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风丘祭五十元硬币之谜 风丘祭五十元硬币之谜

  1

  穿过鸟居后最初映入眼帘的是圆圆的提灯。

  上面以勘亭流的粗字体写着‘风丘’和镇子的名字。其次的是‘纳凉’,再其次则是‘祭’。每当从高台那边传来太鼓击打声,都会让悬挂在神社境内的风雅照明缓缓颤动,赤与白的暗淡光照让映照出的树影晃荡起来。

  来往的行人都在手上拿着团扇和棉花糖,烤玉米棒,悠悠,汽水和小金鱼;幼儿在面具店前向父母撒娇;抽奖店里聚集着想要得到珍贵卡片的小学男生;人们忍耐着暑热在刨冰店的旗子下方排成长长的队列。

  各处都热闹非凡,要在被左右两边的店铺夹着的通路上上前行实在不容易。

  “没想到会这么热闹啊。”

  哥哥边穿过人群前进边说道。

  “说到神社的祭典,还以为会更加冷清点的……社务所在哪里?”

  “应该是在那边吧。”

  柚乃不太确定地用手指着炒面摊子的油烟飘去的方向深处。

  “你之前有来过吗?”

  “从学校回去的时候,顺道来过几次。”

  话虽如此,今晚的神社与柚乃印象中那娴静的休闲场所有某种相异之处。由提灯暗淡的光芒和几十个货摊形成的迷宫,以及更为重要的祭典气氛之故,尽管是比起小学校庭略少的场地,却让人感觉比起平时更要宽阔数倍。

  这是邻近风丘车站的寝入神社每年都会举办的夏祭。

  正如哥哥所说的,热闹程度超乎预想,与自己镇子里的盂兰盆会舞大会完全不同。让人感到有些后悔,要是几年前就知道的话就好了。柚乃所居住的城镇与风丘之间相隔着两个车站,在开始上高中之前都没机会悠闲地参加这种地区性的活动。

  不对,原先今年也没打算要来参加的。当天结束部门活动后在家中的客厅沙发上休息疲劳的身体时,被年龄差距很大的哥哥叫去,心想反正闲着于是就去了。

  “那么,这个是谁送来的?”

  柚乃轻轻地拍了拍身穿衬衣的哥哥肩膀上挂着的背包。里面装着各种细长形状的罐装果汁。

  “保土谷署的那些人。好像是要协助祭典的警备工作。仙堂先生说,在体育馆事件的时候受了对方不少关照,所以要表示谢意。”

  “啊,原来如此……”

  突然说要去送东西什么的,还以为祭典的举办者里面有和他关系亲密的女性,原来是和刑警的工作(而且是上司命令)有关的吗。

  “不过送的是果汁,有点幼稚不是吗?送酒不就好了嘛。”

  “可不能让工作中的警官喝酒啊,重要的是心意,所以没关系的。不管怎样,首先得先去社务所才行。”

  “看来路途险峻……啊。”

  混杂在人群中发出叹息的柚乃发现了喜爱吃的食物招牌。头上卷着毛巾的赤红色章鱼,展开写着‘特制!’的扇子舞动的图案。

  “稍等一下。”

  “怎么了?”

  “去买章鱼烧。我肚子饿了。”

  “诶?……真是的,究竟谁才是幼稚啊。”

  不理会惊讶的哥哥,柚乃跑到眼前的章鱼烧摊子前。店主简直就像是为了做章鱼烧而生的一样,顶着一个漂亮的光头。排队等候期间看了一下价格,上面写着三百元六个。

  “喔,三百元啊。”

  这算便宜还是算贵呢。正当在考虑着性价比的时候,闻到从塑料盒中飘来的章鱼烧酱汁香气,马上就觉得这种事情怎样都没所谓了。在祭典里买的东西也包含着那个场合下的气氛费,好像有哪个谁说过这样的话。

  由于一百元的硬币不够,所以就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元交了出去。店主“找您两百元”找回了零钱。这是会在商人和卖家间不断出现的,非常理所当然的交谈。

  “……咦?”

  然而找回的硬币被放在手掌的瞬间,柚乃却感到些许违和感。找回的零钱刚好是两百元——可是并非两个百元硬币,而是四个五十元硬币。

  2

  从身穿号衣演奏祭子的男人身旁经过,来到比作为实物保管所而设置的帐篷,以及临时厕所更深处的地方后,人潮总算是减少了。

  寝入神社的社务所就在被漆黑的夜色包围的本殿和拜殿——据闻似乎是祭拜狸猫——的旁边位置上。

  看来也兼做神主一家人的居所,是间缺乏神社风格装饰的简朴房屋。相较于提灯更具有生活感的荧光灯光线,从打开的玄关拉门处投射而出。

  “那么我就送过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柚乃当然是摇头拒绝,“我在外面等你”如此回答道。虽然在保土谷署里也有认识的人,不过自己进入警察的值班室还是不太妥当吧。

  送别了进入社务所的哥哥之后,她靠在玄关旁边的墙壁上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将刚买的章鱼烧盒子打开。担心在人群中会被撞到所以刚才没有吃。酱汁并没有漏出来,章鱼烧也还是暖和的。

  “我不客气了。”她小声地说着,抓起盒边的牙签刺上一颗吃了起来。

  浓郁的酱汁和蛋黄酱以及些许红姜的风味,虽然没有美味到值得大书特书的程度,不过反过来说,也可以说是最适合边听着祭子边吹着夜风时吃的味道。

  咀嚼着忍耐住留到最后才吃的大颗章鱼烧,柚乃眺望着在摊子间来往的行人。

  既有穿着浴衣用心扎起头发的人,也有只是穿着几乎可说是家居便服就这么前来的人。

  尽管在练习之后又在活动楼淋浴所以不用在意汗味,不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打扮又让她觉得恼悔。真应该要将塞在壁橱里面铺尘的浴衣拿出来才是。不过,既然是和哥哥一起来的话就不用在意就是了——

  “哥哥。”

  正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听到从社务所内传来声音。

  探头往玄关望去,只见走廊上站着两名像是小学高年生的男孩子。带着似乎度数很高的眼镜的少年,正用纸巾擦着粘在手指上的污垢。而另一名满脸粉刺的平头高个子少年则从右方走了出来。虽然长得不像,但两人似乎是兄弟。

  “哥哥,拿到了吗?”

  “从时钟上拿下来了。其他的怎样?”

  “其他的没事。只是有一支是红色的。”

  “没关系啦,比起手机要强吧……好了,快走吧。”

  察觉到柚乃的视线,哥哥慌张地推着弟弟的背,两人消失在走廊的深处。像是交替而来似的,身上披着号衣的老人马上从旁边的拉门内走了出来。

  “……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啊,不是。”

  虽说门户是敞开的,但往里面窥视实在不是什么良好兴趣。她害羞地笑了笑,马上就头转回外面——接着柚乃发出了短促的悲鸣声。

  自己所在位置的旁边,设置在庭院中的水道对面,依稀浮现出人的脸孔。少年的脸容。毫无生气的双眼皮深处,一双漆黑的瞳孔正望着这边。参差不齐的长额发,以及被提灯映照出悚然阴影的苍白肌肤。一瞬间还以为是依附在神社中的幽灵,不过仔细再看就发现对方只是穿着全黑的T恤和裤子罢了,脖子下面还是存在的。脸容也有印象。主要是在高中的文化部活动楼里的一间凌乱的房间中看到。

  “里、里染同学,你这是在干嘛?”

  柚乃提心吊胆地问道,于是里染天马举起了左手拿着的杯子。

  “在吃刨冰啊。”

  “这个看就知道了啦!为什么会在这里?应该说,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从你‘我去买章鱼烧等我一下’这么拜托大哥的时候开始。”

  “那么早就……不对,为什么会知道!你都看到了吗?”

