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冻死了吗?」
听到这样的问句,一条京介微微地张闭眼睛。
现在是极为寒冷的冬季傍晚。在公园上方延展的天空,变成像是下雪准备已然就绪的沉重铅灰色。似乎停留在附近某地的烤地瓜叫卖声被北风扩散,拍打寂寥的波浪。
飘荡的空气不只是在身体上,连眼睛上也感觉刺骨。京介将背倚靠在公园长椅上,闭起双眼。虽然他并没打算要冻死,但若是问到闭上眼睛的期间还有没有意识,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当毫无自觉地得过且过度日时,偶尔会有搞不清楚自己是死是活的瞬间。
京介看着出现在长椅前的人物。
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带书包的小男孩,双脚张开到肩膀宽度站着。他将茶色的围巾围成蛮横的形状,看来还很傲慢自大的双眼凝视着京介。
「原来--你还活着啊?」
京介才伸完一个懒腰,小男孩就厌烦似地抽吸鼻水这么说。双肩带书包垂挂下来的袋子上缝着名牌,上面写着「虹原中央学园附属小学二年一班三浦正志」的字样。
京介沉默地站起来,拿起丢在一旁的书包及用布包里的玲洗树树枝,往相距十步左右位置的另一张长椅移动。因为在研习回程上感觉疲倦,所以他现在没心情跟人说话。
从妹妹丰花说「在这个公园等着」这句话后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但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一听到烤地瓜叫卖声的丰花在抢走京介的钱包之后,现在正前去购买。
「如果没冻死的话,我有事要拜托你。」
让双肩带书包内的东西发出烦人的声响,三浦正志又再度跑近长椅前。
「你能不能打倒那些人?他们一直在跟踪我。」
他指着公园的出口如此诉说。
穿着某处高中制服的男学生,以野狗般的眼神直盯着这边。在虹原市里,这种不良少年多到扫都扫不完,一年之中会有好几百名小孩遭到恐吓的伤害。因此在幼儿园里最先学到的事情,并不是不可以跟着不认识的叔叔走,而是不可以和可怕的大哥哥四目相对。然而,现在的京介却和可怕的大哥哥确实对望着。
京介开始朝着公园出口走去。他并没有想当正义使者的心情,而是因为身体真的冷得快死掉,所以才想稍微运动一下。
直到所有人都倒下为止,只花了不到一分锺的时间。但是将失去意识的高中生身体移动到寒风吹不到的树荫,却花了将近五倍的时间。
到最后都没有伸出援手的三浦正志,对着结束劳动工作后喘口气的京介拿出一张纸钞。虽然因为这种陌生的反应而一开始无法会意,但那却是张一万圆的纸钞。
京介惊讶得皱紧眉头,正志却爽快地点头回答道:
「这是谢礼。」
「拿出这种东西,不就改变不了会被恐吓的情况?」
「我并不想改变,因为除此之外我还有这些。」
放下双肩带书包,正志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瞄了伸到胸口处的信封一眼,京介发出低吟。信封里是一叠一万元的纸钞,张数好像有五十张以上。
「你中彩券了吗?」
「才不是呢,这是我的零用钱。」
「既然如此,你自己用就行了。」
京介才迈开步伐,正志的声音及鞋子的声音就从后面跟上来。--但是,突然之间小跑步的脚步声中断,响起很大一声某个东西摔倒的声音。
无可奈何之下回过头去,在地面上倒卧一个瘦小的身躯。正志似乎是被石头绊倒了,于是开始放声大哭。
大概是跌倒时摔伤的,他的额头流下了鲜血。望着正志哭泣的脸庞,京介思索着如果像那样大哭特哭,心情应该会觉得很舒畅吧?京介被丰花抢夺钱包时,如果试着做出若干反抗,就会被狠狠地痛扁脸颊。虽然会觉得疼痛,但他却连掉眼泪和埋怨都做不到。因为京介很清楚知道就算做出那种行为,结果还是没有意义。
正志的哭声越来越大。在公园内栖息的野狗,也嫌听烦了似地开始狂吠。
京介叹了口气,解开玲洗树树枝的布套。将法杖的前端朝向正志的头部,他开始念起治愈术的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卯位沉于午位,通过,于损伤之人体发动,修复!」
正志的额头前,仅在一瞬间游出亮光,常光芒消失时,伤口及血液都消失无踪。在此同时,疼痛感也应该随之平息。正志突然停止哭泣。
虽然是止住泪水,但自己为什么会停止哭泣,正志似乎还无法马上理解。连续眨动仍溢着泪水的双眼后,他只打个一喃说道:
「刚刚那是什么?魔法吗?再让我看一次!」
「既不是魔法,也不是让人观赏的东西。」
「让我看嘛!不管多少钱我都会付的。」
正志抬头瞪着京人刀,以强硬的口吻说着。从第一眼看到时就或多或少有感觉,这名少年似乎是那种以自我中心贯彻意志的类型。
