海底的碎屑,这样一来连祸根都不会留下。」
「呜哇,这个感觉更有可能……等等,无论哪种我最后都会被杀掉嘛!」
「哈哈哈!无论他想怎么做,结果很快就会揭晓。」
房间中充满了杀气。夏克蒂、沃伦兰德再加上卡鲁特三人散发的杀气,恐怕远远超越了正常人的程度吧,我感觉他们周遭的空气彷佛水面上的波纹般荡漾扭曲。杀气强到肉眼可见会不会太夸张啊……
这时,一个疑问突然浮现脑海。为什么沃伦兰德要特地在此宣言要协助庇护所联盟呢?他明明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蒙混恩基度的问题,尽快与伊斯马利克北方旅团分道扬镳后脱离海漠。难道是因为他真的想跟夏克蒂和卡鲁特交手?如果是这样应该也有更好的方法吧,光是把摆明不擅长战斗的凯耶卷入其中,就足以判定这方法根本就是下策。
恩基度轻敲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够了,诸君收起武器。」
夏克蒂放下长枪,卡鲁特也满脸不情愿地把短刀收回腰间。
「怎么啦老头子,你这么害怕我吗?」
「要打倒你不是不可能,但是我方也可能会蒙受损害。我们已经失去了杜卡塔,奎瑟恩也陷入那种状态,我们不能再失去指挥官了。」
「那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沃伦兰德将弯刀插回刀鞘,恩基度朝着他伸出手掌。
「不,先稍等。既然已经知道你有意愿加入庇护所联盟,老夫还是不能就这样放你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做?现在这状况你想怎么解决?」
恩基度闭目低首,不久之后再度看向沃伦兰德。
「就按照你的要求,除了基本费用之外,从明天起再加上遭遇战斗时的特别加给,以及与正规军同等的保护。契约的基本条目不变,就只有这个部分更改。」
沃伦兰德与凯耶把脸凑在一块,两个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提案很有赚头喔,虽然数量不及战果加给或战利品,但我方可以完全没有损失同时还让费用不断向上累计。」
「不过要拿到钱还是得等战争结束吧?在那之前要补充物资还是只能想办法赊帐吧?」
「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付现,所以在市场上还算有信用。而且只要把契约书的副本送到公会去,应该可以取得一定程度的融资,也能拿到现金周转。」
「夏克蒂小姐,他们的悄悄话还满大声的……」
「我们就好心当作没听见吧。」
窃窃私语结束后,沃伦兰德重新转身面对恩基度,挺直了身子立正。
「就这么说定了,老头子。不,恩基度阁下,我军乐意接受您提出的方案。」
他行礼如仪地低下头,但恩基度连一眼都不看就摆了摆手。
「你可以走了,修正后的契约书写成之后会再送去你们那。」
「本军希望契约书不是以阁下的名义,而是以具有威玛尔国王署名的公文写成。」
「手头上的公文已经用完了,用老夫的署名也有足够的信用吧。」
「不,请务必以公文书写契约。」
沃伦兰德低着头,吊起双眼直瞪着恩基度。面对那得寸进尺的态度恩基度胀红了脸,但他马上就感到浑身无力似的,厌烦地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数天内大本营的联络艇就会抵达,同时也会送来数张公文吧,到时候再把它写成契约书就好。」
「数天内,也就是说现在没办法?」
「手上没有公文,你要老夫也拿不出来。」
「既然如此,在贵阵营提出公文制成的契约书前,本军希望能获得担保品。」
在烦躁达到顶点的恩基度出声前,我身旁安分坐在椅子上的夏克蒂站起身来。
