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attack of the Hojo army 第六章 嫌疑犯

  「高杉大人。」

  这个声音让我清醒。丽、有贵公主、依里坐著看我这边。

  我似乎就一条内裤,盖著薄棉被躺在某个房间。

  「这里是?」

  我撑起上半身询问,丽用愣住的表情回答。

  「我在二之丸的房间。没想到你会突然呼呼大睡。」

  「我睡了多久?」

  「再过不久,太阳就会消失,申时过很久了。」

  申时是下午四点,我睡到黄昏了。

  「你们把我搬来这里?」

  「怎么会呢?是拜托平八。」

  又欠了那个家伙人情。他肯定是臭著一张脸扛我的吧。

  「呵呵。」

  有贵公主笑了出来。

  「可是,兄长感到很佩服,『在我面前睡得这么安稳,至今未曾见过的豪杰啊』。」

  「对殿下太失礼了。」

  丽代替我向有贵公主低头。

  「可是、太好了……没有、事……」

  依里说著,丽跟有贵公主点头。

  「谢谢……大家。」

  房间气氛有些沉重,丽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凑出身子。

  「没时间关心这些事了。高杉大人休息时,我们调查过这五年进入领内的人了。在城里的……有三人。」

  「三人?有哪些?」

  「首先,是重臣福岛三太夫大人。」

  「咦?那家伙?不,他是新人?」

  「原本效力于尾张的织田信长,后来递补为织田家重臣泷川一益的侍大将,拥有他人难及的勇猛。可是,信长在京都本能寺,被家臣明智光秀讨伐,一益跟同样身为重臣的羽柴秀吉、现在丰臣秀吉的权力斗争中败下阵后,福岛大人成为浪人,流浪到上州,两年前由殿下收留。」

  「以他的剑术,暗杀平贺大人也不难吧。」

  「高杉大人,本公主也努力调查了。」

  有贵公主插嘴。

  「平常居住于本丸的人,相良藤丸符合这个条件。」

  「咦?殿下的小姓?」

  「是的。可是藤丸出身不幸,原本是北条家的重臣一族,住在本城小田原,但出了某种差错,触怒当主‧氏直的逆鳞,父母都被杀了。之后,独子藤丸很快逃出小田原,将北条家视为一生的敌人。去年,流浪到领内神社,经由神官推举,成为兄长的小姓。」