放下玲洗树树枝,京介混着叹息询问:
「这种话你是在什么课堂上学到的?」
「是爸爸教我的。他说只要这么讲,大家都会听话。」
「嗯」
「喂,我要付多少钱?」
这小子好像成不了什么像样的大人啊,京介在心中这么想。不过在这点自己也是半斤八两的自觉下,他拿出香菸点燃。
从远处的一端,伴随轻快的脚步声,一名初中女生踏进公园。尽管寒冷的风吹动长长的秀发,脚边的落叶向上卷起,但她还是一脚踢开这些,精神抖擞地昂首阔步。
「让你久等了!卖烤地瓜的真是个好人耶,我们完全聊上瘾啦!」
将还飘散热气的纸袋捧在胸前的少女--丰花,一看到京介的脸庞就漾出笑意说道:
「我让他看了从你哪里借来的钱包里面,就获得他的同情,还说就算贫困也要好好加油喔,最后还多给我好多地瓜呢!人类的体贴,就是有金钱买不到的温情啊!」
如此说完后,丰花将京介的钱包丢回来。确认清爽得连一点零钱都不剩的钱包里面,京介静静地垂下双肩。
还有一个成不了像样大人的人物登场。正志抬头不断交换看着京介和丰花,眼睛瞪得大大的。
「太厉害了!一样的脸耶,这也是魔法吗?」
「怎么可能会是啊!」
丰花吸进烤地瓜的热气,嫌恶似地说着:
「是刚好不小心基因造成长相类似的双胞胎啦!」
「如果是双胞胎,就表示你也会用魔法罗?露一手给我瞧瞧嘛。这个大哥哥都不肯秀给我看。」
「我说你呀,对年长的人满口你呀你的是不行的唷!」
丰花停止正一口咬下烤地瓜的嘴,不快地皱起眉头。
「我的名字叫做一条丰花,那边那个是穷鬼京介。还有,有事拜托别人时」
「你很罗唆耶!我知道了啦,给这样应该够了吧?」
正志在丰花的面前亮出一万元的纸钞。丰花表情复杂地扭动鼻子。
随后丰花就使出引起强风的法术让靴腿旋转,和发出光线的法术吓唬野狗,接受正志的喝采。当正志提出「再让我看看更华丽的东西」的要求时,她甚至让光线飞向京介的所在地。京介确信她不只成不了像样的大人,也铁定成不了像样的术者。
当公园的时钟直指五点,法术的招数也用尽,丰花宣告表演结束时,正志摆动身子提出「下次什么时候会再来呢」的询问。
「暂时是不可能吧因为我受邀参加了全宇宙魔法师会议啊。」
丰花搔着头回答。研习课预定从明天开始要举行特别课程。这个课程只召集成绩不好的研习生,而京介和丰花也名列其中。
正当正志抢先一步走出公园时,突然在前方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小货车发出轮胎摩擦的声音停下来。后座的车门打开,跳出一个戴着运动帽的人影。人影将正志的身体像小货物一样抱起并丢进车内。然后,人影接着也把丰花拉进车内,等到察觉时,连京介也被丢在车内的座位上。
后座上还有其他成员待命,接连用绳子把被丢进来的正志及丰花绑住,嘴巴上还贴上了胶带。京介连抵抗的时间都没有,同样被夺去身体的自由。真是让人不由得佩服的高明手段。
「喂,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在驾驶座上的男子把头转向后方,看着京介和丰花说道:
「哎呀,他们不知为何会在一起,所以就顺便抓来了。如果他们跑去向警方报案,会很困扰吧?」
最先出现的运动帽男钻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回答。驾驶座的男子重新转回前方,紧急发动车子。正志和丰花的头撞到窗户,隔着胶带发出短促的悲鸣。从车窗看到在极短的一瞬间就远离了公园,车子在住宅区的狭窄马路上开始以飞快的速度前进。
「打电话吧!」
驾驶对着运动帽男烦躁地说着:
「快打恐吓电话啊!抓到肉票之后接着是打电话,这是不变的铁则吧!如果不快点照标准作业程序进行,待会就动弹不得罗。」
「啊,好的好的。」
运动帽男拿起汽车的车内电话,按着电话拨号盘,几秒钟后,他对着话筒以刻意压低的声音说话。不知是做过多少次练习,那是一种讲得非常习惯的口吻。
「三浦正志在我手上。准备一亿圆,如果敢通知警察,我就杀掉孩子。赎金的取款地点是虹原百货,时间是」
打断运动帽男的声音,丰花和正志几乎同时支支吾吾地呼喊。不管是谁似乎都在说着「是绑架,该怎么办」之类的话,但是就算他们不说,事情的严重性对京介来说也是总觉得料想得到。
正志是随身携带那么多零用钱的小孩,家里当然也是让人想勒索赎金的有钱人吧。然而,虽然本人发现有恐吓的高中生尾随,但却好像没有仔细留意到绑架犯的气息。
「剩下的两个人要怎么办?」
挂掉电话后,运动帽男对驾驶提出询问:
「要问他们姓名及电话,然后也顺便威胁他们的父母吗?」
「你是笨蛋吗?这种贫穷的小鬼头就别理他们了。」
驾驶才用鼻子发出哼笑,丰花就又嘟嚷着呻吟并在椅子上大闹特闹。京介好像可以听到她说出「贫穷真是不好意思啊,反正我就是穷嘛」之类的话。不过在负责贴胶带的男人让丰花看过小型刀之后,车内就恢复一片寂静。
