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搭着船。
听说所谓的那个世界,似乎是在冥河的彼岸。虽然死者都会乘船渡过那条河,但据说那艘船却是像由船长摇櫓的小船。不过,一条京介现在所搭乘的,则像是从虹原港边出航做豪华环游世界之旅的大客轮。
在森林里被一个叫做仓田的女学生刺伤,因而失去意识一一他所记得的就只到这里为止。
当察觉时,京介已经站在这艘船的甲板上。天空像倒了某种颜色的绘画颜料般地湛蓝,而在周围三百六十度延伸的水平线则是不可思议的深蓝。明明是在海上,但吹来的风却没有海潮的香味,有的只是温暖而已。
虽然大船正朝某个方向缓缓移动,但在京介所见的范围里,不管是哪边的水平线都没发现陆地的影子。
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所以京介决定找个人问问。甲板上有十多个人,各自眺望着水平线,或是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聊。
请问
他向在身边最近的地方,一名正躺在甲板躺椅上的年轻女性出声搭话。那女子身穿泳衣,似乎是在做日光浴的样子。如果光看这名女子的话,大概会猜测这艘船是要前往南方度假胜地之类的吧。不过,京介却是左胸有个大窟窿、身穿制服的模样。虽然他是不会在意服装的个性.但像这样特地穿着这种沾着血迹的学生制服来享受假期,京介不认为自己有这种怪癣。
这艘船是要到什么地方?
啊?
年轻女子猛力地摘下太阳眼镜,可疑地抬头看着京介。
你说什么?你该不会是新来的吧?
呃
我很怕麻烦的。因为说明所有的事又得听人哭又得安慰的。真是麻烦死了。你还是去问其他人吧!
女子说完这些话后,又将太阳眼镜戴回鼻梁上,不再说话。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京介只好照她所说的去向其他人打探。
当他想着该找什么人而环顾四周时,有位弯腰的老人靠过来。老人将视线留在京介胸口上的伤痕,并从皱巴巴的嘴唇像漏风般地吐出气息。
怎么了?真严重呀。你是被杀的吗?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怜啊。
不该怎么说呢
因为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所以京介歪着头思考。于是,老人慢慢地将头左右摇动并说道:
这样啊?你自己都还不能了解吧。那样就没办法罗,这样也没办法有所心理准备了。
啊?
我呀.因为被宣告得了癌症,所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总而言之。这儿到底是哪里?
谁知道,也没人知道这里的名字。不过,这艘船上只搭载已死的人哦。
果然如此啊京介叹了一口气。他只有这里和现世是不一样的特殊空间这类事不关己的虚幻猜想。虽然他也想过如果有出乎意料的情形,那就是不能离开此地这件事了。
那么,这艘船是开往天堂或地狱罗?
京介一边询问,一边摸索着制服的口袋寻找香烟。但口袋里却是空的。话说回来,之前被风纪委员绑起时就已经被没收了。嘴里咂着舌,他由衷地担心着在那个世界里会不会有香烟贩卖机。
要往哪里去呢?我已经搭乘十三年了。却还没抵达任何地方唷!
老人仰望着天空,浮现出平稳的笑容。
唉,即使到不了任何地方。我也已经满足啦!
嗯
这里就是这里,令人感到非常舒服。希望你也能早点习惯这里。好了,差不多到我该去看的时间了。再见罗!
轻飘飘地挥动着手,老人朝船舱的方向走去。
京介将视线锁定在水平线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试着再一次在心中仔细思索一一自己已经死了。无论是悲伤或是后悔,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和高中刚人学时一样的心情。今后该怎么消磨时间呢?
突然,他想起老人所说的搭乘十三年那句话。也就是说,这艘船在持续搭载着在这十三年间死去的所有人吧?那两年前去世的砂岛礼子,会不会也在这里呢?一一京介缓缓走下位在甲板后方,状似连接船舱的阶梯。
在甲板下方延伸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排列着无数的门。站在无法确认深度的长廊,京介有点迷失方向了。从上面甲板的宽度来思考,感觉好像和走廊的长度不合。不过,这里可是让死者搭乘的船只。多多少少的不合理一定是说得通的。
附近的门打开了,出现一个中年岁数的男子。京介出声和那名男子说话。
你知道一个叫砂岛礼子的人吗?
嗯,不知道。
男子连想都不想,就干脆地蹦出回答。
你知道这艘船搭了多少人吗?都没人可以掌握所有成员的名字。
原来如此。
但如果去问问看管理的阿姨,也许她会知道。
有管理员?
有啊,就在这条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里。
可恶.每天都是这么无聊啊!
男子一边嘟嘟嚷嚷地说着,一边爬上通往甲板的阶梯。京介再次确认连接消失点的走廊尽头,并朝那个方向迈开脚步。
在宽度足以让人擦身而过的走廊上,明明是在海上航行,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摇晃的气息。与其说是船只本身品质优良,不如说这也是在异次元的特异状况吧。
像是单人房的门扉,以三步一间的比例接续着。在数到超过五百时。京介就放弃计算数目的行为。附近一带除了可以听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及偶尔从某个房间传出的娴静笑声之外,事实上是非常寂静的。
他大概走了三个小时左右。连疲劳也造访死亡的身体,京介决定倚靠墙壁稍作休息,而走廊的终点还是无法看到。当他正想着真是麻烦的一艘船时,附近的门打开了,有个小男孩探出头来。
大哥哥。你在做什么?
