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失败后过了一段时间,皇宫发布了撤除吉蕾儿代王身分及她与季梅尔离婚的消息,名义上的说法是由于吉蕾儿发病且季梅尔神经错乱变成疯子之故。
奥尔曼对此事表达了强烈的关注,尤其他坚决主张让季梅尔回他位于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老家,这是为了避免贝鲁兰多联合王国插手干预而特别对季梅尔施恩,通常造反之人,必须接受刑罚,但这将使得戈鲁瓦斯家族名誉重挫,若以生病为由就能保住面子。
如此一来,代王剩下两个人,虽然奥尔曼被提名递补担任财务卿,但他予以婉拒。
「为什么?」
薇多莉亚大感意外地向奥尔曼问道:
「比起做中务卿这种名誉职位,财务卿更能有所发挥唷。」
「我还不够格啦,我会推荐几个不错的人才给你。」
于是奥尔曼推荐莱杰赫尔特伯爵,他是贵族中较无野心的男人,由于他擅长于实务的执行,应该相当适任财务卿一职。
其实莱杰赫尔特伯爵的儿子曾参与前阵子吉蕾儿的叛乱计划,对于薇多莉亚也有诸多抱怨,后来由于奥尔曼出手相救,身为父亲的莱杰赫尔特伯爵对奥尔曼心存感激,因此这样的安排将有助于日后财务上的通融。
由于奥尔曼总是不强出头,因此芬梅尔豪森王国虽然有两位代王,但台面上只有薇多莉亚一人。
薇多莉亚要求对提供军队的金流必须顺畅,而在奥尔曼的出面疏通下,莱杰赫尔特伯爵也配合照办,于是贵族们工作懈怠的情形进而完全解决,军队也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就这样,薇多莉亚便以芬梅尔豪森王国首席领袖的身份统治王国。
「皇兄,您觉得这样好吗?」
娜莉雅对着坐在书库窗边的奥尔曼问道。
奥尔曼呆望着树林答道:
「我无所谓啊。」
「揭穿吉蕾儿皇姊阴谋的人是您,您应该可以要求您应有的地位。」
这个妹妹并不知道奥尔曼暗中进行的事,而奥尔曼也没打算告诉她。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善于理财。」
奥尔曼转身面对房内坐着,此时卡琳走了进来。
女仆不发一语地拿了一张纸条给奥尔曼,奥尔曼看了一眼后说道:
「处理得很不错。」
卡琳答道:
「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使是个欲望很大的人,虽然还不是很确定,不过据说在大使官邸出现了一位很像耶儿拉妮雅秘书官的女性。」
奥尔曼一时没想到她是谁。
「喔,是宰相的部下是吗?」
「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如果暂时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就先不用管他们,我们还没有多余的力气理他们,比起他们,先处理这件事吧。」
奥尔曼将纸条稍微拿高了一些。
「我已经跟莱杰赫尔特伯爵交代过了,你去向他拿吧。」
卡琳说了一声遵命便退出房去。
奥尔曼又望向妹妹。
「刚才是说到我不善于理财是吗?」
「您也未免太没有欲望了。」
娜莉雅把双手放在桌上,摇了摇堆积的书本。
「您不是说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吗?结果您只是一整天都窝在书库里,然后听女仆报告而已。」
「你觉得当我的护卫没意思是吗?」
「那个……」
娜莉雅一时答不出话来,此时书库的门打了开来。
一个娇小的身躯走了进来。
「皇兄,你好棒喔!」
是梅妮卡,而她的后面依然跟着莎莉由。
她扑向了奥尔曼。
「你竟然把吉蕾儿皇姊从代王的位子给拉了下来,真是厉害。」
「我没做什么啦。」
「才不是呢,这件事非你来做不可。」
梅妮卡的双眼炯炯发亮,这让奥尔曼吓了一跳,他并没有特别去向梅妮卡吹嘘,但她似乎还知道不少,这个小妹妹或许对事情掌握得还挺清楚的。
「我也要帮你。」
「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感激了。」
梅妮卡眨了眨眼,突然坐到奥尔曼膝上。
娜莉雅见状皱了一下眉头。
「梅妮卡,有礼貌一点。」
「皇姊,你是在羡慕我吧?」
「你少胡说。」
「皇兄可是只让梅妮卡坐在他腿上喔。」
梅妮卡说的没错,这个年幼的小妹具有瞬间融化对方的魅力,虽然现在还相当天真无邪,想必长大之后应该会变得极为娇媚。
娜莉雅极力假装不在乎,但仍难掩内心的不悦,而梅妮卡又继续说道:
「皇姊,我觉得哥就继续当中务卿比较好。」
「为什么?」
「要是皇兄立刻就递补吉蕾儿皇姊的位子,肯定会有人恶意散布这一切都是皇兄设的局,所以皇兄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
「现在只有你在说是皇兄设的局。」
虽然娜莉雅说着颇为讽刺,但梅妮卡毫不以为意。
「只能在这边说呀,万一全国的人都知道了那问题可大了。」
奥尔曼把梅妮卡从自己的膝上抱了下来。
「我的妹妹好聪明喔。」
「被兄长大人夸奖,我好开心唷。」
「不过已经有谣言说是我设的圈套,这种事总是会被传了出去。」
娜莉雅撂下狠话:
「那就把那些散布谣言的人都抓起来吧」。
「不用了,我没打算否认。」
「可是……」
「被人这么认为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而且为此我也付出了代价。」
「是吗?」
「我都睡不着。」
奥尔曼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宛如自言自语一般,娜莉雅和梅妮卡双双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其实奥尔曼所言完全发自内心。
「呜……啊……哇啊!!」
奥尔曼在大半夜里从床上猛然弹起身来。
他满头大汗,全身汗流浃背,甚至还打了冷颤,奥尔曼发现原来自己是在做梦,才终于放下心来,大口喘着气。
奥尔曼看了一下枕头边,那里有颗暗絰色宝石。
冥玉散放着昏黄的光芒。
平时这颗宝石并不会出现,可是不知何故此刻它突然跑了出来,而且还让奥尔曼做了噩梦。
梦中的奥尔曼年纪还小,稚弱无邪,那是他刚失去母亲之时,然后出现了一位温柔美丽的皇姊把他带到房间去,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不愿去想。
奥尔曼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拿起床头边桌上的水壶直接对口喝了起来,没有把水倒在杯子里。
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同时冥玉的光芒也渐渐模糊变暗,最后宛如被奥尔曼吸了进去般地消失于无形。
奥尔曼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而每当如此,他总感到有如心被掏空一般的疲惫,而且自从他让吉蕾儿垮台之后,冥玉出现的频度也随之增加。
突然传来了阵阵微弱却急促的敲门声,奥尔曼还来不及应门,门就被打了开来。
「哥哥……?」
走进来的人身型娇小,穿着昂贵的睡衣,脸上充满了担心的神情。
「哥哥!你没事吧!?」
梅妮卡小跑步地冲了过来并坐到床上,奥尔曼虽然有些迟疑,但并没有阻止她。
「梅妮卡,你为什么跑来这里?」
「我听到你喊得好痛苦,你怎么了?」
「没有……那个……」
奥尔曼本想告诉她没事,不过他临时改口说道:
「我做了个梦。」
「你一定是做噩梦对吧?你的声音听起来好痛苦唷。」
「是啊……不是什么好梦。」
然后奥尔曼微笑着要梅妮卡不用担心。
「不过现在有你陪着我。」
梅妮卡靠到奥尔曼身上,奥尔曼的肩膀略感沉重,但并未加以阻止。
虽然奥尔曼不曾告诉过人,但其实他并不喜欢和女性接触,尤其是已有女性特征的年纪最让他感到不自在,当然这都是因为皇姊当年的行为对他造成心灵的伤害使然,而正因此之故,他总是不自觉地和女性保持一定的距离,若只是交谈并无间题,但要是对方过度接近,他往往会反应激烈地予以抗拒。
不过年迈及年幼的女性就不会让他感觉困扰,因此梅妮卡可谓目前皇宫内唯一可和他碰触肌肤的人。
「哥哥,我好高兴唷。」
年幼的妹妹说道:
「你这么依赖梅妮卡。」
「我离开这里的期间一直都很挂念你喔。」
「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如果你做了噩梦的话,今晚也……」
突然门打了开来,冲进来的人是娜莉雅。
「皇兄!怎么了吗?」
娜莉雅看到了兄长身旁的少女略惊了一下,但立刻继续说道:
「……你没事吧?」
奥尔曼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我没事。」
「女仆告诉我你发出了痛苦的喊叫声。」
「已经没事了。」
娜莉雅总算露出了放心的表情,这时候妹妹突然冒出了一句:
「皇姊大人,你来得好慢唷。」
听到梅妮卡如此一说,娜莉雅显点有些不悦。
「我到宫里各处去巡视了,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皇兄,这你也是知道的啊。」
「皇兄他好像很痛苦唷。」
「我并不是有意来晚的。」
事实上娜莉雅显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肯定是跑过来的。
而梅妮卡见娜莉雅如此也丝毫不以为意。
「今晚我会陪在皇兄身边。」
「你别胡说八道,难不成你要和皇兄同床共枕?」
「当然罗。」
「……什么……!?」
娜莉雅发现自己的玩笑话竟然是个事实,一时说不出话来。
「哥哥他做了噩梦,我要陪他睡来保护他。」
「……你是妹妹耶!」
「就因为我是他妹妹呀。」
梅妮卡的头有如猫咪般地一直在奥尔曼身上磨蹭。
娜莉雅见状满脸怒色。
「你不要乱来!保护皇兄是我的责任,我要待在房里直到天亮。」
「我要帮兄长大人解闷,皇姊你到外面去。」
「你个头那么小,有办法抵挡狂徒吗?」
「我可以赶走噩梦。」
梅妮卡紧紧抓住了奥尔曼的手臂。
娜莉雅表情僵硬地准备走向床边,可是却马上被奥尔曼制止。
「娜莉雅,没关系。」
对于皇兄所言,妹妹大感忘外地问道:
「为什么?」
「你和平常一样待在隔壁房间就行了。」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我不能保护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奥尔曼没再多说些什么,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娜莉雅虽然几度想开口继续说,不过她发觉似乎再说也没用,于是垂着头摇晃了一下,同时腰际的长剑发出了微微的声响。
「……我出去了。」
娜莉雅转身走出了寝室。
奥尔曼十分清楚娜莉雅真心想保护自己,不过他的内心却对和特定女性独处一室感到抗拒,而且他才刚刚做了噩梦。
梅妮卡一直望着娜莉雅走出去的那扇门,奥尔曼对着梅妮卡说了一声:
「我们睡觉吧。」
于是奥尔曼将身体转向了梅妮卡。
「那可不行,请哥哥你先睡,不然我来这里的意义不就没了?」
「这样你明天可会起不来喔。」
「哼,梅妮卡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明天我叫你起床。」
「好吧。」
奥尔曼苦笑了一声后躺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因此他并没发现这个年幼的妹妹一边盯着房门,一边露出了狂妄的笑容。
纵使奥尔曼每晚都担心着自己做噩梦,但白天他仍须以代王的身分执行任务,同时也要进行以当上国王为目的的种种行动。
「奥尔曼殿下。」
卡琳来到了书库。
「收到速报。」
卡琳将看来相当昂贵的纸张交给奥尔曼,奥尔曼看了一眼。
「准备外出。」
「已经准备好了,那个东西也装上马了。」
「你真是的能干的女仆,我们马上出发。」
奥尔曼点了点头,然后将梅妮卡从自己的膝上抱了下来,随之站起身来。
同一时间娜莉雅匆匆忙忙地追上准备离开书库的奥尔曼。
「您要去哪里?」
「我和卡琳去就行了。」
「如果您要出宫,我得以护卫的身分随行。」
娜莉雅显然一定要跟,而且她一定又会把她已宣示效忠的那套话搬出来说。
奥尔曼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他小声地向身旁的女仆问道:
(她为什么老是这么拗?)
