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真纪子还是慌张地忙进忙出。
「转学的准备工作真的很累。巧,这是国中的制服。」
「好逊的制服,我不要。」
「要对这身制服感到骄傲,然后穿着去上学。现在好像比我当年念书时还要严格,你没问题吧?」
「什么意思?」
「哎呀,听说学校管得很紧,像你这样的性格不知道行还是不行,我好担心。」
巧从正在阅读的书本上抬起头来,意外地和真纪子视线交会。
「你怎么了,妈?」
「什么?」
「没事,没想到你会为我担心。」
「笨蛋。马上就用这种方式讲话。」
真纪子移开视线,从袋子里拿出白色的帽子。
「来,这是青波的帽子。小学没有制服,只要戴了这顶帽子就好。今天我跟青波的级任老师聊天。岛原老师似乎是个温柔的女老师。那位老师的小朋友身体也不太好,说会好好帮我留意青波,妈妈觉得好安心呢。」
青波也正在读书。像要扔给真纪子似地把那本书丢开。
「妈妈,你去学校讲了那种事啦?」
「是啊,我去学校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像体育课之类的,至少要先交代一下。」
「我不去学校了。」
青波瞪着真纪子。
「妈妈专讲一些没必要的事,我不去学校了。」
「怎么会没必要呢?什么叫做『不去学校』?别说这种傻话。」
「我不去,死也不去。」
巧合上书本,站了起来。真纪子和青波吵架相当罕见。虽然罕见,不过自己并不想在一旁当观众。青波加快脚步,从站起身来的巧身边穿过。
「青波。」
巧抓住弟弟的手。
「良太跟真晴搞不好会和你同班哦!」
弟弟仰望着哥哥,微微噘起了嘴。
「良太跟真晴应该都在等你。」
「那我要去。」
青波干脆地点头。
「不过妈妈,我可以上体育课。我可以游泳,连运动会也都要全部参加。」
青波用粗鲁的声音把门关上,然后走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呢?」
真纪子发出叹息。
「巧,妈妈是不是说了什么会让青波生气的话?」
「你问我,我也不懂。」
「跟我说嘛。」
真纪子坐到椅子上,再度发出深深的叹息。
「你不是什么都懂吗?青波是怎么回事?之前明明还那么听话的。唉,果然不该回来新田。」
「回来新田的事和青波没有关系……啊!也不一定,他说现在可以自由地咳嗽,或许和这个有关。」
究竟是如何有关?连巧自己都不太懂。
「咳嗽?不,是棒球啦!」
真纪子用手托腮。脸颊都被拳头给挤歪了。
「那孩子,很宝贝地带着棒球一起睡觉。」
「棒球?」
「是啊,还不是新的。是上面沾着泥土、又脏又旧的球。」
(这颗球给我,好不好?)
突然听见青波的声音。
是那颗球!豪击出的球!恐怕也是青波第一次用手套紧紧接住的球。
他是认真的。
巧不知不觉咬紧了嘴唇。
「那孩子是认真的吗?」
真纪子低声说道。
「是认真的想打棒球吗?」
「你不喜欢吧,妈。」
「是不喜欢。青波和棒球根本完全不搭,他跟你不同。」
真纪子的手离开脸颊,在桌面轻轻敲着。这是她在焦躁时的习惯。
「是爸爸害的,一定是。是他在唆使青波。」
「妈。」
「干嘛?」
「你真的认为是外公害的?」
轻敲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我不认为。」
「那你是在乱发脾气。」
「对,我是在乱发脾气。不然我能怪谁?总不能怪你吧?」
「怪我?和我——」
「和你有关。」
真纪子的口气突然转为尖锐,打断了巧的话。
「怎么会和你无关!青波一直很崇拜你,想要变得和哥哥一样,这你知道吧?巧。你是明明知道这件事,却还不理青波。」
叩、叩、叩。桌面再度响起轻敲的声音。
「你要不理,那就一直不理不就得了。不要在他面前打什么棒球。」
「我没打算把青波扯到我的棒球世界,是那家伙自己硬要挤进来——」
一声仿佛将体内所有东西全吐出来的深沉叹息,从真纪子口中发了出来。
「是啊,青波他崇拜你,所以千方百计要挤进你的棒球世界。可是不行,青波他不可能。」
「你是说身体状况?」
真纪子摇头。