年纪大概是五岁吧,那男孩浮现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他说话。京介的胸口正中央感觉抽痛了一下,这名少年竟然这么小就死了。京介想着,总觉得人生太不公平。
我要去找管理员。
一边调整呼吸,京介一边答道,少年又露出了微笑。他一开口,就可以看到似乎还是乳齿的门牙。
我知道她,那个阿姨很恐怖唷!
很恐怖吗?
没错。要是我哭着说想要回家的话,她就会打我屁股。
是吗那我应该没问题吧你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那位阿姨的房间吗?
不知道。如果我被阿姨叫去的话,途中要休息一百次喔!
是吗
也就是说,如果持续行走以小孩的脚程需要休息一百次的距离,就可以到达管理员那里了吧?京介一边想着这真是艘麻烦得要命的船,一边往前迈进。
每当走累了而停下脚步时,就一定会有某扇门打开,有某个人探出头来。看来这艘船里似乎是以这样的规则组织起来的。第一个让京介进入房间的小学少年告诉他,在走廊走累的人可以随便进哪个房间休息。而进入第二个殉职而死的流氓房间,则分到LUCKYSTRIKE香烟。在个人坟墓前所供奉的东西,好像全都可以达到这艘船上,他的香烟也是组长给的饯別礼。第三个则是和京介差不多同年的少女出声搭讪,但因为一进入房间就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推倒,所以他就直接逃了出来,且没做休息就持续走着。和第四个见面的老人稍微热烈地讨论巨人队的话题,第五个让他进入房间的老婆婆说他和她孙子很像而嚎啕大哭。
接着在差不多快忘记不断行走的目的时,走廊的终点却轻易地出现了。京介仍旧叼着烟,敲着和其他房间不同的大型金色门扉。
什么事!
不到一秒钟门就打开,出现一位高大的妇人。金黄色的套装包裹着全身,背后还背着一个不知有何用途的大型白色翅膀装饰。虽然打扮也很华丽,但因为妆也化得很浓艳,所以从纯紫色的眼影和巧克力色的口红很难估算她的年纪。打算坚持她是四十五岁以下的强烈意志,很刺眼地看得出来。
管理员将京介从头到脚大略看过一遍,并哼出鼻音。
有什么事?我现在可是忙翻了。
我想请问一件事,有个叫砂岛礼子的人类搭这艘船吗?
你自己去找啊!傻瓜。
我又不知道这里总共有多少人,要是一个一个去确认的话,太阳都下山了。
这里的太阳是不会下山的,白痴。反正你很闲,这不正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你这么说是没错啦!
知道的话就赶快去找!我没叫的话就不要再自己跑来了。小鬼!
说完这些话,管理员就猛力地关上门。京介再次想着真是一艘麻烦的船,一边将烟蒂扔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
下一个瞬间,门扉再度打开。冲跳出来的管理员以包裹着金黄色袖子的手臂,揪起京介的前襟。
不要把烟蒂丢在地板上,你这可恶的遇刺尸体!
抱歉!
別开玩笑了!听好了?你这个违反日本宪法的人。你是因为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忙,所以才乱丢烟蒂的吗?
我不知道。
因为来了六十个被烧死的人,所以我为了准备迎接而忙得团团转!原因是乱丢烟蒂,造成古老的旅馆整个被烧毁了。
那真是太糟糕了。
住嘴,可恶的小鬼!你不要在船里晃来晃去!
不来回走动,我就没办法找到人。
真是的,房间里有名册,你自己去找找看吧!要是知道名字以外的其他事情,我会叫你的。
说完,管理员就放京介进入自己的房间。
门的另外一边是十坪左右的正方形房间,和其他舱室如单身公寓般的宽敞度相比,会有真不愧是管理员房间的感觉。
房间里面的布置非常简单,只有大到离谱的床铺、大得离谱的衣橱、大到离谱的桌子和大得离谱的书柜,如强压在白色墙壁般地摆设着。明明没有窗户,天花板上也没有灯光,但室内却不可思议地明亮,而在桌子上有类似电脑的机器发出低沉怒吼声地坐镇着。
名册就放在书柜里,你自己拿去看吧!但如果你的手去碰到其他东西,我就不让你再投胎转世哕!
管理员怒目向京介说完之后,就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开始大声发牢骚。京介看着书柜,一本接一本地拉出写着死亡者名册的厚重书籍。
在名册里记载着死亡者的姓名、享年、死亡日期及死因。如此冷淡的纪录在厚度如电话簿般的书里,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因为一开始就是用京介看得懂的文字纪录着,所以名册里刊载的好像只有日本人而已。
名册的顺序并没有规则性,江户时代死掉的武士之后,紧接着的是前几天东北发生雪崩的被害者名字。名册全部将近有一百本,要从其中找到礼子的名字是极为困难的工程。
当他坐在堆积在地面上的名册,并点燃一根香烟时,头被人从后面K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管理员露出可怕女鬼殷的表情站在那里。
你真没耐性耶!已经放弃啦!?
好像比想像中更困难。
这是当然的。如果是简单的工作,我每天也就可以过得更有乐趣点了。
可是你一直都过得非常有趣吧!
我真的不让你投胎罗,可恶的小鬼。
你不用理我也没关系,快去工作吧.
別说得一副很伟大的样子,马上就会结束的。真是的,年轻死者大多没有耐心。真是伤脑筋!
管理员一把京介踹开.就像要把名册扔开似的返回书柜。
不知是不是工作处理完而得到休息了,她以轻飘飘拍动白色翅膀的背部对着,并向京介问道:
喂,你要找的是亲人吗?
不是……
是女人?
是啊。
情人死掉之后,你也跟着追来了吗?
我只是凑巧死掉而已。
是吗?唉,要是能看到你们两人感情很好的回忆就好了。
看到?
