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我一如往常准备着晚餐。
我把装了水的锅子放到瓦斯炉上时,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自己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来到爷爷家的?
起初,我是为了要寄居在这个和自家相比、离大学比较近的地方,的确是这样没错。
另一方面,爸妈还交代我顺便监督爷爷,要是放任半隐居状态的爷爷不管,他总会不时为了外人无法了解的理由做出惊人之举来。
然而,就在即将进入大学就读的我来到这幢宅邸时,才发现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爷爷早已做出惊人之举,甚至还落得失踪的下场。现在应该在某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徘徊流浪,期间他曾一度以类似幽灵的模样回到这里,又随即消失,从此以后就音信全无。
我试着想象爷爷和一只小狗跨越过五、六次元,在次元间往来的模样。但努力过一阵子以后还是放弃了,这对读文组的我而言,实在是太困难了。
我还是先专心在自己能做的事情上吧!直截了当地说,现在我待在这间屋子里最大的理由,就是负责填饱那些为了保护世界免于毁灭而聚集在此的五位少女她们的肚子。
我总觉得,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些什么,但老实说除了帮她们煮饭以外,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况且如果只是煮饭的话,我也还应付得过去。
我将视线从锅内水滚的程度,转移到身旁的助手手边。
今天帮忙煮饭的是凌央。
身高不够所以站在自制踏脚台上的凌央,始终抱持一贯的沉默与面无表情,专心拿菜刀切菜。
虽然说是请她来帮忙,但也不能让她做太复杂的工作,所以我只是拜托她把沙拉用的高丽菜切丝。只是如果不适时制止她的话,凌央在菜切到化为粉末之前都不会停手,所以有必要随时注意她的动作。
附带一提,今天的晚餐名为省事意大利面。这道将市售鳕鱼卵香松&美乃滋混合在一起,再拌上刚煮好的意大利面即可轻松完成且味道尚可的即席鳕鱼卵面是我的拿手好菜之一。最重要的是,这道菜的原物料价格低廉。
啊,切到这就行了。
凌央停下了那有如机械般规律上下的菜刀,慢慢往上看着我。
接着又慢慢点了一下头,一动也不动地等待下一个指示。
接下来把番茄切成六等份,还有,帮我把莴笋剥开,一叶叶洗干净,好吗?
凌央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我,歪着头,感觉像是在反复思考这个指示。
最后,她还是抱持她一贯的沉默,开始进行下一个行动。她慢慢地将置于砧板上的番茄切成精准的六等份,动作实在是非常地慢。
在这段期间,我先确认一次在滚沸大锅中,意大利面的软硬程度。
接着,就在我调解瓦斯炉火力时
小秀!
背后传来一个朝气蓬勃的声音。我转头,就在眼前,芦荟抱着笔记本和数学课本面露微笑。
我想请你教我功课,我都搞不懂耶。
芦荟翻开课本,用手指着附图表的习题。
咦?你刚刚不是有请琴梨教你了?
在晚餐煮好以前,芦荟和野野香应该是在客厅由琴梨教她们功课才对。
可是~
芦荟嘟起嘴巴。
琴梨顾着看重播的经典怀旧卡通,都不肯教人家,只会边看电视边笑而已!
仿佛像是在印证芦荟这番话似的,从和饭厅相连的起居室那边,传来琴梨哈哈大笑的声音。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打从心底乐在其中,仿佛没有任何烦恼似的,她还真悠哉啊。
真拿你们没办法耶。
我惶恐地看着那道问题,再怎么说,我从高二※第二学期起就和数学断绝往来,从此的志向是在文组本人可是有这样前科的。(译注:依照日本学制,一年分三学期,第二学期为九月到十二月底这段期间。)
嗯嗯嗯
我不由得咕哝起来,老实说根本是有看没有懂。如果套上某个拼了姓名或许想得起来的公式似乎就可以解出来,可是光是想公式就够恐怖的了,我从以前就和数学不合,不然我也不会跟它断绝往来。
你要不要拿去问加尼米德啊?
加尼米德,自称超高性能人工智能,这种国中程度的数学问题一定是三两下就轻松解决,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小加只会教一些很难的解法,我根本就搞不懂,为什么那样就可以解出来,哎哟,真伤脑筋耶。
芦荟露出感觉一点都不伤脑筋的笑容,摊开课本,用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凝视着我。
巴呢?
我脱口说出另一位年长组成员的名字。她和琴梨同样就读高中部,应该有办法教国中部的两个人写功课吧。
巴?
芦荟笑眯眯地回答:
巴她从回家到现在都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不晓得在做些什么喔。
真难得耶,巴居然会窝在自己房间里。
当我放学回到家时,巴总是坐镇在客厅,闲着没事翻翻报纸之类的。这是我所熟悉的生活习惯,就因为太过规律了,所以我还以为今天也是这样。
我摆出一副不能离开瓦斯炉边的样子,继续拜托:
她一定是在想在安静的地方好好复习今天上过的功课啦。对了,你要不要直接到她房里去问她啊?
总是我没办法回应芦荟的期待,这种时候就要交给现役高中生去处理,于是我试着推荐看起来很会念书这位年纪最大的女生,然而
是这样吗?可是我从来没看过巴念书的样子耶。
芦荟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唯恐天下不乱的话来。
琴梨~你认真点教我嘛!