  “也不用看吧。”

  里染与先前的柚乃同样将背靠在墙壁上,搅拌着刨冰。

  “你和大哥一起来这里。大哥拿着便携冰箱走了进去。是去送东西还是什么吧,进入神社后是直接前往这边的。不过你趁机去买章鱼烧,既然在途中吃不了那肯定会在这里等着的。”

  以沉静的声音说完之后,他将吸管型的汤匙放入口中。说是看到哥哥进入社务所,他真的一直在旁边吗。

  “……里染同学也来参加祭典?”

  “对啊。有什么意见吗。”

  很难让人没意见。就柚乃所知,这个男生是和风丘的祭典最不相称的人。实际上现在他就是独自待在一边,带着无聊的表情吃着刨冰。

  不断转动的冰山几乎已经融化成了水。糖浆是淡绿色的,不过如果是哈密瓜味的话颜色就有点浅了。

  “那个糖浆是什么味的呢?芹菜?”

  “怎么可能是那种健康十足的味道啊。这是弹珠汽水味。”

  “弹珠汽水味……和蓝色夏威夷有什么不同吗。”

  “比起蓝色夏威夷更带有人工的美味。”

  “虽然我是不太理解,不过汽水味应该很美味吧?”

  “可不会让你吃喔。”

  “我才不会吃啦,是在哪里买的呢?”

  “高台那边,最边角的摊子。不过我不建议你去买,我总觉得那个店有点奇怪。”

  似乎是脑袋被冷得嗡嗡响,里染用手指搓着太阳穴。

  “刨冰是两百元一杯的,我没有零钱所以就付了五百元。然后不知怎么了,找回来的居然是六个五十元硬币。”

  “诶?”

  柚乃差点让最后的章鱼烧掉下来。尽是五十元硬币的零钱。好像有过似曾相似的事。

  “奇怪呀。刚才我也……”

  “袴·田·学·姐!”

  刚这么开口的时候,就被从玄关飞扑而出的某种东西用力抱住了。往胸前望去,正好与满脸绽放光彩的娇小少女目光相对。

  长长的黑发扎在左耳后面,垂落到肩膀前面。头发上别着音符形状的金属发饰,反射着提灯的光芒闪耀夺目。在年幼与成熟间取得微妙平衡的美丽脸容,还有如同诱惑般凝视着自己的瞳孔,带有不可思议的妖艳感。

  这个女孩记得是……

  “镜、镜华妹妹?”

  “啊,学姐还记得人家吗?谢谢您!”

  里染镜华变得越发兴奋,在柚乃的胸前磨蹭着脸庞。

  最初见到里染天马的妹妹是在大约十天前,卷入水族馆事件期间的事情。由于曾经短暂交谈过,所以柚乃知道关于她的些许信息。

  就读于名门·绯天学园初中部的三年生,而且与哥哥不同,她遣词用句都很有礼貌。还有,这种奇妙的积极性。

  “好久不见,过得好吗?穿着制服来参加祭典真是别有风情呢,学姐还是那么漂亮,我做梦都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和袴田学姐再会呀,啊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啊,嗯。太好了呢……”

  “噢,柚乃好久不见!”

  又有一名短发少女从她的身后出现。虽然夹住头发的并不是以往的红色发夹,而是上面有着小花图案的圆球型发夹,不过红色镜框的眼镜和打招呼方式还是一如既往。

  “连香织学姐也在……为什么会去社务所呢?难道又是取材吗。”

  “不不,今天不是部门活动只是过来玩而已。”

  “对你来说部门活动就和玩耍没两样吧。”

  “没有这回事呀,最近我可是很认真去做的喔。”

  新闻部我行我素的部长·向坂香织对里染的挖苦提出反驳。当她说出‘最近’这个词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说服力了。

  “这里的神主先生和我的父亲有点交情,所以就顺带过来了。”

  镜华终于将脸离开柚乃的胸部,这样说明道。

  离开之后才发觉到,她原来穿着深紫色的紫阳花图案的浴衣。香织也是浴衣,上面绣着相当显眼的红色金鱼,黄色的衣带上描绘着刺球的图案。特别是充满了夏夜祭典气氛的前者,又让柚乃起了毫无意义的恼悔感。

  “……不过,这样就知道为何里染同学会在这里了。”

  柚乃望向沉默地继续吃刨冰的里染。

  “没错没错”香织也说着点头同意。

  “是我抓他过来的。老是在房间里睡觉让人看不过去呀。”

  “其实本来预定是只有我和香织姐来的,都是香织姐做了多余的事——”

  镜华低声地说出悔恨的话语,接着态度突然转变,

  “话说回来,袴田学姐是一个人吗?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和我们一起逛逛?”

  “啊,对对。接下来就要动真格去逛了,柚乃也一起来嘛。”

  “可以吗……啊,不过我姑且算是和哥哥一起来逛的,得先交代一声才行。”

  “哥哥?啊,是要和哥哥大人一起逛祭典!?”

  交互看着柚乃和里染,镜华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啊,不是这样的,是我的哥哥。不过倒是比我大十岁就是了。”

  “啊,原来是自己的……居然是年龄差距很大的兄长,意想不到的强敌出现了呢。袴田学姐原来有这种兴趣吗。”

  “你在说什么啊?”

  “不,等下等下等下。”

  玄关那边传来声音,哥哥刚好回来了。取代已经变得扁平的便携冰箱,手上拿着的是塑料包。

  “看来署员们已经进入宴会状态了,他们让我留下来……咦,向坂君和里染君?真是偶遇啊。”

  他对相识的两位高中生招呼道。镜华像是在鉴定他似的双手叉腰,以鼻子发出哼声。

  “就是这位吗,袴田学姐所说的哥哥。脸还算可以不过锐气不足呢。感觉不会被NTR。”

  “诶,这孩子怎么回事!突然说这么失礼的话!”

  “她的脑袋开花了,请不用在意。”

  “慢着!哥哥大人又擅自将对我的印象……”

  眼看要开始兄妹吵架,不过这时从社务所传出“镜华”的喊声让妹妹定住了。转过视线看去,原来是先前那个穿着号衣的老人。

  “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再来帮个忙吗?向坂小姐也是……”

  “好好,举手之劳。走吧,镜华妹妹。”

  “啊,好的……那么袴田学姐,待会再一起去逛吧。约好了喔。”

  抓起柚乃的手拜托之后,镜华和香织就回到社务所里。站在玄关前的哥哥和柚乃,还有里染被留了下来。

  高台那边传来了竹笛的妙趣音色。

  “话说回来,没想到连你都会来祭典啊。”

  “你们兄妹两个都那么多管闲事。”

  像是感到腻烦似的说道,里染继续搅拌着刨冰。说起柚乃的话,她的视线则是被哥哥手上的袋子吸引了。

  “哥哥,那些是烤鸡肉串?”

  “是啊。送上慰劳品之后,就被对方回礼了。

  “我想吃。超想吃的。”

  “好啦好啦。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要分给你们吃……啊,说起来,这些烤鸡肉串有点怪啊。”

  正打算要解开塑料袋的橡胶圈的时候,哥哥回想起某件事而笑出声来。

  “怪事?”

  “哎呀,这些是署员在摊子上买来的啊。一根五十元买了十根,于是就用一千元付款了。然后找回来的五百元居然是十个五十元硬币啊。”

  “诶?”

  “诶?”