  「父母被北条杀了……」

  「所以,本公主不认为藤丸会是杀害平贺大人的凶手。」

  「嗯……不过,还是得调查清楚啊。」

  「我也……调查了。」

  这次依里插嘴。

  「喜久……本丸厨房的负责人。」

  「咦?」

  所有人惊讶看著。

  这个名字、工作地方。当然还记得。

  「喜久,就是教导有贵公主侍女‧藻,料理方法的喜久?」

  下意识回问,有贵公主点头。

  「本丸叫这个名字的,没有别人了。」

  「是吗?……那个喜久……」

  「说到喜久……记得是三年前,本丸需要有人工作时,从领内百姓家里出来的。」

  「逃走了……五年前……从沼田。」

  「说到五年前。」

  丽像是想起什么,拍打膝盖。

  「这座城直直丑寅(东北)方向的沼田城,落入真田殿下手里的时候。」

  「亲兄弟……大家都被杀了……战斗……」

  「喜久有这种过去……」

  有贵公主垂低视线。

  「有亲戚……在领内……成为养女……」

  「杀害喜久家人的,是真田家?」

  询问犯行动机最直接的原因。

  「不晓得……」

  「事情没问清楚无法断言,但家人在战争中被杀,一定留著相当程度的仇恨。这个仇恨,若转向真田家、以及真田家一方的海野家……」

  「高杉大人,怎么可能!」

  我双手制止反驳的丽,平静说道。

  「当然全都是推测。不过,这样想想也有可能,只能怀疑了。总之,直接跟三人谈谈吧。」

  没错。接下来或许能找出新事证。但在此之前……不能这样走在城里。我压低声音询问丽。

  「那个……」

  「?」

  「这跟全裸没两样的打扮,不能走出去……希望能借你之前缝好的衣服。」

  「!」

  丽有些惊讶,渐渐化为温柔笑容。

  「是的!我立刻去拿!」

  双眼目送快步离开房间的丽,有贵公主很不服气。

  「衣服的话,本公主从本丸拿来就好。」

  「今天得跟三人问过话。要珍惜时间。」

  诡辩理由,有贵公主不太能接受。不过比起豪华衣服,现在很想穿丽努力为我修改的衣服。

  三个嫌疑犯……不过,现状还没有任何解决问题的线索,只能设法找出缝隙,询问三人。

  这三个人都在本丸。

  我们一开始找的,是在景信屋子里某个房间休息的三太夫。房间臭死了,让我有点想吐。

  臭气在于拿进房间的马粪。以足轻阵笠代替脸盆,装满像是麻糬的马粪。战国时代受伤,止血是将马粪溶在水中喝下去,似乎也相信直接吃下去很有效,没想到在通风不好的房间,看见这种现场,而且得谈话才行……

  三太夫用很不爽的表情迎接我们。

  「竟然怀疑在下啊?」

  三太夫缠满绷带的左右手互相交叉,碎碎念。

  「当然不是怀疑福岛大人吧?」

  有贵公主陪笑。

  「不过,没想到公主殿下会加入审问。」

  「本公主等于是高杉大人的未婚妻。帮忙是当然的。」

  有贵公主凛然说著,丽、依里侧眼飘过去。

  「福岛大人。」

  缓和现场气氛,我挂起笑脸。

  「自从五年前,海野家臣服海野家后,新进入领内的人,全部都要问话。请你别在意。」

  三太夫转过脸。

  「然后、要问什么?」

  「福岛大人投效海野家之前,跟关东、这片上州之地,有没有什么因缘?」

  「我是尾张织田家足轻组头之子,长年在伊势征战。成为织田家大将‧泷川一益大人的侍大将后,一起行动将近十年。不过三年前,泷川大人为了平定东国,作为关东守护,将据点订在上州,我也跟随来到这里。但天有不测风云,本能寺之变。得知信长殿下战死,原本对我方采取低姿态的小田原北条,态度迅速改变,大军进攻上州。我就算拼命抵抗,也比不过人多。我军溃灭,为了东山再起回到伊势,但织田家实权被羽柴秀吉掌握,一益大人失势,在下变成浪人。」

  这个人外表是这样,却吃了很多苦头……

  「一益大人,只有被织田家使唤的气度。就算被那个猴子爬到头上,也无可奈何,但更不能饶恕的,是北条家。老好人的一益大人,很重视东国的国人众,直到京都本能寺之变前,都光明正大对待,却遭到暗算……至少,得对北条报个一箭之仇。而且,九尾山城的海野家,跟北条家正面对峙也不屈服,英勇战斗。这正是活用在下力量的地方,相信这是洗刷对北条仇恨的舞台,请求效力。这就是经过。」

  「家人、跟效力于泷川大人之时的家臣,有谁跟过来吗?」

  「在下没有妻子儿子。父母很久以前就过世了。而且,一益大人失势之后,家臣也分崩离析。但仍有几个仰慕在下、留下的人,但变成浪人后,就养不起他们。只能强硬命令他们,去投效新主人。」

  这段话全属真实的话,三太夫不会是犯人。不过,没有能够证明的人。

  「那么,平贺大人被杀的当晚呢?」

  我换个问题。

  「福岛大人,人在哪里?」

  「都说明到这种地步了,还怀疑在下?」

  「不,只是个形式。」

  我说出刑事戏剧的固定台词。

  「那天,在下跟铃木大人,将夜晚巡逻的任务交给平贺大人,我很快回到侍大将专用的宿舍睡觉。出入口有两个士兵彻夜看守,在下跟铃木大人是无法偷偷离开的。直到巡逻士兵发现平贺大人遗体、前来报告时,都没有走出宿舍。看守士兵记得是唐泽大人的足轻组部下,平安撤到二之丸了。还怀疑的话,就问那个人吧。」