「我耐着性子从刚才听到现在,沃伦兰德你实在太任性了。又是追加费用又是非公文不可,现在你还要求担保品?」
话说到这里,她轻吸了一口气,以较为冷静的口吻继续说道。
「刚才我收起长枪是因为有恩基度大人的指示,如果真要战斗我完全不认为自己会屈居下风。如何?你还是决定要和我交手吗?」
「不愧是夏克蒂姊姊!我也来帮忙!」
夏克蒂此言一出,卡鲁特立刻附和。
「让这个同性恋尝尝制裁的铁鎚吧!」
……果然是这样吗……毕竟他散发的气氛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胡扯什么鬼话,你这死小鬼!我才不是同性恋!」
沃伦兰德像是威吓卡鲁特似的瞪着他。
「我是双性恋!我男女通吃!」
这根本不是否定吧,反倒是肯定之后再额外加上麻烦的喜好吧。
「通通闭嘴!」恩基度喷出大量唾沫的怒喝让场上气氛恢复了冷静。
「只要提出担保品就没问题了吧?没有其他要求了吧?」
「呃,嗯……啊,不对。是的,阁下。」
「那就拿去吧。话先说在前头,伊斯马利克北方旅团以简朴为重,可没有饰品财宝之类的玩意。」
「恩基度大人千万不可以,要是拿糖喂老鼠,接下来就会吵着要牛奶,这种贪得无厌的人之后只会漫天喊价。」
「我可不是在管线里面四处逃命的老鼠!真要说的话,我是捕捉它们的猫!」
哪里,我想你应该是主动的那方吧。
「而且我要求的担保只有一项,之后绝对不会要求加码。」
「这样啊,听你这么说老夫安心不少。」
夏克蒂连声说「不可以」想要说服恩基度,但恩基度竖起手指阻止了夏克蒂。
「你想要什么?在公文送达前老夫要把什么交给你们?战攻艇吗?还是巡洋舰?」
「我军想要这个。」沃伦兰德手指的方向正好是我背后,我疑惑地转身一看,但背后只有毫无装饰的墙壁而已。
明明就什么也没有……我这么想着把视线挪回圆桌上,发现大家都看着我。
「我军希望以杀死纳迦的勇士,席巴亚斯当作担保品。」
「不可以~~!不行不行不行!」
在近似惨叫的悲鸣声响起的同时,夏克蒂把我的头部紧紧拥入怀中。那双巨乳的弹力直传脸颊,渐渐地覆盖了整张脸……
「我心爱的骑士大人,绝对不可以交到那种性欲野兽的魔掌中!」
香气甜美的柔软水球,以及把脸埋入其中的幸福感……不过无法呼吸就是了。
「而且席巴亚斯不是伊斯马利克的正式成员,换句话说他不是北方旅团的所有物,无法成为担保品。」
「这样对北方旅团来说不是更好吗?」
「该不会……你说要加入庇护所联盟,还有各式各样的要求都只是伪装吧?你真正的目的是要我们交出席巴亚斯对吧?你对在近身战中打倒纳迦的席巴亚斯起了兴趣,想要得到他的人。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就算你说对了那又怎么样?况且满脸得意向我解释席巴亚斯英雄故事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就是你说的话勾起了我的兴趣。哎呀呀,有钱人拿到宝物就是不懂得收进藏宝库,偏偏就爱穿戴在身上。」
不知何时我被认为是夏克蒂的所有物,关于这件事大家没人要提出反驳啊。算了,我也不指望啦……
「恩基度大人,请拒绝这种要求,席巴亚靳是善战的指挥官候补人选啊。」
夏克蒂仍然紧抱着我的头不放,恩基度露出了「这下子事情有点棘手」的表情,瞥了夏克蒂一眼后,调整坐姿让身体沉沉地靠向椅背。
话说回来卡鲁特人呢?我稍微转动埋在乳房内的脸,让视线能从双峰之间探出。卡鲁特已经从大门前回到圆桌旁,他愣愣地半张着嘴,以陶醉的眼神看着我的方向,同时喃喃细语「这算是哪一种奖赏啊?夏克蒂姊姊……这算是哪一种奖赏啊?」
「席巴亚斯啊。」恩基度微收下巴对我说道。由于乳压让我无法开口,我只能把脸转向他代替回答。缺氧已经差不多要到达承受极限了。
我好像看到天堂庇护所的大门了.