(因为她是护卫。)
(你觉得带她去好吗?)
(这种事您也要问我们女仆吗?)
(法条有规定代王不能找人商量吗?)
(没有人比娜莉雅更适合当您的护卫,只是她的个性比较不懂得变通。)
(如果被她知道我要做的事,她应该会有所怨言吧?)
(如果你您不让她跟,她应该也会抱怨。)
(要不是这种个性,其实她也算是个美人。)
(您可以就这样告诉她,我想她应该会很开心。)
结果奥尔曼耸了耸肩后对娜莉雅说这:「跟我一起走吧。」
三人离开皇宫后便骑上马奔驰在石板路上,此行总计有四匹马,其中一匹载着一堆大袋子。
市内相当热闹,有些人来看了海尼尔和希尔托露德的葬礼后就在此定居,对于市民来说,无论是王室的婚礼或葬礼,都属于他们的娱乐活动。
没有一个市民发现奥尔曼来到此地,他的知名度远不如独眼的薇多莉亚,完全是个毫不起眼的中务卿,不过这刚好有助于秘密行动。
一行人出了北侧大门,向郊外前进。
「皇兄,我们要去哪里?」
「就快到了。」
街道的右侧有个小山丘,据说维利西斯大王和皇后婚前曾在此一起用过餐。
奥尔曼骑着马向小山丘前进,抵达山顶后便下了马。
「皇兄,来在这里做什么?」
奥尔曼并未回答妹妹的疑问,他看了卡琳一眼。
女仆望着远方似乎在确认什么。
「……来了。」
有三匹马向山丘奔驰而来,娜莉雅看了一眼说道:
「真是骏马,若不是有相当财力或地位,绝不可能骑这样的马匹。」
「我的妹妹倒挺有眼光的。」
奥尔曼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三匹马出现在眼前。
骑在马上的人并未下马,他直接威风凛凛地说道:
「芬梅尔豪森王国的代王,你约我到这种地方来有何贵事?」
「休泰贝尔克大使,非常感谢您特地前来。」
娜莉雅听到对方名讳后大吃一惊,与奥尔曼对话的人正是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使休泰贝尔克公爵。
此人并非冒牌货,他和娜莉雅在葬礼上看到的是同一人,没想到这位泱泱大国的大使竟会避人耳目地来此和奥尔曼见面。
而且虽然奥尔曼还是代王,但他毕竟也是未来可能成为国王之人,这位大使直接骑在马上对他说话似乎有失礼仪,这或许是因为有强大帝国在背后撑腰使然。
「你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不是会让您吃亏的事。」
「我想也是,不然何必特地约我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来。」
休泰贝尔克和两位副宫下了马来。
「你说来听听吧。」
「能直接切入主题真是太好了,哪像那个位于西方的塔其尼国,还得先喝喝茶,等位子坐热了才愿意谈。」
「你就快说吧。」
奥尔曼故意咳了几声,因为让对方焦急的话,最后的斩获往往值得期待。
「诚如您所知,我国目前处于混乱之中,自从希尔托露德代王驾崩之后,我国政局一直都不是太安定。」
「哼,你们不是还废了一位代王吗?你们真是不懂得如何治理国家。」
「我想向您确认一件事,贵国今后会和我国和平相处吗?」
「当然,我国才不会去干涉别国的内政。」
奥尔曼听后并未真的放下心来,没有人会当真相信休泰贝尔克所言,位于国界附近的廉登市经常发生小型冲突,而古杰尔赫夫帝国则宣称此处属于他们的领土,既然他们认为廉登市归属于古杰尔赫夫帝国,势必会全力夺走,之后再以勿干涉他国内政为由,要求芬梅尔豪森不许插手他们的内政。
「我十分了解。」
奥尔曼并未透露自己内心对他们的剖析,只是礼貌性地露出了微笑。
「我国目前想先全力处理皇宫内部之事,只是我听说贵国对于我国的政治似乎想要更深入地参与,我……我希望大使您针对这种情形能多帮点忙……」
「嗯……你的意思是要我向我国说不要管贵国的事对吧?」
休泰贝尔克摸着他粗硬的胡子。
「我能了解你的立场……」
休泰贝尔克胡子下的嘴巴歪了一下。
「这样的话有件事得先处理,人光靠说的没用,得展现诚意才行。」
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娜莉雅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她知道这个男人想要素贿。
即使知道对方胃口之大,奥尔曼也毫无所惧。
「当然针对大使您为我们出的力,我们一定会奉上相当的厚礼。」
奥尔曼弹了一下手指,卡琳随即将马牵了过来。
奥尔曼把手伸进绑在马鞍上的麻袋里,然后取出了闪耀着金黄色的货币交给了休泰贝尔克。
「喔……这是……」
「维利西斯大王金币。」
奥尔曼继续说遒:
「这是维利西斯大王称霸大陆时首度铸造的金币,和目前流通的修雷因三世金币相比,应该有十倍的价值吧,送你这个如何?」
奥尔曼敲了敲马鞍。
「连这匹马一起送你。」
休泰贝尔克眼睛亮了起来,他无意隐瞒的欲望在他内心激荡。
维利西斯大王金币虽然价值不凡,但当今并不流通,得到金币的人往往会基于罕见性及期待增值而收藏起来,而大家都知道目前拥有最多这种金币的国家就是芬梅尔豪森王国。
有数个袋子捆绑在马身上,而奥尔曼就是打算将此送给休泰贝尔克,休泰贝尔克显然兴奋不已。
「原、原来如此……需要靠我的力量是吗?」
「正是。」
「可是……我也有我的立场……」
休泰贝尔克根本无意拒绝,他这么说只是在做表面工夫而已,于是奥尔曼再补上一句:
「这只是一半,等您成功说服帝国,同样的厚礼我会再送您一份。」
「此话当真!?」
休泰贝尔克露出了有点贪婪下流的声音说道: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我想要买的是安全,而且这样对古杰尔赫夫帝国来说也应该比较有利。」
奥尔曼告诉休泰贝尔克,他知道野心勃勃的古杰尔赫夫帝国打算乘隙向廉登市出兵,但薇多莉亚乃是强硬派,她势必立刻出兵对抗,过去她只是一名将军,顶多引发一些小冲突,不过她现在已是代王的身分,或许会毫无顾忌地动用大军,不过就现阶段而言,自己希望避免倾尽国库,让国家疲弱的情形发生,至少希望能巩固自己的地位,因而出此下策。
奥尔曼认为这样的作法对外并不会导致不良后果,而且只要取悦了古杰尔赫夫帝国,未来可为之事将能增加不少。
虽然奥尔曼顺口提及此举对古杰尔赫夫帝国有利,或许眼前这个男人未必采信,不过场面话有时也可能奏效。
休泰贝尔克用力地点了头。
「明白了、明白了!我会照你的期望去进行,一切都是为了贵我两国的友好。」
「那就拜托大使向贵国通报一声了。」
这个臃肿的中年男子尽顾着看装满了金币的袋子,不知是否有听到奥尔曼所言,奥尔曼苦笑着打算再说一次。
就在这一刹那……
当场有半数的人察觉到气氛有异,奥尔曼是霏流浪四处所培养出来的直觉,娜莉雅是靠在军中服役训练而得的敏锐知觉,而卡琳则是靠罕见的能力。
突然休泰贝尔克惨叫了一声:
「呃!」
他痴肥的脸庞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只见一枝漆黑的箭射中了他的脖子。
「啊!」
「呃!」
休泰贝尔克的两名副官也同时中箭,奥尔曼凝望着前方的矮树丛,他发现箭从那里射出,同时看见一个人影,他随即追了过去。
「皇兄!」
娜莉雅在奥尔曼背后喊着他,刺客已经快速地逃离了现场。
这一带杂草丛生,行动相当困难,但奥尔曼完全不受影响地奔驰着,因为他两年前也曾在丛林茂密地带全力疾奔过。
对方的动作迟缓,奥尔曼全身飞撞了过去,结果对方摔倒在地。
是个年轻的男子,身穿颜色朴素且易于活动的服装,手上只拿着弓箭。
「是谁派你来的!?」
此人并未回答,就在这一瞬间……
「皇兄!」
娜莉雅又喊了一声,同一时间出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有个东西飞了过来,不是箭,而是飞刀,不偏不倚地射中这名年轻男子。
奥尔曼抬头一看发现还有其他敌人,而且多达三人,一名体型魁梧,一名身材高瘦,另一名则是留着短发,三人全都穿着相同的服装。
体型魁梧的男子举剑走了过来。
「你的对手是我!」
娜莉雅以破竹之势拔出自己的剑阻挡了攻击,她拨开了魁梧男子攻击的力道,以俐落的身段迎击,丝毫没有畏怯或迟疑。
另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站在较远之处,他双手拿着匕首,刀刃上似乎涂着什么,肯定是带毒的匕首。
两把匕首同时瞄准奥尔曼被射了过来,万一被射中不是猝死就是痛绝丧命。
瞬间奥尔曼闭住了呼吸,突然匕首在他眼前掉落地面,宛如他的前方有一道隐形墙壁似地反弹落地。
「奥尔曼殿下,您留在这里。」
现身的人是卡琳。
她以复杂的动作弯曲手指,然后将手掌向前推出,只见她的手指之间冒出火焰,随即她又转动双手变成一团火球,然后对着刺客投了出去。
火球直接命中高瘦的男子,发出了强烈的闪光。
几乎在同一时间娜莉雅也以剑击败魁梧的男子,并将他的武器一分为二,这把先王所赐宝剑的锋利程度尽展无遗。
娜莉稚收起剑跑向奥尔曼。
「皇兄,您有受伤吗?」
「我没事。」
奥尔曼向四周望去,还有一个短发男子不见踪影。
「被他逃走了。」
「对不起,没能活捉他。」
娜莉雅道了歉后,转身望向卡琳,只见她蹲在刚才攻击奥尔曼的刺客身旁。
卡琳摇了摇头。
「他服毒自尽了,毒好像预先含在牙齿内侧。」
接着卡琳脱下了刺客的衣服继续检查确认。
