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到了,爸爸、妈妈和亚塔洛还在看电视。
我从店面的门偷偷观察客厅的状况。他们边吃着点心和杯面边看电视。
电视上在播什么呢——好像是《小飞侠》。米开耶鲁摇身变成海盗船上的虎克船长,玛莉亚则是彼得潘。
米开耶鲁从导演转行当演员了?虽然卡司有点差强人意,布景倒是和好莱坞一样气派豪华。
沉溺在米开耶鲁乐园中的三个人,聚精会神的守在电视机前,他们的身体虽然还在这里,心却早就飞到那个世界去了。
他们配合着台词,开始演了起来。从他们的动作看来,妈妈是超龄的温蒂,亚塔洛是虎克船长,爸爸就是彼得潘。
「他们好像生了重病一样。」
「看来似乎如此。」
萝拉小姐也点头表示同意。
在店里,偶尔还是有客人上门来购买盘子和装饰品,也有人来聊有关古董的话题。时间和平常一样的流逝。
虽然电视里发生了诡异的事,但有些地方还是一如往常运作着。米开耶鲁的魔法,到底发挥了多少的影响力呢?
客人离开后,萝拉小姐就坐在柜台里,拿出放大镜阅读娃娃屋里的袖珍书。
我望着娃娃屋。伊莎贝拉和鲁西法还是不在家。他们到底去哪里了呢?
「萝拉小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一个好魔法师,如果不小心被坏魔法师偷走了身上最宝贵的东西,要怎么做才能把它拿回来呢?」
「你的问题相当突兀啊!」
「我知道这是个怪问题,但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答案。那本书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呢?」
「有啊!」
「咦,真的吗?」
不会吧!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没想到就像去便利商店买洋芋片一样,轻而易举就得到答案,我实在太幸运了!
「是的,在《魔法的真理》这本书里,记载了许多相当不错的内容。」
「什么、什么?」
我凑过去看那本袖珍书,上面全是意大利文,我当然看不懂。
「太阳西沉后,黑暗就来造访了。太阳真的沉没了吗?不,太阳不会上升,也不会沉没,它一直在同样的地方照耀着,只是从你的所在之处,无法看见罢了。」
萝拉小姐把书阖上。就这样?
地球除了自转,还会绕着太阳公转,所以我们才会以为太阳会西沉。别闹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也懂啊!这句话到底有何意义呢?
我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在心里用方言嘀咕着:
「这甘是真理咧?」
「亚卡莉。」
「什么?」
「你好像有点不满意这个回答哪。人在遭遇麻烦事时,眼里只看得见那个麻烦。不过,别悲观,还是有解决方法的。你好好想一想,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这个意思,我听不懂啦!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我的太阳坠子的能量,被新月坠子吸走了!如果不马上给坏魔法师一点颜色瞧瞧,不赶紧把好魔法夺回来的话,事情就会闹大了啦!」
我把萝拉小姐当成出气筒。
「发生什么事了?请你说个分明。」
萝拉小姐直视着我的双眼。
「哎呀,要怎么才说得清楚呢……?我这个太阳坠子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你以前不是这么说过吗?不仅如此,这幢娃娃屋里的娃娃也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嗯,似乎是如此呢!我读了图书室的那些书,是可以猜想得到的。」
「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是魔法啊!他们拥有魔力啊!」
我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她会相信我的话吗?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厉害。
「LA CASA DELLA STRAGA……果然是真的『魔女馆』呢!」
萝拉小姐深深的点头,眼神非常温柔。太好了,她相信我了!我马上把在富士山电视台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太阳坠子的能量,被米开耶鲁的新月坠子吸走了。所以,如果不打败坏魔法,把好魔法拿回来,是不行的。」
「亚卡莉,你镇定一点。」
「我怎么镇定得下来哪!」
「你现在被好、坏的观念捆绑住了。你想想,到底为什么会有魔法呢?」
我认真的想了一想。
「魔法是为了让世界幸福而存在的。如果是为自己的欲望,而把魔法当成游戏来使用的话,就必须受到惩罚——应该是这样吧?」
萝拉小姐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使用新月坠子能量的米开耶鲁会受到惩罚,不是吗?因为他是为了自己而施展魔法的。」
「确实如此。不过,该由谁来惩罚他呢?」
「这个嘛……。」
由谁来惩罚这件事,我想都没想过。
「在魔法师的世界里,没有警察局或法院吗?」
萝拉小姐笑着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伊莎贝拉和鲁西法为了一己之欲行使魔法,将他们封印在这个娃娃屋的,是太阳坠子。现在坠子已经失去力量,那么到底该由谁来惩戒为了私欲而行使魔法的人呢?