  柚乃再次反问起来。里染也从已经化作弹珠汽水味果汁的刨冰上抬起头。

  最后哥哥也交互看着两人,从口中发出“诶?”的声音。

  3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哪知道。”

  里染摇着头。他又背靠在社务所的墙壁上。

  “偶然之类的……”

  “怎么可能。”

  “说的也是。”

  不可能是偶然。章鱼烧店是两百元的零钱以四个五十元来找。刨冰店是三百元的零钱以六个五十元来找,以及,烤鸡肉串店则是五百元零钱以十个五十元来找。只是一次的话还好说但却是在不同的店发生了三次的事,居然都只使用五十元硬币来找零钱,只能认为是祭典的主办方故而为之的。

  不过,找回的零钱金额并没变化,在计算上还是公平的交易——然而,为什么偏要使用五十元硬币呢?这个疑问在头脑中挥之不去。

  “算了,也许这个祭典历代以来就有这样的规定吧。”

  “摊子上找的零钱全都要用五十元硬币的规定吗……。太莫名其妙了耶。”

  “祭典的约定事项大多都是搞不懂的吧。就是那个嘛,为了结缘而交出五十元啊。毕竟真正要用的五元硬币是很难找零的嘛。”

  “不对,这里可不是什么结缘的神社啦……”

  仍然留着疑问,柚乃拿起鸡肉串咬了一口。甘甜的酱汁和嫩滑的鸡肉被炭火烤得恰到好处。不需要祭典气氛的加成也相当美味。

  结果整袋烤鸡肉串都交到了柚乃手上。表示想要和香织她们一起逛祭典时,哥哥表现出露骨的哀伤,之后就说要协助警备工作回到保土谷署员那里了。

  “那些烤鸡肉串,分我一半嘛。”

  明明自己的刨冰就没分给别人,里染还是贪小便宜地说道。

  “不要,我要全部吃掉。”

  “你一个人吃十根啊,小食的属性设定哪去了。”

  “祭典的食物是用其他肚子装的。而且部门活动后肚子空空的……话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小食?”

  “在食堂见到的时候你在吃小碗的乌冬面吧。”

  “看、看到的总是奇怪的方面啊。”

  “别用这种奇怪的说法。”

  实际上就是很奇怪,这也无可奈何。可是当事人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对了,就这么办好了”竖起来一根手指。

  “要是我解开五十元硬币之谜,就把烤鸡肉串分给我吧。公平交易。”

  “诶……解的开吗?”

  “毫无压力。”

  他充满自信地点头道。明明刚才还说“我哪知道”的耶?

  仍然是让人搞不懂究竟是正经还是胡来的言行,不过如果以无根鸡肉串就能消除这个奇妙的疑问,也许还挺划得来的。本来这些鸡肉串就是免费得到的,而且一个人也确实不太吃得完。

  “……能解开的话。”

  那就拜托你了,柚乃并没将这句话说出来,相对地则是将塑料袋递了过去。

  “那好,我明白了。”

  里染接下了一根烤得松脆的鸡皮串,朝着响起太鼓声的方向走去。毫不在意地挤在身穿浴衣的人们中间直线前进。

  与平时那种晃荡的脚步不同,而是目的地相当明确的走路方式。

  也许在这短暂时间内,他就已经有所想法了。尽管生活和兴趣上是个废材人类,不过唯有推理能力是值得信赖的。

  总觉得背后传来的祭子声让人的好奇心高涨,柚乃自然而然加快速度追上里染的步伐。

  在这个夏日祭典中,他到底要怎样解开围绕五十元硬币的谜题呢。

  穿过人群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挂着正统的‘冰’文字的冰品店。好像正好到了换冰的时候,所以现在没有顾客。刚才他“高台那边最边角的摊子”这么说过,因此里染购买弹珠汽水味刨冰的就是这家店吧。

  摊子上的中年店主正毛巾擦拭着积在刨冰机内的水。当两人走近之后,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好意思。现在正在准备冰块所以请稍等……”

  “不,我不是来买东西,而是想要打听一件事。”

  以一只手肘承托在排列着各种糖浆的不锈钢台面上,里染这么说,

  “为什么要用五十元硬币来找零钱呢?”

  如此质问道。

  “……稍等一下。”

  柚乃边往前摔倒边插口说道,里染见此皱起眉头。

  “搞什么啊。”

  “才不是说搞什么吧!才不是说搞什么吧!”

  她充满气势地说了两次。

  “这样太狡猾了啦,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解谜不是吗!只是询问答案而已吧!”

  “询问有什么不对啊。不明白的事就要去问吧。这样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就最简单了。”

  “不,那是,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该说是和想象中不同吗……总之,不是自己思考的话就是犯规的!根本不公平!”

  “很公平啊。我只是说要解开谜题,从没说过要自己思考啊。”

  里染毫不在意地辩解道。虽然柚乃张着嘴想要提出反驳,不过最终发出的只是充满恼悔的呻吟声。

  最初就是打算这么做才会说“毫无压力”的吗。不懂的事就去问这种说法确实是正确的,不过光是去问的话连柚乃都办得到。

  “被、被骗了……”

  白白赔上了鸡肉串。被祭典的快乐气氛围绕而忘了这个男生的本性。尽管是个废材但推理能力还是信得过,可是反过来说,不就是即便推理能力信得过也还是个废材吗?

  “那,为何要用五十元硬币来找零钱?是祈愿之类的吗。”

  毫不理会变得虚脱无力的委托人,耍诈的废材男边咬住鸡皮边再次询问店主。

  不过那副让人讨厌的从容,

  “不,我也不太搞清呀。”

  却因刨冰店老板这句回答而产生变化。柚乃也端正了姿势。

  “……诶?”

  “是运营方那边的人叫我这么做的……正如小哥你所说的那样是为了祈求缘分,不过这样子稍微有些困难啊。哈哈哈。”

  “请等一下,真的是运营方的人这么说的吗?”

  “对啊,而且是突然说的。”

  似乎是来了兴致,店主将抹布放下,发牢骚似的继续说道。

  “中午在准备摊子的时候,有个运营方的家伙过来这边啊。‘为了祈求缘分,今年找零的时候请尽量使用五十元硬币’被对方这么拜托了……虽然很麻烦,但每年都受运营方的关照所以也不好拒绝。而且你看,这个神社紧邻车站,银行也在附近吧?于是我就赶忙去兑换了。”

  “……运营方的人,对方是一个人逐一对做着准备的摊子店主拜托的吧?其他的摊子店主也听从了吗?”

  “觉得麻烦而不去理会的店似乎也有不少啊,不过应该有大约一半的店主会用五十元找零钱的吧。”

  照这么说,这一半的摊子也包含先前的章鱼烧店和烤鸡肉串店吧。

  “我已经习惯算零钱记账所以不觉得怎样,不过收到零钱的客人却很吃惊啊。说明是为了祈愿后,对方就这么接受了。”

  “不过,以祈愿来说有些困难吧……?”

  “就是啊,果然没错。”

  店主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里染一直将目光放在不锈钢台面上,动也不动地思考着。溢出在台面上的糖浆相互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大理石花纹的图案。

  “……那,真的不买吗?那边的女朋友怎样?”

  “我不是女朋友,不过就来一个弹珠汽水味的吧。”

  马上来,店主很有威势地回答,组装好了刨冰机。

  刨冰机是很古老的转轮式的,其实说是‘削’,不如说是‘磨’的轻快声音听起来相当舒服。

  当杯子中堆积了几乎崩塌的雪山时,里染再次提问道。

  “话说回来,过来请求的人是个年轻人对吧。高中生,还是初中生呢?”

  正要淋上糖浆的店主大感惊讶地望向他。

  “诶,诶?你是怎么知道是年轻人的?”

  “是称呼方式。你对祭典的相关人员都称作‘运营方的人’,却将提出要求的人物称为‘运营方的家伙’。对每年都关照自己的人称作‘家伙’就太无礼了。那就是说,提出要求的人和您是初次见面,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人物,理所当然会视作后辈的人,换言之就是外表相当年轻的人了。恐怕是学生,可能是高中生披上祭典的号衣吧?”