「你就到沃伦兰德那边待个几天吧,不会太久的。」
「不可以啊,恩基度大人!」
「待到公文送达为止就好,在那之前夏克蒂也忍耐一下。」
夏克蒂大叫「我不要」之后就猛力收紧了双臂,我的意识瞬间变得迷蒙,眼前只剩下一片空白。在失去意识的瞬间,我听见卡鲁特的叫声。
「这就是男性理想死法排行榜上,排名仅次于马上风的第二名,『因乳压而窒息死亡』!」
这排行榜是询问哪些人的意见排的?……话说回来我又没死,只是昏过去而已。
相较于粗野的外观,旗舰皇家橡木的内部充满了洁净感。
「我的船怎么样啊?」走在前头的沃伦兰德转头看向我。
「感觉……比想像中普通。」
「什么普通,你原本的想像是什么样子啊。」
「一定是因为那个吧,卡鲁特和夏克蒂小姐说的那个。」
走在我身旁的凯耶回答得一针见血。就如她所说的,同性恋、性欲野兽……被这样称呼的人所拥有的战舰,内部一定充满了我从未见过的成人玩具,不,肯定到处都是大规模的成人专用装置才对。
不过实际一看还满普通的,正确来说,现在我们走着的通道或停机库,都利用反射光当作照明,墙面上印着文织字母当作装饰,给人一种文雅美观的印象。最让我惊讶的是装饰在通道上的观叶植物,在这个任何植物都很贵重的时代,居然把那种只有贵妇人寝室内才找得到的贵重物品摆在通道上……这个佣兵团,其实相当富裕。
「那些家伙啊……对性的态度太过封建了,很不好。」
是沃伦兰德太过于开放了吧?
数名女性船员从道路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她们在沃伦兰德的面前恭敬地行礼,然后朝我们的后方逐渐远离。话说回来,刚才在停机库也有几名女性正在保养战攻艇,还有搭乘升降梯时,同乘的船员也是女性。
「感觉女性船员好像特别多。」
「那是当然的,我的部下全都是女的。」
「全部?刚才我在船上有看到士兵穿着和你一样的铠甲,那些士兵也是女性?」
「是啊,为了在战斗中不要被人看轻,我命令她们和我一样穿戴有威吓效果的甲胄和面罩。」
那身吓人的装备的确有威吓效果,敌人不会想到里头其实是女性吧。
话说回来……
「根本是后宫嘛!」
「哈哈哈!没错,这里就是本人的后宫!」
沃伦兰德爽朗地笑着,走进了通道旁的房间,我和凯耶也跟在他身后。
房间内是一个小型的厅室,里头播放着轻快的音乐,在大厅的中央,一群身穿紧身韵律服的女孩正随着音乐舞动四肢,墙边则摆放着重量训练的机器,身穿紧身韵律服的女孩们香汗淋漓地专心锻链身体。
每个女生的肌肤都反射着汗水的光芒……每个人都穿着紧身韵律服。
「不过说实话,我原本召集这些女孩不是为了打造后宫。这些女生原本都是奴隶,是我买下来的。」
「买来的?奴隶能用钱买吗?」
「当然,奴隶和家畜身分相同,没有人权这种玩意,自然也是买卖的货物之一。我在各庇护所旅行,从奴隶商人手中用符合市价的价格买下女奴,然后让买下的奴隶背负相同数目的债务。她们在我手下工作,藉此偿还这份债务,只要成功还清,我就以拥有者的权限解除她的奴隶身分,如此一来,她就会被赋予等同一般市民的人权和自由。」
也就是说,虽然方法和伊斯马利克军不同,但实际上也是在解放奴隶嘛。
沃伦兰德正用他自己的方法与价值观试着改变现实世界。
「话说回来,为什么只选女性?要当佣兵的话,买男性奴隶就职业上不是更方便吗?」
「男性奴隶只要在战争中获得功勋就能步步高升,塔利亚人庇谖所中甚至有领主是奴隶出身。但女人不一样,好运的能成为贵族的侍女或商人的小妾,但绝大多数最后都是以娼妇或乞丐的身分度过一生,到死都没有机会离开贫民窟。也就是打从一出生,人生就已经走进死胡同。所以我要给她们自由,藉由战斗获得的自由。而且实际上试用过之后,我发现女性反而比较适合这一行,战斗上也不输给男性,有时甚至比男性更加残酷,所以全是女性一点问题也没有。」
沃伦兰德说完之后,走向大厅的正中央。女孩们发现他出现,纷纷聚集到他身边,露出闪闪发亮的崇拜眼神,你一言我一语的讲个没完,由此可见他身为领袖的人气。撇开身分不谈,光是那帅气挺拔的外表,女性恐怕无法视而不见吧。
「女性士兵在肉搏战上屈居下风是事实没错。」
凯耶踏出一步,与我并肩而站。
「但是女性也能使用枪枝或加农炮,无论战舰或战攻艇也能操纵自如。沃伦兰德大人将赢得自由的方法展现在我们面前,所谓的自由,只有为求得自由而战才能获得。如果没有遇见首领,我直到今天恐怕还在庇护所的最底层苦于饥饿吧。不只是我,这里的所有人都一样,所以我们都尊敬首领,也深爱着首领。
受所有部下敬爱的领袖,也许他是个还满不错的好人吧。
「不要争啦!今天晚上所有人一人一次啦!」
沃伦兰德大叫后,旁边的女孩子纷纷忘情地尖叫。
「唉,不过首领在品行上有一点小问题就是了……」
凯耶皱起眉头,无奈地轻叹。
「人家都说天下没有不好美色的英雄,没造成别人的麻烦就没关系吧?」
「席巴亚斯先生,你说得好像无关己事,但沃伦兰德大人的性致可是不分男女的喔。晚上溜进你的寝室,突然间这样又那样玩弄你的可能性绝对不是零,身上那种地方被那样玩弄……这种部位又被这样玩弄……」
凯耶突然问兴奋地开始自言自语。在她的想像中,沃伦兰德到底对我干了什么好事啊?