「他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我说的不是这个。巧,我在爸爸身边看了好多好多棒球选手。虽然人有很多种,不过确实有人生来就是为了要打棒球。那种人不会崇拜别人。因为崇拜谁,于是想跟他一样打棒球的人是不行的。迟早会不行。只有能对自己的棒球产生崇拜的人、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来得优秀的人才行。巧,你就是这样子。你没有崇拜的人吧?房里也没有贴海报。不过青波却是崇拜你、为了想追随着你而努力着。你想这样会有什么结果?」
真纪子咕嘟吞了一口口水。俯看着巧的脸。巧微微扬起下巴问:
「什么结果?」
「会整个人毁掉。身体、心灵都无法跟上,于是变得非常凄惨。这种人我看多了。我不认为是我在胡思乱想。只要有你在身边,青波就会认真想打棒球,只要想到这里,就不觉得小学生的棒球有哪里好笑,巧。」
真纪子使力叫着儿子的名字。
「你去跟他说。告诉青波,叫他放弃棒球。」
之前也听过同样的话。
(巧,我有事想拜托你……当然有关。叫豪放弃棒球……)
每个母亲都说着同样的话。说着同样的话,想要保护孩子。
仿佛读出了巧脑中瞬间掠过的念头似地,真纪子开口说道:
「节子也打了电话过来,听说她为了豪的事来拜托你,要你劝他放弃棒球。她还哭着说你拒绝了她。她从学生时代就很爱哭。不过豪要不是遇到了你,应该会放弃棒球,结果现在却干劲十足地想和你一起前往甲子园。」
「这就叫命运的邂逅。」
原本是想开玩笑,想要借着开玩笑,打乱和母亲之间的这场对话,可是却笑不出来。
「你在说什么连续剧的对白!巧,这并不是你的错,我很清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会把人牵扯进去。这点说厉害也算厉害……」
「我没把他们牵扯进来。」
「你只是缺乏自觉。像豪、像青波都是——」
「我才没把他们牵扯进来!」
巧咬紧牙根。身体内部响起了嘎吱嘎吱的低沉声音。管它牵扯还是被牵扯,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青波的话我不清楚,不过即使我要永仓放弃棒球,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我可不这么认为。这说不定会影响到豪的一生……我也很无奈。节子是为了豪的将来着想,希望他放弃棒球,你能不能也替他想想?不管是谁当捕手,你还是去得了甲子园,甚至神宫的。」
「一定要永仓才行。」
他吐出了之前想都没想过的话。
真纪子的脸微微扭曲。那是硬挤出来的笑脸。
「什么一定要他才行,太夸张了。你都还没满十三岁耶!你和豪都才刚要升国中而已。说你们是决定性的相遇,太奇怪了吧。」
巧从心里对母亲感到怨恨,从来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怨恨。
十三岁又怎样!十三岁也能梦想自己的未来。要是因为和我相遇,让永仓得以决定未来,那不也很好吗?十三岁的我就是拥有那种力量。才不是什么牵扯、被牵扯那种小家子气的原因。
「妈,你是笨蛋。」
「你说什么?」
「你是笨蛋!妈妈和永仓的老妈都是笨蛋!你们什么也不懂。」
「你在嚣张什么?那你又懂得多少?节子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养育豪,你懂吗?我是花了多少心血才把青波给带大,你懂吗?青波发烧痉挛快要没命的时候,我有多么害怕,你懂吗?好吧,随便你。豪的事就算了,不过只有青波,你别把他牵扯进去。」
重点不同,搭不上话。
巧扬起下巴,望着母亲的脸。
「青波认为你很罗唆。他打棒球并不是为了崇拜我,而是为了要逃离你。你居然连这点都不懂——」
真纪子的手抬了起来。明明知道自己会被打,巧的脸却还是动也不动。真纪子的手用比想像中还要强劲的力道挥向脸颊。
这是他第一次被妈妈打。
在渗入嘴角的刺痛感中,巧突然思考起这件事。
「巧,啊……」