  “啊,啊啊。身材挺高大,年龄差不多就是这样。短发粉刺脸,有种刚从棒球部引退的感觉。”

  “咦?那个人……”

  收下刨冰的柚乃感到疑惑。刚才偶然看到的兄弟,其中的哥哥不就是这样的外貌吗。

  “是认识的人吗?”

  “不是认识的人,不过刚才我在社务所看到过对方。对好像是弟弟的孩子说了些什么。”

  “社务所……这样啊。那么已经可以了,真是大题小做了。走吧。”

  “哈……慢着慢着,请等一下啦。”

  柚乃慌张地打开钱包,支付了两百元费用。试着再次拿五百元交出去,交杂着苦笑的店主找回来的果然还是六个五十元硬币。

  这次是边躲避着人群边从高台旁边绕过去,再次回到社务所那边。试着吃下一口弹珠汽水味的刨冰,确实比起蓝色夏威夷更带有酸甜的风味,有种人工性的甘甜感。柚乃拿起剩余的烤鸡肉串交到里染手上,他以毫不客气的表情将第二根肉串放入口中。

  “好可惜喔,光是打听还是解不开谜题呀。”

  “事情变得麻烦了啊。”

  “既然都已经吃过肉串,那就请你好好做到最后。”

  “说来为什么你没穿浴衣,你穿起来应该会挺好看的吧,可惜了。”

  “诶,真的吗?要是有穿的话就好了,喂别扯开话题!要是不去解谜的话我就把这个丢到你的T恤上喔。”

  如凶器似的架起冰冷的刨冰后,里染的脸略微变得铁青,终于认真思考起来。

  “看来住在社务所的那个棒球员似的高中生就是主谋啊。若真是祭典的企划,即将开始前独自去各处通知就太奇怪了。”

  “那位棒球部的人是擅自提出五十元硬币的要求吗。”

  “大概吧。”

  “……这次该不会是去社务所,当面质问那个人吧。”

  “不,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不过,这样啊……高中生将五十元硬币……目的是什么呢?”

  接下来里染只是专注地思考,完全不说话了。柚乃也默默地品尝着刨冰。

  这段寂静的时间一直到了发现两人的镜华再次抱住柚乃才终止。

  4

  “那个人也许就是干义吧?”

  听完了事情的概况之后,镜华说道。

  “镜华妹妹认识他吗?”

  “是的,他是这里的神主先生的儿子。加村干义。弟弟是义次。干义好像也是就读风丘高中的吧。”

  “二年B班。隔壁的班级喔。天马不认识吗?”

  即便香织脸带惊讶地补足说明道,里染也只是“认识才怪”当即回答。问到干义参加的部门,得到‘围棋·象棋部’这个回答。原来不是棒球部吗。

  “不过,找回的零钱都是五十元硬币的确很奇怪耶。我从运营方中都没听过会做这样的事啊。”

  “也就是说这是风丘五十元硬币之谜呢!啊啊,感觉可以写成报道耶。要是有拿相机来就好了。”

  “你果然将部门活动当成玩耍了。”

  以讽刺的表情回答了青梅竹马之后,里染再次问道。

  “于是,那个名字像源平合战似的棒球部,是个怎样的家伙。”

  “都说他不是棒球部了……我也不是知道那么多,但感觉加村君是个普通的好人。”

  “他和弟弟都是很正经老实的人。今天他们也一直在祭典中帮忙。”

  对社务所的事情知之甚详的镜华补充道。

  可是那对正经的兄弟中的哥哥,为何要将零钱都变成五十元硬币呢?谜团变得越发难以理解,四人只能沉默地思考——还有一名依然继续吃着肉串,不知是否有认真思考的男生就是了。

  像是要驱散这样的气氛似的,香织“那好!”说着气势十足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到祭典的各个摊子上调查好了,清点一下用五十元找零的店有多少间。”

  “这、这里的摊子全都要调查吗?”

  “数量很多吗?这样啊,那就分头行动吧。”

  “是!我要和袴田学姐一组!”

  镜华如滑行般移动过来,以紫阳花图案的袖子挽住柚乃的手臂。接着她突然看向香织。

  “啊啊,不过香织姐也难以割舍该怎么办好呢……啊,对了,那我们就三个人去哥哥大人就一个人去好了。”

  “我要和柚乃一组,镜华就和天马去吧。”

  听香织这么说,镜华发出近似于悲鸣的叫声。

  “这、这是怎样!想就知道这是最坏的组合不是吗!”

  “好了好了,偶尔兄妹间增进下感情嘛。”

  “和哥哥大人在一起会因为水分不足而枯萎的!我想要水!我想要滋润!”

  扔下叫唤个不停的少女,香织“我们分别从左边和右边绕过去,在鸟居前方集合吧”利落地作出安排,抓起柚乃的手迈步离去。

  板着脸的里染像是打从心底觉得怎样都没所谓似的,嘴上嚼着合计已经是第六根的肉串。

  在社务所前方谈话期间祭典的高峰时段似乎已经过去,逛摊子的人数比起刚才变少了。至少是就算走在道路正中也不会撞到人的程度。

  前进几步去确认左右两边的摊子所找的零钱,接着又走几步去确认……就是这样,柚乃和香织以比周围的人要缓慢得多的步伐行走着。刨冰店主的证言看来是正确的,差不多就是两间中就能发现一间以五十元硬币找零钱的店铺。就连客人也会在其他店铺用找来的五十元零钱来支付,在日常间并不特出面额也不大的硬币在各个摊子间往来的状况,真的有种像是五十元硬币大感谢祭的样子。

  “嗯唔。那么,柚乃是初次来这儿的祭典呀。”

  “是的。因为从双子川那边过来有点远。”

  柚乃边吃着渐渐融化的刨冰边回答。

  “要是知道有这么多摊子的话,我就会更早来了……香织学姐去年也有来?”

  “嗯。我家就在隔壁镇,所以很早之前就来了。去年是和班上的朋友一起来的。”

  香织将在路边的悠悠店买来的水悠悠当作手球似的弹弄着。据她所说,金鱼和玩具和食物想买随时能买到,不过水悠悠只有在祭典上才能买到,所以必买不可。

  “镜华也一直都有来,每年都会给社务所送东西,顺便帮下忙。好了不起呀……啊,那边的店也是用五十元硬币!”

  “已经第八间了呀。里染同学去年是怎样?”

  反正肯定是睡觉吧,怀着这个想法试着问道,

  “去年的日程和同人展撞上了,于是天马就没有来。”

  她给出了让人越发头痛的回答。

  “今天也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拉来。房间的空调不是换过了吗?由于很凉快所以就不肯出来。”

  “明、明明妹妹每年都会来帮忙,他到底搞什么……啊,那里也是五十元硬币吧。”

  “第八间?不对,是第九间了吧。以天马来说,光是能从房间出来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刚才香织学姐你们在社务所期间,他却独自在偷懒。”

  “啊……那是因为,天马和他的父亲疏远了……”

  香织手上的悠悠球弹跳声消失了。

  啊,柚乃轻呼出声。

  对啊,镜华妹妹不是说过了吗。父亲和神主有点交情。镜华妹妹的父亲当然也是里染天马的父亲了。

  在社务所前面满脸无聊地搅拌着刨冰的里染。被问到是否要到社务所质问对方的时候马上就避退的里染。他是在回避与父亲相关的地方。自己真傻,为什么刚才都没发觉到呢。

  明明最近才刚从镜华口中得知里染和父亲间的关系。

  “……对、对不起。”

  “啊,不,没事没事。我才需要道歉。”

  香织满脸尴尬地笑着,立刻将视线转向旁边的摊子,

  “噢,那不是甲子园特产吗!我很喜欢那个的呀,等我一下。”

  她抛下这句话就奔了出去。在等待期间,柚乃回想起十天前从镜华口中听到的话以及那张天真无邪的笑容。

  ——哥哥大人被父亲大人断绝了亲子关系。

  里染因为某件事而与父亲断绝了关系,也是自愿离家出走的吧。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当然要说不在意的话就是说谎,自己强烈地想要知道关于里染的事情。可是水族馆的事件结束后,与香织的那番交谈给柚乃的内心加上了制动器。

  那个时候,在车站的那番对话。

  “久等了。”

  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上拿着塑胶袋上插着吸管的饮料。像是用冰水稀释过的刨冰果酱一样,带有深蓝色泽的果汁。

  “……甲子园的好像是用很普通的冰才对吧。”

  “这个很不错喔。味道就像是几乎要融化的刨冰一样,是谜样商品耶。啊,说来,射击店也是使用五十元硬币啊。这样就是第九间了?”