「喂~席巴亚斯,你过来一下。」
我听从沃伦兰德的指示站在大厅中央,刚才围绕着他的女孩们已经移动到大厅的边缘乖乖坐着。他取下两把挂在墙上的模型刀,将其中一把扔向我。
「我想和你来场比试,我想见识一下号称能刺杀纳迦的武艺。」
他一面挥着模型刀,一面注视着我。大概这就是他叫我来的理由吧。
「可以是可以啦,但我不是军人,没有你期待的那种高强剑技喔。」
「实际交手才知道。」
他举刀摆出上段架式,眼神已经不像刚才满溢着笑意。看来是不得不接下挑战了……我这么想着打算摆出架式,但是剑该怎么拿才好呢?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况且我根本就不会使剑。
没办法了,现在就先模仿沃伦兰德的姿势……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吧?
「要不要打个赌?」
「可以啊,赌什么?」
「要是我赢了,席巴亚斯就陪我共度春宵。」
呜哇……要是输了就是最糟糕的情况……等等,既然这样……
「那如果蠃的人是我呢?」
「我陪席巴亚斯共度春宵。」
「还不是都一样!」
无论胜败我的贞操都会不保啊,这是哪门子的赌注啊!
「好啦好啦,那你来决定吧,要是赢了你想怎样?」
「沃伦兰德不袭击我,就性的意义而言。」
「我拒绝。比赛开始!」
在话说完的同时,他已经一个箭步缩短彼此距离,我没时间反驳,向背后一跳拉开距离。沃伦兰德趁着自身的速度尚未衰减,以左脚轻点地面又是一跃,速度增加之快彷佛第一步只是小试身手。
在我着地的同时,他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而且对他而言是完美的距离。
转瞬间他劈出一刀,同时我理解了。就和与奎瑟恩战斗时一样,虽然原因我也不明白,但闪避这一刀的方法自然而然自身体涌现。以左脚为轴心旋转九十度,刀身伴随着风声在我眼前劈落。
紧接着,刀锋一转朝上画出「V」字,我连忙向后仰,刀尖掠过我的胸口前方。乘着将重心移动到背后的速度,我连退数步离开他的攻击范围。
至此我们的动作暂且停了下来。刚才鸦雀无声的观众突然间欢声雷动,不只女孩们,凯耶也连连拍手大叫「两个人都好厉害喔!」
「看来刚才夏克蒂说的话也不全是夸大其辞。」
沃偷兰德压低身子再度发动攻势,我左右摇摆身体试着搅乱他的目标,但他毫不迟疑地直线冲向我,挥出第一刀。我举刀挡下他的挥击后,他立刻抽刀改从右下朝左上斩,这招我同样用刀弹开。
刀与刀碰撞的清脆声音响遍大厅,紧接着响起的是女孩子们的尖声欢呼。像这样接连的声音起落持续了好一阵子,渐渐地除了女孩们兴奋的尖叫之外,开始传出了「沃伦兰德大人,加油!」、「加、油!加、油!」等等声援。
这是……女子运动社团的气氛啊。
沃伦兰德以假动作般的步法跳向侧边,下一瞬间一抹刀光朝着我的侧腹杀来。我同样以刀接下这一招,但劲道比预料中更强,我失去平衡,防御也遭到瓦解。我立刻恢复架式,但沃伦兰德浮现微笑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嘴角向上挑,洋溢着笑意的眼神,那是个确定自己胜利的笑容……他手中的刀已经高举过头……
不行,没有时间举刀招架了!要移动闪躲更不可能!