京介只移动双眼--应该是只能移动双眼,再度确认周围。驾驶和坐在副驾驶座的运动帽男,后座是以从右边算起的正志、丰花、贴胶带的男人及左边是京介的顺序就座。
接着,他也重新确认自己的现状,手脚被绑在身体前面。在后座坐着四个人的状态下,是太过窘迫且好像无法做出什么大的举动。虽然也曾想过要解除车门的安全锁,从车内跳脱逃走,但在那样做之前,负责贴胶带男子的刀子似乎就会先采取某些行动。
车内充满香菸的烟臭味,收音机低声传送出气象预报。根据那则报导,明天似乎从早上开始就会下大雪。怪不得会这么寒冷,京介总算明白了。
忽然,他和凝视自己的正志四目相望。虽然眼色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自傲,但眉毛的形状却像快哭出来般扭曲。如果没贴上胶带,这名少年会像跌倒时一样大哭大闹吗?还是会做出「我会付钱,所以你快想点办法解决」的命令?这点京介完全不知道。
「真是讨厌啊,他说明天会下大雪耶。」
在副驾驶座上的运动帽男说道:
「下雪会觉得高兴,只有当小孩的时候啊。而且就算学校放假,公司也不会放假。」
「不过,还好今天没下雪却是事实啊。毕竟在下雪天进行绑架,不管是绑人还是被绑都很麻烦吧?」
驾驶用鼻子哼出声音。虽然前座的两人完全一副放松戒心的样子,但在京介身旁的贴胶带男却紧握着刀子。那双眼睛正诉说着,要是你敢轻举妄动我就一刀刺下去。
既然如此,只能利用现有的情况。
京介在可以移动的范围内尽力扭动上半身。因为正如他所想的,贴胶带的人迅速伸出刀子,所以他在心中说声谢谢。为了让伸出来的刀尖划中绑住手腕的绳索,京介举高他的手臂。他心想虽然皮肤也会被连带划伤,但只要能割断绳子,这样根本不成问题。
用获得自由的单手先痛扁贴胶带男的太阳穴。然后对着察觉到骚动而隔着椅子回过头来的运动帽男的鼻子,使出一记肘击。最后探出身子,攻击驾驶的后脑勺。这段期间,丰花和正志一直在支支吾吾地呼喊些什么。
明明击倒了敌方的三人,但凝视京介的丰花和正志,眼中却染上恐布的色彩。京介心想此外还留下什么问题,还是先将胶带从两人的嘴上撕下来。不过才刚撕下来,就被丰花臭骂一顿:
「笨蛋!这样谁来开车啊!」
「啊,原来如此。」
京介终于注意到在移动的车内,让驾驶晕倒好像不太妙。
在挡风玻璃另一侧的数十公尺前道路中断,且在其前方延伸出一条黑色的阴沟。虽然立着因桥梁施工而禁止通行的招牌,广告牌,但车子却撞飞那个招牌,广告牌直闯进去。
「快踩煞车!」
丰花以哭声大声吼叫。京介让身体挤进前方座位,从失去意识的驾驶身旁,尝试能不能踩到煞车。因为看见脚下有个踏板,所以他轻轻踩了一下。不过,车子却更加快速度,丰花因而对他做出「用不着踩油门」的指导。
其他的踏板是在有驾驶的双脚阻碍,无法讲到的位置。似乎也没有使用法术设法做些什么的时间,于是京介就用单手固定住方向盘,尽力踩紧油门。速度的指示针也充分地摆动,一口气飙过时速八十公里。当开始接近阴沟时,丰花和正志相拥在一起发出惨叫。丰花说着「会被京介谋杀啦?」正志则呼喊着「妈妈」。
就在马路中断的地方,车子飘浮在空中。似乎是加速产生了功效,车子就这么浮在半空中,继续前进。
「太厉害了在空中飞耶」
止住哭声的正志这么喃喃说着。结束气象预报的广播,开始流泄出雄伟的音乐。
不过,厉害的只在极短的几秒钟时间,车子还是败给重力开始往下坠落。车子撞击到河滩后,无法完全吸收冲击的轮胎,又在碎石子上两度大幅度地跳动。丰花和正志的脑袋撞到车顶,还抱怨了两次。
一头冲进在河滩生长茂盛的草丛中,车子到自然停下来为止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丰花持续发出的惨叫声,让所有晕倒的绑架犯有一度清醒过来,但鼓膜的疼痛却让他们再度失去意识。
「就是因为这样,不要命的打架笨蛋才令人伤脑筋啊」
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丰花松了一大口气。
地点是从弃置绑架犯车子的河川,步行约十多分锺的一家书店前。正志利用书店前面的公共电话进行联络,而京介则在店门前的照明下,在手腕的伤口上缠绕碎布条。
如果使用光流脉法术的术者本人是效力对象,成功概率就会锐减。因此,京介无法对自己的伤势使用治愈术治疗。然而丰花也因为嫌麻烦,而不愿为他施展治愈术。
除了京介的轻伤之外,结果并没有任何人受到重伤,但丰花似乎对自己在车内遇到恐布的事感到相当不满。她叹息了好几次,还好像刻意甩动浏海地说道:
「你呀,就是因为只在体育馆或屋顶河边之类的平地打斗的关系,才会变成这样啦!而且打斗的方法也只是胡搞瞎搞,一点也不聪明!」
偷瞄一眼京介用单手缠绕布条的动作,丰花皱起眉头。