  “呃,不对,是第十间了。”

  “突破两位数大关了耶。”

  香织吸了一口被称为谜样商品的冰水。柚乃也把残留在杯底的刨冰送入口中。接着再度前进几步。

  在抽奖店抽到了便宜的模型枪,调皮活泼的小学生们从两人身后奔走超越过去。

  “我说柚乃。”

  “是。”

  “那件事,没对他……没对天马说过吧?”

  “……是的,对谁都没说过。”

  回答的柚乃双肩上曾被大力地抓住的钝痛感复苏。

  关于里染的问题,在那次事件之后就从没对他本人和其他人说过。

  被禁止说出来。

  “喔……这样啊。嗯,那么就没事了。”

  柚乃和香织相互别开目光点了点头,然后就这么垂着头。提灯和高台上的灯光映照着她垂着头的侧脸。身上穿着红色浴衣,别着小圆球状发饰,浮现出焦虑的微笑的样子,与平时那个元气十足的她完全不同。

  非常的寂寞,带有点虚幻,并且,还有稍许的妖艳。感觉理应被刨冰冷却的口中急骤变热。柚乃边仰止住动摇的心绪边笔直地凝视着香织。

  眼前站着的是比起老被哥哥说幼稚的自己更要成熟的少女。

  “啊,那边的店也是五十元硬币!十二间了?”

  “这次增加数量啊。是十一间啦。”

  ——也许是多心了吧。

  5

  香织后来还是在各处闲逛,柚乃也因发现古风的麦芽糖店而偷懒了,等到终于来到鸟居前的时候,里染兄妹已经等待不耐烦。常言道会吵架是关系好的表现,兄妹两人一副无聊的表情吃着棉花糖的景象,让人感到相当欣惠。

  “让你们等久了。我们这边正好是二十间喔。你们呢?”

  “有两家因为售完而收店了,扣掉那两家就是十五间。摊子应该有将近六十间的,三十五间的话就是半数以上呢。”

  镜华淡然地回答道,柚乃再次感到不解。

  “真的过半了……为什么呢。”

  “也许和黑暗组织有关系。因为需要用五十元的假币来交易,于是以此作掩饰。”

  “藏木于森吗。不可能会这样吧……”

  “就算要造假币,五十元的面额也太低了呀。袴田学姐,麦芽糖从嘴巴上滴下来喔。”

  “诶?”

  柚乃吓了一跳,将嘴巴从装着麦芽糖的容器上移开。慌张地擦拭了嘴唇,这次则是手指被沾上了。

  “讨厌真是的……吃起来好麻烦。”

  “不会,麦芽糖是非常棒的食物。”

  “是吗?那,给镜华妹妹好了。”

  柚乃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镜却表现出几乎要当场跳起的反应。

  “可、可、可以吗?”

  “啊,嗯。不过已经吃了一半就是……”

  “没有问题完全不成问题!请务必要给我!”

  将麦芽糖交过去,她以颤抖的手收下来吃了一口,犹如仔细品味般眯起眼睛,相当幸福似的抖动着肩膀。她竟然那么喜欢吃麦芽糖。

  “袴田妹。”

  这时候里染终于开口了。

  “你说在社务所见过那对兄弟吧。将那时候的情况详细告诉我。要正确无误。”

  “正确无误?……我想想。”

  突然提出无理的要求。

  不过她还是竭力动起脑袋和记忆,将零星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样子不太相似的兄弟,擦拭手上污垢的弟弟,两人间的对话。因为并没经过多久时间,所以连细节的部分都能说明清楚。

  “……喔。”

  “明白什么吗?”

  询问里染他却沉默不语,只是继续吃着变得干巴巴的棉花糖。

  柚乃和香织相互耸了耸肩。

  五十元硬币意外地似乎是个相当难解的谜题。

  “总是在睡觉所以脑袋不好使了喔,哥哥大人。”

  悦耳的声音如此说道。是柚乃报告事情期间,在角落如痴如醉地吃着麦芽糖的镜华。不知她是怎么品尝的,只有一半分量的糖果却用了相当多的时间来吃。还仔细地将粘在手指上的糖丝舔干净,不过由于她的动作轻柔,让人觉得有种高雅的感觉。

  “我已经解开了啰。”

  她走到柚乃等人面前如此说道。

  “诶,解开了吗,真的?”

  香织这么说着向前踏出一步。

  “嗯,毫无压力。在逛摊子途中就发觉到了。”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毫无压力’说出这话的她果然和哥哥很相似,总之柚乃也将脸靠了过去。

  镜华竭力地挺直娇小的身体,竖起了一根手指。浴衣的袖子,以及扎起头发的音符发饰可爱地摇晃起来。

  “简而言之,这是对付小偷的伎俩。”

  “以单纯的考虑就能明白了。百元和二百元的零钱全都用五十元来找。那么理所当然地,零钱的数量在物理上就会变多。”

  要是两百元以四个硬币,五百元以十个硬币来找的话,确实是会这样。

  “那么找回来的零钱会到哪里去?当然就是钱包。在祭典上人们都会多买东西吧,每当在摊子上买东西的时候,钱包中的硬币数量也会渐渐增加。于是会怎么样?”

  “……钱包会变重。”

  香织从挂在手上的提袋中取出钱包。被五十元硬币占满的小钱包,放在手心上就响起很有重量感的声音。

  “那么,说起钱包和祭典的话,最先想到的就是遭遇小偷对吧。满员的电车啦新年的参拜啦,人流聚集多的地方那小偷也会增加。不过请试想一下,零钱少的轻量钱包,以及装满五十元的沉重钱包。遭遇小偷的时候,你们觉得哪边会更容易被偷呢?也就是说事前为了不被偷掉而更容易留心注意的是哪边呢?”

  “………………”

  根本不用回答。

  容易发现,容易留意的是沉重的钱包。就是因为变重了,所以才会增加存在感。

  “要防范小偷是件困难的事情,就算通知提醒,实际上也不会个个人都那么小心。不过,要是故意将零钱找散,让人们的钱包变得比平时稍重……虽然这样是有些绕圈子,但你们不觉得这是比提醒注意更有效果的对策吗?”

  “也许,是吧。”

  香织像是在掂量钱包的重量,点头说道。

  “那,使用五十元硬币找零钱,只是为了增加客人钱包的重量……?”

  被柚乃这么说道,镜华微笑起来。在她那瞳孔内能看到不输于音符发饰的,闪闪发亮的光辉。

  “正是如此。干义先生为每年风丘夏日祭典上出现小偷灾害而烦恼,所以为防止犯罪而想出这种办法吧。五十元硬币之谜,真可谓是委婉而且合理的对策呀。”

  结束解答的同时,她把双手搭在浴衣前面,谨慎地行了个日式的敬礼。香织“噢噢!”地拍起手来,柚乃也“镜华妹妹,好厉害。”给予赞赏。

  真不愧是里染的亲妹妹。虽然比自己还年幼,不过却隐藏着不逊于哥哥的推理能力。不对,倒不如说不会整天睡觉这点,也许就已经比哥哥有才了……

  镜华朝着自己的哥哥转过头,“怎样,哥哥大人?”跟他说道。

  “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唔?”