  「最后,剑术是什么流派?」

  「尾张,学过一点新阴流。但在下的剑术,是依靠战争中,跟敌方将领几次厮杀学来的。合战正是剑术导师,这把刀也是长年好友。」

  三太夫手按在腋下的大刀,放到我们面前。

  「知道了,谢谢。」

  我们道谢后离开房间。说得这么清楚,事件当天确实有不在场证明吧。那么,是派自己手下杀人吗?……不,只有相当程度的剑客,才能正面一刀砍死平贺大人,足轻、仆人、普通侍卫都是不可能的。应该无法偷偷摸摸溜出宿舍吧。去跟三太夫说过的士兵进行确认。

  来到走廊,丽她们原本都紧闭呼吸,现在终于能喘口气。没错,臭死人了,但我跟三太夫问话,想著很多事情,一直没去注意。

  我站在脸色很不好的三位少女前面,她们立刻换上笑容。

  「走吧,下一个是喜久。」

  城主景信屋子的厨房,女中跟女性领民们,正在煮大量杂炊。之后还有十几名女性进来,询问女中。

  「我们该做什么才好呢?」

  之后还有五人、十人进来,里面几乎没空间了。

  「聚集这么多女人,是要煮所有士兵的饭?」

  看著一天两餐,各个曲轮料理的情况后,我半开玩笑说著。

  「父亲他。」

  丽回答我的疑问。

  「为了预防万一,让所有二之丸的领民移往本丸,这已经获得殿下许可。」

  「嘿,这样正确吗?……为什么?」

  「三之丸被敌人占领了,作为防守方,得引导领民往安全的地方避难。但这很困难,需要花上一点时间,高杉大人应该清楚吧?」

  「嗯,恐惧到无法动弹的人,以及双脚不方便行走的年长者,移往二之丸确实需要时间。」

  「虽然二之丸,应该不会像三之丸那样转眼陷落,但为了预防万一,父亲认为这么做比较好。」

  「几百个领民,光凭本丸面积有办法收容吗?」

  「不用担心。」

  有贵公主贴在身边说著。

  「二之丸有三之丸的一半大。本丸则是二之丸的一半,但小屋、屋子、当然这间宅邸也包含在内,对所有家臣、家族、领民开放,虽然有些挤,但仍容纳得下。」

  丽用冰冷视线看著我跟贴过来的有贵公主,突然抓住我的手往前走。

  「还在磨什么!不是聊天的时候吧?」

  我几乎被丽拖著走,来到厨房,依里指了旁边。

  「那里……喜久。」

  手指方向的厨房内部,是手拿菜刀熟练切著腌渍物的喜久。再次看看,跟藻一样是二十岁前半。脸蛋有些圆,给人开朗印象。迅速切好野泽菜之类的腌渍绿色蔬菜。菜刀用得很习惯,一眼就看得出来。跟藻年纪相近,但她在料理方面可以称作师傅了。

  我们站过去,喜久用狐疑表情抬头,有贵公主也注意到这点,把双手放下。

  「叨扰了。」

  有贵公主先问候。

  「这位大人有些事找你。今天早上也在厨房见过面吧。信州真田殿下的家臣‧高杉一郎太大人。」

  「是的,当然。还要教我们煮什么料理吗?」

  喜久笑得很天真。

  「不是,跟料理没关系。」

  「那么,又是关于藻的事情吗?」

  「也不对。是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喜久似乎有些害怕畏缩,我们一起前往人比较少的走廊。