芦荟让脚上的拖鞋一路啪哒作响,又回到了客厅。
好不容易脱离恐怖数学的我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在这段期间,凌央如浣熊般不停搓洗着莴笋,就在她做完所有工作时,意大利面也煮得恰到好处了。
菜肴已经在晚餐的餐桌上全部排列就绪。这种时候,如果是平常的话,一听到餐具声,五个人早就三三两两地来到饭厅集合,接下来就只差一起说开动啰,可是
咦?巴呢?
今天却不见那一头长发的身影,就在我东张西望看她是不是躲在哪里的时候
我去叫她来!
芦荟体贴地上了二楼,接着又马上下楼来这么宣布:
她说,她现在没那个心情,不想吃。我有跟她说,她的部分会帮她用保鲜膜包好留下来。
她不要的话就给我吃啦!
琴梨马上迅速起身,说时迟那时快,凌央把沙拉里的番茄扔进琴梨嘴里。
唔唔~
琴梨眼冒进行,一番咀嚼后,把番茄吞了下去,当场忘记自己是为何站了起来,随即坐回椅子上。
开动啰!
接着琴梨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鳕鱼卵面,她正如狼吞虎咽一词字面的意思,吃相还真是惊人。
芦荟手中紧握着叉子,开始报告巴的情况。
她啊,抱着枕头,双脚不停地上下摆动喔,难道是在练习游泳吗?
她又不是野野香!况且巴这年纪实在不太可能还把床当成游泳池练习打水。
她会不会是在减肥呢?
窝在墙边的加尼米德发表自己的看法,从它尾巴伸出来的插头正插在插座上,那家伙同样也在用餐中。
她似乎很在意自己上个月重了一百五十公克,我刚刚才劝过她,增加的分量全集中在胸部上,所以根本不需要在意。
事到如今,我根本就不在意加尼米德为什么会晓得那么细部的尺寸,它肯定是用泪射扫描之类的设备量过了吧,滥用高性能的人工智能这就是加尼米德,爷爷做的东西果然都是这幅德性。
我一听到巴没食欲,脑海里马上闪过芦荟突然病倒时的事情,不过我想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的,于是我安心地慢慢品尝其自己做的料理。
啊~真好吃!我吃饱啰!
琴梨也常人的三倍速度将所有的盘子一扫而空后,露出猛禽类正在捕捉猎物时的眼神,盯着巴的晚餐看。
不行!
芦荟婉转地警告她。于是琴梨将视线从巴尚未动过的盘子,转移到野野香的手边,动作慢吞吞,以致于还吃不到一半的野野香当场吓了一跳。
唔
发出听起来像是哽到喉咙的声音,汗如雨下的野野香手不停地颤抖。
那也不行!
芦荟马上牵制琴梨,于是琴梨把目光转向凌央。
凌央不发一语地专心吃饭,她的个头虽小,适量却也相当惊人。琴梨看了一圈餐桌以后,一脸就是无法死心的表情,一口气将茶喝完。
琴梨相当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不管再怎么失败的料理,她都会大口大口地吃完,一副很好吃的样子。对掌厨的人而言,那是非常欣慰的一瞬间,托她的福也完全没有厨余的问题,非常符合环抱概念,琴梨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像这样的她,自然没有办法忍受眼前的餐桌上摆着一道不能碰的料理。
我去问巴!如果她真的是在减肥的话,那分我吃一半应该也无所谓吧!呀呵!
琴梨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还来不及阻止她,人就已经跑出饭厅,发出响亮的脚步声,朝二楼跑了上去。
真有活力啊
我不由得赞叹,就是因为她一刻也静不下来,所以能量消耗量才会直线上升,琴梨的食欲之所以旺盛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就在我得到这个结论时,从天花板传来乒乒乓乓的扰人声响。
与其说像是在吵架不如说是巴单方面的怒吼和琴梨的笑声夹杂在一起。
唔
野野香战战兢兢地仰望天花板,剧烈的脚步声接着从走廊楼梯一楼走道,一路朝这里移动。
快看、快看这个!哇哈哈哈!
这时琴梨冲进了餐厅。
快住手啊,等讨!
巴紧抱住琴梨的腰不放,这时巴的头发凌乱不堪,胀红了脸,伸长了一只手,拼命想要夺回琴梨手上不停挥动的纸片。
咦~那是什么啊?
芦荟口气柔柔地问了这么一句以后
是信!巴啊,她不停扭动身体,直盯着这封信看喔。我不由得也好奇了起来,就要她也让我看看,结果啊
不准看!
巴大喊。
你没有权利看这封信!这封信是我收到的!
我也凑过去评理。
偷看人家的东西不好喔,这已经不是差不差劲的问题了,这种行为根本就不应该。
我偷瞄了一眼加尼米德,它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转动着眼球。
这才不是偷看!
琴梨大言不惭地宣称:
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啊!让我看看喔~
巴难得这样惊慌失措,不停哇哇哇地大喊着。
还给我!可恶!琴梨!你要是敢再看下去的话,我就把你丢人的过去全都抖出来喔!
没差啊,随便你!