当香烟灰快要掉落地面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圆盘状的金色烟灰缸,猛烈地击中京介的额头。他心想会不会痛过头而死掉,但因为已经死了,所以也不用担这种心。京介决定心存感谢地借用那个烟灰缸。
套装闪闪发亮着,管理员慢慢地转过身来。紫色的眼角闪过一抹阴影,她说道:
搭乘这艘船的死者们啊,都是看着自己在现世回忆,来度过每一天的。
回忆-
不管是多么细微的东西都可以喔。不过只限定于具有欢乐属性的,悲伤属性经记忆即使个人可以不断回味,但却无法看到。
出了甲板就可以看到海洋。在水平线前端应该就会浮现出各自的回忆。你待会也去看看吧。
吐出烟雾,京介回想起从甲板可以看到的景色。在京介的眼中,除了深蓝色的水平线外,什么都看不到。
除此之外,还可以看到留在现世的重要事情喔!无论是子孙、朋友或是热衷的事物,什么都看得到哦。
我什么都没看到。
啊?
我看不到什么回忆。而我虽然拥有重要的事物,却一个也看不到。
那会不会是你的沉思太浅的关系?被刺杀的尸体。现在才后悔已经太迟罗,死后要是没有看到的话,在这里的日子可就相当难熬了。
此时,传来敲门的声音,管理员如猎豹般地猛力冲去,并吼着什么事?来回应。看来她似乎常以这种方式来开门。
站在门外的,万万没想到是和京介穿着同样学生制服的少年。那是一名身材高大、有细长眼睛,感觉很稳重的少年。他似乎比京介稍微年长一些,但不知为何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这模样是怎么回事?
管理员好像也有点吃惊,顿时发出疯狂的声音。虽然被她的翅膀遮住而无法听清楚,但管理员和少年叽叽喳喳地谈了几分钟。
没多久谈话似乎结束了,管理员隔着肩膀转而向京介说道:
过来。小鬼。
什么事?
没什么事,跟这个男的出去吧,还有暂时不要再来这里了!
虽然不是很了解,但看来似乎是那位穿学生制服的少年正在叫京介的样子。将香烟扔在烟灰缸里,京介站起身来。
半透明的少年一看到京介,就露出微笑,并向管理员敬个礼后走到走廊上。虽然有一瞬间犹豫,但京介仍追着那个背影。他想回头看看管理员,但因为背后传来力道力劲的关门声而作罢。
经由少年的身体可以看透走廊前方的样子,那真是非常奇妙的感觉。少年没做任何说明,他沉默地持续走在走廊上。途中,转过一个来管理房间时没注意的岔口,有个连接下层的阶梯,而在阶梯前有个中年阿姨站在那儿挡着。
可以让我们过去吗?
听到半透明少年的声音,阿姨哼出鼻息退到一旁。京介跟在少年的后面走下阶梯。在路途中,少年头也没回地说道:
刚刚的阿姨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站在那边。听说她是在等为了保险金而杀了她的老公。
咦
阶梯呈现转圈圈的螺旋状,以遥远的下方为目标。周遭沉浸在深沉的黑暗中,完全看不见阶梯的底部。京介心想,这艘船里尽是这种东西啊。
耐心地往下走着阶梯,前方开始看得见小点般的小白光。半透明的少年就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从这里开始,你就一个人走吧。
前面有什么?
听到京介的询问,少年露出微笑说道:
现世。只要走完这道阶梯,你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我是不能回去的,但是你还可以。但如果你想待在这里就另当别论了。
京介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迷惘。自己是想留在这艘船上,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一一活着的地方呢?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是想留在哪里,要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要不要聊一下?
对着好像喘不过气来的京介露出苦笑,少年在阶梯上坐下来。
刚刚我从管理员那里听说了,你在找已经死掉的情人?你在犹豫着要不要返回现世,就是这个原因吧!
坐在比少年更上面一阶,京介点燃一根香烟。从流氓那里得到的香烟,这已经是最后一根了。
还有,你似乎没有应该看的回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和情人见面了,会变成什么样呢虽然对你来说,我的担心可能是多管闲事。
香烟的烟雾穿过少年的身体,在黑暗中飘散而去。京介变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吸烟了。到今天为止,他都是想着死后就可以见到礼子,这样就可以轻松过日子而活着的。
死掉的我们,在这地方存于内心的东西,就只有回忆而已。
望着烟雾飘行的踪迹,少年孤零零地喃喃说道。而在呈现螺旋状的阶梯里,他的说话声静静地回响着。
虽然无论是金钱或名声都无法带进这艘船里,但只有自己在现世残存的足迹,是可以从这里确认的。
还没留下回忆就死去的人该怎么办?如果是婴儿,不管是足迹还是別的都应该没留下吧?
婴儿还记得父母亲的长相啊。就算是还没出生就死去的胎儿,也有在胎内的记忆。在想活下去而生存的人类身上。一定会多少会留下值得回顾的回忆。这与活着的时间长短无关,而是人不留下重要的记忆是不行的。如果不这么做,死掉之后就会很痛苦一一管理员总是对死者这么教训着。虽然现在才说已经太迟了。
你
将香烟夹在指间,京介向少年问道:
你确实也有在水平线的另一端可以看见的回忆吗?在这种年纪就死了,应该会有很多留恋与不舍吧?
当然会有依恋啦。没有留恋不舍的人,在这艘船里应该是不存在吧。啊,管理员是例外。
那个人是人类吗?