「……是『斑纹匕首』,肯定没错,他们的对象是大使,还是打算杀了我们……?」
「不是有在调查他们吗?」
「目前还在继续调查,不过相当困难。」
娜莉雅并不知道执行调查的女仆已经遇害了。
卡琳站起身来。
「我们回去比较好,说不定刺客还在附近。」
奥尔曼皱起眉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要杀了大使?根本没时间查明。」
「我会再吩咐人去查。」
三人判断尽快回宫应为上策,奥尔曼在此与大使见面的消息走露,表示对方可能还安排了其他布局。
奥尔曼快步走回去骑马,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方两人的对话。
娜莉雅突然抓住卡琳的手腕。
「喂!」
娜莉雅的目光锐利,同时带着一丝隐忧。
「刚才那是魔导吧。」
「我如果说你看错了,你一定不会相信对吧?」
「我以为这项技能已经不存在了。」
「我最擅长隐藏。」
「魔导士打算做什么?想要拐骗皇兄吗?」
「请您保密。」
卡琳甩开娜莉雅的手,快速地向前走去。
回到白瓷皇宫时天色已暗,灯笼也被拿来书库使用,由于这是可燃物,因此只准备了桌上用的一盏。
奥尔曼未做半刻休息,随即做出各种指示。
「派人监视大使官邸,另外也派人回到暗杀现场,设法追查逃走的刺客。」
「我已经派手下去暗杀现场那里了,现在立刻派人去大使官邸。」
「从他的家族到佣人全都要彻查。」
卡琳简短地对着手下的女仆们一一下指示。
突然她的紧皱起眉头,这位文仆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
「……尸体似乎已经不见了。」
「什么?」
「我的手下隔空传话给我,她说刺客的尸体不见了,但大使的尸体还留在现场……」
奥尔曼满脸更显疑惑。
「地上有些脚印,似乎是士兵留下来的……」
奥尔曼立刻说道:
「去通报薇多莉亚皇姊说我要立刻见她!」
「没这个必要!」
卡琳还来不及回话,突然冒出了另一个声音。
书库的大门被推了开来,闯入了人是几个士兵和一个瞪着大眼的粗暴男子。
「把这个私生子给我抓起来!」
奥尔曼眯起了眼睛。
「加库特……?我有事要去找皇姊。」
「我是来逮捕你的。」
「这是怎么回事?」
比起奥尔曼,娜莉雅更显得气急败坏,她挺身站在两位皇兄之间。
「你想干么!?」
「他触犯了王法!」
加库特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士兵准备上前逮捕奥尔曼。
「你们要干什么!?」
听到娜莉雅一喊,两个士兵吓得停止了动作。
「你们试着再靠近皇兄一步看看,当心你们身首异处。」
娜莉雅把手放在挂于腰际的剑上,她是出了名的剽悍武勇,而此刻她所展现的杀气也非同小可,看到士兵们有所迟疑,加库特问道:
「喂!你们在怕什么?快把他给抓起来!」
「喂!加库特,你也别只顾着和娜莉雅说话,好歹也听听我说的话。」
加库特有如被解了围似地抬起头来看着显得有些倦怠的奥尔曼。
「投降了吧。」
「才不是,我要问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你之前才干了吉蕾儿皇姊那档蠢事,这次又想重蹈覆辄吗?」
「那次我错失了机会,但这次我可是确实拳握到了证据!」
加库特夸张地大声狂吼。
「你和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使休泰贝尔克公爵碰面,而且还杀了他!」
「……你说什么?」
奥尔曼刻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是因为自己就是目击者,大使就是在自己眼前遇害,而当然令他真正吃惊的是大使被杀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因此让加库特的行动有了一定程度的正当性。
「你该不会是打算把王国卖给古杰尔赫夫帝国吧?不过没想到你们谈不拢,于是你一激动就把大使给杀了。」
「你别把我想成和你一样。」
「闭嘴!一切都罪证确凿!快给我抓起来!否则你们也和他同罪!」
刹那间奥尔曼似乎若有所嗯,而当被加库特的骂声激发出勇气的士兵们正准备逮捕奥尔曼时,娜莉雅挡住了他们。
「我说过了,谁敢动皇兄我绝不轻饶!」
「你连我说的话都不听吗?你这样可是和那个私生子同罪喔!你想一起被逮捕吗!?」
「你说什么!?」
娜莉雅愤而拔出了剑,奥尔曼见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娜莉雅,住手!」
「皇兄!?」
「万一书本沾到血迹的话挺麻烦的。」
奥尔曼以手示意娜莉雅将剑收起来,娜莉雅只好悻悻然地将剑插回剑鞘。
于是松了一口气的士兵们便从书库将他们两人带走,而卡琳不知何时已从当场消失了身影,但并没有任何人察觉。
身为代王的奥尔曼遭到逮捕一事并未对外公布,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四处皆流传着他已被捕并且软禁。
原本大家都以为奥尔曼是无罪遭到逮捕,但随后即被公布他是杀害休泰贝尔克公爵的凶手,而且不论他招认与否就做了结案。
休泰贝尔克公爵遇害之事引起不小的冲击,古杰尔赫夫帝国立刻提出引渡凶手及赔偿的要求,来函措辞极其严正强硬,语意中暗藏着若芬梅尔豪森王国不从将不惜诉诸武力解决的烟硝味。
「此事乃我国内部问题,我不会同意引渡.如果他们要来攻打我们,我们就跟他们拚了。」
收到外交信函的薇多莉亚毫不客气地将信揉成一团。
「他们想见识见识我军在战场上的精悍吗?如此瞧不起人,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话虽如此,其实古杰尔赫夫帝国和芬梅尔豪森王国两军的实力有所差距,薇多莉亚心里十分明白,而从她一名部下的报告中也充分证明了这个情形。
「目前马上能调动的军队人数只有约一万人左右。」
依蕾克莉丝将军所言显然让薇多莉亚相当不悦,古杰尔赫夫帝国驻扎于国界的部队计有三万人,若和他们交手势必相当不利。
「如果招募民兵或外国佣兵便可增加人数,不过就算花三个月的时间,顶多也只能增加到两万人。」
「三个月以后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军早已横断我国在西央海游起泳来了,为什么人数会这么少?三年前不是还有四万人吗?」
「因为武器和粮食供应不及,官员们的行政业务停顿,集结于各地的物资未被送来首都这里,而募兵也是属于行政业务。」
薇多莉亚焦躁了起来,她心里有数这都是因为自己之前对贵族施压过度,导致贵族心存不满所造成的结果,不过她实在没想到居然要以这样的方式承受后果,吉蕾儿造反时因有事先做好防御,因此贵族当场并未抵抗,但积压于他们内心的郁闷并未化解,此外当时前来聆听吉蕾儿演说的贵族们多半是专职行政业务的人,而其中约半数目前处于停职处分状态。
「让现在还在工作岗位上的人多做点工作吧,如果没有武器和粮食的话,士兵根本没办法打仗。」
虽然让人力减少后的现存人们多负担一些工作量将导致疲劳过度,且失误率也会增加,但实在也没有其他方法可想了,这段期间在疲惫不堪的公务员熟睡时所发生的粮仓火灾层出不穷,想必接下来的状况应该更加困难。
皇宫内的混乱让气氛极度紧绷,而首都留布尔格也受到感染,与古杰尔赫夫帝国即将爆发战争的流言在市场里传了开来。
不只是边境情势紧张,白瓷皇宫内也是气氛凝重,不过这和薇多莉亚所感受到的紧张感略有不同。
「为什么要逮捕皇兄!?」
娜莉雅放声狂吼,虽然她听到了所公布的罪状,但却无法接受,由于下令逮捕的人是薇多莉亚,这让她的怒气无处宣泄。
「这绝对是阴谋。」
「没错,到底是谁去向薇多莉亚殿下告密呢?」
卡琳说道。
两人待在书库里,但主人的奥尔曼却不在这里,因此弥漫着一股郁闷的气氛。
「我去救他。」
「你是说真的吗?」
听到卡琳所言,娜莉雅不禁反呛:
「要是跟薇多莉亚皇姊作对的话,可是会像吉蕾儿皇姊一样就消失了唷。」
「我的主人不是薇多莉亚殿下,而是奥尔曼殿下。」
「所以你就无所谓是吗?我这个皇姊可是人称红发旋风的独眼勇将唷。」
「娜莉雅殿下,您效忠的人是谁?」
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让娜莉雅当场默然。
但娜莉雅并未保持沉默太久,她认为若就此不答就输给卡琳了。
「……那当然是皇兄罗。」
「那就千万拜托了。」
卡琳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准备离开书库,娜莉雅见状急忙喊住她。
「你打算去哪里?」
「请您在这边等我。」
这位女仆没再多说什么,就此消失于无形。
娜莉雅在书库里踱步了一会儿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她感到十分懊恼,但不禁觉得卡琳所言无误,此刻只能等待,不过卡琳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一到夜里皇宫顿然杏无人迹,虽然有部分的房间通宵值勤着,但大部分的人都已就寝,持久且明亮的蜡烛价格不斐,虽说是王室,这样的蜡烛也不能用得太浪费。