我拿起胸前的坠子,凝视着它。
「惩戒……。」
虽然这是很难的词汇,但我很清楚它的意思。它是指为了不让人再犯错,因此对犯错者施予的教训或惩罚。
「亚卡莉,你真是有点莽撞啊。」
「莽撞……?」
「我的意思是说,你考虑不够周详,就付诸行动。太阳坠子是很重要的东西,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我轻轻的点头。
「那么,不就不应该把它托给别人保管吗?」
「可是……。」
我嘴里虽然咕哝着,但也无法为自己辩解。的确,因为可以上电视,我就得意忘形到尾巴都翘起来了。
难道说「为了一己之欲而行使魔法者」,是指我吗?
「对不起……。我该怎么办才好呢?为了达成上电视的愿望,我竟然把那么重要的坠子交给别人。」
萝拉小姐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跟我道歉也无法改变什么啊!」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现在从亚卡莉所在的地方,虽然看不到太阳,但是太阳绝对是存在的。你要去寻找看得见太阳的地方。」
萝拉小姐的眼睛直视着我说道。
「你要仔细想想这句话的意思。你也该努力尝试着靠自己去解决问题噢!」
「好的!」
我坦然的答道。我确实认为萝拉小姐说得很对。
店门打开了,是五月、伽罗瓦和亮太来了。
「那个电视是怎么搞的啊!」
亮太用惊讶不已的表情看着我。
「太好了。我好担心亚卡莉会坐在电视机前面,变成米开耶鲁乐园的俘虏呢!」
五月露出安心的表情。
「大家都没事吧?」
「我家没有电视机,所以是亮太打电话告诉我的,我吓了一跳。」
没错,伽罗瓦家里是没电视的。他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茶道老师,对于看电视完全没兴趣。你们能相信吗?他居然连「超兴奋世界特搜寻奇」和「预约不到的美食餐厅大探索」都没在收看耶!
「我家的情形很惨耶!因为今天是星期天,爸爸不必上班,他和妈妈一直盯着电视猛看。」
亮太将双手交盘在胸前说道。
「我爸爸今天不在家,但是妈妈和哥哥完全变成电视的俘虏了。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电视上只播那个导演的节目呢?」
五月歪着脑袋瓜子,表示不解。
我把伊莎贝拉说的话告诉大家。
「咦?米开耶鲁是伊莎贝拉的儿子?真的吗?」
「又是魔法引起的大混乱。」
亮太和伽罗瓦双双叹了口气。
「他明明不会一般的魔法,但是只要透过电视画面,就可以将魔法运用自如。不过这么说来……,伽罗瓦家里没有电视还说得通,但是为什么我们三个人也没有被电视吸引呢?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啊?」
伽罗瓦没有回答五月的问题,而是在娃娃屋的厨柜里东翻西找。
「你们看!就是这个!上次我不是把这瓶子里的粉末撒在大家身上吗?它的效力还存在啊!」
那个瓶子上写着「阻止魔法奏效的阳光粉末」,上面还画着和太阳坠子一样的太阳标记。
「还要再撒吗?」
伽罗瓦问我。
「怎么办才好呢?这样做会比较好吗?萝拉小姐?」
萝拉小姐虽然知道我问她,却埋首书中,连头也不抬,假装没听到我的话。
啊,对了。她要我自己思考。
「呃,只剩一点点而已了,要小心的使用。」
伽罗瓦打开瓶盖,对每个人撒了少许的粉末,黄色的光芒扩展开来,让人变得神清气爽。
伽罗瓦问萝拉小姐:
「你也要吗?」
「麻烦你了。」
萝拉小姐也被撒上太阳粉末,这样一来,她也没问题了。
「啊——太好了!之前我好担心,不晓得事情会变得怎么样,现在终于可以稍微安心了。」
我如释重负的说。
「亚卡莉,现在说安心还太早哪!你的爸爸妈妈、我的妈妈和哥哥……他们该怎么办呢?」
五月慌张的说。
「是啊。其他人该怎么办哪?他们还在专心盯着电视看啊!」
「嗯……,不过,这次应该不会比上次惨啦!大家现在只是盯着电视看而已,不是吗?何况那个导演也只有出现在富土山电视台的节目里,收看其他节目的观众,是不会有问题的。街头的情况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伽罗瓦摇摇头:
「不,我认为这次会比上次更糟。因为米开耶鲁透过电视施展催眠魔法,来影响人类的潜意识啊!」
「潜意识?」
「它也被称为『无意识』,存在于人心的最里面。」
「人心也有分里面、外面喔?」
「哈哈,亚卡莉真的很单纯耶,你的心应该没有里、外、前、后吧!」
亮太这番话真令人反感,被我狠狠瞪了一眼。
「因为它是深藏于内心的意识,很难证明它的存在。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潜藏效果』(subliminal effect)呢?」
我摇摇头。这么艰深的词汇,我根本没听说过。
「比方说,在一般的电影里,如果插入二十四分之一秒的可乐和爆米花的画面,因为出现的时间实在太短,看到的人也不会特别在意。结果呢,实验证明,电影院的可乐和爆米花的销售量却因此提高了。」
「真的吗?」
「是的。所以这种广告手段,在美国是不合法的,因为这是影响人类潜在意识的方法,而那个导演一定是正在利用它。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有何企图,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啊!」
老样子——,伽罗瓦语重心长的说着。
「没关系,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他们现在只是在看电视,应该看一看就会腻了。」
「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五月一副伤透脑筋的模样。
「我妈妈不肯让我吃速食,都会花心思做菜,但是她今天却给我吃洋芋片!我跟她说我肚子饿了,结果她塞了一千圆※给我,叫我自己去便利商店买东西。」(※约台币三百多元)
「啊,我也是。我妈只给我这么多。」
亮太打开手掌,上头只有五百圆。
「对啊,肚子好饿啊!」
我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仔细想想,妈妈也没打算要好好做一顿午餐。
「萝拉小姐,你的午餐呢?」
「请别担心我,我带帕尼尼(panini)来了,这是义式三明治。倒是你们应该比较伤脑筋吧?」
「我们去便利商店吧!买点饭团、面包之类的,天气那么好,我们就在公园吃午餐,不是很棒吗?顺便可以观察街上的状况。」
我到客厅去问妈妈:「午餐吃什么?」结果她给我七百圆当午餐费。真是一个很奇怪的金额啊!