大概是吧,不过她会飞哦。
会飞啊
少年盯着螺旋阶梯的前端,静静地点点头。
留恋也好、后悔也好、怨恨也罢,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没完没了,要遗忘的东西是很多的。不过,如果都闷在心里的话,我们大概什么都做不成,也动不了了。在生前也是一样的。
即使被丢到一无所有的地方,只要有自己的目标就可以走出来。因为拥有生前的快乐记忆.所以我没问题。我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京介想着,礼子会是怎么样呢?某天突然遭逢车祸而失去生命的礼子,会抱持着什么样的回忆?她会不会多少想起自己?
我没有在水平线那里,看到任何一件有关她的回忆。这是因为我连应该快乐的记忆,全都转变成悲伤的回忆了。
深深地吸了口烟,京介闭上了双眼。他强烈地后悔着在礼子死后的这两年时光,自做主张认为只要不断思念着礼子并紧闭心扉,就是对她的祭奠。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来到这里,像你这样后悔的人可是很多的。
站起身的少年在京介的肩上拍了一下,但京介却感觉不到那只手的触感。
即使后悔,但当船抵达陆地,被迫下船时,一经过转世,在这里的记忆全都会消失不见的。然后又死掉,搭上船时又再后悔。听说一直重复这些事情的人也很多。管理员也相当感叹喔。
你可以返回现世重新来过,算是相当幸运的。接下来,要步上美好的人生喔。最好连你情人的份一起创造出许多回忆。我对还留在现世的人,也总是这么期望着。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抬起头来,少年浮现半透明的笑容。
我并没有打算帮你,我只是告诉你而已。只要我的身体回复原状,你复活的机会就来了。到时,如果你待在甲板或是船舱,灵魂就会没办法完全返回现世。所以我希望你在这阶梯底下,等待那个时机来临。
你是
那么,加油哕!因为现世有许多事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更快乐吧!
只说完这些话,少年就走上螺旋阶梯离去。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京介凝视着阶梯的底部。
如果不想复活的话,现在就爬上阶梯返回甲板就可以了。没错,现世有许多真的很麻烦,而且丰花还会面带笑容的折磨京介。即使再怎么无聊,待在这艘船上或许会比较比较轻松。但是一一
吐了一口长长的烟,京介低下头来。对礼子说出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时,她曾这么说过。她说世上有好多东西,真是有趣。
走下楼梯的前方没有礼子,但礼子所喜爱的世界却在那里。踩熄烟蒂站起身,京介用力地点点头。
暗鬼现在已经成长到头部可从森林穿出。在森林出口处回头看着,并确认暗鬼成长情形的丰花,眼中浮现斗大的泪珠说道:
完蛋了,全世界一定会被暗鬼吞噬掉的。京介也死了,大家都会死掉的。管它变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了啦!
丰花,你振作点!这里是你的负责区域吧!?
珍妮佛用力摇晃着丰花的肩膀。在她的背后,仍旧闭上双眼的京介横躺在地面上。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吗?校园里完全没有人影。如果现在是大白天,被学生看到了暗鬼,学校里面大概会引起大骚动吧!
丰花慢吞吞地吸着鼻涕,并毫无意义地挖着地面说道:
没关系了啦,已经无所谓了。京介已经不在了,和我搭档的负责术者也会更换。那家伙一定是明明实力不够却还顽固又傲慢,只喜欢自己又擅自向上级要求报酬的人,我或许会被他欺负
好像在哪里听过有这种特征的人耶
就算是优秀又温柔,总是带着爽朗笑容,且每天请我吃饭的绝佳人选,但我就是不要如果不是京介我就不要
丰花
如果不是京介,我的征服欲就得不到满足。没有京介的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真奇怪。京介明明是个很无趣的人,这是为什么啊
说着这些话,丰花开始落下如瀑布般的泪水。身旁的珍妮佛蹲下身来,拍拍丰花的肩膀说道:
如果让暗鬼继续变大而弃置不管,可是会演变成骇人的减薪状态喔!
减薪!?那可就伤脑筋了!
刚刚明明才说过管它变成什么样子的,但一听到钱,丰花的眼睛迅速地恢复生气。珍妮佛浮现出满满的笑容。
没问题的,丰花。他一定可以得救,京介没问题的。
此时,大地轰鸣,暗鬼动了起来。大概是想寻求闭塞而开始移动吧!抬头看着巨大人形的块状物,珍妮佛咬着嘴唇。
那里面不但有被吞噬的人,也有京介的心脏。必须得等到还原后再打倒才行
心脏还原?这种事做得到吗?
可以。我不是说过了?被用来当作道具的部分身体只要没有损伤,是可以放回原来持有者身上的。而那东西早就已经是普通的闭塞块,再放置心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把它拿回来,也没有人会有意见的。
那么,京介会复活罗?
丰花的眼眸闪耀着光芒。她浮现出阔气的笑容,在没有呼吸的双胞胎哥哥身上用力捶打。
听到了吗,京介?哎呀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才在困扰还没叫你为我工作呢,现在可不是死掉的时候!
丰花,你现在说的好像是要妻子盲目地工作,而自己却酩酊大醉的老公一样
暗鬼的头部朝向丰花她们的方向。奇怪的咆哮声震撼着空气,蓝白色的块状物迈出步伐。
手握玲洗树树枝的珍妮佛,迅速对丰花下命令。
我会在暗鬼身上打个洞,丰花你就进入其中,找出京介的心脏和被吞噬的人!
咦咦咦一一我不会做这种精细的工作啦!今天还被家政课的老师说是全年级最笨手笨脚的耶!真是太失礼了。
那就由你来开个洞吧?我先告诉你喔,要是随便乱开的话,无论是京介的心脏或是在里面的人,全都会化成粉末喔!