娜莉雅一直无法入睡,她靠在房里的露台上站着。
娜莉雅抬头仰望夜空,月光柔和地照在娜莉雅身上。
她悠悠地想起白天发生的事,皇兄被逮捕、加库特那张狂妄的脸庞,还有那个女仆。
虽然卡琳的表情并未出现太多变化,但娜莉雅心里十分明白她其实自信满满,而这份自信是来自于她与奥尔曼彼此间的信任。
奥尔曼自幼便相当聪颖,娜莉雅看在眼里也觉得他十分优秀,不过由于奥尔曼看来身形瘦小且感觉起来很柔弱,因此娜莉雅一心想要保护他,也坚决地认为自己非得保护他不可,娜莉雅心想这个未受王室气息污染的皇兄一定能为王国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流。
结果奥尔曼却跑掉了,当娜莉雅得知这个事实时她大吃一惊,心中窘迫,最后嚎啕大哭了起来,娜莉雅平常裉少哭泣,但唯独这件事让她躲在不为人知之处不停啜泣,对于一个才九岁的少女而言,这个突如其来的离别实在令她太痛苦了。
尽管如此,娜莉雅对奥尔曼的忠心却毫无动摇,纵使久别重逢,她对奥尔曼的态度仍一如以往,但事实上她根本很想冲上去把头埋在奥尔曼的怀里。
再次重逢的皇兄已不像以前那般柔弱,而变得相当英挺,虽然他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但娜莉雅认为他终究会开朗起来,其实对于这个睽违八年的皇兄,娜莉雅实在有太多太多事情想问问他。
不过娜莉雅并未如愿,随着长兄长姊相继过世,周遭事物混乱不已,同时奥尔曼本身也有所改变。
奥尔曼的转变并非无法理解之事,他对王室的厌恶感变淡,而且显得相当具有决心,尤其是成为代王之后,他的态度更显明确。
当然娜莉雅很高兴奥尔曼能有如此的转变,这个身为拖油瓶且从未享受过好日子的皇兄终能步步高升,不过娜莉雅内心仍感到一丝疑惑,她觉得说不定奥尔曼根本志不在坐上王位,而是有更远大的决心,同时这个决心是她所无法想像,甚至必须在一片漆黑中悄悄进行……
(不行……)
娜莉雅摇了摇头,自己可是誓言效忠皇兄之身,虽然当年她才九岁,但却绝对发自内心,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怀疑皇兄呢?
娜莉雅又摇了一次头,想要将脑海里的邪念全部抛开。
突然间她发现有动静。
「谁!?」
娜莉雅转身的同时,也将手握在剑柄上,这把父王赐给自己的宝剑已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前来的人是一名女子,她较娜莉雅年长,凡事皆居于他人身后之人,不过却不时透露出她深藏的野心。
「是耶儿拉妮雅吗?」
「是的。」
这位宰相特鲁西姆的女性秘书官缓缓地向娜莉雅行了礼。
娜莉雅的手还未离剑。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里可是我的私人房间唷。」
「我有话想跟您说。」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一天到晚在特鲁西姆身边扇风点火,难不成你也打算放火来烧我吗?」
「是对您没什么损失的事唷。」
耶儿拉妮雅说完随即又靠近了过来。
虽然娜莉雅没有解除戒备,但也没有阻止耶儿拉妮雅,所谓「没什么损失」这句话的确引起了娜莉雅的兴趣。
「什么事?」
「娜莉雅殿下,您最近应该很少和奥尔曼殿下说到话吧?」
「我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啊?」
娜莉雅打趣地嘲笑起这位秘书官来。
「我的任务是保护皇兄的安全,只要能经常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可是您现在应该也很少能陪在他身边吧?」
耶儿拉妮雅走到露台这边来,她的身影在星光的照映下显得十分美丽,不过娜莉雅却深深感觉到一股令人厌恶的氯息。
「是不是奥尔曼殿下想要疏远您呢?」
「你少胡说了!」
「不过他现在应该相当重用那个女仆对吧?」
「…………」
娜莉雅无言以对。
其实娜莉雅也曾想过这件事,奥尔曼显然十分倚重卡琳,她经常看到奥尔曼和这个年龄不详的女仆在交谈。
娜莉雅让自己深信这是奥尔曼执行职务所需,不过在她内心深处却翻腾着极度的焦躁,因为奥尔曼是她唯一宣誓效忠的男人,而卡琳则是纠缠着这个男人的女子……
「……皇兄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娜莉雅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她继续说道:
「为了彻底执行身为代王的任务,他需要卡琳的协助。」
「那么如果这位卡琳是将奥尔曼殿下推入黑暗之中的恶魔,您该怎么办?」
「……你说什么?」
娜莉雅不自觉地反问耶儿拉妮雅,而耶儿拉妮雅则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您应该知道吉蕾儿殿下不得不隐居起来吧?」
「那是因为吉蕾儿皇姊她意图造反之故啊。」
「结果是吉蕾儿殿下的丈夫季梅尔殿下因为发疯,所以让戈鲁瓦斯家族带回去,而这件事并未公开让市民知道。」
「我知道。」
「其实季梅尔殿下并没有发疯。」
耶儿拉妮雅像在耳语般地对着娜莉雅说道,她刻意小声说话,好吸引对方注意自己。
而娜莉雅果然落入了她的圈套。
「你说什么?」
「奥尔曼殿下似乎和戈鲁瓦斯家族交换了条件,他说他可以不去追究戈鲁瓦斯家族过去收购武器之事,但他们必须将季梅尔殿下以他发疯为由带回去。」
「这不过是吉蕾儿她丈夫应得的报应呀。」
「他们在交涉时,似乎手段挺不干净的。」
娜莉雅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耶儿拉妮雅继续诡道:
「奥尔曼殿下得到了掌管王国财政的权力,当然他对外并未如此宣称,而是私底下在进行,他已经准备展开一系列的阴谋行动……」
「…………」
娜莉雅很想反驳,自己的皇兄不会做这种事,他不会插手不法之事,也不会随随便便杀人,但是这些话只到了口边就都缩了回去。
「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凡是双手染了鲜血的人,就算他当上了国王也一定会有报应的,历史上的殷监可不少。」
「……若是一切循规蹈矩,是没办法治理国家的,你身为宰相的秘书官应该也很清楚才是。」
娜莉雅想要辩解,但说到一半舌头便打结了。
耶儿拉妮雅完全不理会娜莉雅的态度。
「我知道您为什么要放弃王位继承权。」
「……什么?」
「您向来对王室内的混乱感到厌恶,自从鲁多尼亚三世体弱力衰后,您目睹他的孩子们各个野心勃勃地你争我夺,在您幼小的心灵里应该觉得他们很卑劣吧?奥尔曼殿下因为是个拖油瓶,身上没流着王室的血,就您看来觉得他相当纯净,所以纵使您身为正室的孩子,您也不惜放弃了继承权,一心誓言效忠奥尔曼殿下。」
对于耶儿拉妮雅的这番言论,娜莉雅完全未做反驳。
其实应该说是她无法反驳,因为耶儿拉妮雅所言全是事实,鲁多尼亚三世的孩子因病或因意外身故的人数多得惊人,当然人的寿命有限,但有太多人是因为卷入王室权力斗争而丧命,拥有皇室的血缘关系虽然可以是武器,同时也可以是弱点,常常被周围的欲望所影响,也有可能被利用后就惨遭丢弃。
娜莉雅自幼就觉得这些全都是卑劣至极之事,而大她一岁的奥尔曼皇兄则具有其他兄弟姊妹所没有的清新感。
娜莉雅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她的手已放开了剑柄。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也是有长耳朵眼睛的呀。」
「宰相直属的谍报组织『白瓷气息』就是你在掌控的对吧?」
「这就随便您怎么想了。」
耶儿拉妮雅向娜莉雅走近,近到脸庞就能感受到对方气息的距离。
「还有就是……」
「…………」
「刚才我所说的理由只要稍微查证一下就能得知了,只要看了您放弃继承权的相关记录再推测一下就能知道了,不过其实还有一个私底下的原因。」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您很爱慕奥尔曼殿下吧?」
娜莉雅感觉心揪了一下,她突然瞬间无法呼吸,有一种压迫感让她痛苦不已
「你、你说什么!?」
「这可不是我以宰相贴身秘书官的身分所查到的,而是凭我身为女人的直觉,您投注在奥尔曼殿下身上的目光真的很多,已经明显超越了兄妹之情的表现,而且您这种状况还与日俱增,想必您内心应该很痛苦吧?您也到适婚年龄了,夜深人静时或许会感到很寂寞吧?当您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您都在做什么呢?」
「你……!」
娜莉雅火冒三丈,一个俐落的动作拔出了剑,如果耶儿拉妮雅还杵在当场的话,可能早就被她劈成两半了。
不过秘书官早已站到稍远之处。
「请您冷静。」
「你在愚弄我吗?」
「您快别这么说,虽然您与奥尔曼殿下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你们仍然是兄妹,如果结婚的话将有违人伦及双圣教的教义,在这种情况之下,您当然不能保有王位继承权,所以您选择了放弃,至少您还能留在奥尔曼殿下身边,向他宣誓效忠。」