  「不必这么惶恐。」

  有贵公主安慰。

  「城里重臣有三人在三之丸战死,消息传开了吧。当中的一人、平贺大人,不是经过战斗、可能是被潜入城里的忍者杀死,喜久也听说过吧?」

  「是的……」

  喜久声音紧张颤抖。

  「高杉大人是真田家的人,跟同盟的我们海野家有缘,接受我们殿下的直接委托,负责指挥找出忍者。」

  「这么重要的大事,我不能置身事外!」

  喜久兴奋说著,我温柔说道。

  「我知道。不过,有些话想请教你。只是想做个确认。」

  「想知道什么事呢?」

  「喜久原本是住在沼田吧。五年前,之所以搬来海野家的领地,能否说明呢?」

  「……」

  喜久沉默皱眉,最后坦白开始说明。

  「我是在沼田的百姓家里长大。有两个兄长,我们从小就帮忙父母种田。沼田的殿下虽然不是很关心领民,但即使生活贫困,父母兄妹生活依旧很幸福。可是,战争将这一切全都夺走了。」

  我们只有沉默聆听。

  「那天,真田士兵袭击我们村子。几十名士兵吧,放火烧村子。为了让沼田城主动摇,在一个个百姓家里放火,我们家人慌张逃出。可是,我害怕到双脚受伤,倒在草堆动弹不得。早一步逃走的家人,碰上放火的真田士兵……很快的,父母、两位兄长都被杀了。我一整晚躲在草堆里,才得以捡回一命,但家被烧毁、田地荒废。没办法,只好投靠母亲这边的伯父,搬来这里。」

  「所以,是伯父的养女吗?」

  「是的。伯父在领地内拥有大片田地,拜托城里的人让我进来工作。同时学习礼仪,进入城里,三年前成为台所方。伯父收留失去容身之地的我,而且,对孤身一人的我来说,给我重要职责的海野家殿下,我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恩情。」

  真田昌幸这个武将,重视领民、获得人民的绝对信赖,许多书上这样描述。但就算是敌军领地,对不是士兵的一般百姓,实际上也是会展开掠夺吧。

  不过,敌人进攻时,为了削弱守城方的经济力,时常烧毁村落,破坏田地导致城里兵粮不足。即使真田昌幸个性慈悲,在战斗当中,也是会有突发状况。最下层士兵一样会烧杀掳掠吧。这个层面上,或许是喜久家人的运气不好。

  「平贺大人被杀的当晚,你在哪里、做些什么?」

  「跟这座屋子的同辈女中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们听完喜久的话之后,带著不太安定的心情,前往景信的屋子。当然,是为了找小姓藤丸。

  「你们连藤丸也怀疑?」

  把这个时代已经退流行、前面附有锹形装饰的兜放在腋下,一身铠甲的景信,困惑说著。

  「不,至少要做个确认。」

  我就像盘问嫌犯的刑警那样,打发景信,然后看向穿著铠甲、脑袋绑著小铁板做成的头带,腰边一如往常捧著小刀的藤丸。

  「所以,希望别问一些让藤丸感到不快的事。」

  「不用担心在下。有问题尽管问。」

  「藤丸来到九尾山城的时间,是在两年前?」

  「在下这种人,值得怀疑呢。」

  「并非如此。可是,北条方送出能够一刀杀害平贺大人的高手,而海野家脱离北条、决定站到真田这边,是五年前的事。这五年内移居到领内的所有人,都要问个理由。」

  「在下不会隐瞒任何事情。相良家,代代都是小田原北条家的马回众(守护大将的骑马武士)。直到去年正月。」

  藤丸以冷静语气开始说明。

  「父亲‧吉兵卫,为了对当主氏直,以及氏直父亲,作为辅佐掌握政治实权的氏政,进行新年问候,进入小田原城。跟其他家臣一起问候过一轮后,不知为何,只有父亲被带到其他房间,接受氏直指令的杀手,突然翻脸,父亲被杀害了。跟父亲交情友好的同辈们,察觉城内异变,知道内情,立刻传来通知。似乎有某个家臣,说父亲从以前就私下跟织田家来往,织田家在本能寺之变后没落,转而投向信州真田家,这么跟氏政谗言,听信这些话的氏政,命令诛杀父亲,氏直也附议了。」