真纪子双手掩住嘴巴。在形状优美的手指上方,两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似乎相当吃惊。
自己做的事,自己还觉得吃惊……
巧按着被打的脸颊,不然的话很可能会笑出来。
「巧,对不起。」
真纪子出声道歉,这份率直也很古怪。
「我要走了,我和永仓有约。」
「要去哪边?」
「去神社,到那边做传球练习。」
离跟豪约好的时间还有点早,不过早点去也好。
「不是平常去的公园?」
「那边比较凉爽。」
「啊!也对。最近热到很奇怪。」
巧把帽子往下面戴。虽然已经四月了,但季节错乱似的暑热却徘徊不去,不过这种事倒无所谓。聊着无所谓的天气话题来掩饰难堪,巧讨厌这样的妈妈。刚才一口气打过来的妈妈还比较像样。
跨上单车,全速往神社前进,他不想把妈妈的愤怒与迷惑留在心里。巧多想随着身体周遭的风、远远地被吹到天边。
神社石阶下停着青波与豪的单车。巧心想:「不会吧?」教人难以相信还是春天的酷热阳光,毒辣辣地烧灼着背脊,汗水涌出。爬上石阶。
豪和青波正在境内做传球练习,只有他们两个人。
「青波,不必那么用力。试着慢慢投球。瞄准我的手套。」
青波随着豪的话点头。青波投出的球划着微微的弧线,落进豪的手套。
「就是这样。」
豪的声音响起。巧的背脊在流汗。
他靠着大棵橡树,呆呆地望着两人。
青波的姿势根本算不上什么姿势。手脚全都晃来晃去,像在跳舞一样。
不过球却准确地落进豪的手套。
棉质T恤翻飞,可以看得到背部。巧发现青波长高了。
(有那种眼睛的孩子会进步。)
又想起洋三的话。巧握紧拳头、敲击橡树树干。
「嗨,原田你来啦!」
「哥哥。」
豪和青波的脸同时转了过来。
「哥哥,我在做传球练习。」
青波跑了过来,把球拿给自己看。又脏又旧的球,那是青波重要的球。巧拿起它,在手中转动。
「哥哥,我有投准喔。」
「是啊,原田,青波也很厉害。说不定比老哥还要厉害。」
「永仓,不要乱开玩笑。」
豪咧开的嘴角就这样停住。
「干嘛啊,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青波,回去了。」
「我不要,为什么我要回去。」
青波望着巧的眼睛,然后倒退一步。
「接下来我要和永仓练习,你该回去了。」
巧放慢语气说道。
「那我在旁边看,这样可以吧。」
「回去,妈妈在等你。」
青波用力摇头。
「我不回去,我要看着哥哥。」
「原田,应该可以吧!青波留着也不会怎样。就像你的口头禅『没有关系』。」
巧对豪相应不理,瞪着青波看。
「青波,我之前就说过了,你是不可能的。就算再怎么加油,你也不会变成我。为什么你还不懂?」
「就算不能变成哥哥那样,也无所谓。」
青波做出了回答。巧瞬间陷入了沉默。
「虽然我想像哥哥那样投球,不过不一样也无所谓。」
青波这么说着,然后垂下脖子继续说道:
「我不想变成老是叫着哥哥、哥哥的人,我只是想打棒球而已。」
青波终于弄懂似地点头。豪「哦」地一声,戮着青波的脸颊。
「你很懂事呢,青波。了不起。」
巧咬紧牙根。
「是谁告诉你的?青波。」
「咦?」
「凭你自己一个人,哪想得出这么嚣张的话。一定是别人告诉你的,是不是外公?」
青波点头,微微吐出了舌头。
「我和外公做传球练习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想打棒球,我说很想,他就说巧有巧的棒球、青波有青波的棒球,你要自己加油,就算不能像哥哥一样,也许还是能打快乐有趣的棒球。你说是不是?所以我要打。」
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你和外公做传球练习?」
「嗯,哥哥去跑步的时候,我和外公练习。很有趣,外公说了好多话……」
巧垂下视线,看见手中的白球。
你错了,妈。青波想打棒球并不是为了崇拜我,也不是为了要逃离你。青波想打的是快乐、有趣的棒球。
脸颊一阵刺痛。是真纪子掌心的触感。
那我被妈妈甩巴掌又是为了什么。
生气。真纪子和洋三都叫人生气。但在自己眼前笑得一派天真的青波最叫人生气。
「笨蛋。」