我下意识地放开手中武器,紧接着用空出来的双手抓住他正握着的刀柄。
「席巴亚斯,放开!这把刀是我的吧!」
「我才不要!一放开我就会被砍中啊!」
我们陷入两人同时高举双手同持一把刀的状态,两个人正好形成了一个「人」字。沃伦兰德使出浑身力气试图摆脱,另一方面我尽可能维持现状。两人的力量彼此对抗,「人」字也因此颤抖着。
「这是剑技的比赛,放开刀就算输了吧!」
「还没被砍中所以还不算输!」
「反正赢和输结果都一样,你就认输吧!」
「问题就在这里啊!你不更改赌注我绝不放手!」
「为什么啊!」
「因为我赢了也没有任何好处啊!」
沃伦兰德沉默了好一会儿,放松力气将模型刀放下。
「我知道了啦,总之先休息一下。」
「……你说真的?」
「话都说出口了你就放心吧,在场所有人都是证人。」
这应该可以相信吧。我松了一口气,离开他身旁拾起刚才掉落的刀。
「要是席巴亚斯赢了,我就不袭击他,性方面的袭击。」
这样我终于有理由跟他比试了。其中一名女孩跑向沃伦兰德,在他身前摆了一张椅子。他坐在椅子上,女孩们聚集在他身旁,有的人替他擦汗有的人则用圆扇帮他扬凉。
我身旁空无一人,有种疏离感。
「帮我把铠甲脱了,穿着这个比试根本没办法发挥。」
女孩们整齐划一地回答「遵命」后,像是组成圆阵般聚集在坐在椅子上的沃伦兰德身旁。
「席巴亚斯先生,请用。」
转身一看,凯耶朝我递出了一个杯子。我道谢后接下喝了一口,这、这是……水果的榨汁!
「这么高级的东西,真的可以吗?」
「这是用在沃伦兰德大人拥有的农园中采收的水果制成的,女孩子们也都很喜欢喔。不过产量非常少的确是个难处。」
「托你的福我精神都来了,这样就能再打下去。」
「因为沃伦兰德大人最近连战连胜,变得太自傲了些……我有点担心沃伦兰德大人会不会开始萌生难以想像的野心。我想,只要席巴亚斯先生挫挫沃伦兰德大人的锐气,沃伦兰德大人应该就会回到现实世界。我为席巴亚斯先生加油。」
她说完后缓步离开了我身旁,途中她转过身说「刚才席巴亚斯先生很帅喔。」对我露出微笑。
哦哦……感觉真不错,我觉得我收到的好意比起被女孩子包围的沃伦兰德更加深重,看来非得获胜的原因多了一项啊。
「好啦,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女孩们远离沃伦兰德,他自椅子上站起身。从见面以来就穿着的那身铠甲已经褪下,现在的他身穿铠甲用的内衣以及宽松的长裤。
房间内再度被女孩子们尖锐的声援所包围。
「呼!脱了铠甲果然自在多了。」
……奇怪?为什么内衣的领口处露出了一道深深的谷沟?
「穿着那副铠甲胸口难受得不得了啊。」
对了!那是异常健壮的大胸肌……!不,这个解释说不通吧。与沃伦兰德的肌肤同样自皙且纤细,看起来水嫩有弹性,身为男性的我不由得想要伸手搓揉的玩意,怎么可能会是大胸肌呢……
「怎么啦,席巴亚斯。你整个人都傻住了喔。」
我指向他的胸口,愣愣地轻声说「那个」。他低头俯视自己。
「嗯?怎么样,很大吧?和夏克蒂不相上下喔。」
「那个,是什么?」
沃伦兰德吐出了疑问的「啥?」之后,一面用双手搓揉着那丰满的胸部,同时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奶子啊。」然而我完全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这句话。这一点我非得确定不可,虽然这近似于明知故问,纯粹是浪费时间的确认作业,但因为我在理所当然之中发现了违背常理的现象,因此我无论如何还是要询问。
「沃伦兰德,我想问一下喔……」
「嗄?怎样?」
「你是男性对吧?」
女孩们的加油声静止了,所有人都面无血色。仔细一想,我刚才那句话听起来有种将男性当成女性的含意。我明白有些人会因此而动怒,这个我还是得道歉才行。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是哪个意思?」
回答的语调相当低沉。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性,但是该怎么说,脸长得那么秀丽,肌肤也很白很漂亮……而且还有胸部……」
嗯?对啊,有胸部耶?