琴梨不以为然地笑了。
那我也来随便凑个三件巴丢脸的回忆给大家听吧!第一弹!锵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快住口!唯独这件事绝对不准说!
第二弹,国中一年级的运动会上!
那件事也不准说!不准就是不准!真是的我好不容易终于快忘掉了耶!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嗯~?那就讲一个最近发生的事好了。
虽然我并不记得最近有什么事,总之就是不准!不准说!
巴甩着一头凌乱的长发,跳啊跳地试图抢回那封信,却始终不敌身高最高的琴梨。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巴就是够不到琴梨高举的手上那封不停摆动的信。
于是我代替巴把那封信拿了下来。
普通的信纸上有着工整的字迹就在一瞬间,手上的东西随即被从旁跳了起来的球状物体给抢走了。
着地后的加尼米德,用它两只机械臂将信纸摊开,以电子语音提高了声调说道:
这、这不就是!倘若我这精密的OCR机能以及文章辨识能力没有出错的话,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经典道具情书啊!
情书?
芦荟歪着头,继续说:
是谁寄给谁的啊?
敬启者,巴小姐。请原谅我冒昧地写这封信给你,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名叫小野寺浩人,就在我每天早上匆匆一瞥你的身影之际,我就喜欢上
不准念出来!
巴赏了加尼米德一记脚背踢。
噢呜
这一踢让加尼米德一边旋转一边飞了出去,撞到墙壁反弹回来以后落入凌央手中。
从机械羊手中放开的信在空中飘扬,这次掉到了我的手边。我小心注意不看到信上的内容,将信交还给巴。
巴不知怎地没好气地瞪着我,接过的信。
是爱的告白兼约会的邀请函。
在凌央怀中的加尼米德做出简单总结。
对了,巴小姐,那玩意儿是在哪边收到的?不可能是放在学校鞋柜里吧?
毕竟这五个人就读的是女校。
是在上学途中。
巴将信纸小心折好,收进口袋。
对方是在我等红灯的时候向我打招呼的,我一回头,就看一个男生穿着附近县立高中制服站在那里,接着他将信交给我,马上就潇洒地走掉了。
巴难得会这样一五一十地坦白说明状况。
您居然会收下来?
我也是这么认为,毕竟巴可是在幼稚园时受过心灵创伤,从此变得彻底不信任男人喔。
没办法,事出突然
巴瞥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以后,垂下双眼看着地板。
等我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了。更何况那时我根本还不晓得信上写些什么啊,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该不会是挑战书吧
嗯~?
琴梨捉弄人地笑着。
巴是第一次收到情书吧!
和这点相比,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都已经这种时代了,居然还有人亲笔写情书、再亲手交给对方。像这样历史悠久、古意盎然的行为居然还保留在现代高中生身上。
还有啊,这应该也是第一次有人找你去约会吧!
难不成你有去约会过?
巴瞪着琴梨看。然而她的童年玩伴只是露出皓齿一笑。
哈哈哈!那当然!不管是谁到了我这种年纪,至少都约出两三次会啊,你说是吧?
看来琴梨征求同意的对象似乎是我。
呃,差不多吧。嗯、是这样吗
我回答得模棱两可。
琴梨转过身体面向巴。
那,你打算怎么办?对方准备要在什么时候找你到哪边去约会?
巴别过脸去,默不作声。代替她回答的依旧是加尼米德:
信上写着,这个星期天要不要一起去隔壁再隔壁市的游乐园,集合地点是站前公园,时间是早上九点,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可以不来也没关系,那时我便会彻底死心
加尼米德骨碌碌地转动眼珠。
附带一提,我刚刚紧急调查过那位小野寺浩人同学了。根据我所得到的情报指出,他就读这附近的高中二年级,四月十六日生,牡羊座,A型,隶属剑道社,被遴选为主将在今年县大会个人赛上获得优胜,晋级全国大赛后不幸在第二回战败退,不过那个对手最后获得优胜,所以败因应归咎于对手太强。学年成绩经常抱持名列前茅、照顾后进不遗余力,深获众人激赏。性格稳重温厚、品行端正,拥有许多同性友人,无前科。上有双亲、下有两个弟弟,是一家五口中的长男,看来是个前途不可限量、才华洋溢、不可多得的秀逸人才,名声传遍街坊邻居。
你是什么时候查的?
加尼米德这番长篇大论让我感到有些不耐烦,不过我还是开口问了。
就在刚才啊。只要交给我这超高性能的人工智能来办,不管是入侵还是破坏网路全都随心所欲,只要连得上网路,就没有我不能入侵的主机。要取得这种程度的个人情报,简直易如反掌。
接着加尼米德两眼发出光芒,投影在墙壁上。原来它还有这种功能啊。
这位就是小野寺浩人先生。
映在墙上的是一位身穿制服的高中生,看起来个性爽朗,而且莫名帅气。他侧着脸,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
哇噢!
琴梨吹起口哨来。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小野寺嘛!在我们学校也很出名耶!人长得有型,还有一大堆人迷他喔!巴,拒绝掉就太可惜了啦!就去和他约会嘛!
唉
巴有气无力地回答。
可是
巴游移不定的视线这时正好和我对上,又马上别过眼去。
我从没约过会,实际上究竟该怎么做呢?