  「那真的是冤屈?」

  景信转头确认,藤丸回答『当然』。

  「父亲是刚勇之人,我仍记得父亲在战场上的活跃,氏政、氏直父子无法相提并论。在甲斐、上野出阵过多次,三年前灭亡的武田家,当时还是家臣的真田家,父亲也曾交战过,立下战功。所以,棒打出头鸟,听说北条家嫉妒父亲的人不在少数。谗言也必定是那些人说的。毕竟,总是将北条家放在第一位、刚直忠勇的父亲,绝对不可能背叛主家。」

  「不过,最重要的北条家主公,却不是那样判断你的父亲……」

  我碎碎念,藤丸点头。

  「成为敌人内奸,是无法饶恕的重罪。知道这个消息的父亲友人,书信最后加上『此等重罪,必定波及一族,务必考虑清楚』。可是,母亲过于悲伤,看完书信后,就在其他房间用短刀划过自己脖子……」

  「竟然有这种事!」

  丽下意识大喊。

  藤丸正座,膝盖上的双手握拳,悔恨、愤怒说下去。

  「在下是嫡男,相良家的独子。若是跟父亲连坐死罪的话,家名断绝、也无法洗刷父亲无辜背上罪名的冤屈了。不分青红皂白、不听父亲解释的氏政、氏直父子,不,还有北条家,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总有一天,一定要对北条复仇、洗刷父亲的仇恨,当天就离开了小田原……」

  「然后,直接过来九尾山城?」

  我询问。

  「我在小田原之外没有认识的人,还没元服的在下,打从出生后就没走出小田原一步。选择当时北方请求真田家庇护的势力、信州。」

  「父亲不是内奸,所以也不认识真田家的任何人吧?」

  「不过,正因为真田家是用来当作谗言的对象,若对真田家坦白一切,或许真田家会感觉到缘分收留我,跟北条家一战之际,我或许就能成为前锋了。我这么坚信。若是走平地,应该很快就会被追上,就逃到山里,却迷路了,没有食物,只能用河水填饱肚子,最后抵达的,是这块领地内的九尾神社。」

  「九尾神社,是我海野家代代坚定信仰,关系深厚的神社。」

  景信用同情眼神看著藤丸。

  「这间神社的神官,看见衰弱倒下的藤丸,就照顾他了。听说事情经过的神官,感到哀伤,希望帮藤丸做些什么。我听说这些话,也有一样想法。认为脱离缘分浅薄的北条家,真的太好了。然后,我个人决定让藤丸成为小姓。」

  景信这段话,让藤丸默默双手交握,表达感谢。

  「藤丸的剑术呢?」

  「学习过父亲的香取神道流。」

  藤丸端正仪态回答。

  「虽然从小学习,但父亲时常参加战斗,没有留在家里,剑术不能算是很优秀……」

  「平贺大人被杀的那晚呢?」

  「殿下在戌刻(晚上八点)说可以休息了,我就回去房间。」

  「所以,回去房间后有跟谁见面吗?」

  「没有。就这样躺平。」

  「可是,有谁能确认吗?」

  景信看了我们。

  「怀疑藤丸是个误会。去找其他人吧。」

  我们对景信跟藤丸道歉,离开房间。总觉得胸口沉重,听了三人背负的过去,都是现代日本不可能碰到的。活在战国时代、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而且,悔恨悲伤、认真坦白的这三个人,当中真的有犯人吗……?