啊一一不管是哪个都是我不适合的精细工作啦!算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啦,那就竭尽全力地让京介、宪也哥和那个大姐姐接受我的恩情吧!
哼出鼻息站起身来,丰花盯着膨胀成校舍般大小的暗鬼。珍妮佛拿好树枝,念出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午位子位贯穿,开启光明通道,持续空间至半刻之时!
从珍妮佛脚下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并幻化成一根粗大的飞箭在天空疾驰。飞箭贯穿暗鬼的腹部附近后,消失在天空彼方。蓝白色的身体就像在纸门上,用手指戳洞般地挖了一个窟窿。珍妮佛对丰花喊着:
快点!
丰花在地面蹬了一下后跑了出去。珍妮佛将法术的指定时间定在半刻钟,也就是说,过了实际时间十五分钟后,在暗鬼身上所开的洞就会堵起来。
暗鬼发出痛苦的声音,也因此让空气更加振动,狂风大作。顺着风势,丰花纤细的身体虽然像是要被轻飘飘地吹走了,但她以毅力站住不动。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挥舞玲洗树树枝奔跑着,丰花念出了咒语:
自地向天之五间,使大地之干涉无效!
一瞬间,只在丰花的四周,重力消失了。用尽力气蹬地跳跃,丰花的身体就飞上十公尺左右的高度。在她眼前可以看到在暗鬼身上所打开的大洞,丰花对准如隧道般的那个入口钻了进去。
落下的地方是一个全白的空间。虽然无法区别天花板和地面,但丰花还是先以两脚站立着。不知从何处传来像是暴风雪的声音,还吹着冻结的寒风。丰花在打了三次喷嚏,说出我要来参观罗这句到底是对谁说的自己都不清楚的台词,并鼓起干劲迈开步伐。
虽然没有外型而不太清楚。但因为步行向前时十分费力,所以现在大概是在陡峭的上坡吧!一爬完这个白色的坡道,就发现将魁梧的身体蜷成胎儿般并倒卧在地上的宪也。
丰花揪住宪也的衣领,将他拉起来。
宪也哥,喂,快起来!要逃走罗!
无力地张开眼皮的宪也,从唇间流泄出像从缝隙吹来的风一样的声音。
我只是,要芝山更重视仓田一点我只是想这么说而已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呀?要发牢骚的话待会再听你说,快起来!
虽然如此,芝山他那家伙真是个笨蛋无论是说谎或是随便敷衍,只要点头就可以了竟然还对我说他不会说谎说什么飙机车还比仓田好
真是的,烦死啦!
丰花在宪也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竖起眉吼着:
你振作一点!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就算我听过了,大概也会听不懂。但是我却知道把自己搞到精神崩溃也执意要做绝对不是件好事!你明白吗?如果明白的话就快点跟我走!
拉着宪也,丰花强行跑了起来。
接着脚下变成平缓的下坡,在坡底发现散乱着栗色头发并昏倒在地,名为仓田的女学生。丰花拉起她的手臂,仓田只是垂下双眼流着眼泪,什么话也没说。
大姐姐你也是因为只顾着自我,所以才没办法实现愿望。唉由我来说教也没什么说服力。但是,这就是我的优点,很有自觉。啊一一你们两个要好好走喔,很重耶!我可以丢下你们吗?
一边大发牢骚一边前进、这回在前方可以看到一扇小小的门。那扇红色的门就像只有破碎的板子竖立在空间里一样,要从旁边绕过去也是完全可行。
这是什么?真是怪异到极点。如果漠视的话就对怪异太失礼了。
即使是在紧急关头,丰花的好奇心还是毫无节制。握紧双拳的丰花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门的另一侧是黑漆漆的黑暗。在黑暗的中央有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仰望着天花板伫足着,少年的身体不知为何呈现半透明的样子。
哎呀!你也被暗鬼吞掉了吗?我们正要逃离,你也跟着来吧!
听丰花说完,少年平静地露出笑容,并将用两手慎重地捧着的某样东西交出来。那个东西整体发出金色的光芒,无法确认那是什么。丰花嘟起了嘴巴。
我现在腾不出手来。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放在我的口袋里?
按照她所说的,少年将发光的块状物放进丰花裙子的口袋里。才刚放进去,周遭一带就发出不祥的声音并开始振动。对于这宛如地震的预兆,丰花的眉间蒙上了阴影。
糟糕了,再不快点回去的话喂!你知道出口在什么地方吗?咦?
当丰花出声呼唤时,少年的身影消失了。接着黑暗突然崩毁,丰花的身体也开始随之落下。
她发出惨叫并滚落下来,而掉落的地方却是暗鬼体外的地面。回过头去看,本来应该是人形的暗鬼。却失去轮廓并开始慢慢融化。所流出的蓝色物质就像岩浆般地起泡泡,侵蚀着丰花的脚下。即使外型已经崩毀了,但暗鬼本身似乎还继续移动。
丰花拉着宪也和仓田,尽全力地奔跑着。刚刚落地时脚踝似乎扭到而使剧烈的疼痛在神经里游走,但此时她决定暂时不去理会。她返回珍妮佛身边,将宪也两人丢在地上,并准备再次往暗鬼的方向跑去。但珍妮佛的声音却在背后发出。
丰花,你要去哪里?
京介的心脏我还没拿回来呢!
从你裙子的口袋露出来的是什么?