巧一声大吼,青波的脸顿时僵住。
「笨蛋!你能打什么棒球!快乐的棒球?别笑死人了。稍微跑个两步就快没气的家伙……勉强接到高飞球就乐得要命的家伙,哪能打什么棒球。」
巧知道自己在胡说,也知道青波真的能够体会棒球的快乐,可是嘴巴却停不住。
「你不是动不动就要发烧卧床吗?老是在棉被里头享受的家伙,是打不成棒球的。」
青波才不觉得享受。连要咳个嗽都得担心隔壁的森口阿姨这点,他也知道。
心想必须住嘴。巧试图咬住嘴唇,但却无法控制自己。
在投手丘上,怎么投都投不出好球的时候,或许就是这种心情。
他在脑海一隅模糊地这么想。
「原田,别再说了。」
豪的手抓住肩膀,巧终于能大口吸气。
「笨蛋,哥哥你才是笨蛋。」
就像在等待巧静下来似地,青波呐喊。
「哥哥老是、老是以为自己是第一名。其实你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口气不要那么践。」
豪噗嗤一笑。
「说得好。」
「和哥哥、妈妈都没有关系!我就是要打棒球。哥哥——」
巧重新握紧手中的球——投出。
「啊!」
青波的声音响起。球击中神社所悬挂的铃铛。「卡当」一声、铃铛晃动,球一个反弹掉进了树丛里面。
「笨蛋、笨蛋!」
青波跑了出去。
「你太过份了。」
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追在青波的后面。
巧把双手插入口袋,倚着橡树站立,身体觉得很疲倦。
身心俱疲。
疲倦感涌了上来。背脊靠着大树树干,巧闭上了眼睛。差劲!觉得自己真是糟糕的家伙。要是没找到球,青波大概不会原谅哥哥。弟弟不过是在眼前笑得一派天真,又何必把他伤得那么严重,他张开眼睛仰望天空。差劲!
头顶是耀眼的蓝天。
没过多久,青波和豪走出树丛,青波在哭。
「我会跟良太、真晴说,要他们明天一起来找。不要哭了。要是找不到,我再给你一颗新的。」
球没找到,豪在安慰他。
「我不要,我只要那颗球。」
青波用拳头抹着眼泪。
「我明天一定会叫大家一起来找。不要紧,可能是被树根夹住了,大家都来就会找到的。」
「真的明天要帮我找吗?」
「我们会帮你找的。所以今天先回去,好不好?」
豪站直身子,瞪着巧。
「原田,你有点太过份了。」
巧缓缓挺起身子,迈开步伐。
「走吧。」
「要走去哪里?」
「公园,那里的投手丘比较理想。」
「青波怎么办?」
「他是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回去,青波。」
回头一看,看到的是青波盈满泪水的眼睛。
青波眼睛含泪地瞪了过来。巧快速走下石阶。
「真的该回去了,这里天黑得很快。」
耳边传来豪叮咛的声音。
走到石阶下面的时候——
「原田,你真的太过份了。」
豪如是说道。这是第三次了。
「真烦。」
「我就是要一直说!你太过份了,根本就是歇斯底里。被你那样对待,青波岂不是很可怜。」
「连你都青波、青波地念个没完。」
「因为青波很可爱啊。」
巧骑着单车,视线转向豪。
「永仓,你该不会有奇怪的嗜好吧?」
「什么奇怪的嗜好?」
「对比自己小的男生有兴趣之类的。」
「白痴啊!你在想什么。我没有弟弟,觉得要是自己有像青波这样的弟弟的话,他一定也很可爱吧,我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可爱?」
巧在踩着踏板的脚上使力后,飞驰于让人联想起夏天的热空气中,连吹过的风都是热的。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觉得很羡慕豪。能够正面体恤他人的资质,不是盘算、不是谎言,也不是夸示,可以说出「可爱」这么好听的辞汇,是教人羡慕的能力。只是在片刻之后,羡慕就被风给吹跑了,只留下隐隐的焦躁。
抵达公园后静静站上投手丘。豪也保持沉默,蹲在本垒包的后面。
巧和豪之间只有球在来回。接到第十球的时候,豪拿着球走了过来。
「喂,这种气呼呼的传球练习可以停了。真教人窒息。」
「是你肺活量不够吧?我可没事。」
「骗人,球没平常的力道。你没认真投吧。」