「你给我住嘴!」
「您就别再否认了,否则就是违背自己的心意,您认为让奥尔曼殿下登基为王是最理想的结果,您也因此而爱慕着他,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似乎您遇到了一些阻挠,因为有个碍事的女仆卡琳存在……」
「…………」
娜莉雅握剑的力量稍微变弱了一些,耶儿拉妮雅乘势再次向她靠近。
「那个女仆想要得到奥尔曼殿下,而且更想得到他的心,而那个纯洁的奥尔曼殿下之所以双手沾满鲜血,全都是被卡琳的诡计所害,那个女人存心想要改变奥尔曼殿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想必您应该也知道,为什么一个不足为道的女仆老是跟在代王的身边,卡琳简直是把奥尔曼殿下依照自己的意思当魁儡来操控。」
若是平常的娜莉雅根本不会去听这些话,她势必会冷静地反覆思考后再下结论,但此时此刻的她却因为自己的内心完全被看透而又羞又怒,不过最令她感到内心翻腾的则是卡琳的确常在奥尔曼身边的这个事实。
「请您挺身而出吧。」
耶儿拉妮雅低声说道:
「您应该为了奥尔曼殿下出剑,那个女仆一直想让奥尔曼殿下变成一个狂人,您得设法导正他,基于你们是兄妹,甚至基于他是你所爱的人……」
所爱的人……这句话听在娜莉雅耳里,让她感到无比甜蜜。
「……这是……为了皇兄对吗……?」
「没错。」
耶儿拉妮雅向娜莉雅鞠了个躬。
「全都是为了奥尔曼殿下。」
「皇兄的……」
娜莉雅想要出声,说出用鲜血支付契约的诺言,对抗邪恶。
但突然她改冒出了一句:
「我能做……这种事吗……?」
「可以的。」
「…………」
「我并没有要您马上动手,不过如果时间拖得越久的话,卡琳会把奥尔曼殿下的心给蛀蚀光的,到时娜莉雅大人就只能爱一个被虫咬烂的代王。」
「…………」
「请您三思。」
耶儿拉妮又雅鞠了个躬,缓缓地退了出去,而且还确认了娜莉雅没有从自己背后一剑砍下来后才离开了房间。
娜莉雅依然站在露台上,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手上的剑已经滑落在地。
时间稍微往前推,奥尔曼人在牢里。
「虽然是自己一间,可是连光线都没有,还真叫人难以忍受。」
奥尔曼在黑暗的牢房里喃喃念着。
这里是踎白瓷皇宫约三十分钟脚程的雷纳伍城,这座由佐罗尼斯一世所建造的城堡现在被拿来当作监狱使用。
奥尔曼被关在塔楼的最顶层,或许这是对于身为代王之人所表达的敬意,不过也可以说是要让入狱者难以越狱。
铁牢之外站着两个卫兵,他们动也没动一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由于监视的对象是王室成员,加库特特别交代「绝对不能让奥尔曼离开你们的视线」。
「这家伙最后将会由我来拷问,我一定要让他招认杀了人,在那之前千万别让他自杀或是生病。」
奥尔曼并不知道加库特说了这番话,不过他很清楚加库特铁定不会让自己好受。
突然奥尔曼觉得耳边响起了声音。
他惊讶地向四周张望,但没看到半个人影,只有两名卫兵仍站在外面,他百嗯不解地走向草床躺了下来。
(……殿下……奥尔曼殿下)
奥尔曼惊吓地差点跳起来。
(怎么回事!?是卡琳吗?)
(我用魔导在和您说话,请您保持原来的姿势。)
于是奥尔曼背对着卫兵躺在床上。
(这就是隔空传话吗?挺方便的嘛。)
(会用的人少了许多,我也没办法用很久。)
(我知道了,你有什么事要通报吗?)
(是的,薇多莉亚打算开战,虽然她明知情势对我方不利。)
(真是糟糕。)
薇多莉亚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军力完全不如对方,但这个皇姊应该不会被这种局面吓退,她向来对于带兵相当有自信,就算对手是古杰尔赫夫帝国,她也毫无所惧。
不过这样的情形不仅让奥尔曼十分困扰,也让大多数的人都感到困扰,因为芬梅尔豪森王国与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国力实在相差得太悬殊,纵使能战胜一场,只要继续交战下去,最终势必败北,到时候保护首都的屏障将不复存在,相较于战败几场都毫无所谓的古杰尔赫夫帝国,芬梅尔豪森壬国只要战败一场便无后路可退,这样的国力根本无法与古杰尔赫夫帝国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现在募兵又困难重重,真要开打想必头一战就会败北下来。
(不阻止她的话恐怕情况不妙。)
奥尔曼并非盲目的和平主义者,为了要当上国王,就算要使用毒药也在所不惜,不过要是在他登基为王之前王国就毁灭了的话,那他将一无所有。
(不过现在没有能给薇多莉亚殿下忠告的人。)
(军队内部应该没人敢和她作对,特鲁西姆如何?)
(她很讨厌宰相,最好是能请王室成员们帮忙。)
(而且是地位要比她高的人……唉——吉蕾儿皇姊又让我自己给拉了下来。)
奥尔曼苦笑了一下,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他除掉了竞争对手,没想到却产生了不良后果,他真是很想挖苦自己一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只有一个人和吉蕾儿殿下有同等地位。)
(说的也是,好吧,我想见薇多莉亚皇姊。)
奥尔曼默默地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卡琳。
(你可以帮我说是她的弟弟请求她的吗?)
(遵命,不过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听我们女仆说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请娜莉雅帮忙。)
于是奥尔曼结束了和卡琳的隔空传话,卡琳可能是累了,最后的时候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时间不够了……」
薇多莉亚率领着大军向廉登市出发,而古杰尔赫夫帝国当然也得知了这个移师的军情,于是开始部属国界附近的兵力,当然他们也极可能抢先开战侵略廉登市。
「一定要在开战前阻止她。」
奥尔曼呢喃了一声后自然地站起身来,然后望着没有阳光照射的小窗。
当晚薇多莉亚来到大牢。
她叫卫兵退下后走到铁牢前,奥尔曼在心里暗谢着卡琳,但随即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看到还有加库特同行,传说加库特因为逮捕了暗杀大使的凶手而立了大功,所以又重新恢复了原有的地位。
「唷,私生子,你这副模样挺不错的。」
加库特的语气中充满了傲慢。
「你和大牢挺相配的嘛,让你成为代王根本是个错误。」
加库特真正想说的应该是自己早晚会取代奥尔曼成为代王吧,不过因为薇多莉亚在场,所以他尚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身为代王的人竟然被关在牢里,听说上一次王室成员被监禁在雷纳伍城里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
「我曾经被关在此这里更糟的地方。」
「你是在求饶吗?」
奥尔曼完全不理会加库特,他转向薇多莉亚说道:
「皇姊,把我交给古杰尔赫夫帝国吧。」
在一旁听到此话的加库特讶异不已,他原本深深以为奥尔曼会跪着求饶。
不过薇多莉亚却一点也不惊讶。
「哦……为什么?」
「只要说我是凶手就可以了,我好歹是个代王,只要交出我这种身分地位的人,古杰尔赫夫帝国就不会开战了,和大使的命相比,对他们来说应该更划算。」
「你想避免战争是吗?」
「是啊,这样一来廉登市也不会落在他们手里。」
两个人皆未提及「真凶是谁」的话题,因为此刻这件事并不重要,考虑如何因应古杰尔赫夫帝国才是当务之急。
薇多莉亚立刻答道:
「不行,我不能把你交给古杰尔赫夫帝国。」
「皇姊。」
「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并非念在姊弟之情,其实古杰尔赫夫帝国只是利用这件事当作侵略我国的藉口,他们才不管凶手是谁,所以这场战争是免不了的,要我把代王像进贡似地交给他们那帮家伙,这攸关我的名誉。」
「你不用顾虑那么多,他们应该也会苦恼于该如何处置我这个代王,就把我交给他们吧,之后我再自己想办法。」
「你不用再出主意了,我已经做了决定,在这个大陆上,武力就代表正义,我们只能在战场上和他们一较高下了。」
「皇姊!」
奥尔曼双手抓住铁牢,但薇多莉亚的表情毫无改变。
「你就乖乖待在牢里吧,我以后再下令要如何处罚你。」
于是薇多莉亚优雅地转过身去,而加库特则是刻意地跟着转身,两人双双走下塔楼的阶梯。
奥尔曼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原想只好睡觉算了,但他发现卫兵还没回到岗位。
突然他的脑袋里响起女仆的声音。
(奥尔曼殿下,我已经确认薇多莉亚殿下和加库特殿下都离开城堡了。)
(卡琳,没问题吗?)