「我……我是……」
「我知道你是男的啦,但是那个……」
「我是女的!」
啥?当疑问浮现脑海的同时,冲击命中了我的侧头部。我的身体一面侧转一面向旁飞出,猛力撞上分隔大厅与通道的墙壁。我的左侧身体,随着啪嘎的冲击声冲进了通道。
走在通道上的女孩发出尖叫声跌坐在地。看见一个人的左侧身体突然撞破墙壁冲到眼前,会吓坏也是当然的。
另一方面,一阵格外响亮的尖叫声从大厅内传出。了解到那是女孩们为沃伦兰德的胜利而欣喜的欢呼声,我这才理解到自己已经输了。
「唉~真是的……席巴亚斯先生究竟在搞什么啊!」
愤愤不平的凯耶走在前头带路,我跟着她走在旗舰皇家橡树最底层的昏暗通道上。头上冒出的特大肿包刚才已经让凯耶涂抹药膏后包扎,尽管我拥有莫名强大的恢复能力,但是要消肿好像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从外表看上去哪会知道沃伦兰德是女的。」
「沃伦兰德佣兵团的领袖雷蒂希亚·沃伦兰德,可是塔利亚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耶。」
「……我又不是塔利亚人。」
「就算不是塔利亚人,见到那张脸也能马上看出是女的。」
「我原本也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啊,就男性而言长相太清秀了,但大家说她是同性恋,又说什么男人也可以,而且她自己也宣称『我是双性恋』啊。」
「沃伦兰德大人是同性恋,基本上嗜好偏向女性没错,但是男性也没问题。」
「但是她讲话口气那么豪迈,而且感觉有点粗暴啊……」
原本想再说下去,但总觉得越讲越像是在找藉口,我决定闭上嘴。
「席巴亚斯先生先前挡下了沃伦兰德大人全部的攻击,我才刚觉得好厉害,没想到最后那么单纯的全力挥击你居然毫无反应直接用头接招,我真是不敢相信。」
凯耶转过身来白了我一眼。
「那个,我之后会怎么样啊?」
「待遇没有任何变更,就像之前说好的,请你成为担保品待在皇家橡树。」
「我非得待在这里,也就是说我还是会遭到沃伦兰德袭击吧……性方面的……毕竟打赌也输掉了……」
「这就很难说了。沃伦兰德大人对席巴亚斯先生的误会十分气愤,或许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
这样正好!
……等等,沃偷兰德他……不对,既然她是女性,换句话说我当初害怕的贞操危机其实不会发生嘛,那我刚才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的?