  景信屋子最里面,是有贵公主的房间。我们先在这里喘口气。

  「果然。」

  有贵公主先开口。

  「我不认为那三个人,当中有杀害平贺大人的背叛者。」

  「我也是……」

  依里同样摇头。

  「可是,那些人说的话,都是本人自己说的。」

  丽有些想法说著。

  「万一说谎,我们也无法分辨。」

  「是啊。」

  我也赞成。

  「而且,之所以让他们前来城里的大事件,都发生在领地外面。福岛大人,是打算对上州的过往复仇,想要打败北条家。喜久则是在信州沼田,被真田的士兵放火烧了家,家人被杀了。藤丸,则是父亲在小田原无辜背上罪名,遭到诛杀。可是,直接目睹现场的,这座城除了他们本人之外,没有其他人。」

  「不过,现在被敌人包围的状况,也没有办法调查。」

  丽叹气。

  「那么,三人里面最奇怪的,是喜久吧?」

  有贵公主突然大声说道。

  「为什么……是喜久……?」

  「在直接询问喜久之前,高杉大人就有想过可能性,杀害喜久家人的,果然是真田士兵。家人被屠杀殆尽的仇恨,不认为能够轻易消除。前来如今成为真田家友方的本家,也很奇怪。」

  「……我……不相信……」

  「可是,喜久是确确实实的百姓女儿。铁锹跟锄头的用法先不用说,应该不会熟悉剑术吧。」

  「有看过喜久在厨房用刀。相当熟练。平贺大人为了笼城,显得疲惫,也会对女人疏忽大意吧。趁这个空隙,给出一刀!」

  有贵公主摆出像是实际手拿菜刀的姿势,双手刺到我的眼前。

  「!」

  我凝视有贵公主的手,吞了口水。

  「不、不过这样,还是有不合常理的地方。」

  「哪里呢?」

  没有赞同自己的推理,有贵公主不满提问。

  「平贺大人是正面遭到砍杀。就算被抓到空隙,能用一刀俐落砍倒吗?确实,喜久很习惯菜刀,但切蔬菜跟砍人,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喜久并非能够学习剑术的人物。而且,就算凶器菜刀掉在现场,可能也是陷阱。为什么会掉在那里呢?」

  「那是、凶手慌张……」

  有贵公主继续说下去,我举手制止。

  「那是能够一刀砍死高手平贺大人的凶手啊。应该不会出现慌张举动。不是慌张掉落的话,就是故意掉落的吧?进入厨房的人,都是来料理的女人,我们不是这样调查的吗?」

  三名少女沉默。

  「那么,是福岛大人或藤丸两人当中的某人……」

  丽沉思抬头,探出身子。

  「以剑术这点来看,是福岛大人。但是,他为何要站到北条那边?」

  确实,三太夫很奇怪。可是,也不能这样断定,我脑中很清楚。线索很笼统。我们所知的三人过去,都是他们自己说的,光凭这段话就加以推断,是很危险的。希望有更多能够拿来论断的证据跟证言……