咦
停下脚步的丰花将目光落在制服裙子上。对了,在暗鬼体内所见到的少年,应该有放进什么发光的东西。
一边想着会不会是什么贵重金属,一边将手伸进口袋里,丰花却说不出话来。里面放的是像红黑色肉块的东西。那东西无法完全放进口袋里,有什么像是细小的管子般的东西露在外面。那个物体和在健康教育教科书里所看到的心脏模型图非常相似。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心脏!我口袋里有心脏啊!敲敲口袋就会多颗心脏?这怎么可能啦!好恶心喔喔喔!为什么会放在这种地方啊啊啊。
丰花大惊小怪地抓着像是内脏的块状物,同时叫嚷地丢进京介左胸的窟窿里。她从上面用玲洗树树枝用力捶打,并念出咒语。虽然不知道什么让心脏再度跳动的法术,但她想如果让光流脉的力量流进体内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流流流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一一!以黄土为支点向一间四方展开,在对象体内启动一一!快起来,京介,快起来啊啊啊啊!
后半段只剩下喊叫的声音。目瞪口呆的珍妮佛,眼眸看着森林的方向,突然瞪大了双眼。因为蓝白色的光之海啸无声地涌了过来。那海啸的宽度达到数十公尺,是不可能一个人去压制下来的。珍妮佛对着丰花大喊:
丰花,快来帮我!
啊啊,真是的,忙死了
刚站起身的丰花因为脚踝的疼痛而发出呻吟,并跪了下来。就像是扭伤本身正向丰花诉说着别无视于我般的疼痛。
好痛啊珍妮佛,可不可以帮我施展治愈法术?我站不起来了。
现在没那种时间了!
怎么这样
再次在脚踝上施力站起来,但却痛到飙泪。扭伤脚是自小学时在放学路途中一个人玩觉醒吧!模仿芭蕾首席之星摔倒那时以来的第一次。那时的丰花正沉迷于芭蕾首席舞者的漫画,还决定将来绝对要走上那条路。但却以摔倒事件为契机,而思考着应该要更改梦想的路线。
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呢一一突然,京介背着她走在回家路上的光景在脑海中复苏。在秋天的黄昏下,所有的视野全染成一片橙色。京介只以非常冷静的口吻说了。你也太容易受到影响了。
抱着玲洗树树枝,设法要保持站立的丰花手中,树枝突然被夺走了。在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的丰花面前,有个学生制服的背影。
你乖乖在那边休息吧!
隔着肩膀回头望着这里的京介,以冷言冷语的声音这么说着。丰花的泪腺虽然再度热了起来,但那是因为扭伤而痛得想哭,还是并非这么回事?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你你醒得太晚啦,笨蛋!
丰花竖起眉毛,露出牙齿大声吼着。脸上的肌肉一没施力,眼泪就好像要流下来了。
你呀,在我认为有需要的时候,就算没呼唤你,也得时常待在我背后!
你是哪个国家的女王啊
喃喃说着话的京介嘴角浮现出掺杂苦笑的浅笑。丰花瞪大了双眼,虽然很微妙一一她感觉好像看到了好久不见到的双胞胎哥哥的笑容一一
京介,你没事吧?
听到珍妮佛的说话声,京介轻轻地点头回答着。
我想已经没事了。
凝视着蜂拥而来的蓝色海啸,京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他的眼眸中,寄宿着坚强的光芒。
啊!会长,有流星耶!
在天空的高处,有无数的蓝色光芒飞散着。甩动发辫并呼喊着的塩原友子立刻将双手合在胸前,紧闭着双眼喃喃地说着心愿。
希望全校学生都遵守校规,希望全校学生都遵守校规,希望全校学生都遵守校规。
希望学生会再增加两千圆预算给风纪委员会,希望学生会再增加两千圆预算给风纪委员会,希望学生会再增加两千圆预算给风纪委员会。
在塩原旁边,口齿流利、重复着愿望的是风纪委员会长长谷常彦。虽然被金发的外国女子以过肩摔摔晕,让长谷足足昏迷几十分钟,但刚刚总算是醒过来了。
在将愿望重复大约一百次之后,终于张开双眼的塩原浮现出满足的笑容说道:
愿望要是能实现就好了!
唔。对东边天空的流星许愿,根据统计是比较容易实现的,这在前几天的学会里也有发表过,所以一定没问题。
是这样的吗?那么我就放心了。尽管如此,会长您是从哪里取得这些知识的?
是《虹原儿童报》啊,塩原。
原来如此。还蛮有益处的嘛!
没错吧!人生就是不断地学习啊,塩原。既然决定如此,现在出发进行超过放学时间仍侵入校园的一条丰花的猎捕工作。
是的,会长。因为她是最终魔王啊,如果没有打倒的话,和平是不会来临的。
两名风纪委员一起点头,向校园前进。晚风开始吹拂,在蓝色的天空中沙尘飞扬。在朦胧天空的另一方,流星终于消失了。
划破校园的空气,黑色的斗篷在风中啪啦啪啦作响,一个人影朝着这边走来。一看到流水般的金色头发,长谷发出短促的惨叫,并当场僵直了。对方也察觉到而停下脚步。
哎呀,是刚刚那两个人啊
金发的高挑女子就是一条丰花的同伴,并将长谷丢出去的外国人。比起在校门口见面时,不知为何她的头发及斗篷,都可以看到脏污的痕迹。长谷采取似乎不太可靠的合气道架势,对着金发女子喊着:
奈奈斯吐咪啾!
会长,您只知道这句招呼语吗?
神神风!
会长
富士山!
似乎是想着不能将事情交给正处于混乱的长谷,塩原向前踏出一步。她使劲地抬头看着身材高挑的对方,塩原非常认真地皱紧眉头说道:
禁止学校相关人员以外的人擅自进入校内,请马上到办公室取得相关手续。
我要回去了,这样可以吧!