嗯?怎么感觉脑子转不太过来。
走到昏暗通道的尾端,是一个天花板高度比刚才通道还高的圆形空间,而出现在我们前方的是栅栏般的门。
「这是牢房吧?」
凯耶意味深长地说「要说是牢房也没错啦……」,同时用垂挂在腰问的钥匙打开门。
点灯之后我吓了一跳,这里的确是牢房。四周的墙面上没有观测窗,墙边只摆着简陋的床铺,里头有个厕所,完全符合刻板印象的牢房。而令我惊讶的是,牢房内部几乎所有空间都被破铜烂铁所占据,比方说船的零件或是机器人的残骸……大大小小的机械类物品堆积如山。
「唉,又变多了呢~」
凯耶双手交抱胸前感叹地说,接着开始清除侵占床铺的破铜烂铁。
「这些是什么?」
「沃伦兰德大人的收集癖造成的。佣兵团就工作上的性质会在各个地区旅行,首领大人特别喜欢收购旅行目的地贩卖的珍奇物品,不过实际上买回来的尽是些派不上用场的玩意,那些东西最后无处可去就堆放在这里。」
整理好床铺之后,凯耶掌心朝上摆出邀请的姿势,催促我走进房内。
「我想你应该不会从外头上锁吧?」
「当然。」凯耶那双大眼睛直视着我,接着说出「要上锁。」
「为什么!这样待遇不就跟俘虏一样吗!?」
「听好罗,席巴亚斯先生是我们的生命线,这一点你确实明白吗?」
「生命线?我以为沃伦兰德是对打倒纳迦的我感兴趣,所以才叫我来这里的,不是吗?难道叫我来还有其他理由吗?」
「席巴亚斯先生在北方旅团内受到相当程度的敬重,特别是在夏克蒂小姐眼中的印象简直好到难以言喻。那位大小姐是伊斯马利克·塔利亚的大金主——马哈巴特拉家的女儿。虽然她本身似乎没有自觉,但她手上那把超级昂贵的神造兵器,还有她指挥的摩托车部队,和身为指挥官的地位,这些全都可以视作家族地位的衍生物。」
「我之前就觉得她举止满优雅的,原来真的是贵族啊。」
「不只是贵族,是大贵族。大贵族家的女儿异常中意席巴亚斯先生……也许已经不小心坠人情网也说不定。她如此重视的席巴亚斯先生正在搭乘这艘旗舰皇家橡树,就算恩基度大人反悔了,也没办法击沉这艘战舰。」
「哦哦,原来如此。」
……嗯?这样说来,我该不会是……
「我该不会是人质吧?」
「抵押品也是一种担保。」
唉……总觉得自己好像顺理成章地被引入泥沼了啊……
「不过,就算契约更改真的成立,恩基度也不一定会老实履行契约内容吧。契约成立之后,也许我一踏上帕特里莫尼,炮弹就打过来了。」
「要求公文就是为了避免这一点。公文上附有威玛尔王直属的飞戒者施咒,写在公文上的内容会经由飞戒之力传送到各个塔利亚人庇护所内的公文书馆,并且立即公开示众。因此以公文书写而成的契约,在契约成立之后要抹消契约的存在是不可能的。」
「这里是海漠,就算恩基度击沉皇家橡树,还是可以动手脚轻易把责任推给庇护所联盟吧。」
「契约更改后,伊斯马和克北方旅团会对本军产生『视同正规军予以保护』的义务。在这样的条件下,如果只有我们佣兵团全军覆没,公会肯定会要求威玛尔王负责吧。最后的事态将会影响到王的威信。」
也就是说,沃伦兰德佣兵团在取得公文契约之前,先用我当人质确保安全,在契约成立之后,就由契约内容保证自身安全吗?
凯耶走出牢房后,关上了铁栅欐的门。我听见喀嚓的上锁声。
「那个,我已经知道我是人质了,不用上锁也无所谓吧?」
「不行,要是让席巴亚斯先生逃走,我们就完了。」
「太过分了吧……我怎么可能逃走呢。」
其实我满脑子只想要逃走,要是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梅莉露真的会杀过来接我。我得快点逃走,和阻截者号会合才行。
「就算席巴亚斯先生没这打算,也许北方旅团会派人前来抢人,上锁也是为了防范这一点。食物和水我之后会再送来,这段时间请你先用那些破烂打发时间吧。」
说完,凯耶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通道的另一头。
在床铺上躺平后,我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时我突然发现到——
「这间牢房灰尘真多。」
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小事。
改变思考方向吧。我打定主意后下床开始检查牢房的周遭,也许某处会有密道也说不定。我花了十分钟细心检查,但并未发现类似的玩意,别说是密道,连通风口都找不到。因为大量废弃品堆放在这里使得空气无法循环,所以灰尘才会堆积成这样吧……这件事同样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随手拾起无意间看见的书本,光是书封上的文字我就读不懂了,肯定是许久以前消失的文明遗物吧。我为了消磨时间随手翻页,发现里头夹着一枚标签,标签上用我读得懂的文字写着「隐蔽的海中乐园,阿蒂米亚庇护所」。大概是这本书的标题吧,我扫兴地把书扔向三芳。