琴梨哈哈大笑。
信上都写要去游乐园了,那在游乐园玩就好啦!两个人就像这样手牵着手!
琴梨说完,一把拉过身旁芦荟的手,硬是和她牵起手来仔细一看,两人十指交扣,这正式所谓的约会牵法。
琴梨晃起手来,芦荟也跟着琴梨高高兴兴甩着手,一边说:
好好喔,去游乐园耶!我也好想去喔,巴,我可以跟去吗?
耶!琴梨一边欢呼,活力十足地他除了步伐,芦荟也配合她的步调,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出了饭厅。
留下抱着加尼米德的凌央、不知所措地交互看着巴和我的野野香、以及巴和我无言地留在原地。
我们回来啰!
琴梨马上就拉着一脸微笑的芦荟回到饭厅来,接着说:
总是就是这种感觉!巴,这样你懂了吗?
一点也不。
巴爱理不理地回答完以后闭上嘴巴,嘴角向下垂。我自己也是不晓得该作何感想才好。从刚刚开始,巴就一直不时地瞄向我,那究竟是什么暗示啊?
那这样好了!
琴梨笑容满面地说了。
我们就来实地演练一遍吧!这么一来巴就能做好完全准备,到了正式约会时就不会犯下荒唐的错误了吧?演练之余顺便去探勘场地,我们大家就一起去游乐园吧!
巴一副提不起劲来的样子:
请不要擅自做主,我都还没决定好要去还是不去
你在说什么啊?就去嘛!这种机会说不定不会有第二次了喔?
也许是这样没错,可是我并不
面对喃喃低语的巴,琴梨嘻嘻地笑着说:
所以说,我们大家就一起去游乐园帮巴进行约会的演练吧!没问题吧,小秀?
呃、好是好啦
我屈服于琴梨的气势之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不过,要什么时候去呢?
就星期六啰!那天刚好不用上课。还有啊,小秀会负责扮演巴的约会对象吧?
咦?
我和巴同时出声。
哼哼~这次可是演练约会啊!当然需要男性啰!
琴梨依旧和芦荟手牵着手:
那个小野寺可是对巴你一见钟情喔,甚至还写这样的信给你,看来他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要是他实际看到你才发现:什么啊,和我当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嘛。一点都不可爱,吱!到时候打击可重啦!巴也不想让人家失望吧?
巴依旧嘴角下垂的说:
是对方要擅自幻想,我个人并不介意只不过我的自尊心似乎没办法容许我的表现让人失望。
好,那就这么办吧!这样也好,毕竟巴是第一次约会嘛!我会仔细教你的!
琴梨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一行人在一团混乱中只得点头答应。
实地演练啊
巴口中喃喃自语,我又再次和她对上眼。而这次巴的眼神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她到底想说什么?就在我歪着头思考的时候
哼。
她刚刚或许是在想象和小野寺同学约会时的情境吧?巴脸上泛起五味杂陈的红晕,随即别过脸去,接着硬梆梆地坐上自己的位子,温温吞吞吃起已经冷调的鳕鱼卵面。
那天晚上,就在我钻进被窝里正准备就寝时,稳稳窝在枕边的加尼米德如是说:
这样真的好吗?总是巴小姐就要和某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交往?
巴的话大可放心,她和其他四个人不一样,是个很可靠的女孩子。琴梨就别种意义上来说也很可靠啦。
什么很可靠?我对您真是失望透顶。
怎样啦?
要是巴小姐最后落得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少年给喝啊刹啊了的话该怎么办?品行端正只是人前的假象,实际上则是别有居心像这样的情况也不无可能。
你也不必故意往这个方向去想吧?再说喝啊刹啊又是什么啊?
这牵扯到分级制度,所以不能讲得太清楚明白,真要说的话
加尼米德接下来发出了整整十秒由连续P音所构成的怪声。
就是这种感觉。
鬼才懂咧!
我让碍事的羊布偶一路滚到墙边,接着关灯。在一片黑暗之中
怎么会这么迟钝不解风情到了极点的呆头鹅应该还要更
传来了这样的絮絮叨叨的话语,反正我也听不懂意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几天后,星期六早晨终于来临了。明天是正式约会,今天则是约会前的预演。
在用早餐之际,我和巴从琴梨那里收到了用钉书机装订起来的一叠影印纸。看起来颇像是简陋同人志的那种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如下的标题:
翻开一看,里头以怯懦的字迹写着从约会碰面到回家为止的时间表和预定行程,这字怎么看都是出自野野香之手,可以想象野野香那拼了命将琴梨的一字一句记下来的小小身影。
真拿你们没办法啊。
读完由琴梨口述、野野香撰写而成的剧本以后,我整个人放松了。看来制作人琴梨只不过是想假借约会的名义,趁机去游乐园玩个够。
只不过既然巴一句怨言也没有,我当然也不好有什么意见,就按照剧本操演吧。
配合琴梨打出的暗号,我跑向碰面地点车站前公园。明明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但在琴梨的一句
这种时候就该用跑的!