「再多加强在各种情况下战斗到底的学习,不是比较好吗?因为就算你在过程中死掉,我也不会晓得啊!」
「怎样都无所谓。」
面对终于缠完的布条,京介用力叹出一口气。歪斜的布结无力地左右晃动。
紧接着在河滩的狂飙之后,大概是附近居民通报的关系,马上就有巡逻车前来查看。无照驾驶加上无视于禁止通行,还有严重的超速。虽然自己是绑架事件的受害者,但同时也会暴露出自己是道路交通法的违规者。为了不演变成麻烦的事件,京介立刻逃出现场,不过,却连丰花和正志也紧跟过来。丰花似乎在当时的车上弄丢了正志给她的一万圆纸钞,所以她心情不好的理由也包括这点。
绑架案虽然以未遂无疾而终,但接到恐吓电话的正志双亲,应该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为了传达自己平安无事的信息而正在打电话的正志,带着若有所思的阴霾表情回来。
「没人接电话。」
一站到京介和丰花面前,正志就扯着围巾的一小角。
「因为刚刚的绑架犯好像有和我爸爸直接对谈,所以应该是打到爸爸的公司才对。可是就算我打电话去公司,爸爸也没接电话。」
「打恐吓电话到公司?真稀奇耶,通常不是都打去家里吗?」
看到丰花歪着头思考,正志揉揉被寒风染红的鼻子说道:
「即使打电话到家里也没人接啊。妈妈离婚不在家,爸爸也因为不相信别人,而没雇用管家。」
京介不由得想起当车内演变成危急状态时,正志所呼喊的话。
「你的父亲难道不是因为忙着准备赎金,才没接听电话?」
丰花在胸前交叠双臂说道:
「还是早点告诉他你平安无事比较好喔。」
「我知道啦,我这就去爸爸的公司看看。不过,如果再出现绑架犯会很伤脑筋,所以你们就跟过来吧。来,两个人两万圆。」
正志如此说完并拿出万元纸钞后,就开始朝大马路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丰花小声地嘟嚷着:
「这是怎么回事呀?从刚刚开始就算那小子给我钱,心情却是与其说高兴,不如说是令人火大啊。比起一点一点的慢慢撒钱,一次给一大笔还比较符合我的个性」
丰花低声碎念完,就抓起京介的手紧迫在正志后面。真是个可以自我分析到如此恐怖境界的人啊,京介由衷感到敬佩。
而煞费苦心在手腕绑上的布条,却轻易地松开了。
「喂,穷鬼京介!」
正志在路灯照射的柏油路上,朝着虹原车站方向前进并呼唤着:
「公园里的不良少年,和车子里面的绑架犯,你都是只挥一拳就打倒了吧?我会付学费,你就把那招必杀技传授给我吧!」
正志又亮出万元纸钞的脸庞,京介默默地回看过去。虽然心里想着用金钱就可以解决任何事情的想法总该适可而止了,但却又有种表达意见时,会被回呛说「我又没拜托你教我道德」的感觉。
京介退还一万圆的纸钞,对正志说道:
「那并不是需要收学费的事,也不是什么技巧。」
「为什么?明明一拳就打倒人,难道不是必杀技吗?」
撇开头的正志,不服气似地鼓胀双颊。
「既然如此,你就教我要怎么样才能产生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嘛!」
「就算不使出那么大的力量也没关系。只要正确击中要害,或让脑袋稍微震荡的话,大概都能击倒对手。」
「好平凡啊,其无聊!」
让双肩带书包发出声响重新转向前方,正志说:
「穷鬼京介的战斗方式真是寒酸毙了,就像学校老师常常说的省电家伙一样。所以才会在公园里小气到不让我再看一次魔法!」
丰花在京介的背后放声大笑。
自己的战斗方法既是不要命的胡搞,还加上不聪明又平凡寒酸,兼省电又小气。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因为变得连自己都开始搞不清楚自己了,所以京介决定还是闭嘴。
正志带领京介兄妹俩来到的地点,是车站前面的虹原百货公司。
「你父亲的公司就是这里啊。」
抬头仰望八层楼的建筑物,丰花茫然地喃喃说着。正志很乾脆地点点头,并用轻松的口吻回答「他是社长唷」。
虹原百货公司是京介出生前就创立的百货公司。所网罗的商品全都是高级品,对于比起高级品更喜欢跳楼大拍卖商品的一条家来说,是不太有关联的店家。母亲、姊姊和丰花只有在季节交替加上「最终清仓」广告时,才会团结起来精力旺盛地前去血拚,京介则连两脚踏入店里的经验都没有。
光是从外面看来,不管哪一层楼都充满灯光,似乎还是照往常一样营业。将正志夹在中间,京介等人从入口进到一楼的楼面。在自动门的右手边有个服务台,两名身穿黄色制服的女性,正浮现笑容可掏的笑容。
「欢迎光临!」
正当服务台人员低下头时,不祥的警报声响起,同时布满楼层的照明也减弱,转为褐色的紧急照明灯。响起一阵类似下雷阵雨的声音,入口处降下铁卷门。而正打算离开百货公司的客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就算是到了打烊的时间,但关门的方法也太仓促了吧?京介皱起眉头。从头顶上的扩音器开始传送出谨慎有礼的声音:
「今日承蒙各位光临虹原百货公司,由衷致上谢意。在此有要事转达各位客人。现在因发生紧急状态,店内广播将全部切换为业务联络之用──全体员工注意,全体员工注意!」客气有礼的声音突然转变成冷静的声音,还快速地说道:
「现在从正面入口处,有绑架三浦社长大公子的犯人入侵,此事已通过监视摄影机确认。全体员工一旦发现绑架犯,立即进行歼灭!」
「不不会吧,犯人?已经跟来了吗?在那里!」
丰花大吼大叫,将正志连同双肩带书包一把抱过来。京介虽然也环顾四周,但在这个现场的,除了自己三个人之外,只有吓得目瞪口呆的女性客人而已。
「该不会」
板起脸孔,丰花看着京介。京介则低头看着眼睛瞪得圆圆的正志。他想起绑架犯在恐吓电话中,指定交付赎金的场所是虹原百货公司。还有,百货公司的社长还不知道绑架事件已经落幕了。
「重复,全体员工一旦发现绑架犯,立即进行歼灭!报告完毕!」
一脚踢开询问台,询问处的两名员工跳到京介等人面前,手里还拿着和华丽的制服不相称的铁管。而那样武器正完美无缺地瞄准这边几个人的头部。
当京介弯下身子闪避时,铁管横扫过排列在入口的观叶植物花盆。其他客人一发出惊呼,服务台人员就深深一鞠躬并说出「真是非常抱歉」的道歉词。
「等一下,我们并不是绑架犯!」
京介对着服务台人员诉说。但是重新拿起铁管的服务台员工却肯定地回覆他:
「你们带着社长的大公子,所以你们就是绑架犯!」
「虽然是这样,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只要发现绑架犯立刻歼灭,就可以拿到奖金了!」
面对好像很高兴飞扑过来的服务台员工,京介使出一记扫堂腿。
可以听见在身后的惨叫声。另一名服务台人员以丰花为目标,撞开客人一路飞奔过去。然而丰花却只是和正志一起当场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呼喊。
京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铁管,击中另一个服务台人员的手腕。然后一并拖着丰花和正志,拔腿就跑。但因为入口被封锁起来,所以在迫于无奈之下只能逃进店里面。
被非常照明灯渲染的一楼,似乎是贩卖珠宝首饰的卖场,而让眼睛闪出比珠宝更加耀眼光辉的制服员工来回不停地奔走。
因为不可能全体员工都认识社长小孩的长相,所以员工们碰到带小孩的客人就顺道加以攻击,于是一让店内处于怒骂声中。因为每当这种时候,就会像刚刚的服务台人员一样慎重的赔罪,所以看来还是脱离不了接待客人的精神。
当京介一度藏身于展示橱柜的角落时,他将双肩带书包从正志的身上卸下,并丢弃在地上。不知这样是否多少可以变得不太醒目,但应该或多或少管用。
「真糟糕你的爸爸并不是准备好赎金,而是做好逮捕犯人的准备啊!」
丰花小声地晴咕着,并摇晃正志的肩膀。
「你爸爸在这里的几楼?」
「应该是在最顶楼」
不知是不是还无法理解状况,正志在目光仍无法紧焦的情形下回答。
「那么,你就自己去你爸爸哪里,说明自己平安无事,解开误会吧。」
「不不要啦,我一个人不敢去啦!」
正志抓住丰花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
「你们也一起来啦,我好怕!」
「你一个人去比较安全啦!如果跟着你去一定会被当成绑架犯,或许还会被杀掉呢!」
「利用魔法想办法做些什么不就得了,反正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会照付!」
「就算你说会付钱给我,但我还是比较重视自己的性命!」
「怎么这样」
正志用依赖般的眼神看向京介。虽然丰花的意见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正当他在思考该怎么办时,突然响起一个悠哉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京介和丰花吗?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回头一看,在展示柜的另一侧,有位穿着法兰绒制服的少女。她是同期的研习生,名叫樋名谷瑠瑠的术者。即使是在非常照明灯之下,她还是飘散出缺乏紧张感的空气。
瑠瑠除了玲洗树树枝外,还提着好几个纸袋。而且不管是哪个袋子上,都标示着虹原百货公司的名字,看来她似乎是凑巧来买东西的样子。现在明明还不是打折的期间,丰花稍微念了一下。
「丰花你们也是因为入口被封锁,才会回不了家吧?」
瑠瑠用手抚摸脸颊,歪着头思考。