你好像只有一个人,一条丰花到哪里去了?我必须向她提出警告。因为超过放学时间仍滞留的学生,要扣二十点并缴交反省文。
丰花的话,现在和京介一起为了善后处理去本家了。因为这里是他们两个负责的区域嘛。
金发女子如此回答着,而且还浅浅地微笑着。
总觉得京介好像露出了消除与他人之间隔阂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
面对歪着头的塩原,金发女子轻轻地摇着头笑了。
没什么。因为我在负责的区域外进行工作,所以这个月可以拿到特别酬劳罗。
黑色斗篷及金发随风飘摇,女子以轻快的步伐离去了。长谷仍对着无人的天空.摆出合气道的架势。
晚风转变成旋风,一起夺走校园的沙土及樱花辦。仰望着在黑.暗夜空中飞散的桃色碎片,塩原把头歪得更厉害了。
必要内脏的短暂遗失、四刻钟内的生命活动停止、使用他人的玲洗树树枝及净化时未穿着斗篷。奇怪的是明明是带有不悦声响的言语,丰花的睡意竟然为主动摇。
如果是平常的话。是会从所得中减薪四成以上的
听到减薪这个词汇,丰花的意识迅速清醒过来。虽然是清醒了,但因为全身疲倦至极,所以仍无法爬起来。特别是眼皮等处连干劲的碎片都看不到,即使嘴巴碎碎念着,但眼睛却没有张开。在嘴里叨念着算了,丰花只在听觉上集中精神。
情况虽然是如此,但你们都是新人。所以这次大概是给予适当处置吧!已经净化闭塞的部分和列为减薪对象的事项刚好抵消,结果正负和刚好等于零。这个月底你们只能拿到基本薪。
做什么决定都没关系。
在身旁可以听到京介耳熟的冷漠声音,丰花意识不清地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消灭暗鬼之后,丰花和京介一起造访本家。在术者中心报告事件原委,并将宪也和仓田的身体暂时安置后,丰花拉着京介到治愈综合部所属的医疗室,因为她认为心脏的伤口还是要好好诊断比较好。
京介虽然感到十分讨厌,但幸运的是,在这里担任医师的父亲好像外出而不见人影。而在医疗室的墙壁所挂着的值勤表白板上,则以很大的字体胡乱写着打小钢珠。
因为只有一位年轻医师在,所以丰花心想就把京介交给他,自己在空的病床上稍微休息一下但好像就这样真的睡着了。
不过,这样好吗?听说你恳求上面希望除了记忆操作之外,不要对身为术者的表哥和那位普通女子给予任何惩罚?
医生的声音渐渐远离了。再度进入梦乡的丰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意义地抓着床单。突然,指尖触碰到什么冰冷东西。那是京介体温偏低的手。
明明都快要被杀应该说事实上已经被杀,这样不是对他们太宽容了?要是对他们提出罚款之类的申请就好了。
唉,死掉之后也学到不少东西,所以没关系啦!
真是奇怪的孩子,不过这或许是明智的处置吧。当上矫正术者,就会被迫只看到人类污秽的地方。在持续下去的期间,不但有错把自己当警察而想去评断他人的术者,也有每次都对引起闭塞的人类生气或同情,最后精疲力竭而使自己的精神生病的人哦。
嗯
唉,这真是辛苦的差事啊,所以才会有像这里的部门存在你也不要太过努力会比较好喔,包括术者的生活在内,如果不适度地度过人生,会保不住身体的。
我才不要这样呢!丰花低吟道。她已经决定自己要每天毫无限制地快乐过日子,矫正术者的工作也要用力完成,还要大笔大笔地获得酬劳。因为全凭心之所向,所以人生无论如何都是快乐的。当她口中嘀嘀咕咕地碎念着时,医生又在一次说出真是奇怪的孩子啊。
话说回来你那个胸口的伤。心脏本身是没有问题,但皮肤上会留下疤痕。在把心脏放回身体时,帮你紧急处理的人好像蛮乱来的。你要恨的话就去恨那个人吧!
要是没有对日常生活造成妨碍,我本身觉得没关系。
等你长大,换了交往的对象,还要解释这道伤痕或许会很麻烦的。
如果是麻烦的话,我早就习惯了。没办法因为我还活着。
她开始厌倦集中听觉,且听得到的声音接连地中断了。丰花虽然感觉想再多听一点京介的声音,但却喃喃说着也没什么关系而打了个哈欠。她握紧指尖旁京介的手,就这样闯进睡梦的世界。
在如同会误解全世界是不是都是晴天般,非常晴朗的晚春午后。在虹原高中顶楼抽着烟,一条京介眺望着天空。虽然风格外地强劲,大朵的白云不断地飘动,但空气却不是那么寒冷。
在京介脚边,五名男学生从口鼻流出鲜血倒卧在地。他们是京介趁午休在顶楼睡觉时,突然怒吼着决胜负吧并袭击而来的一群人。从花了三十秒钟打倒他们之后,到点燃香烟的三分钟里,京介相当认真地思索着有没有进行一对五的运动,但可惜的是他完全想不起来。
哇。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就算天气再怎么好,在顶楼用不着以这种睡相睡觉也可以吧!
门一打开,发出明亮声音、穿着水手制服的少女出现了。绑成两束的长头发随风飘摇,丰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手里还捧着一大堆福利社的面包袋。
喂喂,京介你有没有吃过福利社的奶油红豆面包?最近我超迷这个耶,京介你要不要吃一个?这些可都是芝麻有十五粒以上,货真价实的真品喔!