  里染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望着自己的妹妹。他就只是歪着头,嘴上‘唔’地念叨着,作出模棱两可的反应。镜华的表情顿时凝固。

  “……真是的,仍旧是个无聊的男人呢。算了。香织姐,袴田学姐,不如丢下这个废材男再去逛一次货摊吧?刚才看到的迷你蛋糕让我印象深刻。”

  “倒是可以啦,不过不赶紧点就要结束了啰。”

  香织看着手表说道。大概祭点快结束了吧,穿过鸟居离去的人逐渐增多。为增强热闹气氛而持续响起的太鼓声也在不觉间停了下来。

  忽然发现鸟居外面站着几个戴着‘警备’臂章的男人,为免于引起混乱而引导人群。大概是町内会的职员,或是保土谷署的人员吧。

  答案是后者。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回过头,看到身在鸟居内侧的柚乃等人。接着,他朝这边走过来。是个圆润的脸容上挂着开心笑容的初老男人。

  “啊……”

  “呀,你们好,真是好久没见啊。”

  男人轻轻地挥手问候道。他是柚乃和里染唯一认识的保土谷署员·白户刑警。风丘高校的体育馆发生事件的时候,他也在搜查班之中。

  “各位来逛祭典?真是让人羡慕啊。哎呀,其实我也是过来玩的,不过听到他们说人手不足,所以我就帮忙了。啊,袴田妹妹,我收到你哥哥的慰劳品了,谢谢你们。话说在祭典上穿制服真是别有风味啊。”

  自顾自地说着,好事的刑警再次露出笑容。初次见到他的镜华“这人怎么回事”像是受不了似的样子……看来和她的看法意外地相同。

  “白户先生,你来得正好。”

  刚才为止都毫无干劲的里染突然麻利地提问道。

  “有点事情想要请教。”

  “喔?又在调查什么吗,请随便问吧。”

  白户毫无怀疑地回答道。

  “祭典已经快结束了是吧。等到人们离开,货摊撤走之后,提灯会吹熄的吧。”

  “这个,当然会。”

  “那么下个问题。您们和祭典的运营者们正在巡逻对吧。那会巡逻到什么时候呢?”

  “等到游客全部离开之后啊。待会也差不多是我们撤离的时候了。”

  说着,白户将视线投向人流稀疏的货摊通道。

  “祭典结束的话,就不需要警备·巡逻了吧?”

  “是的。”

  “我明白了。很感谢您。”

  “没事,不用客气。啊,那我这就失陪了。”

  发现自己被鸟居外穿着号衣的女同僚盯视着,不太像刑警的刑警慌张地返回工作岗位。

  “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镜华向亲哥哥问道,不过他还是没回答。妹妹像是不耐烦似的叹了口气,接着朝神社境内望了一眼,“货摊要留到明年吗。”自言自语道。

  “在祭典结束之前,我要再去社务所一趟。香织姐打算怎样?”

  “我也要去哦。柚乃就和天马在那附近等我们一下吧。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知道了。那镜华妹妹,我给你买个小蛋糕吧。”

  柚乃笑着说道,镜华又开心了起来,蹦蹦跳跳地与香织往神社境内深处走去。相较于外表来说,似乎是个嘴馋的小孩子。

  “哪里有卖小蛋糕的店呢?”

  她对在身后脚步游移不定地跟上来的里染问道,可是他依然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里染带着思考着什么的表情,抬头仰视着明亮的照明——圆圆的提灯。

  6

  “里、里染同学,还是不要这样啦,坐在这里很不好喔。”

  “…………”

  “被人看到的话怎么办啊。你看,我穿着制服,会弄脏的啦。”

  “…………”

  “你有没有听到?啊,等下,不行啦。”

  她想要阻止在月光下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可是这时候已经太迟了。里染灵巧地从放置在柚乃身旁的纸袋中捏起一个小蛋糕,轻轻地放入口中。

  “明明是特地为镜华妹妹买的……”

  “少掉两三个也不会被发现的。”

  “居然还想再吃两个吗。”

  真是薄情的哥哥。

  两人正在潜入神社的角落,竖着建立纪念碑的低矮石台上并肩而坐。以卖小蛋糕的店铺为首,逛完好几家正准备关店的货摊之后,里染不知为何在这里坐了下来。

  虽然是几乎被草木覆盖,已经被神主遗忘的石碑,但要用来代替凳子的话还是让柚乃感到不安。再说祭典早就已经结束,身为无关人士的自己两个还留下来就很可疑了。

  “要等香织学姐她们的话,在鸟居那里不就好了吗。”

  “不行,鸟居那里太显眼了。”

  “显眼有什么不行的吗?”

  “不行。”

  里染喝了口弹珠汽水——这次不是刨冰,而是碳酸汽水。他的视线一直望着恢复寂静的境内。知道再怎么劝说都没用,柚乃也慌忙吃起买来的苹果糖。一咬下去就有股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可是在周边的热闹气氛已经消失的现在,这份美味也随之减半了。

  器乐声已经停下,提灯也都全部熄灭,眼前的就只是以往偶然经过的时候所看到的宽广神社。先前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已经一个不剩,将近六十间的货摊也被店主们以熟练的动作转瞬间搬走,就只有位于两人对角线上的巨大高台,被后方社务所漏出的灯光映照出轮廓。

  坐下身子眺望起来,真是寂寞的光景。

  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香织和镜华还在社务所里面。难道还要帮忙收拾清理吗。不对,也许是回来之后看不到柚乃他们而回家了也说不定……那么,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苹果糖已经吃完了。因为一直走路的缘故,感觉皮肤上满是粘稠的汗水。被蚊子叮咬的大腿和脖子觉得非常痒。

  “你打算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是你拜托我解开这个谜题的吧。”

  柚乃不甚忍耐地问道,里染如此回答。

  “……五十元硬币的谜题,镜华妹妹不是已经解开了吗?难道那不是正确答案吗?”

  “小偷对策?”

  “是的。神主的儿子的对策。”

  “真是凑巧啊。”

  “非常的。”

  “我可不喜欢这种凑巧的故事。”

  他以自虐的语气说道。那么说来,之前搜查在饭堂丢弃餐具的犯人时,他也说过这样的话来着。也许是凑巧也说不定,不过我很讨厌,他曾经这么说。

  “是喜好的问题吗。”

  “当然不只是这样。按道理来考虑,她的推理也出错了。有三个可以反驳的根据。”

  “欸,三个?”

  先前听镜华解释的时候,她觉得再也没有其他解答了。

  “首先第一个。既然带有防范小偷这样正常的目的,加村干义却独断地对店主们下达指示,这点很不自然。为何不找其他的运营人员商量,请他们帮忙呢?”

  “啊……”

  “第二个。既然是以防范小偷为目的,却编了个‘祈求缘分’的虚伪名目,这也太奇怪了。若是为了防范小偷,堂堂正正地说是采取防小偷对策而增加零钱的数量,这样应该更能起到让客人提高防范意识的效果才对。

  “听、听你这么说来。”

  说的没错。在刨冰店打听到的干义的样子和那个防小偷对策,以目的来看实在说不上是高明。

  “第三个。从根本来说,即使以五十元硬币找零钱,钱包也是不会变重的。因为被找了大量零钱的客人,理应会在其他店铺将那些零钱支付出去。”

  “将零钱……啊。”

  稍微思考一会,马上就注意到了。

  “比如说,有个人买了三百元的物品,用五百元来支付。找回来的零钱就是四个五十元。接下来那个人来到刨冰店前面。刨冰是一杯两百元。那么,他会怎么支付这两百元呢?”