「我是不知道什么绑架犯啦,但还真令人伤脑筋耶。」
「说得也是啊。」
「哎呀,那边那个男孩是谁啊?」
瑠瑠发觉躲在丰花身影下的正志后,说出了这句话。但那却像是她刻意发出的宏亮声音。
「该不会是刚刚馆内广播所说的社长公子吧?绝对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吧?绑架犯竟然就是丰花你们,不可能是这样吧?绑架犯竟然会躲在这种地方!」
当丰花慌张地搞住瑠瑠的嘴时已经太迟了,员工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在无处可逃之下,丰花只能抱着头哭喊。而正志则紧抓着京介的大腿。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将纸袋丢置一旁的瑠瑠,挥动法杖嘴里念诵出咒语:
「自辰位至亥位增加风压!将一寸前方对象轻度粉碎后,沉于戌位!」
以瑠瑠为中心产生了强风,员工及周遭的商品展示架都被吹开。然而受到最严重伤害的就是位在瑠瑠身边的展示柜。玻璃碎裂,里面的珠宝首饰全都散落在地上。
「哎呀哎呀哎呀,惨了惨了!」
跪在地上的瑠瑠,以充满干劲的手势,收集戒指项链之类的饰品。
「在术者的大原则里,好像有一条不可以用法术破坏公共物品的规定。虽然丰花你好像完全不遵守啦」
「你应该没资格说别人吧!」
受到丰花的指摘,瑠瑠赶紧将搜刮到的各种饰品塞进制服口袋,并面露微笑。
「所以,我才会像这样收集写悔过书的材料。丰花你好像还不知道,不过当破坏公共物品时,必须向研习课提交悔过书喔。因为不详细写下破坏什么东西到哪种程度是不行的嘛。什么样的珠宝遗失多少等等啊啊,这里也有」
虽然瑠瑠这么说着,并快乐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但就京介来看,那张脸并看不出来有特别反省的样子。
「不过呢,若是因为打倒绑架犯而使用法术,或许破坏行为也会得到原谅哦!」
瑠瑠让左右两边的口袋膨胀到快要爆开之后,站起身来。
「我会适当地跟在你们后面,所以请你们自由逃窜吧。像六楼的鞋类卖场,我可是很推荐哦!」
「你这个阴险的优等生!」
丰花连续对瑠瑠挥出拳头,但是全都被轻易地闪过。瑠瑠开怀大笑着跑往某处。
「可恶的瑠瑠打算趁着一团混乱,谋取值钱的东西啊。真是太高招了不对,真是罪不可赦!」
丰花咋完舌后,就拉着正志的手臂站起来。
「如果平白无故让这种情形继续延长下去,店内多余的损害会扩大,就会对下个月的冬季大拍卖产生影响。京介,还是尽早把这孩子带到他爸爸哪里吧!」
因瑠瑠的出现而吓得呆掉的正志,似乎因为丰花的话回过神来。他垂下眉尾说道:
「可可是和我在一起,你们会被杀的。刚刚你自己也这么说过吧?」
「但是如果没有冬季大拍卖,我会活不下去啊!」
丰花肯定地做出反应,露出紧张的神情。
「而且,如果被发现原因和我也有关,我会被妈妈和姊姊砍死的!她们两个一定会连在坟墓里都跑来责备我。快走吧,为了所有人的光明未来!」
丰花背着正志,拔腿起跑。
光明的未来。在完全预想不到那种东西的情形下,京介也紧追在两人后面。
不管是楼梯、电梯还是手扶梯,只要是往上面楼层移动的通道,全都因为武装的员工而被封锁起来。
一般客人的不满情绪越来越严重,他们不断向员工进行追问。虽然庆幸的是员工忙于应对客人而不能攻击,但无法移动的京介等人却只能躲在柱子的角落坐以待毙。
有股某种东西接近的气息。京介和丰花同时窥探柱子对面。一只小熊的布偶用两只脚慢步接近。
「啊,是小虹百!」
正志一发出声音,小熊就当场转起圈来。虽然是高度不满一公尺的尺寸,但不知是不是在内部装设电脑之类的关系,竟然做出完美的动作。
「小虹百是虹原百货的形象代言人喔,只要感应器一察觉到客人,它就会靠过来,像那样跳舞给人看。」
正志抬头看着京介,做出如此说明。大概是看到形象代言人缓和紧张感吧,直到刚刚为止始终很僵硬的脸颊,才稍微放松一些。
「嗯,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听到丰花的叹息,正志回以「因为最近才刚完成,拍卖期间还不会出现的关系」。
「听说感应器连客人的身高及体温都知道喔,所以它常常接近有小孩子的地方。小虹百是迷路的小孩及小小客人的伙伴喔!」
对于一下轻跳着走,一下好像刻意转圈,一下无意义地歪着头,一下又追求新奇有趣事物的小熊动作,京介只是远望着。如果这种东西靠近身边,的确连走失的小孩也可能停止哭泣。
突然,小熊开始跳跃,并笔直地以丰花为目标冲撞过来。
脸部挨了一脚的丰花仰倒在地上。而完成落地动作的小熊则转头看着京介。本来应该是人造物品的眼睛绽放出凶恶的光芒。小熊面对京介,毫不留情地猛扑过去。
「小虹百,别这样!你是怎么了?」