  「只把喜久排除在外,还太早了。就像刚刚说的,无法证明三人的过去。喜久是否打从出生就在沼田种田,我们并不知道。可能是从小进行忍者修行,或者在哪里锻炼剑术。」

  我再次提出重点。

  「不过,若凶手擅长剑术的话,福岛大人就是最可疑的了……若给予领地,破格待遇的话,可能被奖赏蒙蔽双眼、改变想法了。」

  「奖赏……的话……就无法减少对象了……三人……」

  没错,就像依里说的。

  「北条若不是派犯人潜入,而是给予奖赏、让领地的人叛变,连扎根在领地的人们都要纳入怀疑对象了。」

  「居住已久、加上擅长剑术的话。」

  有贵公主说到这里,看著丽。

  「这当然是推测,但丽的父亲、胜政也符合这个条件。」

  「公主!父亲不可能做这种事!」

  「本公主知道、知道的。」

  有贵公主安抚生气的丽。

  「只是说符合条件而已。」

  「这也太过分了!」

  「城内的话。」

  我岔入丽跟有贵公主的对话。

  「剑术优秀的人有多少?」

  「侍大将的话。」

  有贵公主先回答。

  「福岛三太夫,接著是、三好胜政……听说伯父景道大人,年轻时剑术也相当出色,但年事已高,现在能发挥多少实力……?」

  「然后是骑马武者、徒步武者。」

  这次丽接著说。

  「我们三好家中,有高杉大人也认识的本宫平八……平贺大人跟唐泽大人的部下,也有几个人擅长剑术,但都战死在三之丸了。还有几个对象,但剑术跟平八比起来都差远了。」

  「平八,是代代效力三好家的家臣?」

  「是的。比我年长三岁,现在是二十岁。从小时候就很照顾我,是如同兄长的人物。本宫家,有很多面临战斗时,抢先冲在最前头,陷入危难之时,留在最后面断后的勇猛男人喔。平八的父亲,在前年跟北条家战斗时,为了守护我的父亲而战死。之后,父亲把平八当成自己的儿子照顾,可以说是左右手了。就算有什么误会,平八也不会背叛这座城、以及父亲。」

  日落西下。我们暂时中止对话,回去各自的房间。有贵公主在这间屋子休息,依里回去本丸宿舍的领民小屋。我跟丽,则是在二之丸的胜政屋子休息。

  我们目前没有多少线索,只能注意这些城内人物,注意擅长剑术之人的动向。福岛三太夫、喜久、相良藤丸……本宫平八。以及虽然认为不太可能,还有丽的父亲、三好胜政,老头子海野景道。这些人当中有犯人吗……?

  我跟丽走在本丸通往二之丸,宽度约两公尺的蛇行城内道路。火把沿著板塀一定距离设置,还有各处的屋子跟主要设施,黑暗之中,可以朦胧看见这些设施的整体轮廓。

  这条路没有火把,丽提著灯笼,照亮我们走的路。

  这跟寻找犯人无关,但之前在有贵公主房间,听到丽所说的话,不知为何一直盘踞在脑袋。平八二十岁,丽比他小三岁……丽是十七岁,跟我同年。对了……平八对我有种莫名的敌意,虽然是对来历不明的我感到怀疑,但会不会对青梅竹马的丽,有份淡淡思念呢?不,肯定没错……呃,我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情!该不会、我也对丽……

  丽从刚刚就一直沉默。看了侧脸,很清楚那是阴暗表情。

  我询问『怎么了?』。

  「刚刚、有贵公主说的话……」

  「?」

  「父亲、也被怀疑是犯人……」

  「那位三好大人,怎么可能?」

  我真心这么认为。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被拖到家臣们面前时,胜政判断我是真田家的目付。若他是犯人,之后想要引起城内混乱的话,应该不会允许真田家目付,这种危险人物的出现吧。当时,若附和想要杀我的三太夫,就此杀了我,或者当作可疑人士,再度关进牢里,我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全了。之后,胜政也一直关心我。三之丸陷落后,以及在二之丸遭受磔刑时,胜政从头到尾都很袒护我。这种人不会是犯人。

  「您是真的这样想?」

  丽的眼神飘过来。

  「嗯,没事的。三好大人不是那种人。而且,怎么能连女儿都不相信他呢?」

  「谢谢……」

  丽抓著我的袖子,就此停下脚步。

  「我相信父亲。」

  我看著丽,她双眼闪烁一些水光。不过,刚刚那种不安的表情消失了。丽挂著泪眼,脸颊放松下来。好、好可爱!这么近距离正面看著,果然超可爱的!不,不只可爱,应该说漂亮吧。比起生气、眼神冰冷的丽,还是展现笑容的丽最棒了。我瞬间看呆了。

  丽接著换上认真表情,在我面前踏出一步。脸蛋来到距离我斜下方三十公分的地步!这该不会是要抱上来?而且,脸蛋越来越近,亲、亲吻?

  我下意识吞了口水。吞口水的声音,也清楚传到丽的耳里吧。

  我下意识举起双手,放到丽的肩膀上……突然听到『咳哼!』的大声咳嗽,我们惊讶回头。对了!离开景信的屋子后,平八一直跟著啊!

  平八双手交叉胸前,狠狠瞪著我。丽回过神来,连忙后退,脸颊红通通的独自跑走。

  干,破坏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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