  理所当然的,客人肯定会将刚找回来的零钱支付出去吧。因为钱包里有四个五十元硬币——就是说,里面装着两百元的零钱。

  “虽然镜华说五十元硬币会在钱包里不断增加,但那是错误的。就算最初买东西时以一千元或是五百元支付,从而收到大量的五十元硬币,往后也是不可能继续增加的。毕竟接下来要买东西的话,就用找回来的五十元硬币就行了嘛。以货摊商品的售价来看,大多都是两百元或是三百元左右。买这种程度的东西,就算不去特意用其他钱来支付,用五十元硬币就足够了。”

  “可、可是,香织学姐的钱包,确实满是五十元硬币……”

  “那是因为她在调查以五十元硬币找零钱的店铺途中,要买东西的时候每次都特意用其他钱来让店家找零钱的缘故。不过,像她那么好管闲事的人可不会有多少。若是无法对大多数人通用的话,五十元硬币就无法作为防小偷的对策。”

  “…………”

  确实是这样,香织每次买东西的时候,都会检查是否找回五十元硬币。柚乃也是这样。买刨冰的时候也是,尽管有零钱但她还是特意用五百元支付。

  不过,自己以外的人就不同了。柚乃她们逛祭典的时候,五十元硬币确实在店家与客人之间来回交易。

  因为收到的五十元硬币会在其他地方使用,所以钱包是不会变重的。镜华的推理被从根本上推翻了。

  所以里染对于先前的解谜才会摆出无法接受的表情吗——

  柚乃以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望着身旁的少年。可以看到透着月光的弹珠汽水瓶,交叉起来的纤细双脚,还有那张端庄的面容,以及那双漆黑的瞳孔。

  他的瞳孔中并没有镜华那种充满活力的光彩,反而是如死亡般寂静,上面映照不出任何东西。而且即便四周都被夜色覆盖,唯有那漆黑的瞳孔的深处看起来格外清晰,至少柚乃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在八月初的时候,在水族馆的事件中感到的疑问。

  那双漆黑的瞳孔完全没有投向这边。

  这个人究竟以那双眼睛看着什么东西呢。

  “……里染同学,你知道答案是什么吗?”

  她慎重地问道,于是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听到你说在社务所听到的那番对话,我就终于明白了。”

  “对话……那对兄弟?”

  “那就是最大的线索。镜华似乎是因为痴迷着你而听漏了就是。”

  镜华痴迷的不是柚乃而是麦芽糖就是了,这个暂且不提。

  “那番对话怎么了吗?光是那样也搞不清什么啊。”

  “能搞清楚的。只要逐一思考那就简单了。”

  里染倾斜着弹珠汽水瓶,如同表演相声似地重现那对兄弟的对话。当然作为教授方的柚乃也能充分想象出那副情景。

  ——哥哥,取下来了吗?

  ——从时钟上拿下来了。其他的怎样?

  ——其他的没事。只是有一支是红色的。

  ——没关系啦,比起手机要强吧……。

  “最初听到弟弟说的是‘取下来了吗’。听起来哥哥似乎是去拿了什么东西。而那个哥哥则回答‘从时钟上拿下来了’。既然是从时钟上取下来的话,那就肯定是电池了。哥哥在事务所里的某处——恐怕就是从自己房间的时钟里取下电池带走了。

  也就是说,那对兄弟有需要使用电池。为什么呢?当然就是想使用某种利用电池起动的东西。兄弟两人想要使用那件东西,可是似乎因为没电而无法使用的样子。

  “也不仅限于没电吧?也可能是把电池装入某个新买的物品上。”

  “不,就是没电。从锈迹就能明白。”

  “锈迹?”

  “弟弟用手巾擦拭粘在手上的污垢对吧?不过,如果是泥污的话那就奇怪了。难以认为会在室内遇到手上沾到泥污的状况。”

  “也许是在外面沾上泥污,进入社务所里之后想要擦拭干净吧。”

  “不会的。那间社务所外面有庭院用的水道。如果是在外面弄脏,在进去之前就应该会在水道上清洗干净。”

  “啊……”

  记得是有这回事。将里染错看成幽灵的时候。当时他是在庭院水道的对侧,带着阴沉的表情望过来的。

  “既然如此,粘在弟弟手上的就不是泥土。而是类似泥土的某种东西。并没用水清洗而只是用纸巾擦拭,而且联系上电池这件事的话,锈迹的可能性是最高的。由于长期放置的缘故,安装电池的地方起了铁锈。弟弟触摸了那里而弄脏了手指。”

  “确实如此,新品的话应该不会生锈的。”

  “好了,对话继续。哥哥‘其他的怎样?’问道,弟弟‘其他的没事’如此回答。既然弟弟的手指因为检查电池而沾上污迹,说其他没事明显就是指剩余的电池情况吧。两人打算使用的东西不是一个,似乎是有好几个的样子。其中一个电池没电,哥哥去拿替用的电池期间,弟弟就在检查其他的电池。

  接着是最后那番话。‘只是有一支是红色的’对于这么说的弟弟,哥哥‘比起手机要强吧’这么回答。那么从这些事情当中,是否明白加村兄弟打算使用的是什么呢?”

  伴随着玻璃珠在被喝光的瓶子中滚动的声音,他将提取到的情报列举了出来。

  “1 使用电池的物品

  2 使用的机会少到会让装电池的地方生锈的物品

  3 在神社的社务所内有复数存在的物品

  4 分别有红色和不是红色两个种类的物品

  5 有着与手机某种机能类似性能的物品

  6 而且,那种机能比起手机更加优良

  7 以‘支’为单位的普通物品

  集齐这么多条件的话,就能锁定出那是什么东西。”

  “……那、那么。”

  刚想要回答的时候,里染突然朝着柚乃伸出手。这次他不是想要拿小蛋糕,似乎是表示‘别出声’的意思。他将手转向境内的方向,用食指作出什么指示。柚乃也以目光追随过去。

  高台的后方浮现出一个圆圆的光点。接着又有一个。

  合计四个。陆续地浮现出来。光点在接近地面的地方摇晃,时而变成长条形,与其他的光束交错。就只有一道是红光,其他都是普通的白光。

  不是提灯。也不是鬼火。

  那是更加眼熟的,毫无风雅的灯光。

  “手电筒……”

  柚乃低声说出那些光源的名称。

  手电筒是靠电池发光的。除了紧急事态以外,平时很少有机会使用。通常来说是一个家庭一支,不过若是兼作祭典工作室的社务所,就算有好几支也并不奇怪。也有可以切换红光和白光的方便类型,比起手机的灯光更要明亮,数量单位是‘支’。

  “看来说中了呢。”里染说道。

  “加村兄弟打算使用手电筒。不过根据白户说的话,祭典结束熄灭提灯之后是不会巡逻的。既然不会在黑暗中巡逻,祭典的运营方和警备人员就不可能使用手电筒。因此,手电筒和五十元硬币都同样是小鬼的自作主张,目的是想要偷偷地使用。先前你见到加村干义的时候,那家伙慌张失措的样子就再明显不过了。”

  四道光芒在毫无人影的境内逐渐朝这边接近。偶尔可以看到被身旁的光线映照出的人影。身材高大的人影果然是加村干义。拿着红光手电筒的是戴眼镜的弟弟·义次。另外两个是生面孔,从身上高校生衣着的外观来判断,似乎是干义的朋友。

  四名少年在祭典过后的寂静境内阔步行走。

  “既然自作主张地隐瞒起来,很自然可以想到是与五十元硬币的事情有关。他们不可能是在境内以外的地方使用手电筒吧。因为这个神社靠近车站,附近到处都有路灯照射。有必要因为黑暗而需要灯光的就只有这个神社里面。让五十元硬币在祭典期间散播之后,等到天色昏暗的时候用手电筒在境内搜索——既然这样,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

  少年们没有走到纪念牌这边,在境内的中央附近就停下脚步。接着那些光线就在各处照来照去。

  “镜华的推理在途中为止都是对的。如果只以五十元找零的话,在物理上零钱的数量就会增加。不过因为五十元硬币并不会在钱包内储积,所以正确而言增加的并不只有零钱。真正在物理上增加的是,在货摊之间交易的硬币数量。”

  从货摊上流出的五十元硬币,会被客人买东西时使用。收到硬币的店家也会将五十元硬币找给其他客人。而且客人又会将五十元硬币在其他店铺使用……

  “岂止是十个二十个的程度。各家店铺都起码有千个,两千个,甚至数量还要更多的硬币交易。二百元是四个五十元,三百元是六个,即使单纯地考虑也有通常的两倍。往后就是概率的问题。如果交易的零钱数量增加,从中衍生出的什么东西也会增加呢——”

  “呜哇!”少年们的方向传来欢叫声。是干义的声音。

  “好厉害,掉着呢掉着呢!掉了好多啊!”