(请不用担心。)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没办法说服薇多莉亚。)
(您知道她根本没打算把您交出去对吧?)
(是啊,我也很清楚她决心要和对方一战。)
(至少找出暗杀大使的真凶吧。)
(皇姊她觉得真凶是谁根本无关于与古杰尔赫夫帝国开战,她就是要准备迎战。)
(不过那也得看凶手是谁,如果原因是出在古杰尔赫夫帝国那边,他们将没有藉口去攻打廉登市,当然薇多莉亚殿下也没必要和对方开战了。)
以军队人数来说,芬梅尔豪森王国完全处于劣势,就算薇多莉亚再厉害,她也不至于跨过国界去攻打古杰尔赫夫帝国的领土。
可是有个前提条件。
(大使遭到暗杀一事必须出自于古杰尔赫夫帝国自身的原因才行。)
(如果不是就捏造一个原因。)
(好办法。)
这两人又若无其事似地说着会让娜莉雅当场昏倒的话。
(不过那是我们的最后手段,有关『斑纹匕首』调查得如何了?那天从凶案现场逃走的那个家伙呢?)
(已经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了。)
(动作真快。)
(我的手下将地址写了下来藏在胸针里……我当面向您报告好了。)
(什么?要怎么当面报告?我还被关在牢里耶,你要拿酒灌卫兵喝吗?)
(我刚才稍微施了一点粗暴的手段让他们睡着了。)
突然一阵爆破的声响,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一些石粉,奥尔曼不禁缩起头来。
结果铁牢倒了下来。
「我在这里。」
站在对面的卡琳向奥尔曼鞠了个躬,奥尔曼见状吓住了。
「据我所知这里应该是塔顶吧?」
「魔导还挺好用的。」
在卡琳的引导之下,奥尔曼从塔里逃了出去。
他们小心避开了薇多莉亚与加库特的耳目回到了白瓷皇宫,而皇宫内的女仆们则负责接应他们。
当他们一走进书库,娜莉雅跑了过来。
「皇兄!」
娜莉雅整个人扑跪在地上。
「您没受伤吧?」
「你也太夸张了,我才被抓去两天而已耶。」
「我听说薇多莉亚皇姊去了雷纳伍城,她果然还是不忍心把自己的亲人关在大牢里。」
「其实……」
奥尔曼原本想告诉娜莉雅自己是拚了命才逃出来的,不过看到妹妹放下心来的脸庞,让他一时说不出口。
「我一直都相信您会没事的。」
奥尔曼内心也感到有一股感情涌上心头,但突然又闪过其他念头。
「……发生了什么事吗?」
「怎么了吗?」
「我觉得你好像和平常不大一样。」
「……我一直都是守护着您的骑士啊。」
娜莉雅如是答道。
奥尔曼感觉到娜莉雅似乎带着一些哀愁,不过此刻的他已没有闲暇去深入地感受娜莉雅的情绪。
「卡琳,说说关于『斑纹匕首』之事。」
「我已经派了人去疑似他们藏身之处那里,虽然本来只看到一个像是联络人的人物,但据报数十分钟前来了个留着短发的男子。」
「会是暗杀大使的那个人吗?天亮以后他们就会发现我不在大牢里,一定要在那之前理出个头绪。」
奥尔曼将长剑插在腰间准备出门,看来他打算亲自一探究竟。
在白瓷皇宫的另一侧有一片宽广的空地,那里是做为出兵集合之用,历代的国王通常都是在此校阅芬梅尔豪森王国的大军,同时予以勉励之后再送他们上战场。
虽然现在是深夜时分,仍有各个部队的士兵在此集合,营帐的数量极多,人员也频繁地进出,这些人都是薇多莉亚麾下的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紧张的神情,除了战局情势不利于芬梅尔豪森王国外,由于是代王亲自上阵指挥进攻,因此大家显得更为紧张。
奥尔曼一行人偷偷地从士兵们的旁边通过。
他与娜莉雅、卡琳,以及女仆们都围着头巾将脸遮住,悄悄地穿越军队密布的营地,奥尔曼乃遭受逮捕并监禁之人,这样的举动也实在是太大胆了。
「要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娜莉雅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这里全都是皇姊的人马耶。」
「从这边走是抄近路,绝不可能有人想到奥尔曼殿下会从这里经过吧?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卡琳随即答道。
果然如她所言,一行人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之下穿越了营地,接下来便一股劲地向『斑纹匕首』藏身之处直奔而去。
这个藏身之处为了避人耳目而盖在河边,一声令下后女仆展开突袭。
一撞开门,女仆们随即悄悄涌入,她们先制服了原本打算就寝的短发男子,然后拉起他一旁的佣人,将其摔倒在地。
「打扰了。」
卡琳的语气极为平淡,男子张开了眼睛。
「你是『斑纹匕首』的成员吧?名字叫做里戈尔。」
这名男子并未作答,不知是因为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还是因为他讶异于自己的名字竟然被对方知道而说不出话来。
「我们知道是你暗杀了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使,是谁下的命令?快点从实招来。」
「…………」
里戈尔沉默不语,嘴巴也没张开。
「你想尝尝看苦头是吗?」
里戈尔对于卡琳所言毫无所惧。
奥尔曼见状,要求卡琳由自己来问话,他让这名男子坐了下来,然后俯视问道:
「我们没什么时间了,你最好快点老实配合,我曾在四年前和『斑纹匕首』交过手,所以我对你们的组织十分了解,虽然你已不再是个男人,但似乎会有身为女性的欲望。」
接着奥尔曼下令将佣人带过来,察觉到奥尔曼打算做些什么的娜莉雅不禁喊了一声:
「皇兄……」
奥尔曼以手示意娜莉雅安静,接着又对这名男子说道:
「通常『斑纹匕首』的成员身边会带着一个年轻男子当自己的佣人,其实他就是你的爱人对吧?」
里戈尔虽然仍不答腔,但他内心的动摇已完全表露无遗。
奥尔曼对着卡琳微微地点了头。
女仆从刀鞘中拔出了匕首,然后轻轻地一刀刺入佣人的大腿。
佣人惨叫了一声,里戈尔见状立即喊道:
「住手!」
「你终于愿意开口了是吗?」
卡琳又刺了佣人一刀,这次刺得很深,佣人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了。
「住手!」
奥尔曼毫不理会佣人的惨叫声,他继续问道:
「快给我说!只要你坦白招出来,我们立刻帮他治疗,而且我还能给你一笔钱让你们躲到天涯海角去过自己的日子喔。」
「可恶……」
「废话就不用说了。」
里戈尔脸一垮,便开口招了出来。
终于得到了重要的情报,卡琳为佣人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便放了他与里戈尔,同时打算稍后派医生过来。
一行人重返皇宫,他们循着来时的路径,准备穿越薇多莉亚的部队驻扎之处,于是又围上头巾将脸庞遮住。
不过他们却发现无需如此,一行人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没人了!」
营地已空无一物,刚才插在空地上的营帐、士兵、马匹完全消失无踪,只剩下阵阵吹拂的风砂、营火余烬及满地足迹。
奥尔曼叹了一口气。
「她打算进行突袭吗……真不愧是薇多莉亚皇姊。」
为了给古杰尔赫夫帝国出奇不意的一击,所以薇多莉亚决定进行夜袭,只要抢先进驻了廉登市街,顺利的话便能以突袭一举歼灭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军。
「突袭通常是有利于发动攻击的一方,薇多莉亚殿下想藉此弥补军队人数较少的劣势吧。」
卡琳继续说道:
「我们要不要去追他们,好把雕才得到的情资向薇多莉亚殿下报告?」
奥尔曼听了卡琳所言虽然点了头……
「是啊……不对,等一等,古杰尔赫夫帝国也不是蠢蛋,说不定他们有派人在暗中监视我国的动向,因此皇姊的突袭计划应该已经被对方知道了,如此一来便没办法阻止这场战争了。」
奥尔曼心想到时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军队将会越过国界,和薇多莉亚的部队在廉登市内或近郊发生激战,而在突袭效果不尽理想的情况下,就算打了胜仗,薇多莉亚的部队势必也会损失惨重,接下来的战役将会一路惨败。
「卡琳,可以和调查大使官邸的女仆隔空传话吗?」
「只能短时间通话。」
「叫她查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进出,如果没有就还好,要是有的话,那个家伙就是他们的卧底。」
于是卡琳集中精神进行隔空传话,虽然看起来相当简单,但其实此举相当耗费体力,此外据说双方如果适性不合也可能无法通话。
卡琳很快地张开了她原本紧闭的双眼。
「……就在刚才有马匹从古杰尔赫夫帝国大使官邸走出来。」
接着她继续转迤了女仆所目击的情资。
结果奥尔曼一听到骑马之人的姓名,态度转为不安。
「是那个家伙啊,不只是『斑纹匕首』,连这边也……」
「其实是有徵兆的,此人和诺伊彦里克将军有保持联络,而且也有进出大使馆的迹象。」
「可恶,我们去追那家伙,可以飞上天去吗?」
「很遗憾,已经没有人会用这种魔导。」
「我们也只能用马去追吗?」
奥尔曼对着妹妹问道:
「去皇宫帮我弄几匹马过来。」
娜莉雅不解地问道:
「您要去追捕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快马吗?那以后会出问题的。」
「反正骑在马上的人是那家伙。」
于是娜莉雅将马牵了过来,奥尔曼一伙人全力策马奔驰在夜路之中。
「那个人应该不会沿着大马路骑吧?肯定是骑在不起眼的巷弄里,一定要在天亮之前逮住此人。」