让对方看着又大又圆的甜面包,丰花兴奋地哼出鼻息。京介仍叼着烟。左右摇着头。
刚刚我在福利社那里碰到宪也哥罗。
背靠着围篇并将面包袋打开,丰花说道:
他是我们表哥的记忆好像还保留着。这个星期天有橄榄球的练习赛,他跟我说要和京介一起来看。
上次的事件之后,一度在本家监禁的宪也,被永远封闭身为术者的所有能力,和与此相关的记忆。本家管理的术者名册上也删除了他的名字。今后,似乎到死亡那天为止,他一辈子都得在本家的监视之下。据说不是以术者的身分,而是以一个人类的身分再度犯错之时,就会采取抹杀生命的措施。但如果没发生任何问题,应该就可以平稳地过完人生。
本家取回芝山诚一的尸体,并进行伪造死因的处置。似乎是以在旅行地意外死亡的方式解决这件事。而随着这项处置,仓田君香关于这次事件的部分记忆也被秘密更换。
前几天在市内的殡仪馆有芝山的告別式,京介也前去列席观礼,而仓田则和朋友嚎啕大哭。京介心想,这和两年前在砂岛礼子的葬礼上哭得很夸张的丰花很像。
对于他人的死而流下眼泪,应该是因为能接受这份事实吧。如果能承认悲伤的话,也就可以化解悲伤并从中恢复。京介自礼子死后的两年间,一滴眼泪都没掉过。虽然他认为不能哭是因为自己冷漠的关系。但这两者或许是不同的一一京介是以格外理解的心情离开芝山的葬礼。
丰花开始挑战已经第三个,搞不懂为什么芝麻有十五粒以上的面包,她以阔气的笑容说道:
喂喂,一起去看橄榄球赛嘛!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规则,但好像很有趣耶!
你自己去就好了。要是能顺便加入比赛,一定可以成为伟大的战力。
京介,你是不是把我当笨蛋?
我没有把你当笨蛋。我只是认为你每天吃那种好像只有热量的东西,精力会不会太多了点。
唉,讨人厌的家伙,早知道就把你的心脏倒过来放好了。这么一来或许个性会变成稍微可爱一点。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京介当然不会特地和丰花约在顶楼碰面。在午休时间或放学后,丰花不用特別辛苦的四处寻找,只要她有事情就一定会找得到京介所在的地方。与其说这是双胞胎之间相通的不可思议感觉,唉大概只算是偶然吧!因为京介要是不在教室,大多是被什么人叫出去而在顶楼或体育馆之类的地方。
啊,对了对了。今天不是发酬劳的日子吗?所以放学时一起绕到本家一趟吧!
丰花咬着第四个面包说道.这么说来,今天是二十五日。光流脉矫正术者的酬劳都是每月的二十日结算,二十五日拨款的。对京介和丰花来说,这次是他们拥有负责区域后的第一次酬劳。
你是打算抢我那一份吧!
京介才这么说完,丰花就像是面包屑卡到喉咙似的,不停地咳嗽。满脸通红的她瞪着京介。
真真没礼貌耶,谁会做这么过分的事呀!之前救你一命的人情,你都还没还耶!
找这么多藉口,结果你还是想抢嘛!
真真失礼耶。我都已经说不会这么做了嘛,再说,京介你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吧?
是没有,但我要把钱存起来。还有,欠你的人情我会在工作上偿还的。
京介将烟蒂丢进携带式的烟灰缸,并跨过男学生们的身体开始向前走。丰花一面咂着舌,一面小跑步地跟在身后说道:
总觉得京介你好像有点变了。
是吗?
是呀,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就像脚开始有点踏到地面那样的感觉。如果是以前,你绝对是用阴沉的表情碎碎念着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才不会约定要还人情。
那也是有道理啊,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一边走下校舍的阶梯,京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
你搞什么嘛!要是有想说的话,就明白说出来就好了。无论是意见或是愿望,如果不从嘴里大声说出来,就无法成为现实。即使是光流脉,要是不念出咒语,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喂,刚刚我说出一个非常好的比喻唷!你不称赞我一下吗?
静静看着如机关枪般说得天花乱坠的丰花,京介叹了一口气一一我是不知道人什么时候会死,但为了即使那天来临了也不会后悔,要每天确实地活着如果是丰花的话,即使不说这番话,也可以想到她从出生那时起,就一直在实践这个道理。
在走廊上曾经见过的风纪委员一边喊着检查随身携带物品,一边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回奔跑。从教室的各个角落响起喧闹的欢笑声。真是一个平静的午后。
但无论何时,只要有许多人类生存的话,各种想法就会交会,只有和平的状态也不会延续下去。光流脉的闭塞,其产生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生物的负面情感。而京介虽然本身没有意愿,但还是以矫正闭塞做为职业。
继续当矫正术者的理由,他自己也还搞不清楚。要说出自己诞生的意义是为了以术者身分工作之类的答案,目前显然是言之过早,但有这种可能性却又是事实。算了,即使现在还不清楚,但只要慢慢确认就可以了。京介想起那个世界的船上,管理员曾经说过暂时別来的话。
该怎么办呢我想说加上京介那一份就可以去买衣服和鞋子,还可以去吃蛋糕吃到饱的五小时延长方案的计划泡汤啦啊啊,不过放弃就是认输了总会有办法的。就这样,尽全力对了,书包里面还有圆规
嘀嘀咕咕说着可怕自言自语的丰花,在其对面的窗外可以看见校园里的樱花树。花辦已经完全掉落,正吐出嫩绿的新芽。
抬头望着小小的嫩叶,京介开始认真考虑要如何捍卫自己的第一份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