的命令下,我乖乖照做。
巴早已等在公园里,茫然地杵在原地。表情显得总有些不情愿,稍稍板着一张脸。
多亏临时成为造型师的芦荟不惜东挑西选地弄到很晚,今天的巴的一身打扮非常适合她。轻柔飘逸的素色洋装配上相同颜色的帽子,手上提着装有手工三明治(老实说做的人是我)的篮子。
她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到无可挑剔,就连知道巴平时习性的我都不禁怦然心动。原来如此,怎么看她都像是个让纯情少年看一眼就坠入情网的千金小姐美少女。
嗨,等很久了吗?
我以呆板的声音向她打招呼。
没有,我、我也是刚来而已。
巴的回答也显得很生硬,看来她费劲一番努力试图微笑,巴的嘴唇微微抽动,最后她摆出一张只能以不怀好意来形容的笑容。
那,我们走吧。
说、说的也是
就在这个时候,正准备跨出第一步的我和巴的胸前响起一阵有如云雀鸣啭的声音,发出哔哔声的是徽章型通信器。轻轻碰了一下徽章以后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琴梨的声音。
喂!走路的时候要牵手啊!不十指交扣的话就没有约会的感觉啦!
我和巴对看了一眼以后转过身去,其他四个人正从公园树荫处探出头来窥看这边,远远看过去笑容依旧清晰可见的是芦荟,畏首畏尾地探出头来的是野野香,凌央笔直地杵在原地,而琴梨则是把徽章型通信器摆在嘴边,露出一口白牙。
姑且不论凌央和野野香,琴梨和芦荟根本就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该怎么办?我问。
哎
巴握紧又张开她的一只手,一边开口说了:
如果这是规矩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她目光有所觉悟地看着我:
你来之前应该有好好洗过手了吧?
出门前是有洗过一次。
总之我握住了巴的手,那真是温热的掌心。
从徽章发出了嘻嘻嘻的笑声,我们也随之迈出步伐。
在车站买好票后通过剪票口,等急行列车到站的那段期间,最后还是拜托琴梨让我们放手,在这么多人面前牵手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巴不发一语,别过脸去站在一旁。驶入月台的电车刮起一阵强风,巴伸手按住了帽子。载着我们的电车开动以后,巴依旧不说话,我也配合她抱持沉默。
我往旁边一看,其他四个人和加尼米德就在隔壁车厢。
塞在后背包里的加尼米德从完全没拉上拉链的开口间露出半张脸来,背着这个占空间行李的人,很理所当然地就是野野香。
理由是因为只有她的年纪还勉强可以带着布娃娃到处走而不会遭人侧目,当事人则是低着头,一副很丢脸的样子。
芦荟根本就是来郊游,凌央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琴梨则是在自己的剧本上追加写上新东西,乐不可支地笑着。
在那之后过了二十分钟,我和巴穿过了游乐园大门,共计四名加一只的跟踪者们尾随在遥远的后方,总觉得静不下心来啊。
我快速翻过一遍琴梨的剧本。
照这内容所示,首先是要先去搭云霄飞车,要去吗?
我、我都无妨。
巴声音硬梆梆地这么说了,一副很紧张的样子。我猜想她是不是怕那种既高、速度又快、还转个不停的游乐设施,但是巴步伐坚定地一路跟到了售票处。
这里并不是什么有名的主题公园,所以虽然是星期六,却没有什么游客。完全不用等,我和巴就已经上了云霄飞车并排坐在一起,想想我也已经很久没来游乐园了,缓缓沿着轨道上升的云霄飞车唤起我的童心,我往下一看,芦荟她们正抬头仰望着这边不停挥手。
即将到达顶点的我和巴在几秒后直接进入了双回旋轨道,承受着强烈G力,在这期间巴始终紧闭着双眼。
你要是讨厌的话,直说就好了啊。
我递了一罐果汁给瘫坐在长椅上的巴,她用那张冒着冷汗的苍白脸孔往上看着我。
我忘了,转到一半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的。要是那时候我开口了,就能马上下来吗?
这倒是办不到啦。
她说她在乎高的地方,不过很怕速度感。云霄飞车轰隆隆地通过我和巴的上方,巴又缩起头,尖锐高亢的欢呼声在转眼间呼啸而过,坐在前头高举双手的是琴梨和芦荟,她俩身后的是凌央和野野香。前面两个人是很开心,不过后头两个人的反应就各有不同了。我的动态视力还算不错,面无表情面向前方一动也不动的凌央,以及早已不省人事头晃个不停的野野香两人的身影就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看来她们很早就进入了畅游游乐园模式。
要去下一个目的地吗?