多亏有月亮星辰照耀着夜路,奥尔曼一行人才不至于迷路,为了预防万一,他们还是点了火把确认方向。
结果他们看到前方出现有人骑在马上的身影。
「找到了。」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后方有人,于是加快了马匹的速度,不过由于奥尔曼骑的是从皇宫牵来的骏马,只见他与前方的距离越拉越近。
奥尔曼心想就算喊着要对方停下来,对方也一定不会停。
「可恶!」
「请交给我吧。」
卡琳射出了一支火焰箭。
这支箭的杀伤力极低,顶多只能以火焰及声响吓阻对方而已,不过对马匹而言,这样的威吓已经足够。
结果那匹马嘶喊一声人立了起来,虽然骑马之人用力拉住了缰绳,但仍然摔下马来跌入草丛之中。
此人身体十分强壮,一落地便随即爬起身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向树林里直奔而去。
「站住!」
奥尔曼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如果让对方逃入黑夜的树林中将难以搜寻。
「卡琳、娜莉雅,我们分头去找。」
奥尔曼一声令下,大家随即拔剑分头走进树林之中。
虽然灌木草丛并不太多,但由于树根四处蔓延,导致行走困难,不过这对于想逃走之人同样造成阻碍。
奥尔曼抬头仰望了一眼,在树林枝叶间的夜空已稍微泛白,看来天就快要亮了。
突然奥尔曼眼前出现了一名男子的背影。
「在那边!」
奥尔曼向前奔去,而那名男子也转过身来,当他发现追来的人是奥尔曼之时,他并未逃走,反而是迎上前来。
此名男子手持阔刃长剑,他以双手举剑用力砍下,奥尔曼立刻用自己的剑挡住了这一击。
金属声和沉重的手感不断加诸在奥尔曼的双臂上,他使劲抵挡,对方还来不及继续出招,他就往对方的侧腹部狠踹一脚……
「啊!」
这名男子摔倒在地,但他立刻手持着剑站起身来。
两人稍微拉开了距离,奥尔曼对着这个双眼炯炯发光的男子大声喊道:
「怎么了?我这么能打吓到你了吗?」
奥尔曼微微笑着。
「我和以前不一样了,自从我逃出宫后便在大陆各处游荡,还学会了打斗的技巧,你以为我会输给你这个老是在宫里呼呼大睡的人吗?加库特!」
和奥尔曼对峙的男子就是他那个粗暴的皇兄加库特。
树林相当辽阔且视野不佳,想要搜索得有相当的人手,但此刻根本无法办到。
娜莉雅不时将手搭在树木保持身体稳定,同时奔驰于树林之中。
虽然她是在奥尔曼的命令之下来到这里,但她心里仍有许多疑问,刚才在『斑纹匕首』的藏身之处所发生的一切依然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
那名刺客的确杀了大使,而且还嫁祸给奥尔曼,说不定此人早就不知道杀害了多少人,所以一点也不值得同情,不过奥尔曼竟能毫不迟疑地进行拷问。
对此娜莉雅感到惊讶不已,她觉得这个皇兄已经不同于以往,难道真如那个女人所说的吗?自己的皇兄会有如此变化,是谁造成的结果?
「娜莉雅殿下。」
娜莉雅讶异地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卡琳站在那里,于是她把刚才涌现的情感隐藏了起来。
「什么事?我还没找到人,你呢?」
「我也是,不过我听到那边有剑声传来。」
娜莉雅一转身准备朝卡琳所指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同时低声说道:
「……等一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
「不是剑声,而是像踩着树枝……」
娜莉雅日中喃喃说着的同时拔出了剑,对着树林大喊:
「是谁!?给我出来!」
「真不愧是前禁卫军骑士。」
「……是你啊。」
娜莉雅在口中骂了一声,出现眼前的人物原来是耶儿拉妮雅。
奥尔曼目不转睛地盯着加库特直看,他原想等卡琳和娜莉雅会合,不过又担心被加库特给逃走。
他又大喊了一声:
「是你从中搞的鬼对吧?」
加库特目光炯炯地答道:
「是啊,吓到你了吗?」
「是啊,真没想到凭你这种脑袋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当我从刺客口中逼问出来时,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对于奥尔曼所言,加库特涨红了脸张嘴大叫:
「你少看不起我了!我马上就要当上国王了!」
「不可能。」
「怎么会不可能!?我策动了『斑纹匕首』,然后嫁祸给你,并且把你驱逐出境,接下来只要再召来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军打垮薇多莉亚,国王的大位就是我的了!」
「你就是为此才要前往古杰尔赫夫帝国吗?你打算替他们引路让他们入侵对吧?」
奥尔曼继续说道:
「像你这样依附在古杰尔赫夫帝国之下有何好处?你不过是被他们操纵而已,你老是这样搞不清楚状况。」
「住嘴!我很有才能的,才不会成为古杰尔赫夫帝国的魁儡!我会成为芬梅尔豪森王国真正的君王!」
加库特狂吼到嘴里冒出了泡泡。
奥尔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加库特,你实在是太可悲了。」
「闭嘴!」
「你既粗暴,又自卑,你从小就一直被拿来和其他兄弟姊妹比较对吧?就是因为你一直认为自己也办得到,认为自己一定会做得更好,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叫你闭嘴!」
「我并不同情你,我只是觉得你生错地方了。」
「我已经叫你闭嘴了!!」
加库特狂吼着,同时一剑砍了过来。
耶儿拉妮雅的美丽是不争的事实,她那充满神秘的气息和夜空极为相衬,但娜莉雅十分清楚她的神秘与危险只有一线之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设法掌握着您的动向。」
「你在追踪我吗?为什么……?」
娜莉雅开口问道的同时猛然惊觉。
「加库特能在古杰尔赫夫帝国大使官邸随意进出是你从中牵线的对吧!?」
「我只有动动口而已,那些阴谋我可没参与。」
「宰相向来不会弄脏自己的手,连你这个跟班的也是一样。」
娜莉雅将剑首对准了耶儿拉妮雅,她对自己的剑术深具信心,就算宰相贴身秘书官也曾接受过训练,但她相信自己并不会输。
不过耶儿拉妮雅毫无所惧,而且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您认为我为什么会在此出现?」
「当然知道啦,你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对吧?」
「那您就错了,加库特只拜托我帮他和古杰尔赫夫帝国大使官邸牵个线而已,他们的计划早就准备妥当了。」
「那么是谁唆使加库特去雇用『斑纹匕首』暗杀大使的?」
「关于这件事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因为我想告诉您其他您也很有兴趣知道的事,一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继续追究的事。」
耶儿拉妮雅的视线朝向了娜莉雅和站在娜莉雅身后的女仆。
「请您回想一下,在进行王位继承的时候,大家不是在希尔托露德殿下面前喝下了装在金杯与银杯的葡萄酒吗?」
「你说得一副你也在场目睹似的。」
「随即诺伊贝克殿下便吐血身亡,因为他喝的那杯酒有毒,而一位知道内情的女仆跳楼身亡后,这件事就停止了调查。」
「那又怎么样?」
「但是我有继续调查下去,可疑的人果然是女仆没错,显然就是女仆下的毒,不过她们相当团结,虽然她们向来喜欢传些流言,但唯独这件事就是紧守口风,而宫里能如此约束女仆们的人只有一个。」
「难道是……」
娜莉雅缓缓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位女仆默默地站在她的后面。
「没错。」
耶儿控妮雅继续说道:
「卡琳就是杀害诺伊贝克殿下的主谋。」
这一刻,娜莉雅感到树林四周一片寂静。
刹那间原本断断续续传来的猫头鹰叫声及虫鸣似乎全都消失了一般,连应该还响着的剑击声也都没听见。
「我的调查结果绝不会错。」
耶儿拉妮雅继续说道:
「卡琳命令手下下毒杀害了诺伊贝克殿下,因为他和奥尔曼殿下同为代王,所以是个障碍,之后她还设下了圈套让吉蕾儿殿下被迫引退,我想薇多莉亚殿下早晚也会有同样下场吧。」
娜莉雅惊叹了一声:
「你凭什么说事情就是如此?」
「因为卡琳就是这种女人,表面上她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其实却是私下实践自己的野心欲望,她当下的目标就是让奥尔曼殿下成为独一无二的国王吧?不过之后呢?有一种野兽连照顾自己的父母也不放过,它们会冷血噬亲……」
「你的意思就是……」
「卡琳早晚也会杀了奥尔曼殿下,然后再寻找下一个魁儡吧,她肯定就是这种女人没错。」
耶儿拉妮雅自信满满地断言。
卡琳一句话都没说,而娜莉雅心里翻搅着各种情感,这个随侍在皇兄身边,对着皇兄做各种进言的女仆:这个模样身形一如以往从未变过的贴身女仆;同时她还是个真实身分不详,且会使用神秘法术的魔导士。
娜莉雅的确心怀憎恨,每当她看到奥尔曼和卡琳的互动,她总感到万般无奈烦躁;她因皇兄对自己毫不在意而感到哀伤;对于让皇兄关切的女仆充满了妒意。
自从那一晚和耶儿拉妮雅谈过话后,她内心的憎恨更加强烈了。
「……那就是卡琳的真面目是吗?」
「没错,请您杀了卡琳吧,这正代表了您对奥尔曼殿下的忠诚。」