巧心里一惊,没想到豪会用这种方式直接说出来。
「好热。」
「嗯,这里特别热。还是神社那边比较好。」
「应该是有投手丘比较好吧。算了,你不喜欢就回去。」
「又没有人说不喜欢。要是我回去了,你要怎么传球练习?棒球和游泳、体操可是不同的,绝对没办法一个人练习。」
巧从豪手中把球拿了回来。
「棒球的事不用你教,我也知道。」
豪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抹去额头的汗水,背对着巧。
巧心想他应该会掉头就走,不过豪却在捕手位置蹲了下来,举起手套大声说道:
「好了,来吧。」
「你不回去?」
「谁教你连大半夜都陪我练习,中午的炎热我还可以忍受,不过你要投出像你自己的球。」
巧点头。对,说的没错。就把妈妈、弟弟和炎热全都忘记。
巧投球。豪接球。
「原田,照预定球路来投。」
巧照他的指示投球。豪垂下脖子。
「原田,你状况不好?」
「怎么说?」
「因为……还是不像你的球。」
豪脱下手套,跑向投手丘。
「今天先到这里结束。」
「要结束了?」
说完之后,巧讲不出话来。因为听到豪说要结束,发现自己心底竟然感到一阵安心。
「球没有平常那种钻进手套的感觉。这不像是在接你的球。嗯,完全不像。」
「没这种事!不要乱说。」
巧怒吼。豪一脸无所谓。
「你没有接过自己的球。但我可是一直在接你的球,所以我知道。今天的球比你所想的还要缺乏力道。」
巧知道豪的话并不是乱说,脸颊变得僵硬。无法照自己的意思投球,这还是第一次。
刚才面对青波的时候管不住自己,现在要是连这颗球都不听控制……
「好了,回去吧。咱们半路去喝个果汁再回去。」
「永仓。」
「干嘛?还是你要吃冰?」
「永仓,我……」
「干嘛那种表情?别担心!每个人都有状况好、状况差的时候。只要比赛时是最佳状态就行了。」
「不,可是……」
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他并不是想要豪的安慰,或是鼓励。
手里的球很重。巧把球还给豪。
突然响起单车的铃声,是泽口。
「果然是在这里。」
他额头冒汗、呼吸急促。
「泽口,你来得好慢。今天要回去了。」
泽口的单车把手吊着大包东西。
「今天没空打棒球,这给你们吃。」
不用打开也知道是草莓。甜美的香气扑鼻而来。
「天气这么热,草莓全都熟得一塌糊涂,家里很伤脑筋。要是过熟了,草莓隔天就会开始腐烂。这些是卖不掉的,拿去吃吧。」
豪「咻」地吹起了口哨。
「那到树林里吃吧!那边比较凉。」
熟到发出甜甜香气的草莓,有着教人难以置信的美味。那是极为强烈、再也没得比的水嫩甜味。新鲜水果的甜味在干渴的嘴里扩散开来。
「好吃。真好吃。」
巧出声赞美。
「嗯,蔬菜水果好像都是现摘的最好吃。」
泽口拎起压扁的草莓,轻松地扔掉。
「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真好。」
泽口斜眼看着这么说的巧,又把草莓扔掉。
「哪里好!农家可是很辛苦的,什么都得看天气。天晴了、雨下多了、风吹了,全都得忙来忙去。去年冷了就收不到米,今年热了换草莓完蛋。每次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要忙来忙去,整天留意天气预报,看了都觉得好惨。」
草莓哽在喉咙,巧咳个不停。
「像原田这样,有了不起的天份才好。绝对好得多。」
「比种出这么好吃的草莓还要好?」
泽口被打败似地张开嘴巴,望着巧。这回是从正面直直看过来。
「废话!种草莓有什么用。要是原田变成职业选手,就能赚到几千万、几亿的钱。」
「不,不是钱的问题……嗯,我也不懂。抱歉,说了些搞不太懂的话。」
豪和泽口面面相。
「原田。」
豪探出身子。
「你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并没有。」
「因为你今天异常坦白,真不像你。你醒醒啊。」
巧默默把草莓放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