正志发出混杂着悲鸣的声音。
「你明明是小孩的伙伴呀哇啊啊啊,小虹百!」
京介狠狠地回踢小熊的身体。面对撞到墙壁于脸部撞烂而摔落到地上的形象代言人身形,正志嚎陶大哭起来。
一脚踢出去时,传回小腿的感觉像皮球般具有弹性。京介慢步走近小熊,用指尖伶起那个躯体,但那东西却没有什么重量。
侧腹部的地方有条拉链,拉开来一看,里面竟然塞着一个白色圆圆的物体。而在物体侧面生长的一对羽翼,像抽筋似地抖动。那是一只早已在那里见过的小精灵。
「在各种地方都碰得到你啊。」
听到京介所说的话,小精灵从拉链的另一边喃喃说着「感谢您长久以来的照顾」。从小熊的身体里拉出小精灵时,正志似乎误以为那是小虹百的内脏,而发出凄厉的惨叫。
叫做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以圆滚滚的眼珠仰望着京八九说道:
「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如果只是听的话。」
「呃我身为值得称赞的小精灵,常常在想为了与人类共存的目标,首先想学习一下人类的社会。」
不知是不是还改不掉待在小熊身体里的习惯,白丸子一号开始状似装可爱般,扭动球状的身体继续说着:
「因此,为了社会学习,我想到打工的方法。所以才会穿上这样的布偶装。」
「嗯--」
「所以说呢,我会进行攻击,再怎么说也都是因为身为这家百货公司的员工啊。对于你们两位,我也是有相当尊敬的时候呢。」
「那么还真是谢谢你罗,员工!」
从晕厥状态恢复过来的丰花,才一起身就紧紧抓住白丸子一号的身体。似乎是遭受攻击时受伤的关系,丰花还流着鼻血。不过,丰花的双眼却比那些血液更为鲜红、激动,还布满了血丝。
「喂,员工,我们几个想去社长所在的地方!」
「欢欢迎光临!」
「喂,员工,不知道在这种店里,有没有只有员工才能使用的楼梯?」
「可可以请您稍候一下吗?」
「喂,员工,我们几个在赶时间喔,明明这样却被员工阻挠,还流了鼻血,真的很伤脑筋耶,你知道吗?」
「真真的是万分抱歉!」
京介心想:服务业还真是辛苦。
通过白丸子一号所告知的员工专用通道,京介他们爬上了最高楼层。在走在通道的半路上,曾发现被疑似警卫的人员拖行的瑠瑠背影。瑠瑠还发出「我才没做什么偷窃行为啦──」的呼喊。
「不过,那种行为的确不是偷窃,而是抢夺啊。」
躲在隐蔽处等待警卫通过,丰花如此说道。在她的脚下,正志还是一直哭闹着。形象代言人的背叛似乎给他相当大的打击。
社长办公室的房门一映入眼帘,正志总算停止哭泣,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当正志转动门把,京介心想终于全部结束而松了一口气时──响起尖锐的金属声。那是个类似手枪的声音。
「爸爸爸,您想做什么」
跌坐在地上,正志对着房内喃喃说着。虽然正志的身体好像没有受伤,但在他背后的墙上却裂开一个黑色的小洞。
「抱歉抱歉,因为我万万没想到正志你会突然开门啊!」
待在室内的壮年男子做出回答。他的眼睛和正志十分相像。虽然他是一位很有社长威严的男人,但手中却拿着和社长身份不相称的小型手枪。
「你们就是绑架犯吗?」
社长将还微微拖长硝烟的枪口瞄向京介和丰花之间。丰花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说道:
「不是的,我们并不是绑架犯!」
「我知道啊。」
社长乾脆地点点头,手枪也配合地上下晃动。
「因为我所安排的人是货物运送中心的青年三人组。到底是在那里和你们对调的看来即使擅长送货、包装及流通作业,还是不适合绑人啊。」
「爸爸」
低头看着仍跌坐在地上的正志,社长夸张地耸耸肩。
「抱歉了,正志。这家店其实经营很困难啊。爸爸都想好了,捏造一桩绑架事件,让正志被犯人杀掉,然后再去领取保险金。」
「爸爸」
「因为有许多程序,所以先等我一下。首先要让犯人因为正当防卫而被打倒。」
社长将手枪对准丰花。正志则喊着「爸爸是笨蛋!」
京介想着光骂笨蛋是解决不了事情,将丰花压倒在地。枪声使得房间产生震动,射出的子弹掠过京介的肩胛。虽然想进行反击,但紧接着右边的膝盖也被射穿。要是当场倒地命中率会很高,京介像事不关己般地思索着。
「你在做什么啦!」
丰花一站起来,社长又再次扣下扳机。枪声大作的同时,丰花的身体也瘫倒在地。
「爸爸住手,快住手!不管多少钱我都会付,您快点住手呀!」
正志跑向社长身边,社长发出困惑般的笑声。
「正志,这句话对比自己更有钱的人是没效的。还有,骂爸爸是笨蛋是不行的,因为你是被抚养的立场啊。虽然我已经不用再养育了。」
京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及膝盖在地上爬行,移动到丰花的位置。在闭上眼睛的丰花单耳上虽然有小小的擦伤,但却没发现其他像是枪伤的伤口。她大概是因为畏惧枪声才失去意识,而做出与其被击中还是快晕倒比较好的举动。