耶儿拉妮雅指着卡琳。
「快杀了她吧!」
「……我知道了。」
娜莉雅大剑一挥,一道剑光瞬间闪出。
宝剑的轨迹和女子的身体交错而过。
「呃!」
耶儿拉妮雅按住了耳朵,鲜血从她的指间流出,而地面上掉落着一块肉片。
「怎么会……!?」
宰相贴身秘书官破口大骂:
「你干什么!?」
砍下耶儿拉妮雅耳朵的娜莉雅再度将剑指向耶儿拉妮雅,并哼了一声:
「你也太不了解我了,皇兄那么信任的人,你以为我会那么简单就把她给杀了?,
「你会后悔的……!」
「到时候我会自己恨自己的。」
耶儿拉妮雅按着左耳仓皇地向后退去,随即一个翻身奔向黑暗之中。
娜莉雅并未上前追去。
她将剑收入剑鞘,而等到整个情况到一段落,卡琳才终于开口说道:
「这样好吗?」
「要是杀了那个女人会发生问题的。」
「我不是指这个,您不杀我吗?」
娜莉雅望向卡琳。
「你希望我杀了你吗?」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刚才耶儿拉妮雅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不想回答。」
卡琳立即答道,娜莉雅一听面露不悦。
「我可以去举发你唷。」
「随便耶儿拉妮雅要怎么说。」
对于卡琳毫无所谓的口吻,娜莉雅耸了耸肩。
「我知道她就是那种女人……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的所作所为和皇兄的期望背道而驰的话,我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我会努力让事态不那样演变。」
卡琳答覆的口吻依然冷漠,不过娜莉雅认为这就是卡琳真心的想法。
奥尔曼正面抵挡着加库特的剑。
这一剑力道极重,加库特的力气很大,他粗壮的双臂有着惊人的力气,不过奥尔曼仍能轻松接招。
「唔喔喔!」
加库特不断使力挥剑,两剑、三剑,但却都无法击中奥尔曼。
结果这个粗暴的男子满头大汗了起来。
「可恶!你别闪来闪去!」
「我又没怎么动。」
「少罗嗦!」
加库特横砍了一剑,这是他使劲的致命一击,不过奥尔曼却轻松闪过。
加库特大口地喘着气。
「你又乱动了!」
「你很惊讶吧?你以为我和以往一样是个不会抵抗的孩子对吧?那你就错了,在大陆四处流浪的日子可没那么好混。」
「你住嘴!我怎么可能会输给私生子!?」
加库特一边如野兽般狂吼,一边将自已庞大的躯体扑了过来。
奥尔曼在加库特即将撞上自己之前伸出了脚,将加库特绊倒在地。
随即他以剑指着加库特。
「加库特,我只想问一件事,这个计谋是谁向你提议的?」
「是我想的计谋!」
「你少胡说了,你哪有那个脑袋想出这种计谋?」
「少罗嗦,我才不会讲!」
虽然加库特的回答等于不打自招,但他仍然硬撑到底。
「你不求饶吗?」
「……我才不会求你呢。」
奥尔曼心想接下来该如何?是要放加库特一条生路,还是要杀了他?加库特的生死全掌握在奥尔曼手里。
奥尔曼移动了剑首,加库特瞪大了眼说道:
「你……你要杀了我吗……?」
「…………」
「你想杀了我这个皇兄吗!?」
奥尔曼没有回答。
他的眼眸中映照着宝石,不过加库特无法看见,而实际上也不存在,但奥尔曼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颗他人无法看见,只有自己才看得到的暗红色宝玉。
冥玉发出了光芒。
这道光芒相当晦暗,几乎占据了整个脑海,让人感觉有如做了噩梦一般,内心抑郁不已。
而伴随着这种情绪,同时还涌现出一股杀意。
奥尔曼自问要杀了加库特吗?这个男人向来粗暴,有如粪土,是个令人厌恶至极的家伙,他不只曾对自己扔盘子,还曾让自己跌倒、殴打自己,甚至对自己泼水,虽然他身为王室成员,但根本是个毫无存在价值的人。
不杀他吗……还是要杀了他?
冥玉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奥尔曼举起了剑。
「啊……!」
加库特掩住了脸,只见奥尔曼大剑一挥。
剑首掠过了加库特的发梢,然后刺在地面上。
「……加库特,我不杀你。」
奥尔曼低声说了一句,加库特的表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你果然是我弟弟……」
「我留你活口是要你全部从实招来,到底是谁要你这么做的?我实在……没办法任凭冥玉摆布。」
奥尔曼扔下了剑。
「我就姑且饶了你,然后这是我对于过去的一切送给你的回报!」
结果奥尔曼使劲地向加库特的后脑勺踢去,加库特当场昏了过去,而冥玉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于无形。
娜莉雅和卡琳从树林中现身,只见奥尔曼一直盯着倒地不起的庞大身躯。
娜莉雅发现奥尔曼并无受伤,稍微松了一口气。
「皇兄,加库特皇兄他……」
「他倒在这里。」
奥尔曼的脚边躺着一个庞大的躯体。
「你们那边的情形呢?」
「并没什么特殊状况。」
卡琳如此回答,而娜莉雅也没有提出纠正。
奥尔曼听后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该做最后了结了,有仵事想麻烦你们两位。」
奥尔曼蹲在加库特身边取出了一个东西。
矛刃在晨曦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士兵们右肩扛着长矛,头盔下的双眼直视着前方,以固定节拍敲击的鼓声整合着士兵们的脚步,维持行军的速度,整齐划一地走在街道上的芬梅尔豪森王国大军,宛如铜版雕画中传说中的军队一般。
不过由于动员的状况并不顺利,因此人数比想像中少了许多,与强大的古杰尔赫夫帝国部队交手的话,不知战果会是如何,士兵们的表情显示了这一点。
骑着马引领着大军的人是薇多莉亚,她曾是历经了无数征战的独眼将军,而今则是统率全军的代王,她此刻的心境究竟如何令人无法捉摸,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与其要她屈服,她势必选择一战;与其赢得不光彩,她宁可光荣败北。
「……咦?」
薇多莉亚眯起了眼睛,她发现前方有人,虽然在阳光的反射下令她看不清楚,不过她确定对方正站在路中央望向自己这边。
「是谁……?」
薇多莉亚呢喃了一句,此时一名部下表示想前往确认,但她立即制止,反而是由自己驱马上前。
结果薇多莉亚发现站在那里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奥尔曼,他将马停在一旁,同时上面还绑着一个人。
「嗨,薇多莉亚皇姊。」
奥尔曼轻轻举起了手,但薇多莉亚毫无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待罪之身,此时此刻应该被关在雷纳伍城的监狱里才对。」
「你就别那么计较嘛,我有事找你。」
「你越狱出来就是为了阻止我和军队对吧?就算你是我弟弟,依照情况我还是会当场将你处斩。」
「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杀我。」
于是奥尔曼将古杰尔赫夫帝国大使遭到暗杀后所发生的种种大略说明了一下,当然他也提到了关于『斑纹匕首』之事。
「古杰尔赫夫帝国不会攻过来的。」
奥尔曼斩钉截铁地继续说道:
「娜莉雅和卡琳以使者的身分前往国界,准备告诉对方暗杀大使一事是由『斑纹匕首』一手策画的,同时也会告诉对方你不会攻打他们。」
「古杰尔赫夫帝国应该知道我军已经出击了吧?」
「加库特身上带着这个东西。」
奥尔曼从怀里取出了一份被蜡封的报告,薇多莉亚见状立刻全盘了解。
「……嗯,如果没收到这份报告,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军队就不会发动攻击是吗?」
「诺伊彦里克将军也不是个蠢蛋,他的确与加库特一直都保有连系,娜莉雅和卡琳会将加库特已被逮捕之事告诉他,我想他应该也会察觉发生了什么事。」
奥尔曼判断诺伊彦里克在情况尚未明朗之前不会轻易出兵;娜莉雅和卡琳不会多说废话,因此不会刺伤诺伊彦里克的自尊心;诺伊彦里克自己的野心不会被古杰尔赫夫帝国首都知道,如此一来国界将宛如没发生任何事一般,恢复往昔平和的日子。
薇多莉亚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希望你能撤兵。」
「不要发动战争是吗?不过我觉得这可是一举进攻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好机会。」
「如果变成全面交战,我们赢不了的。」
「那可未必,古杰尔赫夫帝国内部目前发生派系斗争,国家并未统一,现在正是诱使他们分裂的大好机会。」
「这得要赌赌看。」
「胜算挺大的。」
奥尔曼突然脸色一沉,薇多莉亚骑在马上对着他挖苦地说道:
「你以为我都没有先调查清楚就出兵了吗?」
「……他们也有派系斗争,那岂不是和我们一样?」
「是啊,如果你真的有野心的话,你应该会杀了我,夺取指挥权才对。」
奥尔曼搞不清楚薇多莉亚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责怪,或者只是感想。
薇多莉亚稍微转移了视线。
「……在马上的那个人是加库特吗?」
「是啊。」
「待会儿再来好好问问他。」
「我们还抓到了『斑纹匕首』的刺客,那个人也得审问一下。」
「我弟弟的手段竟变得如此厉害。」
薇多莉亚轻轻地举起了手,将马头往回程拨去,示意众人收兵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