这类故事我早就听腻了,内容大多都像这样——
「这个海中世界的某处有一个庇护所,与外界断绝交流独自维持运作。那个庇护所内草木如菌、流水澄清、空气甜美而浓郁。此外,自动人偶的仆从负责劳动,因此居民可将绝大部分的时间花在朗读诗歌与音乐监赏。
那可说是海中的天堂庇护所,现实中的理想国度……因此庇护所的人们从不离开该处,同时也害怕来自外界的访客威胁自己的和平生活,因此巧妙地隐藏庇护所的入口,拒绝任何事物从大海入侵。」
听见这故事的人起初应该都会在心中描绘自己理想的庇护所,幻想着「要是真有那么一个庇护所,还真想亲自去看看」,但没过多久就会发现「奇怪,这情报是从哪来的?」
没有人从里头出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身在外界的我们无法得知那个庇护所的存在。换句话说,乐园庇护所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某个地方的某个人的妄想透过口耳相传四处散播罢了。
此外,我想伊瓦努斯教宣扬的天堂庇护所,还有亚米教口中的乐土,源头大概也如出一辙吧。那地方只有死后才能前往,还活着的人根本无法确定真伪。
这时我突然想起挂在旗舰帕特里莫尼餐厅的那幅画……那是什么?苍蓝色泽的无底天花板,以及在那片蓝色下伸出手的少女。那幅画中充满了这个世界找不到的开放感与安宁,夏克蒂说他们是为了前往那个场所而战斗,也就是为了拯救人类而战。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前往实际存在的天堂庇护所的手段呢?
我曾听说现在遍及全世界的人类,最初的起源位在南方。也许在世界最南端的古诺西斯庇护所,拯救人类的方法说不定就沉眠在该处。
古诺西斯庇护所就是过去古伊修达尔王国的王都,亚米教中一度建立了最大版图的伊万大帝也同样发现了那个方法,因此发动了数次的大远征。但是最后就如恩基度所说的全数失败,而这次轮到伊斯马利克想要再度挑战吗?
我再度躺在床铺上发呆。
转过身子自言自语「啊~好冷。」一躺下来寒意便接连不断地涌上,我挪动视线寻找有没有毛毯,但回想起刚才搜寻房间时没见到类似用途的物品,于是我只好蜷起身子努力忍耐。
啊,对了,那堆破铜烂铁中也许藏着什么。我起身仔细观察堆在床铺边的垃圾山,但每个物品都是金属打造的冷硬玩意,好像没有东西能帮我取暖。
咦……那个是什么?在机械零件中我发现一条白色细绳般的物体,我想也没想地试着捏住,发现触感相当柔软。尝试拉扯后发现还满有弹性的,但是细绳的另一端仍然埋在垃圾堆中。
我更使劲地拉扯,细绳被拉长到极限,当我怀疑再拉下去也许会断掉的瞬间,随着「唰波!」的响亮声音,绳子的另一端从垃圾堆中弹了出来。
「这个……是老鼠嘛。」
我将抓着细绳的手抬到眼前,细绳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只白色老鼠,它任凭尾巴被我捏着,四肢无力地下垂,一动也不动。我稍微旋转尾巴,老鼠的身体也跟着旋转,我在腹部发现了一张标签。
(大特价99%0FF商品名称伊万大帝)
我不由得噗哧笑出声音。居然将散播病原菌的老鼠取名为伊万大帝,塔利亚人还真有幽默感。话说回来,降价99%也降过头了吧。
「伊万小弟,你真没人气耶~」
我用双手包住老鼠的身体摸了几下,发现虽然尺寸算不上大,但拿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不晓得内部是不是也是机器,我试着按压老鼠的腹部,感觉相当柔软。这个柔软的弹性……感觉好像玩起来会上瘾……好一段时间我专心地按压搓揉老鼠的肚皮,甚至忘了时间流逝。渐渐地,老鼠的身体变得暖和,也就是说这只老鼠……其实是老鼠型暖手包!看来找到了好东西呢。虽然尺寸有点小很可惜,但在这寒冷的房间中简直是雪中送炭。我把老鼠抱在胸口,躺在床铺上蜷曲身躯。
老鼠将暖意传给我,那暖意引诱我走向梦乡,身体的力量也在同一时间开始流逝,近似于疲劳的感觉包围了我。我询问自己理由但却找不出答案,只感觉到随着老鼠的温度上升,我的体力也随之渐渐降低。
就这样,没过多久我的意识便落入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