按照预定表,坐过云霄飞车以后,要去搭水道飞车。
仰起白皙的颈子喝着果汁的巴这时将罐子从嘴边拿开,说道:
好啊,只不过请你再让我再多休息一下。
我在巴的身旁坐了下来,仰望天空。
云霄飞车进入了第二个三百六十度大回转。
背着加尼米德的野野香由凌央背着从出口出来了。她不省人事,一脸做了噩梦似的表情。牵着凌央的芦荟注意到我和巴,朝我们微微笑,接着她挥挥手向我们道别以后,和其他四个人一块儿走掉了。
看来琴梨早就把要对我们下指示一事抛到了脑后,现在满脑子只顾着自己玩,如今特地戴上的徽章型通信器也早已成了毫无用武之地的废物。
我把琴梨的剧本卷一卷塞进口袋的同时,巴也站了起来。
我不要紧了,来,我们走吧。
鼓足了气势、毅然决然的声音。
在水道飞车上被溅湿的我们,一边等着衣服干掉,一边逛起游乐园来。琴梨所安排的约会计划,不过就是称霸游乐园内所有游乐设施这样紧凑的行程,实际上扣掉巴所害怕那些速度快的项目,剩下来的就所剩无几了。
只不过巴今天实在怪怪的。
她好像一直感到莫名紧张,动作和表情始终僵硬,完全没有她平常在爷爷家里所展现的气势。她现在只是一直以宛如机关人偶的动作,跟在我身后半步处。
果然排演约会还是太勉强了吧,再怎么说对象又是我。
接着我们坐上两人座的小型赛车跑了迷你赛道一圈、在人工湖踩天鹅船踩个够、坐过旋转木马的南瓜马车,之后在游乐园中央的草坪广场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准备吃午餐。
至于其他四个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做些什么事情,已经不得而知了。
我从盘子里拿出三明治排在铺好的餐巾上。这时耳边传来巴的叹息。
这就是所谓的约会吗
我拿着自己做的猪排三明治,接口说:
不好玩吗?
现在也还不迟,总之赶紧告诉小野寺浩人同学这件事情或许会比较好。
也不是不好玩啦
巴板着一张脸咀嚼着鲔鱼三明治。
只不过真要说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从高处急速落下或是转来转去,这些是琴梨的天下,而不是我的领域。
这时,徽章型通信器同时响了起来。
在今天这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两位年轻人是否已经建立起无人打扰的愉快世界呢?在下加尼米德无法好好观察两位,实在是遗憾至极、扼腕不已啊,我甚至想拦截美军资源观测卫星(LANDSAT)的影像,您意下如何呢?
别闹了。
有什么事吗?巴朝胸口说道。再说你本来就不应该跟来的吧?
您这话真是冷淡,我只是想了解两位是如何谈情说爱罢了啊。
又来了,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以上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我只是想向两位报告其他几位大小姐的情况。
她们在做些什么?我问。
琴梨小姐玩到入迷,早在一个小时以前就已经脱队单独行动。凌央小姐也一样,从刚才进了水族馆以后,就一直待在电鳗的水槽前不走,芦荟小姐和野野香小姐正并肩坐在长椅上吃着冰淇淋。
拜托你千万别让野野香落单,我怕她会走失。
我有跟着她,两位就请安心约会吧。
是演练。巴强势地说。
喔是这样吗?既然巴小姐都这么说了,及应该是这样没错了。哎呀
这时琴梨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呀呵!巴、小秀!有好好约会吗?啊!正在吃饭耶!
我不禁四处张望了起来。
我在这里啦、这里。就在你们头上!
那边。
眯着眼睛的巴,她手指间指向的星高空弹跳台。一个随时准备跳下来的小小身影挥动着双手。
喝啊!
琴梨发出不带一丝犹豫、活力十足的喊声以后,果敢地纵身一跳。
琴梨小小的身影在空中上下弹跳,从徽章传来她乐不可支的笑声。
那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在演练如何往下跳罢了。
我完全同意巴的这番喃喃自语。
吃完午餐以后,我们按照琴梨的剧本,前往游戏中心。
按照剧本上要玩到拳击机和打地鼠都得高分为止!的指示,努力是努力过了,勉强几个的只有打地鼠。而且还是和巴两个人一起合作,气喘吁吁地挑战了三次。
真累人啊。
巴用绣花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接下来是什么?
是气垫球(AirHocker)。再来是打靶,再接下来是夹娃娃机,为了获得赠品的别针,可是花了不少钱。既然都拿到了,就送给巴当礼物吧。
真是简单实惠的纪念品啊。
巴边说边把装在塑胶盒里的别针收进篮子里,问道:
接下来呢?
这时候我注意到巴的态度渐渐产生变化,和一开始生硬的模样比起来,不管是表情还是气氛都有显著的差异,不但在拍大头贴的时候露出了端庄的笑容,看到游乐园吉祥物在发给小朋友的气球的时候,甚至有余裕说出:
来帮野野香也一个吧!
这样的话来,仔细一看,四周都是情侣档以及携家带眷的游客,我和巴在他人严重看起来应该也像是一对刚交往的情侣,不然至少也像是兄妹吧?虽然说这只是一次模拟约会,巴或许也开始融入这样的气氛中了吧。
这之后我和巴继续按照琴梨的剧本步伐一致地走在游乐园中。跳过巴不喜欢的那些所谓高空旋转的游乐设施,只挑咖啡杯啦、小火车啦这类不具威胁性的设施来坐。
在鬼屋里头,巴抓紧了我的手腕。我可以感受到她绝不在他人面前流露惊恐模样的意志,这让我不禁莞尔。
这些妖魔鬼怪没什么看头嘛。到出口的时候,巴赶紧放开手,很好强地说着。相较之下,EOS还要让人毛骨悚然多了,这里的气氛营造和演技还得再加强呢。
就是啊。
我突然在意起其他人的行踪,联络之下得知:在行动力超群的琴梨带领下,芦荟和野野香(+加尼米德)到处跑,一副唯恐玩不够本的样子,只有凌央依旧望着电鳗,今晚是不是吃蒲烧鳗比较好?