「穷鬼京介,穷鬼京介!」
正志的声音呼唤着因为安心放松心情,及终于感觉到膝盖伤口疼痛而逐渐远离的京介意识。正志伸长手臂扯住社长的衣服,流着鼻水对京介发出怒吼:
「那个必杀技要怎么弄呀?所谓的要害是那里?要让脑袋震荡又该怎么做呀?--啊啊,真是的,叫你好好教我不就得了?」
社长用单手推开正志,并将枪口锁定京介的脸庞。虽然京介的手边有玲洗树树枝,但可以轻易预料到发动法术一定赢不了手枪的速度。
这下死定了吧,京介这么想着。虽然也没什么关系,但随后丰花和正志也会跟着死,这点让他有点担心。
从背后传来两个以上的脚步声。应该是员工赶来了吧,当京介隔着受伤的肩膀回头张望时,有几十名一般客人站在哪里。
为什么连不认识的一般客人都会跑来帮忙?京介眉头深锁时,一般客人全都横眉竖眼地异口同声说道:
「等一下,这家店会变成什么样子?」
「食品价格太高了!」
「店员的服务太差了!」
「付我补偿金!」
「我要叫警察罗!」
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纯粹是埋怨而已。
趁着社长正在应答的空档,正志抢下手枪。如果就这么把枪口伸向父亲就太戏剧化了,但正志只是对着京介不停地哭泣。
不知什么人叫来的警察连救护车都带来,出现在百货公司前面。
虽然是使用治愈术就可以马上治好的伤口,但京介还是被救护人员抓住,拖进救护车里。在被绑架犯抓住时也曾感受到,这样的坐车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而说出想试坐一下救护车这种不负责言论的丰花,兴高采烈地一同搭乘。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伤患的样子。
「穷鬼京介,穷鬼京介,你没事吧?」
就在救护车的车门要关上之际,正志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京介说:
「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对不起啦!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喂,我要付多少钱才行?」
「我跟你说啊,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这么想了」
丰花伸长手臂,用指头轻轻弹了正志的额头说道:
「有事拜托别人,或想得到帮助时,应该有在付钱之前得先说的话吧?」
在带着无法理解表惰的正志面前,车门关上了。接着救护车开始移动。
忘了要他更正穷鬼京介这个称呼。带着这样的想法,京介叹了一口气。
丰花看着窗外,快乐地雀跃不已。而比天气预报更早降下的雪花,则是无力地漫天飞舞着。
之后,事件经历过什么样的过程、什么人变得如何,这些详细的情况京介并不清楚。他所知道的只有下列的些微琐事。
虹原百货已经决定关门大吉。在倒店时举办跳楼大拍卖,还让妈妈和姊姊乐翻天,而丰花也没落得被谁杀掉的下场。
在百货公司的原址,开了另一家百货公司。据说白丸子一号被雇用在那家店打工。不过,京介已经决定不会去那家店光顾。
事件过后的一段时间,樋名谷瑠瑠在研习课教室里学起珠宝商的举动。对于周围的人这么大量的珠宝首饰是从哪里拿到的询问,瑠瑠都以「捡到的」做为答案。
他还听到三浦正志被他妈妈带走,搬到某个城镇的传言。
「你冻死了吗?」
听到那样的问句,一条京介微微张开眼睛。
此时是极为严寒的冬季黄昏。从入冬以来,大概是已经下过好几次雪的关系,在公园上方延展的天空,简直像是诉说没有存货的晴空。虽然吹拂过来的风,仍是可以冻死人般的寒冷。
京介看着出现在长椅前的人物。一名背着黑色双肩带书包的小男孩,两脚张开到肩膀宽度站着。在双肩带书包垂挂下来的袋子上缝着一个名牌,上面写着远处城镇的一所小学名称。
「原来──你还活着啊?」
当京介伸完一个懒腰,小男孩就坐在长椅旁边说道:
「如果没冻死的话,我有事要拜托你。你能不能打倒那些人?我难得跑来一趟,这个城镇还是一样恐怖啊。」
男孩手指着公园的出口这么说着。穿着不知哪个高中制服的男学生,正以野狗般的眼神直盯着这里。
在虹原市里,这种不良少年是多到扫都扫不完,一年之中会有好几百名小孩受到恐吓的伤害。而且,他们这些不良少年具有即使被打倒,也不会轻易气馁的生命力。
「是没什么关系啦。」
听到京介混杂哈欠的回答,男孩满脸笑容地说出「谢谢」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