我觉得街上的气氛和平常的星期天没有太大不同。汽车在路上行驶着,行人也在街头漫步,连红绿灯也寻常的亮起红、黄、绿灯。大家都很遵守交通规则。
「跟平常相比,人车都比较少了呢!」
虽然伽罗瓦这么说,不过我因为难得能和大家一起去便利商店,所以非常开心。
「会吗?星期天不就是这样吗?我们到河边去吧!今天很适合野餐哪!」
「亚卡莉,你还真是个乐天派啊!」
五月一脸讶然。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开心的去野餐吧!反正大家只顾着看电视,没那么严重啦!」
我才一说完,亮太就扯了扯我的袖子。我朝他使眼色的方向望过去,便利商店前面,有四、五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正在看着一支手机。
便利商店的停车场上,就有三个这样的小团体。
「这又没有什么稀奇的。」
便利商店前面,常常看得到用手机在传简讯的男孩子。
「他们不是在传简讯,他们在看电视啊!」
亮太的话让我吃了一惊。真的,他们的手指动也不动,拿着手机在收看米开耶鲁的节目,看得合不拢嘴、目光呆滞。他们的身体虽然在这里:心却跑到米开耶鲁乐园去了。
走进便利商店,穿着制服的店员也在柜台里头,目不转睛的看电视。
平常用来当监视录影的电视荧幕,现在正播放着三日月玛莉亚演的《小飞侠》。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吧!为了思考下一步计划,先好好吃顿饭吧!我拿了一个「有明海」海苔包的北海道鲑鱼口味饭团※,还有——,哇!是比利时生巧克力做的巧克力面包,上面标注是「神部大厨」特制的,就是那个把灵魂出卖给米开耶鲁的大厨哥哥。接着,我又拿了运动饮料,到柜台结帐,店员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东西装进袋子里。(※日本很有名的海苔,产地在日本九州的海边)
「咦?收银机怎么没有发出哔哔声呢?如果没有显示金额的话,我就不付钱走人啰。」
「那么,算你五百二十圆。」
「等一下,我给你六百圆耶!请你找我零钱。」
我一说完,店员又不耐烦的打开收银台抽屉,抓了一大把零钱给我。
「找太多了啊……。」
我这么说着,店员还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只是挥了挥手叫我快走,连「谢谢」也没说。又把目光转向了电视。
被米开耶鲁的魔法俘虏的人,正一点一点的增加当中。
「啊!」
我看到放置在收银台旁边的货品后,大叫了一声。
「什么事?」
亮太跟着探头看。
「这是……。」
收银台旁边的架上,摆满了新月坠子。和米开耶鲁戴的坠子一模一样。它是镀银的金属所制,一轮新月长得细细长长,流露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这坠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个三百圆,很便宜啊!」
「不是啦,这是……。」
「你从刚刚就表现得很奇怪耶!亚卡莉,你是不是瞒着什么没说?」
亮太盯着我的脸看。
从便利商店出来后,我把新月坠子的事,老老实实的告诉大家。在这之前,我并没有吐露太阳坠子能量被吸走的事实。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们呢?」
亮太不满的说着。
「去电视台参观虽然很开心,但原来是一个圈套啊!这一切都是为了要吸取太阳坠子的力量……
五月的声音微微的颤抖。
「这么说来,那个导演早就精心计划好了,目标就是亚卡莉的太阳坠子啊!你真是招惹到一个难缠的对手了。」
被伽罗瓦这样盯着看,我的野餐好心情,一下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