那接下来要去哪里?
巴的声音显得有那么一点兴致高昂,我翻开手工制作的小册子。
嗯~接下来是欢乐惊奇屋。
就在我们按照行程四处踏踏之际,时光流逝,已经到了傍晚了。虽然离游乐园关门还有一点时间,也差不多该准备回家了。
就在我和巴按照琴梨的指示,准别为整个约会(演练)行程划下句点而来到最后的目的地时,她们四个和加尼米德浩浩荡荡一行人正在那里等着我们。
用力挥手的芦荟交互看着我和巴好几次以后
看起来好像真正的情侣喔!
她发表了天真无邪的感想,接着在巴还来不及反应以前
压轴果然还是非这个不可!
琴梨大喊,她所指的,就是这时正好点亮的摩天轮。
要是太阳下山了的话,赏夜景肯定是别有一番风情。只不过现在还是傍晚,所以现在尽收眼底的是染上橙色的街景,在缓慢上升的摩天轮吊厢中,我和巴相对而坐。其他四个人就坐在下头的吊厢中。明明没有风吹,那个吊厢却不停地摇摆着,应该是因为琴梨摇着玩的关系吧。
巴茫然地望着窗外。始终抱持沉默感觉也怪尴尬的。
在学校课上得怎么样?有好好念书吗?
我一直都想认真地问这么一次,先不管最近的打算,我在意的是更长远的将来,虽然不晓得爷爷什么时候会回来,要是得等上好几年的话,问题就大了。
你们就读的女校也有附设大学部吧?巴有打算要直升上去吗?
我没有这个打算。巴俯瞰着风景。
现在的我并没有热心向学到非升学不可的地步,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并不是这个。
她的侧脸显得无精打采。
巴想做什么呢?比如说将来的梦想之类的。
梦想啊她低下了头来陷入沉思,淡淡地脱口说出了猫
猫?
对没错,我想做一些设法让猫有所改变的工作。
巴的表情在这瞬间豁然开朗。
让我想想喔,比说说驯猫师
在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散发出摺照光彩。
猫咪杂技团怎么样?全部由猫担纲演出喔。
我试着想象,在成为杂技团团长的巴指挥下,各式各样的猫咪表演才艺的景象。
而且并不是靠饲料利诱或是豢养的方式让它们就范,最好是它们自动自发地表演。彼此心灵交流,它们也都愿意听我的请求
她陶醉的闭上了眼睛,露出微笑。
我想让那些不听话的可爱野兽变得更加讨人喜欢,你不觉得导盲猫魅力十足吗?
那像这种的呢?
于是我也试着加入这个话题。
救难猫,我是有看过猎犬钻进瓦砾堆的新闻,不过我想这种工作应该猫更加拿手吧。
听起来真不错呢,能够被猫所救,想必是个美妙的体验。
虽然还没有决定绝体的内容,总之巴希望从事和动物相关的职业。
之后话题演变成巴曾经教聚集在爷爷家的猫咪握手一事,虽然她私底下偷偷让猫练习过,不过至今尚未成功的例子,在听完巴的这番告白以后,摩天轮也正好转完一圈。
我巴下了吊厢,在一旁等着。从下一个吊厢下来的芦荟朝着我们微笑。
昏倒的野野香则由琴梨负责背起。哎,这也是意料中的事。
隔天早上,星期天。
路上慢走!
除了昨天玩得太兴奋,到现在还起不来的琴梨以外,所有人都来送正准备出门的巴。
巴一脸生涩的表情,勉强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动作有如发条玩具似的出了玄关。
好好喔,去约会。野野,下次跟我约会吧。
芦荟一路摸着野野香的头,两个人一起走到客厅去看电视,凌央茫然地看着玄关门看了约三分钟以后回到了自己房间。所以
这样真的好吗?
听到鞋柜上加尼米德这番话的人就只有我。
不管好或不好,事到如今说这种话也没有意义吧。
正式如此。只不过,根据我这雪亮的镜头和眼力所得到的情报显示,巴小姐根本就无心赴会喔,而且我个人并不认为您的眼力在我之下。
我是有这种感觉。不过
这事情轮不到我搅局吧。虽然啰哩啰嗦说了这么多,不过巴是绝不会敷衍自己或是其他人的,该怎么做应该由她本人来决定吧。
这事加尼米德做出了机械不该会有的反应,它居然给我摆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叹了口气。
对您而言这可能无所谓,但巴小姐呢?也许她其实很希望有人能阻止她喔。只要您一句:还是别去了吧!,巴小姐或许就不会勉强自己去赴约了。
她要是没有这个意愿的恶化,别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参考我的意见?
加尼米德骨碌地转了一下镜头以后,就不再说话了。
之后有好一会儿,我们重拾了平常假日早晨的日常生活。芦荟和野野香盯着电视看,琴梨继续赖床,凌央不晓得在做些什么。就在我正准备回房间睡回笼觉的时候
警报声响遍宅邸内。
那是告知EOS出现的警报声。
哇哇!出现了吗!