  白光往地面靠近。干义撑着膝盖,好像捡起了什么东西。

  在手电筒的光线的反射之下,可以看到细小的圆形白铜光亮。

  “那个是,钱……是五十元硬币吗?”

  “别出声。”

  里染提醒柚乃之后,马上点头道。

  “确实祭典期间会有很多小偷,不过还有数量更多的损失。祭典和人流聚集的场所真正会多的东西是失物。手机,饰品,还有零钱——”

  没错。确实祭典中会有很多失物。实际上,高台旁边就有个失物保管室。

  而且先前也听闻过这件事。当祭典结束之后,在清晨时分到会场上搜索就会发现不少掉落的零钱,这样不就能挣到可观的零花钱吗。

  “加村兄弟站在神主儿子的立场上,因此知道祭典过后会场上会掉落不少零钱。大概他每年都会和朋友一起搜集的吧,可是收入却并不是那么理想。于是今年他便想到了一条计策。”

  “让找零用的五十元硬币广泛散播,以此增加交易的零钱数量……?”

  “没错。如果零钱的数量在物理上增加的话,理所当然从中掉落的零钱也会增加。虽然五十元比起一百元的价值要低,不过总比毫无收入要好得多,毕竟灰尘也会积累成山嘛。”

  干义等人仍然在境内捡着零钱。捡到一个就放入口袋,捡到二个就发出欢声,好像时而还与朋友争夺起来“哥哥,那个是我的啊”听到弟弟愤愤不平的声音。

  “小、小气……”

  “虽然是绕了个大圈,可却是比起单纯捡取掉落的零钱更为有效的方法。五十元硬币之谜的真相,就是为了委婉而且合理地捡取零钱。”

  虽然好像不是故意的,不过里染也用和妹妹类似的说话方式来总结推理。

  “被发现的话就麻烦了,走吧。”

  “啊,好的。”

  正当柚乃也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是哥哥发来的邮件。

  ‘我在社务所前面,你已经回去了吗?’还是那么简单的文面。

  ‘还在。马上就过去。’在柚乃也打上省略主语的回信期间,耳边又传来干义等人的欢叫声。看来掉落的零钱数量不少的样子。

  “五十元硬币祭典,看来真的有效果呢。”

  “不过是硬币罢了。”

  “居然说出这种漂亮话……不过,私自捡取零钱不会构成犯罪吗?”

  “当然会。那是遗失物侵占罪。不过嘛,应该不会有特意来取回在祭典上掉落的零钱,而且还是五十元硬币的物主吧。睁只眼闭只眼好了。”

  “……嘛,确实。”

  就算想要生气也生气不起来。

  屈膝撑在地上欢闹的少年们,在柚乃眼中看来就和抽奖店前一喜一忧的小学生没什么分别。他们是唯独在今天取回童心,还是说根本毫无长进呢。虽然她搞不清楚,但光是看到他们的样子就会让人不由得苦笑起来。

  顽皮而且天真,喜欢恶作剧的顽劣小孩。

  这也许就是祭典的特色吧,柚乃不由得这么想到。

  因为无法直接从境内横穿过去,所以柚乃和里染便穿过沿着境内周边生长的树林,绕过本殿后方往社务所走去。哥哥正站在先前成为推理线索的水道前面,边吃着不知从谁那里得到的烤乌贼便等待着他们。

  从树木间走出来之后,“哥哥”柚乃朝他叫道,于是哥哥朝这边回过头,手中的烤乌贼掉了下来。似乎是因为妹妹从意外的方向出现而感到惊讶的样子。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话说知道香织学姐她们在哪里吗?应该是在社务所才对。”

  “……不行的吧。”

  “诶,什么?”

  “不行的吧。”

  “乌贼?啊,是很可惜呀。不过掉在地上的食物也只能放弃了吧。”(注:上句原文是いかんだろ,开头两个音与乌贼(イカ)读音相同。)

  “不是这个!”

  哥哥突然大喊起来,用手指着柚乃。

  “在黑暗的森林中待到这么晚的时间到底干些什么啊你们!啊啊混账,当听到你说要和里染君一起逛祭典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相信妹妹的我真是个笨蛋。回信的邮件也打马虎眼。你还只是高一吧!才十五岁吧!而且这里还是野外哦,不对还不止如此,这里还是神社哦!居然在神圣的地方做出那种淫乱的……就算八百万神允许哥哥也是不会允许的!”

  “淫乱……哈?”

  要将突然蹦出的异次元单词转换成汉字需要点时间。看来光是从意外的方向出现,就让对方误会到意外的地方去了。

  “不、不是,不对不对。我们只是坐在石头上面而已。我是听里染同学解开五十元硬币的谜题。”

  “五十元硬币?那是什么鬼,祭典结束后和头上挂着树叶的男人从黑暗中奔出来,你以为对刑警撒这种谎有用吗!”

  “和刑警没关系吧!总而言之,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啦。”

  “那么你脖子和大腿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要说是被蚊虫咬的吧!”

  “肯定是被蚊虫咬的好不好!”

  为什么这个哥哥就只有在这种时候观察力这么敏锐呢。

  “脖子先不论居然连大腿都……里染君,大腿是不行的吧!”

  “里染同学,请你快说点什么啦!”

  “大哥,如果要和鱿乌贼联系起来,比起‘不行的吧’还是‘怎能行呢 ’会更加好喔。”(两句的原文分别是いかんだろ和イカんでしょ,后者是动画《侵略,乌贼娘》第一季片头曲《侵略ノススメ》中的歌词)

  “你说什么!?”

  “袴田学姐,让您久等了!”

  听到传来有所印象的悦耳声音。镜华和香织正一起从社务所中走了出来。

  “抱歉抱歉。不觉间又被抓去帮忙了,找不到逃脱的时机呀。”

  “非常抱歉,和那么不知风趣的哥哥大人一起等待那么久肯定很无聊的吧。刚才收到了果汁让我们一起来喝……吧……”

  就在她将细长形状的果汁——不知因何缘由,那是哥哥送来的其中一罐——以可爱的动作摆到脸蛋旁边的时候,镜华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看了看柚乃,又望了望身后的里染,接着又望着更后方的树林,然后再次向柚乃看去,这次是望着柚乃的脚。她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未开封的果汁与烤乌贼同样扑通地掉落地面。接着,

  “啊,啊,哥哥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对,镜华妹妹,不是这样的!”

  “诶,什么什么,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才不有趣,请不要兴致勃勃的!”

  “大腿以外应该没事吧?过来这边,让哥哥检查一下。”

  “所以我就说不是这样的啊啊!”

  事态无法收拾,柚乃不由得仰天大喊起来。发出的声音如同点不着的烟花一样被吸入了黑暗的夜空中。

  风丘的纳凉夏祭看来今年也直到最后都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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