琴梨跌跌撞撞地下楼来,凌央从她背后探出头来,芦荟和野野香则是从起居室冲了出来。
轮到我们出场啦,啊、可是
芦荟望着玄关,噤口不语。我心里也清楚她想说什么。
巴不在。
又有什么关系~琴梨无责任地保证。就我们几个人,总有办法解决的啦,就让巴去吧!怎么好意思打扰人家的第一次约会呢!
从鞋柜一路跳来走廊的加尼米德也这么说了。
这倒也是。就机率来看,就算巴小姐不再,击退EOS的可能性还是相当高。只不过前提是没有发生像娃娃车劫持事件或是学校包围事件那样的状况。
就在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的时候,四个女孩子早就快步前往地下室,不用说当然是去换战斗服。我一边目送着她们,一边问加尼米德:
少了巴真的不要紧吗?
天晓得!加尼米德回答。在与EOS战斗时,她的必杀技的确是最有效的,这种时候就得放到天平上衡量了。世界毁灭,亦或芳龄少女的第一次约会,端看你要尊重哪一边了。您觉得哪个比较重要?
这实在是有点难以回答的问题,程度相差太大,反而一时想不出答案来。再者,这本来就是不应该拿来比较的两回事吧?世界的存亡和约会的成败,再怎么想都应该是以世界优先。
但是就时间上来看,这个时候巴早就已经和小野寺浩人同学碰头,两个人高高兴兴地一起搭上电车才对
就在我如此烦恼之际,玄关门突然从外头打开了。
你们在吵什
话才说到一半的声音来源,一头长发身材姣好的身影,那正是巴。
哎呀?
巴注意到了响遍屋内的警报声。
EOS出现了啊,为什么不通知我呢?
巴用手弹了弹胸前的徽章型通信器,我稍稍感到惊讶之余一边回答她:
这是因为我们不好意思妨碍你约会啊嗯?对了,怎么又回来了?忘了带东西吗?
并不是。
巴将手上的篮子随手往地上一放,快步走过走廊。
因为无聊的理由,约会取消了。现在不是一一说明的时候了,我也得去准备才行。
咦?巴!你怎么回来了?
换好一身战斗服的芦荟从地下室上来,她睁大了眼睛。
约会呢?
巴与她错身而过,快步走下楼梯。
等一下再解释!
她语气简短地留下了这句话。
最后我们是在车上听巴说明这一切,一身战斗服的巴坐在远超过法定速度敞篷车的副驾驶座上,一边用手按住飞扬的长发,意兴阑珊地娓娓道来:
就在我到了碰面地点的时候,对方就拒绝我了。
为什么?不是他约你的吗?
听到我的问题,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因为被他看到了啊。
被看到什么?
就是昨天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到了。
总结巴转述小野寺同学的话
昨天他也到约会地点打算先探探路。来到车站前的他所看到的,就是一身精心装扮,一副等人的模样伫立在那里的巴,就在他犹豫该不该上前打招呼的时候,一个怎么看都像是巴男友的青年(好像就是我)跑了过来,巴也心花怒放地(有吗?)对青年微笑,两个人就这样亲昵地手牵着手(或许是有这么一回事)一同上了电车。之后,青年和巴到了约会预定地点的游乐园,两人乐在其中,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恋人(原来我们被跟踪了)。一直看到这里的小野寺同学整个人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就此踏上归途
他下午就回去了,所以
他根本就无从得知其实芦荟她们也在现场。
今天早上在站前公园,他似乎这样说了。
抱歉,巴同学。我写那样的信给你,你一定很困扰吧,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吧?真是非常抱歉,你就忘了我吧,再见!
巴耸耸肩。
然后他很潇洒地跑走了。
真是个相当痛快利落的少年。
就跟对方解释说那是误会一场不就得了吗?
我根本就没有机会,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巴面向一旁。
仔细想想,我可是身负保护世界免于EOS威胁的重大使命,现在可不是沉溺于男女情爱的时候,至少现在是这样。
琴梨从后座插嘴:
是真的吗?其实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澄清吧?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误会
给我住口。
琴梨伸过手去戳她,巴不耐烦地一把挥掉,态度坚决地面向前方。
好了,快点把EOS收拾掉回家。难得休假,我想好好休息。
这就是所谓摇摆不定的少女心啊。秀明少爷,看来我要教导您的事情还多着呢,这称之为无法坦率症候群,是恋爱症状之一,就以巴为例来具体说明的话!也就是
巴不发一语,一把抓过放在仪表板上的加尼米德,顺势往后一扔,幸好后方没有来车,就像橡皮球一样越弹越远的加尼米德在反弹第三次的时候伸出了四只手脚,动作简直就像是昆虫一样,来势汹汹地追在车后。
您会不会太狠啦,巴小姐~
从汽车导航系统传出抗议声。
这是处罚你居然想说不该说的话。
巴慢慢回头,她伸出一只手,比出手枪的手势,瞄准在后天一路追赶的加尼米德。
她动了动嘴唇,发出了无声的磅。接着露出了一个我第一次看到的、像是错觉似的、乐开怀的笑容。
巴瞥了为我一眼以后,又别过脸去,长发在风中飞舞。
小加,快啊~
芦荟朝后头伸长了手。
车子开始减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